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蘇予快速吃了飯，靳旭然只能把他帶到了他們住宿的招待所。招待所很舊，但好在都是單人間。
靳旭然問過前臺，知道已經沒有空房間了，只能把蘇予帶回自己的房間。
“你晚上住這裏，我跟小勇在隔壁擠一擠。明天我借個車把你送到車站，趕快回家，別讓家人擔心。”
靳旭然不想過多停留，他克制自己的感情本就辛苦，他真怕蘇予說出點什麽來，讓他努力搭建很久的心理防線一點點瓦解。
“靳旭然。”蘇予看他要打開門離開，趕緊叫住他，“我還有話沒說。”
蘇予坐在床上，單人間很小，靳旭然也不靠近，就倚在門上看她。
“那你說。”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蘇予想了一會兒，還是先把這句說了，至少，她當面跟他道過謝了。
靳旭然失笑，聳了聳肩。
“如果你只是說謝謝，我想我已經接收到你的謝意了。”
蘇予聽完她的話，鼓足了勇氣，繼續說：“我還想說，那件事……并不都是因為你想的原因。如果我這樣吓到你，或者傷害到你，我跟你說聲對不起。”
靳旭然聽着這一聲謝謝你，一聲對不起，雖然心裏翻起複雜情緒，但他仍努力維持表面鎮定。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蘇予，你沒有錯。”
靳旭然還想說點什麽，但不知道怎麽表達。
蘇予從床上站起來，走到靳旭然的面前，擡頭看着他。
“我昨天去了D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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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旭然沒說話，就這樣跟蘇予對視着。
蘇予接着說：“我想我可以開始新的生活，我們可以……”
蘇予稍遲疑了一會兒，靳旭然就開口打斷他。
“蘇予，我為你做得一切都是我願意，你不用感到愧疚，但我不适合你。”
靳旭然說這話時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甚至不敢再跟蘇予對視，只能走到床尾自己坐下。
蘇予從那天被靳旭然拒之門外時，她就能猜透幾分靳旭然的心意。不管是出于什麽考慮，靳旭然确實是在逃避。
她來之前也考慮過，她這次能把事情解釋好就行，對于其它，她也沒有期待太多。
其實靳旭然的糾結，懊惱，矛盾，她隐隐約約都能看出來。她之前做的事确實對靳旭然很不公平，看着同樣不輕松的靳旭然，她也有些愧疚。
她也走到床尾，和靳旭然并排坐着。
她看着靳旭然，這是那件事發生之後她第一次好好地看看靳旭然。上次在張俊家，她只顧慌忙逃走。她想到之前靳旭然在行動中經歷的危險，此時，她只想好好地看看他。
想到靳旭然拼盡全力從危險中逃脫，匆匆忙忙趕回來收到的卻是自己自殺的消息，還是那樣的原因，蘇予無法想象他心裏該多麽複雜和難受。
蘇予之前還未想到這些，此時離他這麽近，這些情緒便一下翻湧上來。
她好像忘記了他剛剛說的話，輕輕地從背後抱住靳旭然。
靳旭然感受到這擁抱，全身僵住，他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和蘇予短短相處的時間裏，她還是第一次主動抱他，卻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在他這樣的心情下。
他多想也回頭緊緊地抱住蘇予，抱着他心心念念卻兩個月沒見到的姑娘。
但理智告訴他，只要他伸出手，前邊做的所有努力都将功虧一篑。
靳旭然清楚地感受到了蘇予的變化，他也能感受到她此時的感情是外露的，是真誠的，是強烈的。
但他同時也知道，他需要時間再去把這件事想想清楚。他對自己沒有信心，也許不久的将來他就将繳械投降，但絕不是現在。
時間，地點，情景，全都不對。
靳旭然想着這些，還是輕輕地從蘇予的懷抱裏出來，又站到門口。
蘇予感受到面前人的抽離，心裏就和自己的懷抱一樣落空，雖然是意料之中，她還是感到一陣失落。
他抱着雙臂看着蘇予。
“蘇予，更穩定的感情才更适合你，我真的不适合，我不想對你的傷害來自于我。你明白嗎？那天張俊家的老師顯然更适合你。”
蘇予聽着靳旭然提到鄭珩，先是一愣，她不記得自己跟靳旭然提過鄭珩的事。但一瞬間，她就明白靳旭然肯定是問過蕊蕊。
她突然感到一陣輕松，繼而擡頭，對上靳旭然的目光。
“你在吃醋嗎？”
靳旭然聽到她這麽問，感到一絲愠怒，他明明在理性分析，卻被她扣上吃醋的帽子。
“沒有。”靳旭然略帶生氣地說，說完迅速把頭撇向一邊。
見蘇予也沒再說話，靳旭然又接着說：“好好休息，衛生間裏還有我沒用的一次性洗漱用品，缺什麽再跟我說。明天最早一班車是上午十點，我請假送你。走了。”
說完，靳旭然也沒再給蘇予留機會，打開門就出去了。
關門聲響起，狹小的房間裏只留下蘇予一個人。
蘇予撇了撇嘴，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但她覺得這次也沒有白來。
她向靳旭然說明了心中所想，靳旭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同時，她也清楚地看到了靳旭然的隐忍。
時間還長，不急在這一時。
思考完這些，她就準備洗漱睡覺，這一天的趕路确實讓她疲憊不堪。
靳旭然沒走遠，就進了隔壁趙小勇的房間。
趙小勇見他來也沒驚訝。今晚，整個培訓中心的人都知道靳旭然帶着姑娘進了房間。
“旭哥，雖然我料到你會過來，但我心裏還是存着一絲僥幸的。”趙小勇壞笑着看向靳旭然。
靳旭然心裏煩悶，也不想多說，只是打了趙小勇一下。
“每天心裏都想什麽呢。”
“飲食男女，七情六欲，都正常。再說蘇老師辛辛苦苦來的。”
飲食男女？靳旭然在心裏想，如果趙小勇知道他現在就碰着了人姑娘的嘴唇，是不是得被他嘲笑死。還是少說為妙。
“別瞎說了，明天幫我請假，我得送她去車站。”
第二天早上八點，靳旭然就來敲門。蘇予昨天疲憊，睡眠極好，自己定的鬧鐘都沒有吵醒自己。
倒是靳旭然的敲門聲把她從睡眠中喚醒，她又用了幾秒鐘才想清楚眼前是怎麽一回事。
她怕麻煩，也沒帶成套的睡衣，就帶了一件大T恤當作睡衣。此時她剛醒來，也沒顧得上換，頂着淩亂的頭發，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T恤，就給靳旭然開了門。
靳旭然看她明顯是剛睡醒，想趕緊催促她收拾，以免趕不上火車。
但他還沒來得及張口，就看見眼前的姑娘只穿着T恤，不長不短到大腿根，露出光滑白嫩的一雙腿。不長，但極勻稱。
他趕緊向其他方向看過去，卻看見姑娘換下來的衣服都搭在椅背上，沒遮沒攔。他看見那些衣服，仿佛就能看見眼前掩藏着的美妙風光。
他覺得耳朵有些發燙，嗓子也有些沙啞。
蘇予看見他的臉微微泛紅，心裏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存心想要調侃他。
她把一只手摟上靳旭然的脖子，然後說：“靳旭然，你害羞？”
靳旭然聽見她的話，趕緊把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拿下來。
“你快點換衣服，五分鐘，吃飯出發，不然來不及。我在門口等你。”
靳旭然說完，就把門關上，自己走到門邊的牆上靠着。
他一邊靠着牆等着，一邊嘲笑着自己引以為傲的自控力。他想抽支煙，卻想到這是在室內，只好作罷。
蘇予沒用上五分鐘就換好衣服拿着東西出來了，她根本沒帶什麽，臉也只是吃草草洗了一把。
靳旭然看到她，說：“還挺快。”
“沒帶什麽東西。”
說完靳旭然就帶她去吃早飯，還是昨天的大食堂。
靳旭然硬着頭皮帶她往裏走，一路上接受着大家檢閱的目光。有幾個平時跟靳旭然關系好的，也不避諱。
“呦，旭子，這是女朋友吧，怎麽都追到這了。”
蘇予聽完，覺得害羞，也不想回答，交給靳旭然就好。
“不是不是，朋友，找我有急事，就找到這了。”
幾個人見當事人這麽回答了，也自知沒趣，就離開了。
蘇予全程沉默，靳旭然也沒再說什麽。
吃完飯，靳旭然借好車，就送蘇予去車站。
靳旭然開車很穩，明顯比昨天的司機好多了，所以蘇予感覺的心情很好，身體上也很舒适。
“你昨天怎麽到這邊的？臨時找的培訓中心，周圍都打不到車。”靳旭然沒忍住，還是問了。
“我從車站打的車。”
“那司機應該不愛來吧？”
“沒打表，直接給了200塊錢。”
靳旭然聽完，也不知道是該責備她還是該安慰她，只能小聲嘟囔了一句：“亂跑什麽。”
蘇予也沒聽清，就問：“你說什麽？”
“沒什麽。”
“靳旭然你別覺得又對不起我了，來找你是我自己的決定，與你無關。而且我的目的也達到了，我覺得很滿意。”
靳旭然聽着蘇予伶牙俐齒，只能悶哼一聲。
蘇予接着問：“一直沒機會問你，之前的行動你受傷了嗎？我聽說小勇受傷了，他都好了嗎？”
靳旭然聽到她問這個，行動前臨別的一幕又浮現在他腦海裏。
他輕輕咳了兩聲，才開口：“我沒事兒，只有輕微擦傷，小勇傷到了腿，也好得差不多了。”
蘇予聽到他說有輕微擦傷，心裏覺得難受。她本以為靳旭然真的毫發無損，現在想來只覺得自己太過天真。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下和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進行搏鬥，怎麽可能全身而退。
蘇予心疼，只能把頭轉向窗外。
又過了許久，她才輕輕說了一句：“以後要更注意一些。”
靳旭然聽了，也沒回答，兩人就這樣沉默着到了車站。
靳旭然把車随便停在進站口，帶着蘇予下車，買了十點鐘的車票。
車站人不算多，眼下離十點鐘也還有半個小時，靳旭然準備把蘇予安置在候車室就趕緊離開。
他把票遞給蘇予。
“以後別再亂跑，L城不比B城的治安。”
蘇予點點頭，又問：“那你什麽時候回去？”
“還得幾天，會很忙。”
蘇予聽出他弦外之意，是不想讓她再跑來。
“我沒空來了，我都說了我要帶學生軍訓。你回了B城聯系我。”
靳旭然不想答應她，所以就沉默着沒出聲。
過了一會兒，沒得到答複的蘇予拉了一下靳旭然的胳膊。
“你聽沒聽到？”
靳旭然無奈，只得不情願地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嗯了一聲。
“注意安全。”靳旭然囑咐着蘇予，說完，他就走出了車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