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傳言
第二天,京城上下就傳遍了荊離傾慕宋瑤笙的消息。
宋瑤笙是誰,七歲時就名滿天下的奇女子,可惜因為其父作為大理寺卿,利用職位之便,放走了當時很重要的一個犯人之後,宋瑤笙一家被滅門,宋瑤笙死的時候,也不過十歲。
城西某酒樓內,說書先生不緊不慢地撚了撚自己的胡須,目光随意掃了一下座位上好奇的百姓們,待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目不轉睛地望着自己時,他才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這宋瑤笙清歷九年出生,她出生那晚,宋府那是烏雲滾滾,天雷陣陣,宋府隔壁李寡婦家的院子裏的花草都被糟蹋了,宋夫人疼了兩天一夜才生下這麽個女娃,當時有相士聽聞此事,勸說宋大人将其溺死水中。”說到這裏,說書先生,兩指一掐,模仿起了相士的語氣,好似自己就在一旁。
他說:“此女踏雷而來,必有災禍,先克宗廟,後禍朝堂,勸君溺之,永絕後患。”
“宋大人好不容易盼來一個孩子,自是不肯,還稱那相士胡言亂語,害人子女,吩咐家丁亂棍打了出去,那相士也不多作言語,化作一溜煙便消失了,走之前留下一句話,可惜可惜。”
“宋瑤笙從小就出落得明豔動人,桃姿杏貌,見過的夫人無一不誇,有甚者,在宋瑤笙五歲時便說要與宋府定親,衆位猜猜這位夫人是誰?”
說書先生頓了頓,賣了個關子,只見喝茶吃棗的都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好奇地伸長脖子問道:“是誰?”
“這人就是當今長公主,樊卿。”說書先生如願聽到抽氣聲。
“那會的荊相不足八歲,大家也知道,宋夫人與驸馬荊将軍是堂兄妹,兩家沾親帶故,荊相自然也與宋瑤笙識得,傳言說,八歲的荊相第一次見到宋瑤笙便直呼對方是,翩若驚鴻,宛若游龍,當場就要求宋夫人把宋瑤笙許配給他,可是當時宋夫人當他是孩子心性,并未同意,沒想到荊相竟然如此癡情。為了佳人,竟到如今也不肯娶妻。”
聽到這番,衆人嗟嘆,可也有人好奇,“傳言宋瑤笙七歲助父破案又是怎麽回事?”
“這事,倒也是奇談一件,雖年代久遠,小老兒就姑且說上一說,宋品乃大理寺卿,某日,他接到一個棘手的案件,說是某剛剛外放回京的官員,夫妻兩個一夜之間突然身亡,唯獨留下一個五歲大的女兒,宋品查遍整個案子發現完全沒有線索,一個外放回來的官員,沒有複雜的人脈背景,連仇家也不曾,府裏的奴仆都是新買來的……”
說書先生說得唾沫橫飛,到精彩處,水都忘記喝,二樓雅間內,一命身穿青色長袍的女子輕輕一笑,白淨的手擡起面前的茶杯,微微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葉,不經意地問:“所以,你七歲的時候,是怎麽看出那個小女孩就是殺害自己全家的兇手的?”
被問到的人,目光從樓下移開,帶着點戲谑,回答到:“自己父母死後,她不曾哭鬧,起初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被吓傻了,排除所有的可能性之後,最不可能的那個也就變成真相了。”
昭華目光一頓,“可是她為什麽要殺自己的父母?難道她不是親生的?”
“那次我跟随父親去查案現場,覺得她可憐,便央父親把她帶回家,她沉默地不像話,仍憑我怎麽安慰也一言不發,你也知道,當時父親和母親是出了名的恩愛非常,母親心慈,憐她年幼喪父失母,把她當做自家孩子一樣,我有的也不會短了她,但是每當我們一家人吃飯的時候,她就會露出一種奇怪的情緒,明明她就坐在我旁邊,還是那樣不說話,但是她看着我父母的眼神就讓我覺得莫名不舒服,後來我才知道,她父親愛酗酒,常常打罵她,她母親膽小懦弱,她恨他們,于是就毒死了他們,只是因着是我第一個發現她的不對,最後父親通過我的話找到了線索,破了此案,所以外面傳得玄乎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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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離這麽一說,昭華也被吓了一跳,“這女孩小小年紀,真惡毒啊,那可是她的親生父母啊。”
不知想到了什麽,荊離臉上的表情略帶上了幾絲嘲諷,“親人相殘,同室操戈的事情還少嗎?一個人有了yu望,遇到山就劈開山,遇到海就填平海,山海巨物尚且不足畏懼,何況只是普通的血肉之軀。”
昭華拿着杯子的手動作一慢,荊離原本不是荊離,當她還是宋瑤笙的時候,宋品夫婦就被明清皇帝陷害致死,之後宋瑤笙的童年時期颠沛流離,不斷逃亡,一個生活在溫室中的千金小姐,一夜之間家破人亡,自己成了過街老鼠,其中的苦楚自然不用說,昭華不知怎麽安慰她,只是嘆了一口氣,“阿苼,我父皇他,已經死了。”
明清帝已經死了,不僅是他,太子和陳王,當年參與那件事的人都死了,宋品夫婦,荊老将軍,連帶着原本的荊離在天有靈也該安心了。
“是啊,死了,被我親手殺死的,我該安心才是,可是有時候我一個人在黑夜裏醒來,卻覺得自己活得像個鬼魅一樣。”荊離摸了摸喉間的假喉結,露出一絲奇異的表情,想笑卻又不是笑,“昭華,你說,我和他們又有什麽區別?”
昭華眼睛微微眯起,一手抓住了荊離的袖子,直直地看着對方,“阿苼,我父皇逼死荊老将軍,害樊卿姑母失去愛子,又因你父親發現蹊跷,而設計害他觸法,讓你家破人亡,陳王和太子是幫兇,他們死有餘辜,你跟他們是不一樣的,你沒必要自責。”
荊離把衣袖從昭華手中抽離,垂着眼簾,“我沒有自責,我也不會自責,昭華,我沒有心你知道嗎,這裏……”她指着自己的胸口說,“這裏……是空的,無悲也無喜,以前支撐着我活下來的是仇恨,但是現在如你所說,該死的人都死了,我只是不知道,要做什麽而已。”
昭華嫣然一笑,仿佛兩人最初相遇的時候那樣,“你不會沒有事情可以做的,阿苼,你看看這外面,政通人和,百廢俱興,這一派祥和的景象都是因為我們,這個江山,是我們兩人的,你還要為朕殚精竭慮,鞠躬盡瘁呢。”
說到殚精竭慮,鞠躬盡瘁,荊離臉上的表情微微一變,她何嘗不知道昭華是用這樣的理由把她留在她身邊,但是她累了,真的很累,“這個江山是你的,不是我的,事情穩定後,我會離開。”
語氣俨然不可拒絕,如同荊離當初站在昭華的面前,捧着那金光璀璨的王冠對她說,現在,你就是這個國家的王了。
昭華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冷了下來。
剛好樓下的說書先生就說到了,“宋品一家遭難之後,一把大火燒光了整個宅子,大火燒了整整一夜,連帶着那個曾經被相士預言,先克宗廟,後禍朝堂的雷女也被燒得屍骨不剩,也幸虧啊……她死了。”
故事說完,衆人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震撼中,久久無法自拔,有人嘆息,有人落淚。
“其實他還漏了一句話,當初那個相士還說,我終此一生,無法嫁人,難覓佳婿,而且我宋氏一門從此絕後,現在看來,我确實克死家人,還禍亂了朝政,當初那個相士,倒也不是什麽江湖神棍。”
荊離說得輕松,臉上也沒有憤然之色,全然就像在說着別人的故事。
昭華微微一愣,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道:“你雖用宋瑤笙做擋箭牌,但是我看歐陽和楚家絕不會善罷甘休,恐怕這件事還是沒有完。”
說起來,荊離未婚自然是香饽饽一個,但是樊卿公主未曾着急,兩個三朝老臣自然也是沒有理由逼迫的,壞就壞在,現在當朝者是女帝,臣子們自然不可能把自家女兒送進宮裏給昭華做妃,更不可能把兒子送去給昭華做男寵,而荊離當初輔佐女帝上位,自然被看做是女帝的心腹,攀上荊離這根繩子,就等于搭上了救命的船。
現如今,女帝剛剛繼位,雖說根基未穩,但是她有荊離,這個皇位也是不可動搖的了,于是拉攏聖心自然成了保護家族和官位的第一大事。
“能擋一陣是一陣,家裏多個外人,行事怎能方便,何況……時間一長,難免被人發現端倪。”
荊離是女子,自然不可能與新娘行周公之禮,雖說大明男子不如外族粗犷,也有男生女相者,但荊離這麽多年沒有被認出來,除了本身高挑不似女子之外,就是她的氣度,那可不是閨房裏能養出來的行事風格,哪怕外形沒有被懷疑,但如果身為一個正常男子,娶妻幾載,遲遲不肯行房,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昭華苦着臉,“哪怕你現在不娶妻,遲早也會被逼着娶,要不你随便挑一個得了,成親之後再弄死,然後給自己冠上一個克妻的名號,這樣的話,不就沒有人會把女兒嫁給你了?”
荊離眉毛抖了一抖,“陛下……請別忘記您的身份。”
言下之意就是一個皇帝怎麽能随随便便說要弄死自己子民的事呢,那可不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應該說的話。
昭華讨好一笑,“朕知道了。”
荊離看了看外面,發現時間也不早了,對着門口叫了一聲,“張裏。”
一聽到這個名字,昭華就面帶哀怨,“阿苼,我不想這麽早回去,我們再聊會吧,宮裏實在太無聊了,折子又多,規矩也多,我很煩的。”
荊離臉上是不容拒絕的嚴肅,“陛下,您該回宮了。”
說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張裏。
張裏會意,垂着頭在昭華旁邊輕喚了一句,“陛下,奴才護送您回宮。”
“阿苼……我……”
“陛下,請注意您的稱呼。”
“好吧,愛卿,朕不想回去,要不朕跟你一塊回相府吧,朕也好久沒有看樊卿姑母了。”
“張公公,帶陛下回去。”
“嗻……”
“阿苼……”
最後昭華還是被無情地帶走了,荊離在酒樓裏坐了一會,待茶水涼透之後,叫上飛花,準備回府。
從隐蔽的後門出了酒樓,隐隐傳來一陣女子的哭聲,荊離微微皺眉,剛想詢問是怎麽回事,就看見一個翠綠色的身影蹲在湖邊,小聲地啜泣着。
荊離眯了眯眼,定睛一看,這不是夜未央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也是知道的,作者君是一個不會拟大綱,任由腦洞和劇情一起發展的任性boy,我只會保證不亂撒狗血,所以對于有幾對cp,我只想說:我也不造。。。。目前一日一更,存稿用完以後嘛,看緣分啦,反正你們可以來群裏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