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從保研結果出來後，明煥的日子就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到了寒假将至的時候，別的人拼了老命選簡單的題目，選好說話的導師，明煥則是被導師塞了一個不能更難的題目，從那之後每天都在一堆文獻中滾來滾去。

即使是放了寒假，明煥每天也過着晚睡早起的日子。程哲每次約明煥出來吃飯，明煥都是一副極其憔悴，黑眼圈略重的樣子。

程醫生看在心裏很是心疼，最終只能對着過度緊張的明煥嚴肅警告：“小煥，以後超過十一點必須睡覺。”

“阿哲，我開題報告都還沒折騰完。”明煥很是憂傷，瞪着眼睛看着程哲裝無辜，試圖讓程哲收回說出口的要求，卻絲毫不覺得自己聽到要求就下意識要服從哪裏不對。

程醫生輕咳兩聲別過臉去，就算小煥這個樣子看起來極其可愛，也絕對不能心軟，縱容下去：“所以小煥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明煥拿起筷子戳戳碗底的菜，口氣略帶抱怨，眼裏卻閃爍着光芒“題目根本不懂，還得申優，我現在恨不得把老板擰巴擰巴吃了，還我自由還我民主，我想重新選題目。QAQ”

程哲聞言把身體微微往前傾，挑了挑眉，盯着明煥，笑得溫柔無比：“可是我怎麽覺得小煥做得很開心呢，我可是還記得當初某個小屌絲在我醫院護士站修電腦這件事情呢，小煥肯定不是煩躁得睡不着覺，我看你是興奮的。還有題目不懂，申優這種事情，我相信小煥，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搞定。不過你再這樣不顧自己的身體，我就去把你們導師擰巴擰巴吃了。”

程哲最後還不忘順着明煥的話開個玩笑，話裏對明煥的誇獎和調笑，卻是沒有絲毫掩飾。

明煥聽着程哲的誇獎紅了臉，趕緊轉移話題：“對了，阿哲，叔叔阿姨是不是不回來和你一起過年？”

“是啊，從我成年之後他們就開始各地跑，很少回來過年，怎麽了，忽然問這個？”程哲有些好笑明煥轉移話題的水平，卻有些奇怪明煥忽然提起這個話題。

“我媽讓你去我家吃年夜飯。”明煥又伸手夾了筷子自己喜歡吃的菜，想起自家母上大人最近總是在自己耳朵旁念叨，讓自己千萬別忘記的事情，撇了撇嘴，哼，親生的不如別人家的。

簡短的一句話，卻讓程哲控制不住內心的情緒，這，是不是代表着撒下的網可以一步步收回了。

擡起頭，看到明煥不知道想到什麽撇嘴的樣子，程哲伸出手去，在明煥頭上摸了一把，看到對方投過來疑惑的視線，揚起嘴角，聲音溫柔：“好，到時候叔叔會記得給你帶壓歲錢的。”

明煥咬着筷子，一呲牙，媽蛋，叔叔，不作死我們還是好盆友。

從這天嚴肅警告過明煥後，程哲說到做到，每天準時準點督促明煥睡覺，督促的同時，還不忘去自家醫院幾個科室轉了轉，把幾個科室的醫生都折騰得恨不得和藥房醫師抱頭嘤嘤嘤後，制定了一份詳細得不得了的調理計劃，拿給了明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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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煥在多重碎碎念下，只能哀怨得每天準時和代碼說再見，一個星期下來，卻是長了兩斤肉，氣色也好了很多。

雖說明媽媽只是說喊程哲吃年夜飯，程哲還是很湊表臉的二十九就開着車陪明媽媽去買年夜飯的食材。

年貨置辦完畢後，明媽媽又拉着程哲去服裝店給明爸爸和明煥置辦新衣。

早上出門，一直到下午才踏上回程。程哲跟在明媽媽後面，精神有點恍惚，果真女性的逛街能力都是一流的，自愧不如啊。

程哲正在感慨間，明媽媽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身後幫自己拎着大包小包的人，微微嘆了口氣，最終跟下定決心一樣開口：“小哲，找家店喝下午茶吧，阿姨有話和你說。”

程哲笑容一瞬間有點僵住，但很快就調整好了，本打算過了這個年再坦白的事情，看來得提前面對了，萬幸從一開始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好，伯母，我先去把車開過來。”

考慮到明媽媽的喜好，程哲挑了一家賣茶點的店，兩個人落座後，程哲點了幾樣明媽媽愛吃的點心和茶水後，就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

明媽媽看着程哲規矩地像幼兒園學生的動作和神态，卻忽然笑了起來，能讓一個三十多歲的成熟男性緊張成這樣，自家那個笨蛋兒子算是傻人有傻福嗎？

搶在程哲之前拿過上桌的茶壺，給程哲和自己各斟了一杯，才輕輕柔柔地開口：“小哲，你別緊張，阿姨就是想和你拉拉家常。”

程哲只覺得在溫度适宜的室內依舊冷汗涔涔，所謂的關心則亂，一向擅長觀察別人的程醫生，這次卻絲毫沒看出來明媽媽的想法，只是将放在桌子下膝蓋上的手捏緊，最終又松開，然後開口：“伯母，我很喜歡小煥，是希望和他過一輩子的那種喜歡。我知道這條路不好走，如果沒有遇到他，我肯定不會希望像小煥這麽好的孩子走上這條路，但是遇見了，喜歡上了，我就沒辦法放手了。我知道有這樣的想法很自私，除了您和伯父還有我和小煥的朋友，我沒有辦法改變其他人對兩個男人相愛的不好看法，我能做的只有對他好，在面對流言蜚語的時候一直擋在他面前。”

“一開始我察覺到的時候根本不敢相信，直到後來煥煥爸爸也和我提了這件事。雖然從來沒對他感情上的事情有明确要求，但也從來沒有沒想過有一天他可能會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所以當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阻止煥煥再和你往來。”明媽媽說的很慢，幾乎每一句話都要停頓一下。

程哲認真聽着明媽媽的話，剛剛松開的手又緊緊握拳，在明媽媽說到自己當初的想法時，有些急切地開口：“伯母，你不要怪小煥，他雖然平時看起來很精明，其實遲鈍得很，所以他一直什麽都不知道。”

明媽媽輕輕抿了一口茶，溫熱的茶水一下子暖到心底，對面坐着的人的反應，無一不在昭示着對自家兒子的在乎，放在茶杯，笑着示意對方不要着急，慢慢地開口： “別擔心，我不是來阻止什麽的。後來，我和棋棋媽媽聊了很久，也聽着她的建議一直注意着你和煥煥之間的互動。煥煥從小就很懂事，有自己的想法，學習認真，每次對着我們也是報喜不報憂，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上從來沒有讓我和他爸爸操過心。你們在外面怎麽相處我不知道，但是有時候你來家裏吃飯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煥煥的心情特別好，甚至還會無意識地就和你撒嬌。雖然父母和孩子是最親近的人，但很多時候就是因為這份感情，很多事情，父母會瞞着孩子，孩子也不會和父母講，有的只是父母之間的互相交流，以及孩子和将來與他們組建家庭的愛人之間的互相承擔，因為他們彼此之間才是會生同衾死同穴的人。看着無意識對你撒嬌的煥煥，我會有他找到了屬于他的那個人的感覺，即使那個人和他一樣是個男人。”

聽到的不是想象中的拒絕，程哲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明媽媽只是歇了下，喝了口茶，又接着說了下去：“你要知道，在現在這樣的社會，不會有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同性在一起，畢竟那意味着要承受的流言和非議比別人都要多得多，所以，小哲，阿姨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您說。”程哲的表情越發嚴肅。

“如果哪一天你們真的在一起了，請你一定要保護好煥煥，讓他一直保持着現在的笑容，那樣，我和他爸爸才能真正微笑着祝你們幸福。”明媽媽說着，眼淚終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程哲掏出手帕遞給明媽媽，看着她接過去，才開口：“伯母，就算您不提這個要求，無論将來我能不能和小煥在一起，我都會一直對他好的，而一旦我們在一起了，我就絕得不會放手了，如果他都可以為我和這個世界的現實為敵，我還有什麽不能為他做的。”

“好了，我們回去吧，看看他們父子兩個衛生打掃好沒。”聽到程哲開口承諾，明媽媽主動結束了今天的談話。

程哲想起今天出門時，因為被丢在家裏打掃衛生，不能跟着一起出門的某小孩兒，扒着門可憐巴巴的樣子，在心裏暗笑，然後跟着明媽媽一起出了店門。

走到店門外，明媽媽像想起什麽，又轉過身：“不過，小哲，你準備什麽時候和我們家笨蛋兒子表明心意啊，順其自然是很好，可是不下猛料我們家那個笨蛋兒子恐怕難開竅啊。”

“不着急，他慢慢來就好，比起長伴長随，等待的時間不算什麽。”程哲一時心裏全是明煥的言行舉止，嘴角的笑容不禁又柔和了幾分。

明媽媽看着程哲臉上挂上對着自家兒子常常會露出的笑容，又得到滿意的答案，轉身繼續向車的方向走。

程哲立在原地，看着路上一輛剛好經過的婚車，笑容更盛。小煥，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汝可緩緩歸矣，歸來我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把明媽媽那一段話改一改，但還是覺得一開始随心寫的比較有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