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原來要放下所有塵世煩惱, 迷醉溫柔鄉一點也不難。
你可能只需要一場雪,一池溫泉熱湯。
怡江擡手把頭發绾得更高, 又聞了聞自己, 好像并沒有什麽刺鼻的氣味, 往身上潑了點熱水,才把脖子以下全部沉入水下。
孩子們睡着了,現在的時間全都供她自己支配。
天空早就黑下來,雪下了又停,據說夜裏還有大雪, 這時已經開始飄起雪花。
極暖的享受與極寒的環境并存, 反差大到讓人覺得不真實,難怪像童話世界。
要是可以永遠都這樣就好了, 她這樣想着。
身體被熱水推擠, 漸漸适應了在水中的飄飄然, 雪也下大了。她閉上眼睛,想再消受幾分鐘就起身的,哪知道身旁突然有人入水, 波瀾把她硬生生推醒。
“你……”她瞪大眼睛看着赤身站在她跟前的叢嘉佑, 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也不多話,把手裏的熱毛巾遞給她,然後固執的朝她揚起臉。
之前被她一記勾拳打出的淤青還沒消呢,現在又多了一條傷疤, 他可介意了, 要她敷一敷才能好。
怡江拿着毛巾僵直不動, 他就拉過她的手硬摁在自己臉上。
“我不是生你的氣。”他突然沒頭沒腦地說,“我是氣我自己。”
昨晚的事,太讓人無地自容了。對一個女人,尤其是他想要愛護的女人做出禽獸一樣的舉動,他第一個不能原諒自己。
怡江對他過長的反射弧已經習慣了,但現在不是解釋這個的時候吧?
兩個人挨得極端近,浸在水下的身體幾乎能碰到彼此。她的手被他握在手裏,他也不亂動,只有掌心在她手背輕輕撫娑着,仿佛怕她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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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溫情,再大的怒火都被摁滅了。
雪花倏倏落下,落在她眼睫上,視線被冰晶模糊,有種似真似幻的效果,讓她看不清眼前人。
其實叢嘉佑也一樣,霧裏看花似的,都不敢相信兜兜轉轉一大圈,他們還能這樣靠近。
他拉着她的手,她的胳膊不得不露出水面,雪風吹過,凍得她往回縮。
他察覺了,再用點力拉住她,她再縮,他再拉……反複兩次,她惱了,正要發作,他已經傾身過來吻住她,手臂從水裏繞過來環住她的肩膀,把她抵在身後的池壁上。
這個吻其實很輕,甚至帶了點小心翼翼,每一下厮磨、每一下**都仿佛叩問——可以嗎?這樣好不好?
溫柔鄉,英雄冢,他不是英雄,怡江也不是,因此對這樣的柔情顯然沒有還手之力。
他怕她冷,怕堅硬的石壁硌着她的後背不舒服,懷抱籠着她還不算,要借着水的浮力讓她無限貼近自己,用體溫熨暖她。
身體在水下交纏,袅袅霧氣和溫水的包裹免去了面對面時可能會有的尴尬。怡江不知不覺也變得大膽起來,舌頭被他追得無處可逃,幹脆反守為攻。
那樣靈巧的撩撥,讓叢嘉佑喉嚨間發出唔唔的悶響,不得不結束這個深吻,一臉不可思議地盯着她看。
“怎麽了?”
怡江臉色潮紅,眼神游離,以為是自己難得主動一回卻做得不好。
叢嘉佑其實滿心都在控訴她犯規。他猜她根本不了解自己這時有多誘人,一個小動作,甚至一個表情都能讓男人丢盔棄甲。
感情哪有公平可言,在這種時候,男人願為她生為她死,還有熊熊的嫉妒心——她沒有跟別人這樣過吧?
不管是他大哥,還是梁伍,都沒有領略過她這樣的美吧?
雪越下越大了,她看他愣着不動,忍不住擡手拂去他眉毛上的雪,手滑下來碰到他的臉頰,冰冰涼的,輕輕撫娑一陣,湊上前吻了他的嘴角。
她也想這樣親他,早就想了。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最豪邁大膽的舉動。
如果一定要為自己活一次,愛他是粉身碎骨也想要達成的願望。
叢嘉佑怔愣片刻,直到她的手臂也纏住他的脖子,他才重新回吻她,兇猛百倍,□□高漲,好像要把她拆吞入腹,至死方休。
雪花在夜空狂烈起舞,月光在雪地上靜靜燃燒,相愛的人翻滾跌宕,終至平靜依偎。
叢嘉佑仍把呼吸埋在她的頸窩,一邊輕輕磨蹭,一邊叫她名字:“許怡江……”
他剛才會不會叫得太大聲?時間會太短嗎,還是太長?她有沒有不舒服,如果舒服的話……什麽時候可以再來一次?
總覺得這時候想這些好丢臉,可他控制不了自己,恨不得時間就此停住。
怡江還能感覺到身體深處的異樣,趴在池邊,又羞又悔,偏這家夥還手腳不老實,大有想要再來的架勢。
幕天席地,成何體統?
激情燃燒的時候不覺得,一停下來兩個人都燒得面上紅紅。
他又耍賴不肯回隔壁去睡,一定要跟她和兩個孩子擠床。怡江硬把他推出門去,他又趁機困住她索吻,親夠了才放言:“我半夜還要溜進來的。”
“你敢。”
“有什麽不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你……你到底怎麽進來的?”
“剛才怎麽進來,等會兒就怎麽進來呗!”
鬧夠了,才又抱着她溫存一陣:“行了,明天再想辦法,你昨晚就沒睡好,今天一定要睡個好覺,明天還要教你滑雪呢!”
“嗯。”她又忍不住擡手摸摸他臉上的傷和黑眼圈,“你也是。”
啊,不想走了!叢嘉佑咬牙抱緊怡江,心裏把大哥叢嘉茂先罵了一百遍。
要不是他,他們哪裏會有這麽多的波折,而且還要帶着他的兩個孩子出來旅行!
星辰和大海第二天發覺二叔看他們的眼神充滿了哀怨。
好像有些什麽事不一樣了呢!
最明顯的就是……二叔悄悄拉媽媽的手。
滑雪場有4500米超長雪道,十一條吊椅和箱式纜車,看着被皚皚白雪覆蓋的青松從兩邊緩緩退後,怡江緊張得手心出汗,連兩個孩子興奮的驚嘆和喊叫都聽不入耳。
叢嘉佑其實也不敢動,他的手緊握着她的,上纜車時拉她一把就這樣了,他沒松開,她也沒有掙紮。
他很怕自己一動,她又抽走了。
“你很怕高?”他還是忍不住問。
“沒有,還好。”
“那你放松一點,”他湊得極近咬她耳朵,“兩個小家夥早就發現我們的秘密了。”
怡江一驚,星辰和大海轉過來:“牽手手,牽手手……”
“看吧。”
“……”
孩子們真是優秀,早知道他昨晚就應該賴着不走,想想真是巨虧。
家庭滑雪課程有專門的教練,全都非常nice,極有耐心,但叢嘉佑作為少年時就年年滑阿爾卑斯山的選手不需要教練指導,也不準教練去指導怡江。
教教兩個小的就可以了,怡江是他的。
星辰和大海表示懷疑:“二叔真的會滑雪嗎?”
“對啊,會不會教壞媽媽?”
“啧,你們怎麽這麽小瞧我啊!等我滑一圈給你們看看。”
初級雪道不能滿足他的表演欲,他挑了紅色的中間道,調整好雪板,揚手道:“看好了啊!
出場氣勢很足,誰知中途受人幹擾,技術動作變形沖進雪堆。
星辰和大海哈哈大笑,怡江忍了又忍才說:“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都怪剛才那家夥不長眼!”他從雪堆裏爬起來,瞥她一眼,“你要笑就笑吧,憋得那麽辛苦。”
怡江抿唇微微顫動肩膀,他趁機把手搭她肩上,又說悄悄話:“說起來也要怪你。”
“怪我?又關我什麽事?”
“昨晚害得我腿軟,你說是因為誰。”
怡江推他一把,他還沒站穩又朝後整個兒栽進雪堆裏。
星辰和大海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覺得二叔這雜技比小美她媽媽變的魔術還要好看。
叢嘉佑把兩個小壞蛋趕去跟着小朋友團一起玩,他來手把手教怡江滑雪。
其實他根本不在乎她能不能學會,就算她不會滑,他拿個板子拖着她在雪地上玩也樂趣無窮,關鍵就在于這個“手把手”的過程,真是想想都開心。
出發前給她買的衣服和手套都剛剛好,其他裝備雪場都有租的,只有護臉的脖套他漏買了,又租不到,他就把自己用的取下來給她戴上。
怡江一開始還不懂這個派什麽用場,上了雪道第一次提起速度滑了一段才知道,雪風吹在臉上果然是刀割一樣疼,多虧有這個脖套幫她擋一擋。
他在身後攏住她:“吶,手要這樣握,用力的方向是這樣……學着控制重心保持平衡,萬一摔倒就往兩邊。”
滑雪先學摔,初學者之痛。他當然知道,給她戴了護膝護肘,還教來教去不肯放手。
怡江是個好學生,被他占便宜也頂多給他一記肘擊,笑夠鬧夠了,才說:“你讓我自己試一試。”
剎車技巧和摔跤技巧各講了八百遍,他還是不放心,亦步亦趨地跟着,稍微離遠一點就大喊:“許怡江!”
她本來不緊張的,被他一喊就摔屁股蹲兒。好在北海道的雪蓬松綿密,摔得多也不痛,但他就是緊張,喊得周圍滑雪的人都紛紛側目。
最後沒辦法,怡江只能由他扶着先在雪道上行走找找感覺。他看到人家有小孩子坐在雪板上慢慢往下蹭,眼睛一亮,說:“要不我也這樣拉着你玩吧?”
怡江白他一眼:“那不是成狗拉雪橇了嗎?”
“管他呢,好玩兒就行了。”
不不不,全雪場的人都知道她叫許怡江了,她不要面子的啊?
她拉住他,好言好語道:“我想去螢火蟲商業街。”
“現在?”
“是啊,小朋友他們等會兒也要到那兒去的,我們晚飯不如就去那裏吃?”
“好啊,聽你的。”
“聽說那裏也可以滑雪進出,你能滑嗎?”
“當然可以,我都不能滑那就沒幾個人能滑了。”剛才摔倒那是意外!
怡江笑:“那我們走吧,我可以走房頂上的通道跟你同步到達。”
主要那邊人少,可以不用那麽丢臉。
要分開走啊……叢嘉佑不樂意了,把手伸出來:“牽着。”
“你幾歲了?”
“三歲。”
“……你好呀,叢三歲。”
終究還是十指緊扣一路走近螢火蟲街,他拉下雪鏡,朝她揮揮手,示意她先走,他在下面雪道跟着她。
她開始走得很慢,一直回頭看他,走出好遠才見他藍色的身影逐漸靠近,姿态流暢優雅,速度又快,果然還是很帥的。
他一直控制速度陪着她走,沒有手牽手,但也是實實在在陪伴的感覺,怡江心裏漲得滿滿的,恨不得這段彎彎曲曲的通道永遠沒有盡頭,他們就這樣互相作伴,永遠走下去。
他的速度最後還是超過她,炫技一樣從她眼前沖過去。怡江走到約好的商店門口,下來卻沒看到他,又往下找了找,驀地發現他用的滑雪板插在雪地裏。
她感覺整個人像失重一樣往下墜,深一腳淺一腳跑過去,果然看到他被雪堆埋得只剩一個腦袋在外面,急得大聲叫他:“嘉佑!”
他躺在雪地裏一動不動,像完全失去了意識一樣。怡江不知道他傷在哪裏,不敢随便動他,急得正要起身去找人,卻聽到他含糊地呻、吟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