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

趙芳兒連連磕頭,額頭紅腫一片,聖上沉吟一會,揮手制止了她,淡淡道:“朕給你一個機會,詳詳細細與朕說一說。”皇後似是也明白過來,她在宮中數十年,什麽事兒沒見過沒聽過,一看便知其中端倪,也情知聖上之意已定,倒不如做得大方些,也道:“趙姑娘不要擔心,若是裏面當真有冤情,聖上定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是,聖上聖明燭照,皇後娘娘公正慈愛,小女子相信聖上,相信皇後娘娘。”趙芳兒又磕了一個頭,恭恭敬敬地道,“小女子知道,小女子的妹子,是被人害死的!害死她的人,就是柳家!”

此言一出,恍如晴天霹靂,二皇子妃當即厲聲喝道:“胡言亂語!你竟敢口出如此荒誕之語,可見是失心瘋了!我柳家是何等人物,怎麽會暗害一個妓子!”

“呵呵,失心瘋,二皇子妃真真是好威風,聖上面前也敢這般肆無忌憚,家教可見一斑了。”趙芳兒冷笑着,看起來像是豁出去了,不緊不慢地道,“不單單是我,就是二殿下也是知道的,卻隐瞞下來了,就因為我妹子已經死了,又不過是個妓子,可二皇子妃背後卻有柳家。可我妹子到底是二殿下心愛之人,又為他生了孩兒,柳家這般作為,可見是不把二殿下放在眼裏,二殿下要給他們一個教訓,方才有了這些時的行事。二殿下待我那般好,有幾分是真心,又有幾分是做給柳家看呢?”她不無諷刺地說着,眼底平靜不起波瀾,言語之間,當真是毫無遮掩,二皇子妃轉臉去看二皇子,卻見二皇子神情平靜,看見她,還嘆了口氣,微微一笑,她瞬間就知道這是真的了,一下子捂着臉,嗚嗚哭泣起來,問道:“殿下,你這些年待我,竟不是真心的麽?那個惜惜,才是你心愛之人麽?我們的孩兒,還比不上一個妓子所出?”她原不是這等愛吃醋撒潑的女子,這些日行止失常,大違她所經受的世家女的教育,實在是結缡後恩愛情濃,她一顆心全投在二皇子身上,竟是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失了自我,現在知道往事,頓時大受打擊,經不住痛哭失聲。

二皇子到底是與她相好多年,有幾分情分,兼之她又懷了他的孩兒,于是握住她的手,為她拭去眼淚,溫柔道:“蕙蘭,我心裏自然是有你的,你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是和我結發百年死後同穴的人,我怎麽會沒有真心待你呢?”又向聖上請罪道,“父皇,蕙蘭是一時受了刺激,方才失言,這都是我的錯,父皇若是要責罰,還請降罪于兒臣。”二皇子妃頓時大為感動,也要跪地請罪,聖上皺眉止住她:“你懷了皇孫,就不要妄動了。你繼續說,是非曲直,朕自然有判斷。”

趙芳兒一直靜靜看着他們互相安慰,目光投向凳子上安安靜靜坐着一言不發的令月,嘴角扯出一個冷笑,埋下頭去,道:“小女子不是憑空虛言,是有證據的。收養令月的那一對兒夫婦,就是在當初的那個莊子上。他們告訴小女子,本來我妹子是好好兒的。因為我妹子是妓子,吃了藥的,原以為一輩子懷不上了,哪想到竟僥幸有了身子,這可是一輩子的指望,她自然事事小心,好好兒調養身子。到了莊子上後,殿下也派了有經驗的婦人和名醫照看,平時更是在飲食用度和行動上格外注意,就這麽着,也不知怎的,竟就在一天早上在庭院裏散步時摔了一跤,早産了。當時有丫鬟害怕殿下責罰,仔細地檢查了,那地兒本來清掃過了,卻被人潑了水,害怕還不起作用,還丢了許多珠子在地上,因顆粒極小,又圓潤透明,陽光下根本看不清,這等豪奢的行徑,哪是小門小戶用得起的?”

她嘶啞着聲音慢慢說道,“而且,那一日我妹子早産,莊子裏立即去請穩婆,可不曉得是不是運氣不好,那些個穩婆都被人請走了,竟是一個都請不到。沒奈何,只能讓那有經驗生過孩子的婦人來接生。丫鬟們就看着血水一盆盆的端出來,我妹子的聲音,又尖又厲,漸漸地就聽不見了,然後就是接生婆出來,捧着個斷了氣的女嬰,說,我妹子大出血,救不回來了,這女嬰在肚子裏太久,也斷了氣了,讓人抱下去找個地方埋了。那一對夫婦看着心疼,接了過去,路上看着實在是可惜,試着又是拍背又是摳挖喉嚨,我這外甥女竟就這麽搶回來了。他們以為是老天爺有眼,賞他們一個孫女養老送終,就隐瞞下來了,只對外面說已經把女嬰埋了,別人也沒有懷疑。”她長籲了一口氣,慢慢道,“聖上,我自從知道了這些,就到處去找證據。我找了當年那些穩婆,找了那個接生的婦人,找了莊子上那些丫鬟和小厮,他們告訴我,是有人給了一大筆錢,許諾了許多東西,所以那些穩婆那天都有事了,那個接生的婦人,明明孩子已經出來了,卻又被她推了回去,端給我妹子的人參湯變成了紅花,于是我妹子就這麽大出血,死了。”

她說完,又磕了一個頭,認認真真說道:“聖上,小女子知道,這些話說出來,會叫聖上和皇後娘娘為難,也對不起二殿下,但小女子這些年活着,實在是不如死了。小女子沒了父母,沒了哥哥,又沒了妹子,活到現在,不過是為了給我家妹子讨一個公道。這個公道,二殿下給不了,所以小女子要在這兒,請聖上評判。”她說完,就維持着這個趴在地上的姿勢,不再說話了。

“哪怕你自己會沒命?”聖上淡淡的問,“你可知道,若是你不說,自然會享盡榮華富貴。你說了,朕未必會怎麽懲罰柳家,但你就說不定會沒命。”

這卻是實話,就算趙芳兒說的是真的,但一來令月還活着,二來惜惜不過是個妓子,而柳家卻是世家,且事情已經過去多年,聖上未必會讓柳家付出多大的代價。可趙芳兒現在一介侍女,又身處二皇子府,先前不過是仗着二皇子的庇護,現在二皇子說不定心中多惱恨呢,他一松手,柳家必會讓她去死。

“是。”趙芳兒聲音雖輕,卻堅定無比,“小女子情願付出性命,只請聖上做主!”

聖上沉吟片刻,道:“把趙芳兒刑部牢裏看起來,要待她好些,老二夫婦就先回府裏去吧,至于令月,就留在宮中吧。”

幾人面面相觑,但不敢耽擱,恭順退下了。

此消息很快就被各個消息靈通的人得知了,都是訝然,這是怎麽個說法?若是聖上不喜那小侍女,稍作懲罰也就是了,關押到刑部又是個什麽道理?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什麽秘密不成?衆人都是各出手段,想要打探消息,但聖上當時屏退了一幹宮女太監,命自個兒的貼身大太監守衛着,因此衆人都是雲裏霧裏,暗自琢磨。

當晚,聖上到了刑部大牢中,只見趙芳兒獨自一個牢房,正在發呆,這牢房收拾的還算幹淨,趙芳兒也身上無傷,看起來精神還是不錯,見了聖上,連忙下拜叩首,聖上也不叫起,冷冷道:“趙芳兒,朕取了朕的皇兒和那個令月的血,卻是不相容的!”

此言一出,趙芳兒渾身一顫,跪伏在地,說不出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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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嗯吶,戲碼快要到精彩階段了呢,作者君費了心思去設計這個,希望不會讓大家失望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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