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就算是裘郁柔,也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因為她們先路過了一個挂着辛江區中心小學字樣的校門,然後繞着學校外面的圍牆走了半圈,最後到了一扇鐵門的前面。

很明顯,這是這個小學的後門。

許梓然解釋說:“我小學就是在這兒讀的。”

裘郁柔便一下子露出了高興的神色,問:“現在可以進去麽?”

許梓然笑了笑,從包裏拿出了一根回形針:“只要能想出辦法,怎麽可能進不去呢。”

裘郁柔:“……”

許梓然的開鎖技巧,是羅霏霏教的。

這裏的羅霏霏指的當然是未來的羅霏霏,未來的羅霏霏雖然已經一副歲月靜好乖乖女的樣子,骨子裏卻仍留有過去叛逆青春的影子,于是這種旁門左道坑蒙拐騙的東西,都是信手拈來。

當然羅霏霏會說:“這是正經的開鎖技巧,開鎖師傅都是這麽做的。”

許梓然便邊點頭應承,邊學習技術,邊不以為然。

但是顯然這種旁門左道,真用上的時候,還是很有用的,這樣一來許梓然就不用讓自己和裘郁柔毫無形象地爬牆,而可以從容地進入了。

許梓然把回形針拉直,又把前面的一點鐵絲彎成小鈎子,從鎖眼裏面伸進去,很快就把鎖給打開了。

打開鐵門後,許梓然拉着裘郁柔閃了進去,便從一條馬路進入了校園之中。

和許梓然年小學的時候相比,學校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觸目原本灰撲撲毫無設計感可言的教學樓現在變成了嫩嫩的綠色,點綴着黃色的線條。

雖然還是不算特別好看吧,但是大致看上去,确實童真又鮮豔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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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小長假期間,學校裏空空蕩蕩,沒有人煙,許梓然帶着裘郁柔一路走來,都沒有碰到什麽人。

一直到了教學樓的時候,才遇到了似乎留校的老師,打着電話從走廊裏路過。

而許梓然便和裘郁柔躲在拐彎處,與這位老師擦身而過。

黃昏的夕陽照射在校園之內,令原本綠色的牆體有些發藍。

裘郁柔看着許梓然沒路過一間教室就往裏面看一眼,很快就知道,對方應該在找什麽東西。

裘郁柔想幫許梓然一起找,便問:“你在找什麽呢?”

許梓然露出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目光,低聲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兩人又路過了一層教室,許梓然抱怨道:“什麽啊,裏面的變化居然那麽大,這才幾年而已啊。”

裘郁柔便問:“以前不是這樣的麽?”

許梓然往裏面看了一眼,說:“以前是木頭桌子,一個教室裏坐五六十個人,我同桌特別讨厭,我天天和他吵架。”

“你小學時候的同桌麽?”裘郁柔問了這麽一句。

許梓然便想起來,現在裘郁柔也是自己的同桌。

想到這點的時候,其實有種奇怪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她們之前挑明和坦白都并非是在一種學生的環境之中,所以許梓然并沒有那麽強烈的感覺,但是現在想到她們倆是同桌的時候,學生的身份又鮮明起來,許梓然又忍不住想,她居然把才十六歲的裘郁柔拐成了……拐成了戀人,這樣真的好麽?

而裘郁柔才十六歲,她的感情到底會不會發生變化呢?

這樣的想法只産生了一瞬,在許梓然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就消失不見,因為她已經找到了自己一直在找的教室。

——音樂教室。

因為只有音樂教室裏有鋼琴。

——她要給裘郁柔彈一首鋼琴曲。

說起鋼琴,當然是後世才學會的技能,只不過因為她學的晚,本身也天分有限(鋼琴老師原話),因此基本上碳鋼琴對許梓然來說就是一種解壓的方式,她也無所謂指法或者基礎,一直都是一首一首地學歌。

也因此,她知道很多首後來才流行起來的輕音樂鋼琴曲。

許梓然并不想抄襲這些歌曲,只是非常想彈給裘郁柔聽而已。

她還記得,自己給未來的裘郁柔彈琴的時候,對方總是非常高興。

但是那個時候許梓然只是想炫耀技巧而已,裘郁柔想聽《星空》,許梓然總是彈《來到夢中》,裘郁柔想聽《告白的夜晚》,許梓然便開玩笑地彈《分手的前奏》,而且為了練習,經常彈出一些花樣,于是就總是錯誤百出。

這并非是許梓然不願意給裘郁柔彈她喜歡的,不過是因為許梓然就是喜歡這樣開玩笑而已。

于是她經常給人一種總是不按理出牌的印象。

而那個時候的裘郁柔也不會生氣,只是有些嘆息地說:“想聽你好好彈一次琴,也真不容易。”

所以許梓然便想,她得給現在的裘郁柔好好地彈一曲才行。

她開了鎖走進教室,把門拉上,然後把裘郁柔拉到了教室第一排的位置上,讓她坐下了。

做完這一切後,許梓然深吸一口氣,坐在了鋼琴的前面。

裘郁柔露出吃驚的目光——她當然完全沒想到許梓然還會彈鋼琴,畢竟一點這方面的前兆都沒有。

天色為暗,卻還不至于到視線模糊的程度,教室裏沒有開燈,在這緩緩走來的夜色之中,許梓然将手放在了琴鍵之上。

伴随着躍動的手指流淌而出的,正是《告白的夜晚》。

并沒有特別複雜的指法,但是這首在裘郁柔看來從來沒有聽過的樂曲,每一段旋律都好像是剔透的水晶,輕輕擊打在她的心靈上,令她莫名若有所感,鼻頭發酸。

然後她能夠确定自己喜歡這首樂曲,這簡直就是她注定會喜歡的一首歌曲。

越發沉郁的黑暗之中,樂曲越來越緩慢,越來越婉轉悠揚,令裘郁柔想到月光柔美的晚上。

她看着坐在鋼琴之前的許梓然的側影,覺得自己在做着一場不可思議的夢。

然後她想,許梓然會答應自己,是不是因為被自己纏的不行,所以還勉為其難地同意了呢?

畢竟哪怕看見一只失落的小貓小狗,也會情不自禁地摸一摸對方的腦袋,以期望讓對方變得開心一些吧。

于是不知道為何,聽着這首專門給她的歌曲,裘郁柔反而患得患失起來。

大概幸福就是這樣的東西,在得到的時候,反而害怕失去。

音樂漸漸停歇,裘郁柔看見許梓然撓着臉回過頭來,不好意思地用眼神瞄着裘郁柔:“唔,有點不熟悉,彈錯了好幾個地方。”

裘郁柔沒有說話,她看着許梓然,看着對方如同蒙在青灰色的輕紗中的臉龐,看着對方漂亮的讓人難以忘懷的雙眸。

她看着那雙眼睛慌亂起來,許梓然着急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你怎麽了?”許梓然問。

裘郁柔不明所以了好一會兒,只擡頭看着許梓然,直到對方伸出手擦過自己的臉頰,裘郁柔才知道,原來她淚流滿面。

裘郁柔便連忙自己擦了眼淚,說:“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被音樂感動到了吧。”

許梓然有些擔心,她當然希望裘郁柔感動開心,但是到了哭了的程度,好像就有些過了。

她的失落神情一閃而逝,裘郁柔覺察到了,于是她連忙擦幹眼淚,說:“我是不是太多愁善感了,不然怎麽會至于這樣就哭起來。”

許梓然便笑道:“這是你對我的認同吧。”

到了現在,天色已經太晚,要是還不回家,應該就會被家長責罵,許梓然和裘郁柔都知道已經到了回去的時候,卻舍不得離開。

裘郁柔站起來走到鋼琴邊上,劃過許梓然剛剛按過的鍵盤,問:“我都不知道你會彈琴。”

許梓然頓時覺得老臉一紅,只含糊道:“以前學過一點。”

裘郁柔便說:“這首音樂很好聽,我也可以學麽?”

許梓然有些驚訝,因為過去的裘郁柔從來沒有提起過這樣的事,于是她說:“當然可以了。”

她便和裘郁柔并排坐在椅子上,裘郁柔雙手按在琴鍵上,開始彈琴。

許梓然吃驚地看着她流暢地彈出了一小節,再下一小節才稍稍卡頓,問:“接下來是怎麽樣來着?”

許梓然便說出曲譜,看着裘郁柔只稍稍練習,手指便像在黑白琴鍵上舞動的潔白的蝴蝶的翅膀,很快就把一首扒了下來。

許梓然磕磕巴巴道:“你、你會彈鋼琴?”

裘郁柔偏頭看着許梓然,狡黠道:“很吃驚麽,我也以前學過啊。”

許梓然當然吃驚。

可是她吃驚的原因和裘郁柔不一樣。

如果裘郁柔會彈鋼琴,甚至彈的比她好那麽多的話,為什麽上一世從來沒有說過呢?

倒是是出于什麽樣的想法,才會一直假裝自己不會彈琴,去聽許梓然那些磕磕絆絆的不熟練的樂曲的呢?

許梓然皺起眉頭。

她發現當她越了解現在的裘郁柔的時候,便越不了解未來的裘郁柔。

她以為自己和未來的裘郁柔已經走得很近,如今卻越發發現對方是一團迷霧。

她很快就停止了這些胡思亂想,因為裘郁柔已經開始能大致将整首歌彈下來了,于是許梓然看着琴鍵上纖細的漂亮的手指,情不自禁地開始發呆。

象牙白的琴鍵和玉色的手指簡直相得益彰,映襯得像是閃爍着璀璨的流光。

她又擡頭看着裘郁柔的臉龐,看着對方神情專注,嘴角卻仍然微微上翹,淺色的嘴唇像是散發着香氣的乳糖。

音樂漸停,裘郁柔因為這遍彈得很完整,高興地回過頭來。

兩人四目相接。

許梓然想:如果要說有什麽氛圍适合接吻的話,應該沒有比現在更适合的了吧?

天色已經太暗,裘郁柔看不清許梓然的表情,但是仍能看見對方的眸光,清澈的像是一汪秋水。

于是她想起幾個月前的那個時刻。

那天她喝醉了——或許是喝醉了,因為她雖然頭腦清晰,但毫無疑問地比以前更加大膽。

但是實際上,在她小的時候,她還能見到的父親,常常說她是個膽子很大的人。

這大概是因為在看見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器官的時候,她從來沒有露出過恐懼的神情,反而會不斷地感興趣地反複觀看。

“你喜歡這個麽?”她的父親這樣問她。

裘郁柔目光灼灼地看着父親的臉,用目光表達着肯定。

她骨子裏是個什麽都不畏懼的人。

裘郁柔知道這件事。

所以她反而一直壓抑着這一點,她害怕當她不壓抑的時候,會釋放出一個可怕的怪物。

可是哪怕是現在,也需要抑制麽?

于是在許梓然想着自己要不要問“可不可以接吻”的時候,裘郁柔低下頭,讓兩人的臉龐不斷地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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