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蘇予這一晚都睡得不安穩,清早醒來,她沒再夢到婚禮,而是夢到了一個高大身影,背對着她,一直向前走。
那身影手臂上都是血,她認出是靳旭然,想要叫他,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她覺得很奇怪,起床走進書房,準備拿本書來看。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天從她家出來靳旭然給她的那一本,出自他母親的手。
她拿出來,想着反正今天也沒什麽事兒,就細細翻看好了。
書的內容很吸引她,但看着看着靳旭然的臉就浮現在她的腦海裏,她覺得有些煩躁,只能放下書,走進客廳,打開電視。
看了集無聊的電視劇,電視裏開始播放新聞。
B城新聞對昨天發生在L城的警匪槍戰做出了簡單的報道,只有文字,沒有任何影響資料。
蘇予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就是覺得這新聞跟靳旭然有聯系,于是她仔仔細細地聽着,看着。
昨天的槍戰中,警方擊斃擊傷多名歹徒,同時有多名警察受傷,幾名警察仍在帶隊追捕逃犯,目前情況未知,請廣大的群衆積極提供線索。
蘇予看到這條新聞,心止不住地狂跳,她摸到手機,想了半天還是按下了撥通鍵。
毫無意外,還是關機。
她顧不上許多,翻出彭蕊的電話號碼撥過去。
“蕊蕊,靳旭然他們的行動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啊,他們的行動都是保密的。怎麽了,蘇予。”
蘇予見彭蕊并不知道,也不想多一個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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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兒沒事兒,我先挂了。”
說完,她就挂了電話。
她又給靳旭然撥了一個,又是關機,又是關機!
她用力地把手機扔在沙發上,盡量平複自己的心情,她努力回想起兩年前,不禁問自己,再來一次,她還照原來的做行嗎?
她翻出紅酒,找出酒杯倒上,企圖用酒精來麻痹自己。
靳旭然一路飛馳,緊緊跟在黑三身後,他認出黑三這是要抄L城小路,直接趕往T城港口逃跑,他想打電話通知黃隊,掏出手機卻發現,幾天的蹲點,手機早已沒電。
車上的幾名同事,手機也是砸的砸,沒電的沒電,只有一部手機還勉強能用。
靳旭然迅速給黃隊撥通號碼,讓他趕快通知T城同事配合,黃隊囑咐靳旭然要注意安全。
靳旭然挂了電話,一步也不敢疏忽,緊緊地跟着黑三。
喝了幾杯的蘇予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但她腦海裏的景象還是清晰得很,靳旭然從出現在她生命裏到現在,所有的場景都一幕幕在她腦海裏循環。
幫助張俊的他,幫助芳芳的他,在她耳邊唱歌的他,向他表白的他,給她做飯的他,帶她散心的他……
蘇予發現,一件件,她都能清晰地回憶起來。甚至他的笑容,他的神态,他說每一句話時的微動作,她都能想起來。
還有,今天早上在夢裏出現的他,那個代替掉她舊夢的他。
蘇予此時很頭很暈,她不能理解自己這樣的行為。
她努力回想起楚知行的一切,想要把腦袋裏另一個人的身影擠出去。但她此時心情激動,那些溫柔如水的過往,還沒等出現就消失了。
她的腦海裏只有靳旭然。
她突然有點恨自己,她知道再也騙不了自己,是她的私心讓她陷入了今天這樣的情況裏。
她本就想答應靳旭然,卻找了一個爛借口。她一步步向靳旭然敞開自己,讓他走進,讓他漸漸占據自己的內心。她不想承認,但他走後這幾天她的反常卻出賣了她的心。
她知道,就是自己的放縱成了今天這樣。在楚知行離開的兩年後,她為了另一個男人慌亂不已。始作俑者就是她自己,她一步都沒有阻止事情的發展。她真可恨啊。
她不知道自己此時複雜的情緒到底來自于什麽?是愧疚?是擔心?是悲傷?
她必須要理清楚,她想。
她拽來桌上紙巾的一塊,拿過筆,不停在上面寫着。
寫來寫去也只剩下三個字——靳旭然。
她覺得自己甚至看不清眼前的圖景了,只知道自己渾身酸痛,站也站不起來。
她趕不走腦子裏的靳旭然,只能不停地在紙上寫“不能愛他,不能愛他”。
至于為什麽不能,她想不明白。
她想到頭痛,想到絕望,她怕那人再也回不來擁抱她,又怕那人回來熱烈地擁抱她。
慌亂間,她碰到了紅酒杯,紅酒浸濕了紙巾,紅酒杯摔在地上,發出玻璃破碎的聲音。
她感覺太累了,于是她拿起一塊碎玻璃,還定了定眼看了看,随後,就沖她的手腕劃了上去。
蘇獻接到彭蕊的電話心裏就開始打鼓,他原本以為蘇予這幾天不回家是跟靳旭然在一起,但靳旭然去執行任務了,蘇予又在做什麽?
給她打了兩個電話沒人接,蘇獻徹底慌了,趕緊趕到了蘇予家。
他沒敲門,拿着備用鑰匙開了門,一進客廳,他就愣住了。
桌上的紅酒漬浸濕了紙巾,蘇予的眼睛閉着,臉上全是淚痕,手腕搭在一邊,某處在汩汩地冒着血。
這紅一塊,那紅一塊,蘇獻甚至分不清眼前的是紅酒還是鮮血。
他回過神來,趕緊打120,抽了桌上的紙巾,包住蘇予的手腕,抱着她就往樓下跑。
“蘇予,蘇予,你堅持住,堅持住。”
靳旭然追着黑三,真來到了滿是集裝箱的港口。
此時的黑三已是窮途末路,更加不管不顧,不停地朝身後的靳旭然和同事開着槍。
但始終因為準備不足,黑三的槍在他靠近來接他的小船時打光了。
靳旭然見狀十分欣喜,同時也怕他逃走,他沒來得及多想,就從掩體中沖出來撲倒了黑三。
沒想到黑三身上還有武器,他拔出刀就要刺向靳旭然。
靳旭然沒防備,兩手都摁着黑三,沒有手再去奪刀,那刀已經舉到了靳旭然的耳邊。
千鈞一發之際,緊跟上來的同事朝着黑三拿刀的手開了一槍,刀聞聲而落,所有人沖上來,把黑三控制住。
靳旭然長舒了一口氣,幾滴汗從額頭滴了下來。
黃隊帶人趕到,聽其他人說了剛才的驚險一刻,趕緊把靳旭然叫到跟前。
“你小子給我他媽知道點害怕。”
靳旭然心裏怕極了,但臉上還是那副模樣。
“知道知道。”
說完他就回到車上休息了。
靳旭然坐在警車後座上休息,出來快一周。他額前的頭發都有些長了,被汗水浸濕貼在一側。他喘着粗氣,剛才那把刀在耳邊的涼意好像還沒有消失,他懊惱地用手砸了砸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黃隊說讓他知道點害怕。
害怕,他怎麽不知道,他怕極了。他從現場走回到車上的一路上,腦子裏全是蘇予。抓逃犯的這一周,他一刻不敢走神,好不容易逃犯全部歸案,他才放心又放肆地想蘇予。
閉着眼靠在後座上,他好像能聞到蘇予頸間的味道,能感受到蘇予雙唇的柔軟,還能看到他走時她眼裏自以為藏得很好的不舍和擔憂。他他媽真怕了,那槍要是再晚開一點,他不敢想。
他迅速在車上找到早已沒電的手機,找同事借了充電器,在車上充起電來。又過了一會兒,手機才自動開機。
手機一開機,幾條短信就跳了出來,最新的一條來自蘇獻,內容是“蘇予自殺了,你在哪,快來醫院。”
他看到短信後,他的後腦好像收到了重擊。
他的手顫抖了一下,手機差點掉到地上。拿穩手機,他趕快回播過去,傳來的卻是關機的提示音。
他顧不得那麽多,和黃隊長請了假,開了輛車往回趕。
車上,他終于給彭蕊打通了電話。他還沒開口,就聽彭蕊說。
“你在哪呢靳旭然?蘇予割腕了,但好在發現及時,現在醫院呢。”
“好,我在路上。”
說完,靳旭然就挂了電話。他心急如焚,把車開得飛快。
T城離B城并不遠,但仍有段路程。
靳旭然原本是最遵守交通規則的人,此時此刻,他真是恨透了路上的每一個紅燈。
靳旭然一路颠簸,終于在兩個小時之後到了醫院。
進了醫院,他連電梯都沒有等,幾步跨到了蘇予的病房前。
蘇獻聽到腳步聲,看清來人,一下子站起來用力把靳旭然抵在牆上,咬着牙說:“她這兩年自己過,但她活着,怎麽他媽一跟了你,她就自殺了呢。”
蘇獻說完,将手裏早已被汗浸濕的便簽紙扔到靳旭然臉上。靳旭然拿穩展開,他看見幹了的大塊紅酒漬陰影裏,寫着“不能愛他”。
他好像挨了當頭一棒,瞬間明了。他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沿着牆滑下去。過了會兒,才乞求到:“讓我看看她。”
蘇獻嘆了口氣,從他面前移開。靳旭然推開門,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蘇予。
此時蘇予雖然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還在昏迷。
蘇獻說那刀她割得不深,也幸虧他去了一趟蘇予家。
靳旭然此時心情已經平複,他看着床上的蘇予,面無血色,他突然感覺到恨自己,也有點怨她。
他從得知消息時的震驚和着急,到看到紙條時的不解,但剛剛他在門外,也都想明白了。
蘇予的抗拒,蘇予的隐忍,蘇予的控制,他都看在眼裏,卻都當沒看見,就一路向前。
他好像想明白了蘇予為什麽自殺,但又好像沒想明白。
最後他做了決定,怨她什麽呢,就怪自己吧。
第二天上午,蘇予慢慢醒來,也恢複了意識,她知道自己終究是沒死成。
守在門口的靳旭然第一時間沖進來。
蘇予看到他,心又狂跳起來,她的擔心終于能放放。
她此時早已沒有那些糾結情緒,她只想感謝上天,幸好她沒死,幸好他也沒死。
她嘴唇動了動,想跟靳旭然解釋些什麽,可她沒有力氣,也不知道該解釋什麽。
靳旭然什麽都沒問,就這樣走近,輕輕把蘇予抱起來,手腕上包着的厚厚紗布讓他心疼得說不出話,他把手裏捏了一夜的紙條放在床上。
靳旭然張了張嘴,低聲說:“愛上我就不能活嗎?”
蘇予的眼裏先是驚訝,然後她看清那張紙條上的內容。
蘇予沒有出聲,只是從他懷裏擡起頭看着他,眨了眨眼,一滴淚流下來。
靳旭然看到她這樣,抿了抿唇,長長地嘆了口氣。不顧她的虛弱,稍用力地抱了抱她,說:“好,你好好活。”
然後松開她,頭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寫的是我腦海裏早就有的場景啦
可以說是因為這個場景才有的這本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