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路途(五)

戀雪微張着嘴一臉驚訝的看着張嬸,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愣愣的。

這~~~難道蒼天覺得她受的刺激還不夠多?覺得她的小心髒還不夠強大?竟然接二連三得給她丢炸彈挑戰她的心跳指數,難道這是在考驗她的神經系統還能承受多少才會崩潰?

少年低垂着頭,兩只小手使勁得狡着衣角,纖細的肩膀因為不安而在微微的顫抖着。戀雪甚至能感覺到少年正在焦急的屏着呼吸豎着耳朵等待着她的回答。

暗暗的深吸了口氣,戀雪在這樣一個瞬間覺得自己竟然很想仰天長笑。這算什麽事啊?她不過來這個地方住了一個晚上,身邊從頭到尾還都有江南風這個名譽上的相公“保駕護航”,她自任算得上潔身自好沒做什麽讓人誤會的動作,她也沒沖誰眼睛放電也沒向誰暗送秋波啊?現在這是刮得哪門子的邪風,都受了什麽刺激啊,怎麽這一家人都跟荷爾蒙失調了似的,個個要在她身上發展出一段春天的故事?洗臉池旁先是那個小侍雙目含春,然後是這個少年含羞帶怯,虧得她是另一個世界過來的,觀念不同定力強大,兩個都軟釘子打發了回去。這可好,小的撤了大的上,這兩個的當家家主竟然不嫌麻煩的過來湊熱鬧,說什麽二十個銀幣孩子就帶走???靠,這算是什麽娘啊?也不知道她是好人還是壞人,就這麽直接把孩子“賣”給她了?

看着張嬸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戀雪微微的低了低頭,從下向上用眼睛瞄了瞄面前這個咬着下唇的少年,深深的嘆了口氣,

“張嬸啊,你家的這個孩子長的真是端正啊,模樣真是和我的心意。但是,哎,但是啊,我啊……我還是不能帶他走啊”戀雪慢悠悠的搖了搖頭,一對圓潤的大眼睛此刻是充滿了遺憾,“張嬸啊,承蒙你看得起我,将這麽标致的孩子交代給我,我,我……哎,說出來丢人啊,實不相瞞啊,我家所有的銀子都由我夫郎掌管的,我手頭是一個字兒都沒有啊,昨兒你也看到了,我用錢都得過他的手啊。要單是他還好說,畢竟一個男人家,關鍵是他的母親啊,當年和他成親的時候他母親交代過,說是不讓我納侍郎。不然,不然的話,她就一個銅板都不給我”說到這戀雪停下來喘了口氣,偷偷得用眼睛觀察了一下張嬸,恩,很好,表情已經從開始的驚訝逐漸轉成将眼睛微微的眯起了,再接再厲,

“哎,妹妹我沒本事啊,實在是指望着從他家老太太那改善一下……生活水平,如今他家老太太身體不好,眼看着就這一兩年了,你看我這不是巴巴的正往回趕麽,老太太雖然最痛這個兒子,可是家裏畢竟還有一個女兒呢,你說妹妹我這四五年都過來了,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功虧一篑啊是不……”說罷戀雪又深深的嘆了口氣,看向少年的眼神很是惋惜。

張嬸的表情幾乎可以稱的上是鄙視了,那雙快眯成一條縫的眼睛很是不屑的對戀雪上下打量了一番,撇了撇嘴,說道,“即然這樣那這事就算了,就當我沒提過。”戀雪趕緊賠着笑,說道遺憾啊遺憾,相互理解啊相互理解,後又多少閑扯了幾句。

不是沒注意到張嬸身後小侍的欲言又止,也不是沒注意到少年的黯然神傷。只是,她實在是無法理解他們的荷爾蒙。他們最多見過一面不是麽?幾乎沒怎麽說過話,說一眼看到她就芳心暗許了?未免太扯!若是時光往前推八~九年她大學那個時候,年少輕狂你情我願逢場作戲心照不宣,對這樣兩個送上門的男子興許會玩一玩沒有負擔的暧昧游戲。可惜,這裏不是原來那個世界,她也過了那種青春揮灑的澎湃歲月,現在的她既沒那個環境,也沒那個心氣,更沒那個功夫,這樣的露水桃花,還是遠點的好。

出了主屋,外面天色早已經大亮,站在院子裏能很清楚的聽到外面吆喝聲、寒暄聲、相互聯絡準備出發的聲音不絕于耳。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晨新鮮的空氣,戀雪很自然的注意到江南風正在收拾行囊,而車娘則是在拉馬套車。見到戀雪從主屋出來,江南風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擡起頭一雙墨色眼眸笑意盈盈的看向她。不知道為什麽,戀雪突然就覺得江南風那雙略略含笑的雙眸還有那微微上揚的唇角,此刻怎麽看怎麽充滿了那種“看好戲”的味道,再一聯想之前他出屋子時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頓時覺得這小子定是将一切看在眼中,然後任她“自生自滅”,明顯是“見死不救”嘛……

剛想走過去對江南風沒有江湖義氣的行為“興師問罪”一番,一擡眼卻看到那邊鐘岩進了院子迎面走了過來。頂着清晨那一縷柔和的陽光,戀雪突然發現,其實鐘岩長的還真不賴的。濃眉大眼五官端正,身材也是高挑健美,往那裏一站,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內斂含蓄的氣質,在這種內斂與含蓄的同時,戀雪在鐘岩身上沒有找出半點原來世界女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的那種嬌嗔和柔弱。不但是鐘岩,來到這個世界,戀雪就沒在哪個女人身上看到過那種嬌弱的氣質,就連甜美如古天蘭,周身上下也是沒有半分嬌弱的。可偏偏,這裏的女人卻也不是原來世界那種男人婆的類型,在戀雪看來,就連鐘岩這樣內斂的女子,身上也有一種純女性的獨特的魅力。果然是環境造英雄啊,戀雪将身體斜斜的靠在門邊抿着嘴下着論斷,女人身上要有這樣矛盾而又自然的氣質,若是在原來的世界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個眼神鐵定就會男女通殺不知道得迷倒多少孩子。哼哼,戀雪暗自有些幸災樂禍,可惜啊鐘岩大姐,你生在了這個女尊的世界,想贏得我們江大公子的芳心,只能自求多福了~~~

鐘岩進了院子先是環顧一周,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後直徑向江南風走了過去。戀雪靠在門框子上頗為無奈的看着鐘岩紅着面皮子喃喃的問着江南風如吃沒吃過飯啊,行李收沒收拾完啊,車馬準沒準備好啊,是不是可以出發拉之類的問題。那種目無旁人的樣子看得戀雪的小眼角一抽一抽的,敢情鐘岩這女人把自己這個挂着名的妻主純是當做一團空氣啊,這種當家做主類的問題不是應該問她這個名義上的家主麽?現在她一個大活人就這麽杵在這,這個鐘岩倒也真是有本事愣是當做看不到她,竟然連個面子上的招呼都沒有直接就奔目标去了……。

江南風站在那保持着微笑很有耐心的聽着鐘岩的話,然後很有風度的對她的問題一一作答。戀雪頗為敬佩的看着江南風用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不留痕跡的将鐘岩那種昭然若揭的熱情隔絕與千裏之外。看樣子不用她出馬了,戀雪抱着膀子暗暗感慨,這樣的應對任誰看了都落不下半句口實挑不出半分毛病。這樣的分寸,她在政府那樣的大染缸裏修了三年才只得了點皮毛,都不及這江南風眼前的三分之一,這究竟是她太笨了,還是他的道行太高?

跟着車娘拉着馬車出了院子,戀雪才發現鐘晴和佩劍的那幾個師姐已經收拾妥當在主道上等着她們了,旁邊古天梅姐妹也正陸續将自己的車馬行李從所住的院子裏拉出來。早上的村莊看上去與晚上不大相同,一條主街道兩邊磚房小院一棟接着一棟,各家距離隔得雖然不遠,卻也不是很緊挨着。很明顯的能看出有些人家過的要稍好一些,像她們入住的幾家都是磚牆鐵門,門臉都塗過漆,看上去很像樣子。相對的,下了主街再往裏去的一些人家看上去就要稍微落魄些,有幾戶一眼都能看到木塊拼的門板之間那些寬大的縫隙。

戀雪暗暗有些皺眉,看樣子張嬸在這個村子裏過的還算相對不錯的,那為什麽要急于将自己的兒子“許配”給她這個不知道底細的過路人呢?還未來得及細想,那邊谷天梅姐妹已經準備妥當,鐘晴正張羅着組好隊形準備出發。

戀雪站在馬車前,心裏十分抗拒要再度鑽進那個不大的空間忍受上下颠簸之苦。鐘晴那邊剛謝過村長的招待,一轉頭就看到陳戀雪站在馬車前,一雙眼睛緊盯着車簾子一臉猶豫不決的樣子。見狀鐘晴走過來一把勾住了戀雪的脖子,語氣頗有些調侃的味道,“怎麽?一天一宿了還沒粘夠?難道妹妹今天也要進到車簾子裏繼續陪着夫郎不成?”

戀雪撇了撇嘴角心下開始敬佩這個鐘二小姐的風采,這樣的話要是從旁人嘴裏說出來多多少少都會沾一點痞的味道,可是從這個鐘二小姐嘴裏說出,卻是帶了幾分的風流潇灑,哪怕這話是說來調侃她的。

剛想張嘴回敬句什麽,卻見旁邊一個中年男子疾步走了過來,越過鐘晴戀雪兩個人不解的眼睛直徑走到正要上馬車的江南風跟前,撲通一下跪了下來抱住了江南風的腿。

這麽一下子倒是把整個車隊的人都弄蒙了,戀雪認出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張嬸的那個不受待見的正夫,認出了是誰戀雪卻更是摸不着頭腦,這個中年男子跪江南風做什麽?昨兒一晚下來也沒見江南風和他有什麽接觸啊?

只見男子抱着江南風的腿聲淚俱下道:“這位相公,奴家求求您,求求您讓您家妻主帶奴家那個小兒子走吧,奴家不奢求小兒過去做什麽侍郎,只要您肯帶着他,讓他在身邊伺候您也成啊,我兒…我兒……我兒絕對不是那種不知分寸的孩子,絕對絕對不會争寵的,奴家求求您,求求您……”

話說一半,那邊張嬸已經趕了過來一把拉住男子的胳膊使勁将男子給拽了過去,匆匆的向戀雪站着的方向抱了聲歉,張嬸連打帶罵的将那男子拖回了院子,關上了門,斷斷續續的能聽到張嬸在院子裏罵着丢人現眼之類的話,隐隐的還能聽到有男子壓抑的哭泣聲。

戀雪愣在那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整個人都怵住了不知道應該做什麽反應。鐘晴最先緩過神來,一臉不可思議的推了推戀雪的肩膀:“妹妹你可真是……□啊……”

戀雪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這…這……這算什麽事啊……

硬邦邦的扭過脖子,戀雪發現後面谷天梅騎在馬上正一臉震驚的看着她,那表情好像她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情,旁邊古天蘭則是滿眼的趣味,看到她看向自己,立刻回了一個甜甜的笑,“我們不過是路過借住一夜,陳姐姐你好厲害啊。”

呵呵呵,除了傻笑戀雪實在不知道面對古天蘭這句話她還能做什麽反應,頓頓的将視線向前移動,佩劍的師姐老大正無限感慨的對其他三個說道,“真是自古風流出年少啊,我們都老了……”

突然覺得脖子後面一道涼氣,戀雪實在不敢再繼續看其他人是什麽反映,第一時間将身子扳過來立正站好。只見江南風那眼角眉梢都笑的雲淡風輕,見戀雪看向自己則落落大方的做了個揖,輕聲細語的問道,“這天色已經大亮,隊伍也應該出發了。主,您不上馬車麽?”

一句話,有如一道清風,一下子吹散了籠罩在隊伍其間那團莫名其妙的霧。衆人如夢初醒般開始各自歸到各自的位置上去。戀雪順着江南風的話愣愣的上了馬車,耳朵裏聽到外面鐘晴招呼着隊伍,領隊的車娘喊着出發出發。

縮着身子窩在馬車的小角落,不知道為什麽面對着江南風戀雪就是覺得有些心虛。其實,剛剛那一幕她也很莫名其妙啊,她也很不明所以啊,她……她心虛個什麽勁……

平淡無起伏地,江南風的聲音涼涼的從戀雪的頭頂響起,

“戀雪,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為什麽張嬸那個正夫,要來求我讓你收了他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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