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不正當競争
阮家長房嫡次子阮青松, 是阮嫔之侄,阮尚書之孫,也是近年來在京城的纨绔圈子裏剛剛嶄露頭角的“新嫩”。
這波後浪推前浪, 推得龐大少這頑石都險些翻了個跟頭,故而對這阮青松也沒幾分好感。
當年沈玖離開京城時, 便把這烤肉鋪子的事委托給了龐三。可沒過幾個月,阮青松便出現了。
這阮青松年紀與沈五沈六差不多大,曾經倒也和他們當過同窗,同一年去考太學院, 同一年一道落第不中。
只不過沈五沈六不死心,硬是考了三年。而阮青松第二年便沒再繼續考試,反而成了一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 成日和一幫子尚書、侍郎家的公子哥兒混跡于街頭。
之前因為徐後被貶, 阮貴妃得勢,阮青松便俨然成了那幫子文臣子弟的領頭羊,經常帶着一幫子酸儒書生子弟,和龐大這幫子武将家族出身的小崽子們對着幹。
得知沈玖拉攏了他們開了烤肉店,還成立了一個“纨绔幫”, 這阮青松便也依葫蘆畫瓢,拉幫結派, 扯出一個“詩書會”,還在距離南正大街不遠的三平街上開了同樣的店,用着同樣的香料、同樣的做法,弄出同樣的味道, 只是價格上比沈玖他們要便宜了不少。
龐大請人算過,阮青松那店鋪若是規規矩矩按常理來買賣,自然是一毛錢都賺不到, 純粹是擺出來惡心他們的。
可阮家掌管着戶部,這裏面藏了什麽貓膩,可真是不好說。
可偏偏,戶部固若金湯,連禦史臺都插不進手去……
阮青松便仗着自己的背景,硬是擠入了京城商圈,阮家自然也趁機大撈利潤,富得冒油。
盜用了別人的創意,故意壓低價格引起不正當競争不說,阮青松還時不時利用戶部之便,命人三番五次來找烤肉店的麻煩,吹毛求疵,雞蛋裏挑骨頭,大大影響了烤肉鋪的生意。
于是自從有了阮青松的店鋪,沈玖這烤肉鋪的生意便是一落千丈。
各家纨绔也想辦法抵抗過,可阮青松和先前那些來搗亂的戰鬥力明顯不在一個水平。他背後有阮貴妃,手裏也有“詩書會”的人脈,兩相争鬥,不上不下,扯皮久了,纨绔們都有些疲乏,便也漸漸失去了對烤肉鋪的興趣。
可這阮青松依然不肯收手,他又在京城另一條繁華的大街上,蓋起了一棟三層小洋樓,準備着過一個月開張做生意,擺明了是要與沈家鬥到底。
烤肉鋪的生意會衰退,是沈玖預料之中的,畢竟烤肉沒什麽技術含量,從沈氏南洋開始售賣小茴香和胡椒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會有這樣一天,也不以為意。
而沈氏南洋裏買賣的東西很特殊,這是阮青松模仿不來的,沈玖對自家商鋪頗有信心,倒也不怎麽放在心上。
只是,這阮青松的所作所為,着實讓她感到作嘔!
“沈九老弟,不是我龐大不幫你,實在是這厮背景後臺太棘手!”龐大少爺無奈地道,“雖然譽王和阮貴妃被貶,但是阮家家大業大,根基深厚,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
“喂!”這時候,沈八忽然拍了拍沈九的手,指了指前面,“瞧瞧,真是說誰來誰!你看那油頭粉面的,可不就是阮青松那厮嗎?”
沈玖立即好奇地順着八哥所指的地方望去。
只見一名讀書人打扮的公子,穿着一身淡綠色長衫,外面還罩着一層白色敞褂,頭戴幞頭,腳踏烏靴。
那人臉長得倒是俊俏,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的,只是這臉上倒真像是抹了層油粉,冒着蹭蹭油亮,不仔細看,還以為是被打了高光呢。
阮青松似是瞧見了謝二小姐和沈七,立即提着長褂衣角上前來,朝着謝二小姐拱手一拜:“青松見過謝二小姐!”
“啊,若瑜見過阮公子……”謝二小姐嬌滴滴地喚了一聲,做了個福。
沈玖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但卻發現,謝二小姐有意無意地稍稍遠離了沈七幾分,更是靠近那阮青松一些。
于是這阮青松和謝二小姐便在那街頭,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甚歡,顯得親密。不知道者,或許還以為這兩個是站在青樓前談生意的呢。
而沈七卻被孤零零地撇在了一旁,無人搭理,看起來可憐極了。
他的雙手緊緊捏作了拳頭,心中的不甘和屈辱,幾乎就要爆發出來。
就在這時,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聲清脆而明亮的呼喚:“七哥!”
沈七、謝二小姐和阮青松一起朝着沈玖望來。
沈玖笑嘻嘻地上前,眼中也似是沒有旁人,直接攬過自家七哥的胳膊,笑道:“七哥,讓你久等啦!走吧,趕緊把賬對完,對完小弟請你上翠仙閣好好吃一頓去!”
“對……對賬?”沈七一愣,但看沈玖這表情,一想到自己身後那“郎情妾意”的兩人,頓時明白過來——九弟是在給自己找臺階下呢!
他沈七這臉,算是丢到家裏了!
“哦,對,我還得去對賬。”沈七苦笑了一聲,轉身向謝二小姐和阮青松一拜,“謝二小姐,阮公子,那沈某就先告辭了。”
“哎?且慢!”阮青松上前了一步,忽然擠到了沈玖面前,兩只眼睛上下打量着沈玖,露出了一抹不屑,“這又是哪位,怎沒見過?”
沒見過?!沈玖心裏樂了,當然沒見過,九爺出來混的時候,你還在太學院裏死讀書呢!
“這位兄臺有禮了!”沈玖表面裝得謙謙有禮,“小弟只是來喊我七哥八哥一塊兒吃頓飯的,兄臺請自便……”
言下之意,不屑鳥你!
“七哥八哥?哦,那看來,你就是那個沈家小九了?”阮青松明知故問,冷冷一笑,湊到了沈玖的面前,“哎呀,本公子沒想到,這沈家九公子,竟長得是這般嬌小可人,倒似是個姑娘!”
沈玖:你說對了,恭喜你!真是難得有人慧眼識珠啊!
“阮公子,請放尊重……”沈七氣不服,剛想為自家小弟辯上兩句,卻見沈玖并未生氣,反而甜甜一笑,笑得倒真有那麽幾分嬌俏,晃得阮青松都怔住了。
“小弟竟不知自己長得這麽好,多謝兄臺誇獎!七哥,我們走吧!”
“慢着!”阮青松死纏不放,硬是擋在了沈玖的面前。
他有些不悅,臉色變得陰沉了幾分。
這沈玖,雖然看起來嬌小,但卻是油鹽不進,軟硬不接,圓滑得像條泥鳅,和她那個直性子的七哥不太一樣……
真不愧是他阮青松挑中的對手!
“沈九公子,在下阮青松。”阮青松抱拳一禮,認認真真地報上了自家大名,“請你務必記住這個名字,或許不久……”
“哦,好的,軟松兄!”沈玖豎起自己的折扇,随意地拜了拜,便聽身後傳來了沈八和龐大公子的嗤笑聲。
阮青松氣急敗壞地更正:“是阮、青、松!”
“哦……”沈玖摸了摸腦袋,“好了我記住了,那軟兄弟,我可以走了嗎”
“你……”阮青松覺得對方依然在嘲笑他,可是卻又從沈玖那張無辜的臉上找不到證據。
阮青松身為阮家嫡孫,平日都被人捧着供着,就算是遇到了龐大幾個,也都是他們這幫子文臣子弟更能說會道一些,嘴炮打個爽快。
哪裏知道,今天一出門便遇到了沈玖這麽個奇葩,每一句話似乎都不帶髒字,但每一句話都能把他沈青松氣到肺炸!
“沈九公子,”阮青松憋着這口氣走上前來,握住了沈玖那纖細的折扇杆子,“聽聞沈九公子當年拉攏了一群富家官宦子弟開創了烤肉鋪,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軟公子過獎啦!你也不算老,還有希望!”沈玖一邊笑道,一邊想要把折扇從對方手裏拽出來,可怎奈那阮青松就是不放手,還似乎越拉越緊了。
“哼,阮某倒是希望公子有幾分真本事。”阮青松冷笑道,手上的力氣使得越來越大,硬生生要把沈玖拖拽到他面前去。
于是沈玖只好放手,那折扇“啪”的一聲,狠狠抽在了阮青松的臉上,抽得他差點沒嚎出來。
“呀,對不住對不住,軟公子你還好吧?”沈玖一臉着急地上前,裝作要查看對方的“傷勢”,硬是把阮青松的兩手給掰開,讓大夥兒都瞧見了這張——印着一道火紅折扇印的臉。
“阮公子?阮公子,你沒事吧?”謝二小姐見狀吓了一跳,急忙上前,不假思索地拿起自己的帕子給對方擦拭了幾下,結果……把阮青松抹的厚粉都給揉散了,這一來,倒是徹底變成了一個紅白相間的“花臉”。
“噗,原來是真的抹了粉啊,比我姨娘的粉還厚呢。”沈八忍不住在後面偷偷地跟龐大公子吐槽,兩人竊竊私語,笑彎了眉毛,與沈玖配合得天衣無縫。
“沈九!”這下,可把阮青松給徹底激怒了,他憤怒地将那把折扇“咔嚓”一聲折成了兩截,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又踩了幾腳洩憤,“你休要得意!”
“呃,軟公子,那把折扇……”沈玖看着自己可憐的小折扇,欲言又止。
“哼,不怕告訴你,你們沈氏南洋的好日子恐怕也要到頭了!”阮青松冷笑,“待我們阮氏商行開業,再請沈玖公子賜教!”
“賜教之事暫且不提……”沈玖指着阮青松腳下的那把折扇,面露為難,“你可知道你踩的是什麽?”
“什麽?不就是一把破折扇?”阮青松不屑一顧,冷笑連連,“沈九公子喜歡,阮某商鋪裏多得是……”
“你可知,沈某最近常常被陛下召至禦前,陛下還打賞了沈某不少東西?”沈玖從地上拾起那斷了扇骨的折扇,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這折扇嘛……”
“這……這是陛下賞賜?”阮青松聽聞此言,頓時腳下一軟,險些一個踉跄摔成個球。
損壞禦賜之物,實乃對皇上不敬!是大罪!
“沈九,你……你夠狠!”犯了滔天大錯,阮青松哪裏還敢在此逗留,丢下一句狠話後,便急急忙忙地回府找救兵去了。
謝二小姐見狀,也略含怨氣地瞪了沈玖等人一眼,道了聲“告辭”,氣呼呼嬌滴滴地甩袖而去。
“謝……”沈七還想挽留,卻見沈玖沈八的眼刀子刷刷地戳過來,這才沒吭聲,悻悻然垂下了頭,好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可是九哥兒,你這扇子當真是禦賜之物?”沈八覺得這把折扇莫名眼熟,好奇地問道。
“哦,這把啊,是我從三哥那兒讨來的呀。”沈玖把斷扇放手裏掂量了兩下,惋惜地道,“可惜,好好的一把扇子,就被那阮青松給弄壞了。”
“九哥兒,你瘋啦!”沈八驚道,“冒充禦賜之物,可是欺君……”
話未說完,嘴卻被沈玖用手堵住了。
“八哥,七哥,龐大哥~”沈玖輕笑,眼角眉梢都透着狡黠機靈,“我方才有說這把扇子是禦賜之物嗎?”
幾人在腦中回憶了一番,發現沈玖雖然提起了皇上,可壓根兒沒說這扇子是皇上賜的,倒是那阮青松自個兒誤會了。
這個沈小九,幾年不見,怎麽還是這麽蔫壞蔫壞的!
“可是這個阮青松可不好對付,”沈八稍稍松了一口氣,“九哥兒,咱們得做好準備才是,你可有主意了?”
“八哥,我當年臨走時囑托你們辦的事,可都辦成了?”沈玖沒有回答,卻用自己的斷扇一頓一頓地拍着掌心,似是在算計着什麽。
“都、都辦妥了,這兩年我們陸陸續續,分頭行事,應該不會引起什麽人注意。”沈八興奮地道,磨刀霍霍。
不知為何,看着自家九弟站在面前,沈八就好像又找到了主心骨,心裏也踏實了許多。
這幾年受的窩囊氣,是時候找阮青松一一讨要回來了!
龐大公子湊過來,一臉狐疑與好奇:“沈九老弟,你讓我們做這些,到底是想幹什麽?”
“不幹什麽。”沈玖彎着唇,眯着眼,把斷扇收回了自己的衣袖裏,陰陰笑道,“天涼了,是該讓阮家破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