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鹽稅引大戰

這年三月, 開了春,海州沿岸擴建出來的鹽場上産出了一批批雪白、精細的海鹽。

與平日海水曬出來的粗鹽不同,這批鹽在經過初次晾曬後, 又被投入了淨水中溶解,等第二次晾曬後, 雜質被剔除了大半,自然比平日的海鹽更加純淨、細密。

這批海鹽的質量,幾乎與京城皇宮用的禦鹽一個水準,讓人稱贊不已。

海州的鹽商們都以為青王府會将這種高品質的海鹽定成天價, 可沒想到,這批鹽的價格幾乎與普通海鹽持平,高, 卻只高了那麽一丁點兒, 完全在百姓接受的合理範圍之內。

可是這樣一來,原先的海鹽場子所産的鹽又該怎麽辦呢?

地方鹽運使蜂擁而至,差點在青王府門口擠破了腦袋。

大家的訴求一致:不管怎麽樣,已經産出的鹽總得賣出去啊!

青王府把一幫子鹽運使抓去開會,開了兩天兩夜, 最終商讨出來的結果是——降低鹽稅。

無論你是南疆的鹽商,還是走南闖北的客商, 都進來瞧一瞧,看一看,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咱們全海州的鹽降稅處理,清倉大甩賣啦~

苦先生得到這條消息,心裏暗叫了一聲不妙, 連夜給譽王寫了密函。

而等這封密函遞交到譽王手上時,南疆三州降低鹽稅的消息,早已通過某個商行渠道,傳得沸沸揚揚,路人皆知了!

一時間,天下鹽商,趨之若鹜,也不管有沒有官家鹽引,擡腿共赴南疆。

商人的眼中,永遠只有利益。既然南疆有這麽大個空子可以鑽,他們哪怕是要頂着個“私鹽販子”的罪名,也要去把這塊蛋糕塞進嘴裏。

畢竟,大武王朝鼓勵商販,對“私自販鹽”之罪查處得不是那麽嚴厲,花些銀子便能擺平。

更何況,天下鹽商都去當“私鹽販子”,法不責衆,這罪名也不一定就落到自己身上不是?

想賺大錢,哪裏能畏懼這麽點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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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此事,譽王氣得鼻子都歪了,把凳子踢得滿地打滾。

“給我封路!封住通往南疆的路!”譽王氣急敗壞,“再有人敢往南疆跑,格殺勿論!”

“殿下息怒啊!”譽王的幕僚們急忙勸谏。

封路是可以,但因此殺人可是萬萬不能的,那樣會讓譽王喪失更多民心。

可是若封路,光他們中原封起來又有什麽用?

“殿下,何不向陛下參奏青王一本?”另一名幕僚提議道,“告他禍亂鹽市……”

“不行!你們怕不是忘了,”譽王搖了搖手,一臉憤恨,“上次彈劾青王,結果父皇清除了一大批我們的人。”

“可……”

“別急,待過一陣子交納糧稅鹽稅之時,必定有人比我們更按捺不住。”譽王冷笑了一聲,“二皇兄先前可什麽準備都沒有,只怕現在比我還不如。”

“殿下,不若寫信與平王殿下,既然平王殿下也深受其害,對青王恨之入骨,那我們不如與江南地域一起封路,這樣才能徹底堵死這些趕赴南疆的下賤商販!”

“嗯,此話言之有理。”譽王終于徹底冷靜了下來,仔細思索了一番,便把平王給算計在了心裏。

“那本王這就修書于二皇兄!”

譽王一面給平王寫信,痛斥青王的種種惡行,可一面又暗搓搓地把自己領地內的鹽稅也偷偷降低了不少,想要借此挽回鹽市局面。

否則,他之前命人頂着寒風哀嚎煮出來的鹽可就要泡爛了。

可平王會乖乖給他當刀子使嗎?

平王看到譽王的信,便知道他這一肚子壞水的弟弟又要來坑他了。

他派人私底下打聽了一番,知道譽王早就知道南疆開了鹽場,早早就跟着增産了不少鹽,現在也偷偷摸摸地降低了鹽稅。

這還不是明擺了的事實嗎?

分明是老三和老五聯手了,打算合力把自己往死裏整呢!

他若是把鹽稅降得和南疆一樣低,那就算把手裏的鹽全都賣完了,也湊不足上繳的部分;可他若是不降低,無論他封不封路,鹽商都不會買他的賬,這些鹽只能爛在手裏。

二皇子一不留意,陷入了被動局面,進退兩難,無法可解。于是他一怒之下,做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他決定大開便門,把大批的鹽商放入南疆,信心十足地要以此法挑撥老三與老五的關系。

你們不是想聯手嗎,這就讓你們狗咬狗去!

至于讓誰獲利?嗯,反正比起那個從小被自己欺負大的老五,他看老三更是不順眼!

譽王得知後,險些沒被平王這豬隊友給氣暈過去!

他只好寄希望于打北邊來的鹽商。畢竟南疆路途遙遠,運費可不少,若是能在中原地區買到同等價格的鹽,還去什麽南疆呢?

他把鹽稅一降再降,降到與南疆持平,可奇怪的是,鹽商們也不知是給青王下了降頭還是怎麽地,依然一股腦兒擁去南疆,對中原地區的平價鹽理都不理。

這下譽王有點傻眼。

沒道理啊,不是說商人是天下最狡詐的一類人嗎?這是腦袋燒通了,還是進水了?

或是,青王還有什麽手段,是表面上看不出來的?

譽王覺得不對勁,他長了個心眼,派了手下僞裝成鹽商的樣子,拿着他中原地區的鹽引,前往南疆。

這名僞裝成鹽商的譽王手下入了海州城,這裏走走那裏逛逛,在街頭買了少許海鹽,也沒覺察到有什麽奇特之處。

但是想想譽王派遣的任務,他還是抱着謹慎的态度留了下來,找了機會與其他鹽商混熟,向這些大老板們虛心讨教。

“李老板,你有所不知啊……”一名來自北方的鹽商眯着眼睛,“青王與沈氏商行合作擴建了數個鹽場,今年産出的這批鹽啊,不是我說,我老董販鹽這麽多年,都沒見過這麽好的成色!”

這李老板聽了後,心裏倒是有幾分不屑。

他們中原有片著名的鹽湖,裏面煮出來的鹽品質是整個大武最上等的。

只可惜,由于産量有限,這鹽湖裏産出的鹽只夠送到京城,送進禦膳房,成為皇上私人擁有的禦供。

南疆這破地方,能提供什麽上好的——海鹽?

“您不信?其實最開始我們也不信,但是,給您瞅瞅,這就是我在青王府的鹽場買來的……”北方鹽商從袋子裏掏出一個牛皮口袋,打開後從裏面撈出了一把鹽。

那鹽白花花的,顆粒細小,看起來就好像冬日積雪,細膩雪白無垢。

李老板用手指沾了點鹽沫子,往嘴裏一送。這鹽竟然毫無海鹽的腥味兒,品質幾乎可以與那禦供的鹽相媲美!

“這……這鹽也賣得那麽便宜?”李老板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把禦供标準的鹽當大白菜賣?青王莫非是人傻錢多?

“哦,這鹽當然會比普通鹽貴一點點,但是百姓倒也能接受。只不過啊,你來晚了,這鹽早就賣光了,還得等一個月後才能有下一批。”北方鹽商得意地收回了自己的牛皮袋子,塞在了腰間。

“一個月?!那……兄臺是打算在這裏守到下個月?”

就看北方鹽商嘿嘿一笑:“實不相瞞,我買的貨已經先行一步運送回北方了。現在只不過是留下來收購普通海鹽。”

“這普通海鹽,難道又有什麽特別之處?”李老板頓時提起了精神,豎直了耳朵。

那品質絕佳的鹽早就賣完了,可是依然有大量鹽商擁入南疆。

目的何在?此處肯定別有蹊跷!

“您還不知道青王府出的規矩?每購一石普通海鹽,可獲十兩砂糖。”那北方來的憨厚大漢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留下,就是為了那砂糖!”

“砂糖?”

沒錯,食鹽和砂糖,就是沈玖為報複譽王和平王之前擾亂南疆米價而丢出的兩把菜刀!

且不提南疆出産的上等好鹽有多誘人,這随着普通海鹽打包贈送的“砂糖”,也成了吸引諸多生意人的一大利器。

之後的幾年,南疆到處都是來自天南海北的買賣人,來到海州城第一句問的便是:“請問在哪裏能買到砂糖?”

天下銀錢,也就滾滾而來,掉進了青王府和沈玖的錢袋子裏。

不說這麽久遠,就是眼下,在南疆的兩把菜刀的組合夾擊中,譽王和平王也是損失慘重。

無論譽王怎麽降低鹽稅,鹽商們無動于衷,以至于他先前擴産的大量屯鹽沒了銷路。而又因為肆意降低鹽稅,導致中原地區收繳的鹽稅也不足以往水平。

最後,譽王只能忍着心痛,自掏腰包,把鹽稅給補齊了。

平王就更慘了,之前沒有準備,腰包癟癟的,鹽又賣不出去,只能到處售賣別的東西賺回銀子來補鹽稅,忙得焦頭爛額。

忙碌使人憔悴疲憊,使人憤恨焦躁,使人精神恍惚,平王又有一顆扛不住壓力的玻璃心。

一怒之下,他也顧不上三思而後行,奮筆疾書寫下了奏章,托人遞去了京城,向皇上狠狠參了青王和譽王一本,說他們私自降低鹽稅,引發鹽市動蕩不穩。

譽王萬萬沒想到,他想借平王的刀子使,卻戳到了自己的身上來。

平王,真是瘋狗一條啊!

皇上對這幾個封地上發生的鹽市大戰,自然早有耳聞。南疆今年新産的海鹽,也很早就被放在了他的案頭。

皇上問過禦膳房的大廚,那鹽的品質,的确與禦供之鹽相差無幾。

這樣的鹽若是能大量生産,天下百姓都要跟着受益,身為一國之君,皇上的心裏自然是高興的,也就生出了幾分偏袒之意。

“來人,把今年各地鹽稅總賬目取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會出現一個名場面,嘿嘿,嘿嘿,嘿嘿……

提前預告:

小钏兒:他他他……他想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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