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時間是上午十點半，許梓然看見好幾個未接來電，而下一秒，門被重重敲響了。
她雖然意識到這件事，卻不知為何起不來，只将手按在臉上，将眼淚抹掉。
寝室裏沒有人，連以往可以在寝室呆一天的湯淼都不在，許梓然想起來今天上午有課，不過想來她應該已經錯過了。
門外傳來用鑰匙開門的聲音，門很快被打開，羅霏霏當即沖進來，看見許梓然，松了口氣。
寝室阿姨道：“就知道，不可能出事的嘛，我們都看着的。”
羅霏霏先是面露怒氣，而後看見許梓然淚流滿面的樣子，也是吃了一驚，問：“你是怎麽回事？”
寝室阿姨出去了，留羅霏霏和許梓然呆在寝室裏，許梓然先給裘郁柔報了平安，剛報完，裘郁柔的電話就過來了。
“你怎麽樣了？”
“沒怎麽樣，只是睡得太死了而已。”
裘郁柔顯然不信，卻也不多問，只說：“要是真有什麽問題，不要瞞着我。”
許梓然有些糾結。
眼下這個問題可算是大了去了，可是她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和裘郁柔說。
——你心裏有沒有過殺了劉頤真的想法？
——你這些年和劉頤真有沒有接觸？
——如果沒有遇到我的話，你覺得自己會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
這些問題堵在心裏，最後彙聚成了一句話：“不管什麽問題，我都會第一個對你說的。”
先不管羅霏霏被這對情侶的話聽的牙酸，許梓然挂了裘郁柔的電話之後，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是田佳琪。
一接通，田佳琪那邊便劈天蓋地道：“電話那邊是不是綁匪？”
許梓然：“……”
田佳琪：“不是綁匪就給我吱一聲。”
許梓然：“……吱。”
田佳琪冷笑：“還活着呢，就裘郁柔打電話那架勢，還以為你怎麽了。”
許梓然驚訝：“裘郁柔給你打了電話？”
羅霏霏在邊上道：“她還給我打了呢。”
許梓然很快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因為過去幾年裏許梓然向來生活規律，再加上昨天晚上她跟裘郁柔說了要早起，今天一直沒有收到回複，便令裘郁柔心生疑窦，在打了好幾個電話沒人接聽後，更是着急，便有些慌不擇路，把國內能聯系到許梓然的人的電話都給打了。
許梓然挂了田佳琪的電話之後，羅霏霏又問：“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許梓然還沉浸在剛才的場景中，茫然道：“大概是做了個夢。”
羅霏霏皺眉：“做夢做到不省人事，你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許梓然稍稍緩過神來，也不多做解釋，只說：“我的簽證還在有效期內吧？”
羅霏霏一下子明白了許梓然這話的意思：“你要去美國？”
許梓然從床上直起身，将被汗水濡濕的長發撥到腦後：“我非得去一趟不可。”
羅霏霏露出不認同的神色：“你在國內我還可以護着你些，去國外可就不好說了。”
許梓然看着羅霏霏：“為什麽不好說？你有什麽事情瞞着我麽？”
羅霏霏驚覺失言，猶豫半晌，開口道：“劉家現在可算得上如日中天，劉頤真人在國外，國內發生了什麽事，卻也不是不知道的。”
許梓然冷笑：“你現在說話越來越含蓄了，你不就是想說，劉頤真知道我和裘郁柔的事，想把我幹掉麽。”
羅霏霏意有所指：“民不與官鬥。”
許梓然想到什麽：“裘郁柔是不是已經知道這件事了？”要不然，對方為什麽要在短暫地聯系不上她的時候就擔憂到這樣的程度？
羅霏霏攤手：“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可越來越猜不透裘郁柔在想些什麽了。”
許梓然并不覺得裘郁柔的想法難懂——至少，絕對比上一世的裘郁柔好懂，她現在回想睡夢中的那一幕幕場景，越想越覺得自己一定忽略了什麽。
又或者是自己身在局外，沒辦法感同身受，她現在太想知道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劉頤真是失蹤還是死亡，上一世裘郁柔在這件事中又扮演了什麽樣一個角色，她想着這些事情，一直到機場仍是毫無頭緒，直到登上飛機，才突然想到，她居然忘記通知裘郁柔自己要過去的事了。
不過她也沒有太在意，畢竟下了飛機再通知，也是一樣的。
她拎着包走進機艙，與某人擦肩而過。
以前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換來今生一次擦肩而過。
許梓然在這一刻想，前世被插了一刀，是不是也能換來一次擦肩而過？
生命中大概總會存在這樣許許多多的偶然，但大部分的偶然，實際上也并不是多湊巧。
就好像這一刻，許梓然震驚地回頭看着那個上輩子殺了她的人從容地放着行李，想到的是，或許上輩子他們也曾經無數次在這樣的場合擦肩而過，但她根本不會注意到對方。
——對方太普通了。
這種普通并不是因為對方容貌平平，而是因為對方身上過分溫和而沒有攻擊性的氣質，在穿着普通的運動服的時候，難以給人一種一眼便能注意到的印象。
如果不是因為臨死前的記憶太過于深刻，許梓然絕對沒有辦法将這個年輕的少年和那天晚上穿着沖鋒衣的流浪漢聯系起來。
但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是毫無一樣的相同的，再細細看去時，鼻子嘴巴也能和記憶中重疊，只不過此時對方的眼神還清亮羞怯，并不如那天晚上那般充滿恨意。
他到底是誰？他是那個人麽？
許梓然曾經去想辦法找過劉頤真那個私生子弟弟的照片，可是一個大家族想要掩蓋一個人的時候，力量确實是強大到令普通人無法想象，許梓然想盡了辦法，也不過從羅霏霏那兒得到了一張模糊的監視器截圖——還是三年前的。
那張截圖上只能隐約看出一個清瘦的少年，倒讓許梓然完全沒有辦法和那天晚上穿着沖鋒衣的胡子拉碴的男人聯系起來。
但當看見飛機上的這個年輕人的時候，許梓然卻突然有了一種更清晰的認識，她想象着這個少年數年後的模樣，漸漸勾勒出了那個清晰的形象。
就是他。
毫無疑問的，就是那個人。
雖然氣質和外貌都有所變化，但是只要看着那張臉，就能确定确實是同一個人。
許梓然驚訝到表情空白。
大約是她呆滞太久，空姐走上前來，問她“怎麽了”。
許梓然的目光沒辦法從那人身上移開，到最後，那人覺察到許梓然的目光，回過頭來，神情從疑惑變成慌亂，到最後紅了一張臉，低下頭去。
他看來是個很羞澀的人。
許梓然知道自己正在失态，這樣看着一個陌生人是絕對不正常的。
你看，這種不正常連系統都覺察到了，它久違地跳出來說——
【親愛的宿主，覺察到你對新人物有着劇烈的情感波動，是否将對方設置成目标人物？a是/b否】
好吧，系統還是一如既往的沒什麽節操。
許梓然姑且點了“否”，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表面上風輕雲淡，內心已是驚濤駭浪。
這個人是誰？他是不是就是自己一直尋找的劉頤真的弟弟？
許梓然坐立難安。
飛機升空，漸漸平穩。
商務艙裏沒什麽人，許梓然未做太長時間的猶豫，站起來，往前走去。
人要是要向另一個人搭讪，比起做些小動作，還不如坦坦蕩蕩些的好，許梓然向來都是這麽覺得，因此此刻便是這樣一臉坦然地走過去想要打個招呼——她以往做這件事，從來沒有失敗過。
畢竟，怎麽有人會拒絕一個漂亮又人畜無害的年輕女性的搭讪呢？
她走過去，剛露出一個無往不利的笑容來，那男孩突然站起來，低着頭往廁所走去。
許梓然的笑容僵在臉上。
對方站起來的時候，比她高了一個頭，同時瘦的驚人，能一眼看出運動服裏也是空空蕩蕩。
他進了廁所，許梓然心有僥幸，便坐在邊上的空位上，等着他出來。
這一等，就是半個鐘頭。
半個鐘頭之後，空姐過來微笑地對許梓然說：“小姐，您能坐回自己的位置麽。”
許梓然尴尬地看着空姐：“我看這裏沒人。”
空姐挂着誠摯的笑容：“坐在這個位置上的先生把周圍的位置都買了呢，所以這裏其實是剛才那位先生的座位，他希望您能離開。”
這話說出來就有些得罪人了，空姐挂上了抱歉的神情。
話說到這種程度，許梓然也不好賴着不走，她回到自己的位置，終于看到那男生從廁所回來，坐在椅子上，眼神閃躲。
無論如何，這樣一個人，怎麽看都不會敢去殺人。
未來的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令對方發生了這樣的改變呢？
對方蓄意回避，許梓然自然不可能和他搭上話，一直飛機降落，也毫無辦法。
下飛機的時候，眼看搭話無望，許梓然霍地站起來，拎着行李大步走了過去，在路過整理行李的對方的時候，抽出了對方放在口袋裏的機票。
她飛快地滑過機票上的名字，看見上面大寫的字母——
——劉軒真？
總歸是姓劉，可能性便更高了些。
許梓然看完之後，便将機票丢在了地上，開口道：“嘿，你的機票掉了。”
劉軒真吓得差點跳了起來，他臉色蒼白地看着許梓然，退後兩步，一下子坐倒在了座位上。
根本沒辦法交流。許梓然皺起眉頭，看來和對方成為好朋友的方案一是注定成不了了。
空姐向她投來警惕的目光，許梓然沒有辦法，故作豁達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算了，目前最重要的事，還是先給裘郁柔打個電話吧。
這麽想着，許梓然撥通了號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