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蘇喜樂搖頭:“我後來就沒告訴過他了……之前是他主動聯系我, 說我也在T城,問我知不知道哪裏可以找到怡江。他說你跟家裏失聯很久,他和你媽媽都擔心,想跟你聚聚……我承認我有私心,我不想讓他失望,才讓他在幼兒園門口等。我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 對不起……”

事情過去好幾個月了, 至今回想起來,她仍舊心有餘悸。

她怎麽能想到親生父親是那種在社會新聞裏才能看到的殘暴嘴臉呢?後來在派出所隐約聽到袁小芒跟警察提起他還曾經有意侵犯許怡江,她就像數九寒天裏被人當頭潑了一身冷水,渾身都冷透了。

她這才知道原來這麽些年, 怡江并沒有偷走她缺失的父愛, 相反的,倒是替她承受了許多無法想象的苦痛和壓力。

叢嘉佑看向身旁的怡江, 她還算平靜, 目光始終落在蘇喜樂身上, 問她:“你辭掉幼兒園的工作,還有今天臉上的傷,也跟他有關嗎?”

她沒有立刻回答, 一旁的叢嘉茂接話道:“辭職的事, 是我的主意。了解到她跟怡江繼父的這層關系之後,我認為她不适宜再密切接觸叢家任何一個人。何況這對她自己和她媽媽, 也是一種保護。”

“你早就知道這件事, 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們?”叢嘉佑問。

“請蘇老師來家裏教鋼琴是我的主意, 我當然要負責。至于之前,這種盡職調查之類的事情本來應該是由你去做的,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只是無所謂呢!”

“你這是諷刺我對孩子的監護不夠到位?”

叢嘉茂笑笑:“不,說到底,還是我的過失,星辰和大海畢竟是我的孩子。”

不知怎麽的,這句話比其他任何一句對他的打擊都更沉重。

怡江似乎沒把他們的争執聽進去。她想到今晚媽媽打來的那通電話,說什麽趙成康遇到麻煩去找其他女人,八成就是找上了前妻和前妻的女兒。畢竟他已經知道蘇喜樂工作的地點,這麽長時間接觸下來,對她既有的生活軌跡肯定也摸得一清二楚,假如他忌憚自己這邊有叢嘉佑和梁伍這樣的人撐腰,那的确是很容易就調轉頭去吸親生女兒的血。

結果如何,今天蘇喜樂臉上的傷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剪不斷,理還亂,她以為能跟過去做個徹底切割,事實上哪有那麽容易?眼前這一團亂麻,讓她也有點迷茫,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今天來找你,是想提醒你躲一躲。”蘇喜樂終于也收起眼淚,對怡江道,“我爸他最近生了病,急着用錢,整個人更加喜怒無常,我怕他會有魚死網破的想法,我的話……他聽不進去。”

“所以他對你動手?”

蘇喜樂又垂下頭。這是讓她覺得最痛最難受的,仿佛印證了她之前所有不好的預感,然後由本人親手打破她這麽多年來對父親的孺慕之思。

臉上的傷會痊愈,心裏缺失的那一塊反而塌陷得更加厲害,也許永遠都補不上了。

“我明白了。”

怡江站起來,沒再說別的,徑直往樓上房間走。

叢嘉佑有點擔心她,看了看在座的另外兩個人,也跟着她上樓去了。

叢嘉茂盯着蘇喜樂臉上的傷,抽走了她握在手中的冰袋,換自己的指尖貼在她冰涼的面孔,蠱惑般說:“看來你今晚只能留下了,要不要到我放間來坐坐?”

怡江收拾好幹淨衣物進了浴室,叢嘉佑硬擠進來,反手鎖上門。

“別鬧了,我只想好好洗個澡。”

“沒鬧,我陪你一起洗。”

這還是他房間的浴室呢,她怕晚上在孩子那邊洗澡吵醒他們,他特地借給她用的,總要收點“利息”。

怡江只能由他去。

脫了衣服,兩人赤誠相見,他知道她心裏壓着事兒,真就不鬧她,貼心地幫她把落下的碎發別進發髻才打開蓮蓬頭,嘩嘩的水幕下,他把香皂擦在浴花上,揉出豐富泡沫,然後往她身上抹。

她身體是光滑的蜜色,一團團白膩的泡沫抹上去,像蜂蜜蛋糕上的奶油,無比誘人。

他似乎覺得那浴花不好用了,直接上手抹,掌心的弧度和溫度都跟随她身體的曲線走,不肖一個來回,雙手也變得不夠用了,于是又換自己的身體,所有泡沫抹在自己身上,然後抱着她慢慢推勻。

“蘇喜樂的話,你聽進去了也別太擔心,有我在,不會讓他再傷害你。”

“嗯,其實就算躲,我也不知該躲到哪兒去。”

她從老家躲到T城,又從T城躲到泰國,但最後不還是被他找到。

叢嘉佑低頭看她一眼:“你忘了,我們還有個新家。我們可以帶着星辰大海搬到那邊去住。”

“那蘇老師怎麽辦?”

“你還叫她蘇老師?她處心積慮這麽久,上回還害你被那人渣打,誰知道還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

怡江搖搖頭:“她其實沒做什麽。你忘了?早在她成為星辰他們老師之前,那個人就找到我的住處去了。就算她不說,今天那人看到紀錄片也能按圖索骥找到夜市來,早一步晚一步,沒什麽差別。”

叢嘉佑哼了一聲:“這麽說,我還得感謝她了?”

她推開他作亂的手,轉身改為他擦身體:“可不是?要不是那次你知道了我家裏的事開始同情我,說不定現在都還不能理解我的選擇,還跟我橫眉冷對呢!”

“那才不是同情!”他頓了一下,聲音低下去,“是愛情。”

怡江沒忍住笑了,他又惱羞成怒:“這有什麽好笑的!”

“沒有沒有,就是從你嘴裏聽到愛情這樣的詞覺得有點不真實。”

“怎麽不真實了?不然你覺得我對你是什麽,一直都只是同情嗎?”

他帶了點委屈,恨不得心都剖開給她看了,她竟然懷疑這份感情的純度。

怡江就不解釋了,默默給兩人身上都仔細擦了一遍,問他:“可以沖水了嗎?”

水幕又從頭頂的蓮蓬頭傾瀉而下,很多不快和負能量仿佛都随水流而去。他的唇不知道什麽時候貼上她的,纏住了就不願松開,力道漸漸失了準頭,又拆了她的頭發,手指在她發間穿梭,理順了,人也被按着手腕推到牆壁上,貼着身後微涼濕滑的白瓷,咬唇任他胡來。

熱氣蒸得兩人呼吸都粗重不已,他才咬着她的唇含糊道:“我覺得蘇喜樂有件事說對了。”

“什麽?”

“我們應該搬到新家去住,這裏就留給我大哥。”

“你是覺得我們這樣不方便,還是存心想成全他跟蘇老師?”

叢嘉佑愣了一下,驚訝道:“你說他們倆有……”

有奸/情這幾個字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咽下去。

怡江笑了笑:“你不會真的以為他們之間怪怪的只是因為你大哥發現了她的這層關系吧?”

“不然呢,你看出什麽來了?”

怡江搖搖頭,這是女人的直覺,只可意會,沒法向他言傳。

所以她剛才沒再多管閑事就上樓來了,相信叢嘉茂一定自有主張。

果不其然,他安排蘇喜樂在隔壁的小樓住下。适逢幼兒園傳染病高發時段,星辰大海他們班要關班二十天,蘇喜樂不用去點卯上班,兩個孩子也在家休息,意外地發現仍然可以天天跟最喜歡的老師在一起,格外欣喜。

如果可以,任誰都願意回到孩童年代,或許無憂無慮,不像現在有這麽多紛紛擾擾。

沒兩天,小美也來了,進門就給蘇喜樂一個大大的擁抱:“幼兒園是不是開到姨姨家了,連蘇老師都在呀,真好!”

梁伍說:“不上幼兒園她在家就悶得發慌,我手底下的人也不知該拿她怎麽辦,所以把她送過來,希望你們不會介意,晚上我來接她回去。”

怎麽會介意?他不僅送來小美,還有阿華阿标兩位最得力的保镖,門神一樣守着燕雨山房,分明是聽說了趙成康的事,特意派了人來保護他們。

如果單只是派人過來,怡江怕不會接受,叢嘉佑恐怕也要吃醋,但加上小美就不一樣了,梁伍的掌上明珠,有人跟随保護,再正常不過。

怡江知道他的用心,但也好奇他是怎麽知道趙成康的事。那天見面時他說的近期有麻煩就去找他,應該說的就是這個,她當時還沒想到這一層,但顯然是有人先提前跟他提過。

那天她回家之前,叢嘉茂跟他聊過幾句,想來想去也只有他會這麽做了。

相處這麽一段時間,怡江漸漸對他生出由衷欽佩,這種随時掌控大局,提前布好棋子為我所用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夠具備的。

即使跟他一樣擁有超高智商、天賦異禀的弟弟叢嘉佑,因為心思單純,就算事前防範,也不可能做到這樣。

不過想一想,這麽強大的掌控欲其實還挺變态的,跟他做敵人或對手一定會覺得非常棘手。

難怪叢嘉佑也一直在找機會逃離,不管是不是有意識的,他其實是真的不想再生活在兄長的影子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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