第52章
先不提那張簡直變成了調色盤的臉吧，各種糖果色的衣服往身上套已經夠傷眼，樊一嘉居然還燙了個小卷的頭發，紮成馬尾綁在腦後，然後在頭頂上架了個紅色框的墨鏡。
許梓然本來是不想和她說話的，但是樊一嘉大步走過來，直接走到了許梓然的面前，然後雙手撐着桌面，将臉靠近了許梓然。
許梓然一時只看見眼前那閃閃亮亮的飛粉，情不自禁道：“這才夏天，你打扮成一顆聖誕樹想要幹什麽。”
樊一嘉沒聽懂，皺了皺眉頭，道：“你在說什麽？”
許梓然拿着手上的課本站起來，退後一步，警惕道：“你怎麽又來了。”
自從上次出現了那三巴掌事件以後，樊一嘉很快參加了高考，許梓然本來以為樊一嘉可能就要就此淡出他們的生活，對此還樂見其成，畢竟她完全不想再莫名其妙地挨一個巴掌。
沒想到，現在對方又出現了。
樊一嘉咳嗽了一聲，直起身來，面帶得意地看着大家張開雙臂，開口道：“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我要去演電視劇了。”
許梓然：“……”
樊一嘉雙手交疊放在胸前，感慨道：“其實也真奇怪，我怎麽一直沒有想過，其實我應該成為一個演員呢？——所以我下定決心了，我要複讀考北京電影學院。”
許梓然：“……”這個人好像對考電影學院有什麽誤解，而且，上輩子好像沒複讀過啊，為什麽這輩子就要複讀了？
許梓然頭一次發現，因為自己的重生，好像确實煽動了一下蝴蝶的翅膀。
其他人卻沒有想那麽多，田佳琪就好奇地問：“電視劇？什麽電視劇？”
樊一嘉便說：“一看就知道你們這群死讀書的人不知道，最近有個電視劇劇組在我們學校準備拍攝呢，等一放假了他們劇組就要進駐到我們學校，而我已經得到了裏面的一個角色了。”
樊一嘉滿面春風，和別的失戀又要複讀的學生畫風完全不一樣。
許梓然還偷偷看了一邊做題的鄭明知一眼，想看看對方有什麽表現，結果鄭明知仍舊低着頭做題，連看都不看樊一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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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起來，樊一嘉現在看起來好像也對鄭明知不感興趣了，只不過許梓然想不通，為什麽對方第一時間要來向自己炫耀啊。
許梓然便說：“好吧好吧，恭喜恭喜。”
樊一嘉繞過桌子來抓許梓然的手臂：“所以啊，我要考電影學院，據說文化課也很難考的，我也要一起學……”
話音未落，只聽“啪”的一聲，一只手把樊一嘉想要抓許梓然的手給打了下來。
應該也并不疼，樊一嘉沒有發飙，只是看着打她的裘郁柔，揉着手背一臉莫名其妙：“你怎麽回事，打上瘾了啊？”
裘郁柔面不改色：“不是，剛才上面有一只蟲子，不信你看。”
裘郁柔伸出手來，果然在手掌心有一只蚊子的屍骸。
田佳琪跑了過來，問：“樊學姐，劇組還招人麽？你覺得我怎麽樣？”
田佳琪抱着樊一嘉的手臂，開始撒嬌，仿佛完全忘記了僅僅一個月之前，她還打過樊一嘉一巴掌。
樊一嘉顯然也想到了這點，她大約沒料到有人能那麽厚臉皮，一時也有些出神，便下意識回答道：“可能還要群演吧。”
田佳琪便笑逐顏開道：“樊學姐，你什麽時候去劇組啊，我也跟你一起去吧，我可以幫你打傘啊。”
“這個就不用了，我已經有打傘的人了。”
“啊？誰啊，有我那麽細心麽？”
“哼，肯定細心，是我女朋友。”
許梓然本來為了壓驚正在喝水，聽聞此言，便“噗”地把水噴了出來。
水嗆進了氣管，她開始不停地咳嗽。
樊一嘉笑容粲然，得意非凡：“她是劇組裏的副導演，有什麽事，跟她說就對了。”
田佳琪似乎被吓到了，抱着樊一嘉手臂的手漸漸松開。
在一邊看熱鬧的張軒一臉迷惑道：“學姐，你剛才好像口誤了，是男朋友吧？”
樊一嘉冷哼一聲，擡着下巴睥睨衆人道：“幼稚！狹隘！沒見識！誰說只能男的女的在一起的，兩個人是因為愛在一起的，才不是因為性別呢！”
這麽說完，樊一嘉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翹着二郎腿環顧四周，似乎等着誰來問她嶄新的人生感悟。
田佳琪滿臉迷茫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開始發呆；張軒拉了身邊的程浩言，竊竊私語；鄭明知仍然兩耳不聞窗外事地做作業；裘郁柔拍着許梓然的後背，幫她順氣。
許梓然好了一些，便擺了擺手道：“已經好了，對了，我這邊有道題想問你……”
許梓然和裘郁柔開始做題，整個教室只剩下低聲的私語，完全沒有人理樊一嘉了。
樊一嘉環顧四周，最後看見夏倩還看着她，正想說話，便聽見夏倩一本正經地說：“校規規定是不能早戀的。”
樊一嘉：“……”
夏倩嘆了口氣，故作老成道：“不過算了，我也不會去告狀的。”
這麽說完，低頭開始攻克難題了。
沒有得到想象中的震撼，樊一嘉悵然若失，拿出書包裏嶄新的課本們，開始做題。
這一回，樊一嘉還真留到了和其他人差不多的時間才回家，于是等到樊一嘉上了她自己家的私家車之後，衆人才開始忍不住讨論起來。
“是女朋友麽？”
“是吧。”
“這都行啊。”
“怎麽不行啦，同性之間本來就可以在一起的啊。”
這最後一句話是田佳琪說出來的，許梓然忍不住側目而視。
她發現從某種角度來講，田佳琪還真是變了，因為她記得當年田佳琪第一次來跟她說她知道同性戀這件事的時候，下一句跟的就是“好惡心”。
那個時候田佳琪說：“不過gay看着還蠻有趣的，有時候帥哥如果是gay我還釋然一點，但是女同我真的不能接受欸。”
許梓然并不認同田佳琪說的話，但是也懶得反駁，于是只接了一句：“反正也和你沒關系。”
沒想到，本來的“恐同”者，時光回轉之後，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果然是新世界的大門打開的太早了麽。
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許梓然的內心有點糾結。
如此看來，大概确實是小孩子的接受度更高些，就連以前好像完全沒概念的其他人，也飛速地接受了，言談之中，甚至還仿佛有點敬佩。
“不過副導演的話，應該年紀挺大了吧？”
“不清楚，不過副導演在劇組應該很厲害了吧？”
“樊學姐會不會遇到騙子啊？”
“不好說哦，樊學姐那個腦子……”
這麽說着的時候，田佳琪突然轉過頭來，問：“你怎麽看啊孜然，你說樊學姐會不會遇到騙子了。”
許梓然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印象中，樊一嘉大二以後才通過選美比賽進入娛樂圈，以前好像并沒有什麽演戲的經歷。
但是她确實也記得在她高一升高二的時候他們學校裏拍了一部偶像劇，好像叫做《青空》不知《青鳥》的，這片子當時出來的時候反響平平，很快就沒什麽存在感了，要不是因為是他們學校拍的，許梓然也絕對不會有什麽印象。
也就是說，電視劇的事是真的，副導演的事就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了。
但是看着眼前的小夥伴突然那麽關心的樣子，她還是有些無奈的，既然那麽好奇，為什麽剛才在教室裏就不問樊一嘉呢，非得到現在才來毫無頭緒地猜測。
不過仔細想想的話，就算問樊一嘉，應該也得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只能得到一些前言不搭後語的秀恩愛吧。
她因為想到這搖頭嘆息，便聽見一邊有人輕聲問她：“你不會覺得這件事很奇怪麽？”
——是裘郁柔。
許梓然沒想到連裘郁柔都對這件事有興趣，便依照目前已知的信息分析了一下：“還好吧，樊一嘉如果真想演這個戲，她爸爸媽媽那邊應該可以幫她安排一下，就是不知道她是通過什麽渠道得到的這個機會，只要知道了渠道，應該就能判斷這件事靠不靠譜了。”
裘郁柔說：“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說，樊學姐有了女朋友這件事，不會很奇怪麽？”
許梓然理所當然道：“這有什麽奇怪的，你應該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吧。”
畢竟許梓然和現在的裘郁柔也已經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知道對方在這些事上絕對不是什麽有着封建糟粕思想的人，正相反，開放都快地不像是這個時代的人了。
裘郁柔沉默了片刻，又說：“只不過以前都是在樹上看到的吧，第一次在身邊碰到，感覺還是有點不一樣。”
許梓然便恍然地想，也是，對他們來說，應該都是第一次在身邊接觸到這樣的事吧。
但是作為這種事的事例來講，許梓然覺得樊一嘉這個完全不能算是典型事例，對方就算真的能喜歡同性，也勉強只能算是個雙性戀，看今天的反應，對于這場戀愛，也是虛榮心和獵奇感居多，并不像是真的彎了。
于是許梓然便說：“她那個，其實不能算是同性戀吧，看着不像是真心的樣子。”
她話音一落，裘郁柔還沒有接話，邊上便有人插嘴道：“為什麽說不是真心的，你遇到真心的過麽？”
許梓然被這插話的人吓了一跳，剛意識到這個人居然是鄭明知的時候，前面傳來一聲驚叫，田佳琪的自行車搖晃了一下，然後倒在了一邊。
一時間兵荒馬亂，所有人都跳下自行車，去看田佳琪的情況。
夏倩把那塊令田佳琪失去平衡的石塊踢到一邊，恨鐵不成鋼道：“你在走什麽神啊，我不是提醒你了麽，前面有一個石塊。”
田佳琪還有些恍惚，她哪能說剛才是在聽後面裘郁柔和許梓然的對話，心中一直想到許梓然對她說出過的對裘郁柔的表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麽，患得患失地也不敢加入對話，直到聽見鄭明知那句話，心中一緊，就沒把握好龍頭，于是摔在了一邊。
她摔的也不算太重，只不過因為穿着短褲，于是小腿上擦掉了一塊油皮，滲出了點血絲。
許梓然撥開衆人蹲在了田佳琪邊上，看着對方的腿安慰道：“別怕別怕，沒傷到骨頭，就是擦破了皮。”
這麽說着，拿了包裏喝了一些的礦泉水，倒下來沖掉傷口上面的塵土。
田佳琪除了感受到皮肉傷絲絲滲入的疼痛外，還感受到許梓然微涼的手掌，和沖刷而下的冰冷的水流，于是疼痛也沒有那麽明顯了，她扶着許梓然的手站起來，看見對方擔憂的目光，有些欣慰地想：許梓然果然還是關心自己的。
這麽想着，她下意識望了眼人群中的裘郁柔。
裘郁柔正看着她腿上的傷口，微微皺了眉頭，看上去似乎也在為她擔心。
對方擔憂的神情不似作僞，裘郁柔卻還是覺得不舒服。
這或許是因為許梓然曾經在她面前表達過對裘郁柔的好感，于是心中便難免有了偏見吧。
雖然覺得這樣想并不好，但是田佳琪還是不得不承認，她總是在心裏想着，最好兩人快點鬧掰，這樣一來，一切就都能回到原點了。
許梓然一點都不會知道田佳琪居然有着那麽複雜的想法的，在她目前的心目中，只有着田佳琪的三觀好像和上輩子不太一樣的欣慰，至于其他的，都只能被歸類為青春期小鬼的胡思亂想。
所以現在，她最擔心的還是這傷口會不會感染。
于是重新推車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問了一下邊上的裘郁柔：“這傷口不會感染吧？”
問完以後她才想到，現在的裘郁柔還不是醫學生，也還沒有跟護理專業的同學取經呢。
果然，裘郁柔有些茫然道：“啊？感染麽？我也不清楚，應該不會吧？”
許梓然便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是疾病亂投醫了。
衆人在岔路口分開，田佳琪騎了一段路，忍不住說腿有些疼，許梓然便停下車說：“要不把車鎖在路邊，我帶你吧。”
田佳琪看了許梓然一眼：“你帶不動裘郁柔，肯定也帶不動我啊。”
許梓然的心就這樣被紮上了一刀。
她有些不服氣：“我最近長高了好不好，一米六零了，體重也有八十斤了！”
田佳琪：“不要四舍五入哦。”
許梓然：“……”
兩人最後推車回家，許梓然放慢步伐，令田佳琪不至于有太大的負擔，夕陽的餘熱令許梓然身上起了一層薄汗，因為剛才把原本要喝的水沖掉了，許梓然有些口幹舌燥，正想着是忍住渴直接回家，還是在一邊的小店買瓶水的時候，她聽見田佳琪問——
“你還是喜歡裘郁柔麽？”
這個問題莫名問的許梓然心髒劇烈跳動起來。
不管是真的喜歡還是假的喜歡，這樣的問題好像總是難免令人心髒發燙。
它就好像是感情裏面的定時炸彈，猛然一炸開的時候，不管本身有着什麽樣的準備，還是會被炸得人仰馬翻。
稍稍平複了心情之後，許梓然故作若無其事道：“我的答案還是上次那個啊。”
田佳琪“哦”了一聲。
許梓然用餘光瞥着田佳琪的神色，見對方神色淡淡，便又說：“你覺得魚肉怎麽樣啊。”
田佳琪做出回想的表情：“嗯……特別，神秘的一個人。”
許梓然沒想到田佳琪會給出這樣的回複，頓時一臉迷茫。
她以為田佳琪會說諸如內向啦，安靜啦，聰明啦之類的答案，完全沒想到，居然會說——神秘？
田佳琪走的一瘸一拐：“你看啊，我總是不知道裘郁柔在想些什麽，你知道麽？”
許梓然說：“總不可能完全知道啦。”
“我覺得完全不知道。”田佳琪說，“她說某句話的時候，話裏好像有其他的意思，但是說到最後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她好像也不在意，不會多解釋什麽。”
許梓然回想了一下，發現好像确實是這樣。
她有時候也覺得裘郁柔話裏有話，但是整個對話完成之後，她又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于是她便對田佳琪說：“可能是想太多了吧，魚肉應該沒有什麽其他的意思。”
田佳琪不置可否，撅起嘴來，做了個古怪的表情。
她不太開心，因為許梓然不知道為什麽，果然實在太信任裘郁柔了。
——信任到，就好像她們認識了很久。
……
期末考試時間是兩天，兩天過去以後，大半的學生已經虛脫，迫不及待地立刻回家，或者和朋友們去約定好的地方玩耍。
許梓然拎着包獨自走到社團教室的時候，看見教室裏只有裘郁柔一個人在窗口靜靜地坐着。
她搬了把椅子靠窗坐着，把手臂放在床沿上，然後将頭枕在手臂之上。
窗簾在搖動之中蓋住了她一半的身體，于是從許梓然的角度，便只看見了一截雪白的手臂。
許梓然走過去，站在裘郁柔的身邊，笑問：“考的怎麽樣。”
其實在期末考試的第一天，兩人在操場上跑步的時候，便已經說起過成績的話題。
那個時候許梓然問：“你準備考怎麽樣？”
裘郁柔便問她：“你希望我考怎麽樣呢？”
許梓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重生以來，她碰到的最好玩的事情，就是這個了。
過去她從來沒有想過，還有人居然能想考幾分就考幾分。
于是她說：“你覺得你最高能考幾分？”
裘郁柔點了點頭，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這樣啊，我明白了。”
現在許梓然想起之前的對話，再看看裘郁柔滿臉淡然的表情，便不等裘郁柔回答笑道：“這問題太多餘了，你當然考的很好。”
裘郁柔沒有回答，因為此時是坐着的，于是仰頭看着許梓然。
許梓然此時正望向窗外，看着往校門外湧動而出的學生們。
這場景她這些天常常看到，卻不知為何仍舊在每次看到的時候，體會到隐隐的悵然。
而裘郁柔看着神色悵然的許梓然。
許梓然有着小小的臉龐和精巧的五官，粗看起來的時候，就像個沒長大的小小的女孩子。
但是裘郁柔總覺得，對方的那雙眼睛，常常展示出一種與旁人不同的成熟。
這種成熟讓她覺得，自己是被寵愛着的。
于是她情不自禁地笑起來，雙眼微微彎起。
正在思考人生的許梓然便聽見系統提醒了一下——【親愛的宿主，您的目标人物很開心哦~】
許梓然聽見系統的提醒，便偏頭去看裘郁柔，她看見裘郁柔的笑容，心頭也是一跳。
為什麽開心呢？
是因為考試考的好，還是因為……別的？
柔和的光線之下，兩人目光相接。
或許是因為光線太美，或許是因為周遭的環境太靜谧，以至于令人産生了一種身處夢中一般的錯覺，裘郁柔突然開口道：“我如你所願考的很好，那麽，有獎勵麽？”
話音一落，許梓然和裘郁柔一起呆住了。
裘郁柔想：自己怎麽會說出那麽奇怪的話來呢？
許梓然想：裘郁柔居然也會說出這麽撒嬌的話來麽？
愣神片刻之後，許梓然想到自己經常從系統那兒因為裘郁柔得到獎勵，便情不自禁地笑着問：“好啊，你要什麽獎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