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靳旭然走出醫院,心情還未平複,他突然不知道該去哪該做什麽。
在醫院的長椅上坐了會兒,他定了定心神,也聞到了自己身上隐約散出的味道。
他自嘲地笑了笑,出發回到自己的小公寓。
他一推開門,看了看屋裏。雖然疲憊,但敏銳的神經還是告訴他這屋裏進來過生人。
他迅速把各個屋子觀察了一遍,除了地上的髒衣服不見了,其他什麽也沒丢。
他也沒想太多,走進衛生間,想要洗個澡,洗去一身的疲憊。
他一走進衛生間,就看到挂在裏面的那套衣服。衣服早已經晾幹了,但洗衣液的味道都淡了。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蘇予來過。
但他同時也不明白了,蘇予到底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
他想得頭痛,只能快速脫掉衣服,打開花灑,讓水淋在自己身上,希望自己能夠獲得清醒。
然而,直到洗完,他也沒想明白。
靳旭然跟黃隊通了電話,得知所有人已經悉數趕回來了。
“你的事兒處理完沒有,處理完還是盡快趕回隊裏。局長意思我們趁熱打鐵,把該審的都給審出來。”
靳旭然聽了黃隊的話,知道辛苦的同事們也沒有休息。
“我這邊處理完了,我一會兒就趕回隊裏,小勇呢?小勇怎麽樣?”
說起小勇,他們倆雖是有點氣憤,但也心疼他。幸好小勇的沖動沒帶來嚴重後果,甚至可以說為成功抓捕黑三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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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勇敢地撲出去救下靳旭然,自己卻受傷,他們都知道他很勇敢,為父報仇的心也很急切,但這種意氣用事的行為還是不可取。
“小勇今天下午給送到本市醫院,晚上應該就可以去看他。”
“知道了,馬上歸隊。”
靳旭然放下電話,把自己的公寓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出發回隊裏。
他想不明白蘇予的問題,也暫時沒時間思考。黑三剛歸案,他必須先把手裏的工作做好。
靳旭然到隊裏,還沒喝口水,就進了審訊室。
玉溪的同事,本市禁毒大隊的同事,還有黃隊長,三方聯合審問黑三。
黑三這樣的人雖是亡命徒,但眼見這事态已無可轉圜,他也就不再頑抗,把自己的犯罪事實悉數交代。
黑三确實是孤兒沒錯,但他還有一個親姐姐,為了姐姐能更好地生活,他才走上了這條路。多年的殺戮,早就讓他的內心沒有任何感情,只有對着自己的姐姐才能找回一點溫暖。
兩年前他的确逃回了玉溪姐姐家,因為沒有留下一絲痕跡,警方也沒能查到他姐姐。他就這樣在家裏窩了兩年,若不是這次老板走貨急需用人,他還準備繼續藏匿。
黑三一路北上,早就發現了身後跟着的警察,他見沒法甩掉,只能刻意放出假消息。不過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前一晚的深夜警察仍未撤走,還悄悄跟上了他。
說到這,黑三看到一旁站着的靳旭然。
“你,很可以,比當年你師父強。”
靳旭然聽他提起趙隊長,氣得兩手握緊了拳頭,費了好大勁兒才控制住自己。
他見審問也差不多,就轉身出了審訊室。
見天色也不早了,他估摸着小勇應該已經到了本市醫院,他跟黃隊說了一聲,就開上車自己摸了過去。
找到小勇病房不難,一打聽就找到了。
靳旭然推開骨科病房門,看見衛清琬坐在小勇的床前。而趙小勇一條腿被包得嚴嚴實實,架在床尾升高的臺子上。
雖是受了這麽重的傷,可趙小勇心情很好。父親的大仇得報,他也顧不得去管自己是否會受到處分這檔子事。
衛清琬看靳旭然走進來,趕緊招呼他坐下。趙小勇熱情地跟他打了招呼,但想到自己确實破壞了靳旭然的計劃,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靳旭然先對着衛清琬說:“衛姨,您都知道了。”
衛清琬拍了拍靳旭然的肩膀。
“你們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幸好你們都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保密,不能說,也……怕您擔心呢。”
衛清琬點點頭:“這下老趙也該瞑目了。”
靳旭然聽完就坐到了小勇的床邊,小勇看了看靳旭然,懂了他的意思。
“媽,您先出去幫我再買點水果來。”
衛清琬也識趣,轉身就出了門。
衛清琬走後,靳旭然還沒等開口,趙小勇就搶先一步出聲。
“旭哥,不用你說,我知道我不該沖動。這次沒帶來嚴重後果純屬僥幸,如果沒有處理好,全組人都會陷入危險中。我知道我錯了。”
靳旭然被趙小勇搶先一步,原本想說的話此時也都多餘了,他只能拍拍小勇的肩膀。
“我知道你為你父親報仇心切,我又何嘗不想快點抓住黑三。可是,行動就有行動的規矩,感情用事一定會帶來不可估量的後果。不過這次,确實是幸運,北邊那夥人還不是最窮兇極惡的。”
趙小勇聽了靳旭然的話,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以後我肯定會注意的,黃隊肯定氣死了吧。”
靳旭然一笑。
“他倒也沒有,你這次雖然沖動,但晚一步可能黑三真的就逃了,黃隊說功過相抵,傷好歸隊。”
趙小勇聽了靳旭然的話,在床上歡呼起來。
此時,買好水果的衛清琬從門外進來,趕緊上前阻止趙小勇。
“傷筋動骨一百天你不知道啊,別亂動。”
趙小勇縮回手,又看向靳旭然,想起剛入院時看到的人影。
“旭哥,我剛進來時好像看見蘇老師了,穿着病號服,在花園裏散步,也可能是我眼花,你回來見到她了嗎?”
靳旭然知道蘇予确實也在這家醫院,但他不好向趙小勇透露什麽,只能說不知道。
又陪趙小勇聊了一會兒,他就退出了病房。
他從走廊的窗戶向外看,果然看到蘇予自己圍着花壇慢慢走動,蘇獻在不遠處看着。
他內心的情緒又上來了,他控制不了自己向蘇予走去。
剛到院裏,蘇獻就看到了他,趕緊走過來,一把攔住他。
“你還來幹什麽?還嫌害她不夠?你昨天不是說不再糾纏?”
靳旭然聽着蘇獻這一連串的問題,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想親口問問蘇予,可是想放棄的他又有什麽資格,他只能定定地站着,眼眶濕潤。
蘇獻看他這副樣子,也不忍心。
“其實她自殺也不都是你想的那樣,彭蕊說,她看到了B城的新聞,以為你出了事,打了好幾個電話,打不通,她才有點恍惚。
我以前覺得,你能幫她。現在我也害怕了,刑警真比醫生危險多了。你看看她這樣,還能再來一次嗎?”
蘇獻看着靳旭然不出聲,也就不再多說了,其實他心裏還有好多話,但他也不知道怎麽表達。
他擔心蘇予,所以選擇最簡單穩妥的方法。
蘇予就這樣生活又有什麽不好呢,他陪着,父母陪着,就夠了。
靳旭然也聽懂了蘇獻的話,但他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麽樣的心情,明明昨天他對蘇予說出那話時心裏也是想放棄的,但放棄的理由不同。
他看着蘇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好,你告訴她,我走了,不會再見她。”
說完,靳旭然就開車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
他看到蘇予寫的紙條時,能夠想象她有多痛苦。他看見過她的克制和掙紮,他愛她,也怨她。怨她為什麽不肯走出自己設置的障礙,怨她不敢承認愛上他。
同時,他也自責,自責自己的一步步引導,将蘇予帶到了這裏。
所以當他知道蘇予關心他時,他很開心。他想着自己終于得到了蘇予的愛。
但當他知道蘇予的這次自殺摻雜了這麽多複雜的感情時,他是真的害怕了。
以前的靳旭然從未把刑警這個職業看成是危險的職業,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或許自己會給親人愛人帶來傷痛。
他只管懲惡揚善,讓自己的光照到每一個陰暗的角落。
認識蘇予,他想帶她走出陰霾。愛上蘇予,他想和她一起生活在陽光下。
但他從沒想過,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蘇予怎麽辦?她應該承受不起了吧。
想到這,他終于想通了。
長久的糾纏不如幹脆的了斷,沒有告別,也不需要告別。
他突然對自己和蘇予的默契有了自信,他可以做到,蘇予也可以。
醫院裏的蘇予也沒閑着,她每天都在思考。
清醒的她其實現在也想不通自己為什麽就會照着手腕劃下去,她并不想死,她知道。
她堅持了兩年,沒理由前功盡棄。不管因為什麽原因,這都是個太過愚蠢的做法了。
幸好,楚知行沒告訴她怎樣精準地劃破動脈。
一連幾天,靳旭然那天離開病房決絕的身影都出現在蘇予的腦海裏。
他沒有再來,蘇予也漸漸知道了他的心意。
認識靳旭然這段時間以來,她感謝靳旭然為她做的一切。
感謝他的不放棄,最終讓她明白怎樣過好接下來的人生。
蘇予想,不管他怎樣認為,自己都沒資格去向他解釋。本就是對他不公平,他想退出就随時可以抽身。
那些許久未有的快樂時光,就當作是意外得到的禮物吧。
至于未來,蘇予也不敢輕易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