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魂燈的光在少年琉璃般的眸中跳躍。
是司笑的魂燈。
那耀眼溫柔的亮色鍍在姬子癡臉龐, 為少年肌膚澆上淺淺的雪色。
他像迷路的貴公子，撿到一盞照明的燈。
想到姬子癡手中的光是她的魂燈，跳躍的影子代表她的生命力, 司笑的心髒緊張地像被揪住。
“把我的魂燈還給我！”她咬着下唇。
姬子癡恍若未聞, 反而将魂燈擡到自己眼前, 少年瞳孔被光刺激，驟然轉變光華，輕幽幽道：“我很喜歡師姐的魂燈。”
“與師姐表面不同, 溫暖柔軟, 更符合我所想要的師姐形象。”
“你要是想找溫柔可人的小師姐, 可以找別人，不要在我面前自取其辱。”司笑打斷他。
“不行。”姬子癡動作微頓，直勾勾看向司笑, “我只要司笑師姐。”
器靈就是司笑，沒有人可以替代器靈, 也就是說......姬子癡長睫微顫, 沒有人可以替代司笑。
如果司笑能對他像器靈對他那麽溫柔就好了。
他要怎麽做, 才能改變司笑對他的态度呢？果然，還是要“勾引”她麽。
她騙他, 他當然要報複她。
“司笑師姐, 我想, 我知道我的築基禮是什麽了。”姬子癡小心地露出一抹笑。
少年的笑十分溫良, 甚至可以稱得上精致又無辜。但司笑心中只有警惕，聞言也只是發出了一個語氣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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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這盞魂燈作為築基禮，師姐能滿足我的心願嗎？”他依然笑着，在司笑眼中就像是一個不谙世事讨要禮物的壞孩子。
司笑不由得罵道：“你瘋了！這是我的魂燈！”
說完, 怕激怒男主，司笑收了收情緒，努力讓自己聽上去不那麽激動。
“你要我的魂燈作甚？魂燈又不可能威脅我的生命，不過是沒用的東西罷了。”
“你要是覺得這燈光好看，我可以送你高級的琉璃燈啊，比我的魂燈還好看的那種。”
“我不要別的築基禮，我只要這盞魂燈。”姬子癡搖了搖頭。
她怎麽可能把魂燈送給男主。司笑耐心告罄，“姬子癡！把我的魂燈放回去。”
“所有魂燈都必須放在儲魂閣內，除了死去的弟子，還有、”司笑的話驟然一頓，接着改口，“反正，你快點把我的魂燈放回去。”
“還有什麽？”姬子癡卻偏偏抓住她不說的地方問。
“你死了這條心。”司笑輕嗤，“還有結為仙侶的修士可以互贈魂燈，代表抵死相守，但你跟我是仙侶嗎？”
“你覺得我喜歡你嗎？而且，你也不可能喜歡我吧。所以你快點乖乖地把魂燈放回去。否則，惹我生氣，我待會兒就把你扔蛇窟裏。”
“這次就算緣汝真人來了我也不放。”司笑繃着表情，努力惡毒地威脅。
姬子癡卻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歪了歪頭，道：“那我用我的魂燈交換，師姐是不是就可以把魂燈給我了。”
司笑當然不給。
男主這麽堅定地想要她的魂燈，讓司笑更加懷疑了好嗎。
姬子癡肯定是想利用她的魂燈對她做什麽，比如報複她之類的。
司笑道：“你的魂燈根本就沒有錄入，你去哪裏弄一個魂燈跟我換？所以你現在要做的，是乖乖地把我的魂燈放回去。”
她話音落下，司笑看到姬子癡面上有些怔然，似乎是她的話提醒了他——想起自己還沒有魂燈。
姬子癡長長睫毛撲閃，“那還有什麽能換？”
他聲音雖小，但司笑還是聽到了，司笑嘴角一扯，覺得姬子癡總算可以放棄了吧？
但是——
“你要對我的魂燈幹什麽！”看到他接下來的動作，司笑驚道。
見姬子癡忽然拔劍，鈴铛聲劃過司笑的耳膜，少年漂亮地揮出一抹劍氣，随即把魂燈扔上去。
就在司笑以為她的魂燈要被打碎而下意識閉上眼時，一道力抵在她的脖子上，後背兀地靠上身後空架子。
當司笑再次睜眼，看到她的魂燈浮在空中，不，準确地說，應該是有一抹劍氣托着魂燈。
姬子癡放這麽高，還用劍氣護着，絕對是故意不讓她去碰。
“你把魂燈給我。”
“那我們既往不咎。”
少年清弱音色微啞，在她耳邊響起。
司笑想也不想，就拒絕：
“不行。”
“絕對不行。”
雖然她是下意識拒絕，但她的拒絕是存在自己的道理的。
魂燈需要抽取修士的一絲魂絲才能制成，司笑是胎穿過來，制作魂燈時抽去的魂絲屬于她自己的魂魄。
也就是說，那盞魂燈中存在司笑本人的一絲魂魄。
完成所有任務離開這個世界時，系統會抽走所有魂魄，自然包括魂燈中的魂絲。
把魂燈給男主，萬一他做什麽手腳困住了她的魂絲，那她就無法離開這個世界了。
“師姐，只要是我有的，都可以跟你換。”
耳邊姬子癡的聲音幽幽，飄過司笑的耳骨，她因腰肢的酥麻回神。
少年雙手輕輕扶在她的鎖骨與脖頸交界處，差一點就要掐住了。
他似乎是要掐死自己的仇人，但又輕輕地把重量壓在司笑身上，兩人的距離似遠非遠，一觸即燃。
姬子癡輕輕勾着桃花眸，多情的眼尾褪去稚氣，濃密長睫撲閃，眸中僅有一人——司笑。
他的話語，帶了點暗示的意思。
然而，男色在前，司笑頭腦也是十分清醒，不為所惑。
把魂燈給姬子癡？她腦子進水才會把一個回到現實的把柄拱手送給男主。
“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給。”
姬子癡稍頓。
在司笑悄悄從錦囊裏拿攻擊法器時，他笑了一下，有點滲人，“師姐，你不要後悔。”
“我不後悔。”反正她本身就是要被男主讨厭死的人。
不給姬子癡魂燈，他不滿意就不滿意呗，債臺高築不怕多加一筆。
在司笑以為姬子癡要生氣或者推開她時，他什麽也沒做。只是靜靜地低下頭埋在她的脖子處，靜了會兒。
司笑：“？”
莫名感覺姬子癡的臉有點燙。
接着，她的思考被打斷，因為姬子癡摸了一下她的淚痣。
這是姬子癡第二次碰她的淚痣，少年瘦白指節與她的眼睛就差那麽一點距離，司笑脊背發麻，莫名怕他突然挖了她的眼珠。
不過幸好男主沒她想的那麽殘暴，他只是像不小心碰到那樣，很快收手。
在司笑緊張的目光下，姬子癡收了戾氣，慢吞吞地把魂燈放回原處。
有點說不上來的......不情不願的乖巧。
“師姐接下來要我做什麽？”姬子癡咬着薄唇，漂亮如雪的臉溫順，仿佛剛才把她壓到架子上的人不是他一樣。
司笑揉了揉自己發疼的肩膀，留給他一聲冷笑，“當然是滾出儲魂閣。”
見自己的魂燈安全地擺回去了，司笑自然也是要離開，只是她發現姬子癡一直跟在她身邊走。
“你跟着我做什麽？”司笑細眉挑起，眸中含着嗔意。
“只有一條路。”少年委屈，“我又不是金丹修士，不會禦劍，只能靠一雙腿，當然要跟師姐一起走路了。”
司笑：“......”
是哦。
好像沒問題。
儲魂閣的樓梯曲曲折折，說好聽是回環曲折，說難聽就是陡峭難走。
姬子癡在，她也不好上藥，于是司笑一邊走路，一邊無意識揉着肩膀的淤青，腳下沒怎麽注意，差點踩空。
胳膊被一只白皙的手抓住，司笑面無表情甩開。姬子癡卻抓住她的袖角，沒有松手。
因為被拽着走不了，司笑額頭突突跳，“你又怎麽了？”
“我能牽着師姐走路嗎。”姬子癡攥緊女郎袖角，長睫濕潤。
“不行。”司笑極其堅決。
少年喉結滑了一下，視線放在司笑的肩膀，“我才發現師姐的肩膀受傷了。”
還不是因為你把我撞到架子上，司笑冷漠。
姬子癡道:
“我心中歉意。”
“不知道要怎麽彌補。”
“師姐肯定不願意讓我幫你上藥，所以，我想牽着師姐的手，防止師姐摔倒，以此作為補償。”
姬子癡指尖抓着司笑的袖角，微垂長睫，周圍魂燈的光明明滅滅，少年纖細身形染上朦胧。
在姬子癡面前，靈蛇早就失去了威脅作用。
她自己扯也扯不開，眼見兩人越站越久，司笑不耐煩，“你到底走不走了！”
她這句話落下，姬子癡輕輕笑出聲，接着不等她抽開就抓住司笑的手。
“當然走。”
“我牽着師姐走。”少年的衣角擦肩而過，他走到了司笑前面。
司笑眸中閃過一瞬怔愣，姬子癡牽着她的手，帶她穿過魂燈。
明明滅滅，像煙花般璀璨，像星空般幽亮。
司笑不由得出神，注意力放在身旁的魂燈。
姬子癡自然也看到了這些魂燈，與司笑欣賞的情緒不同，他看到了一些讓人讨厭的名字。
魂燈的旁邊會标修士的名字，姬子癡簡單瞥了一眼，發現竟然都是恃強淩弱欺負過他的人。姬子癡眼底暗沉，手中的力道不由得收緊。
“嘶......你輕點。”司笑的聲音喚回他的思緒。
姬子癡如夢初醒，忽然停在原地。
司笑猝不及防，差點撞到他背上。
她還沒出聲指責，姬子癡先出聲：“師姐，這些魂燈的光，所代表的人都是靈墟宗的弟子麽。”
“當然。”
“師姐喜歡他們嗎？”姬子癡抿緊薄唇，眼底變得冷漠。
他一點也不喜歡那些人。
他們的魂燈照在他的身上，都讓他覺得惡心。
“......”司笑沉默了一下，含糊其辭，“還行吧。”
靈墟宗弟子大多怕她，她也沒怎麽跟他們認識。但她作為某種程度上的少宗主，總不能說讨厭人家吧。
“哦。”姬子癡嗓音冷淡，忽然問，“這些魂燈會有滅掉的一天麽。”
“啊？”
姬子癡耐性極好，慢慢說出自己的想法，“會全都滅掉麽。”
司笑不以為意，“怎麽可能，這麽多弟子。”
“是麽。”姬子癡笑了笑。
接着，他若無其事地牽着司笑的手走，司笑望着少年背影，看到他纖細帶着骨感的脖頸，肌膚如玉落入後衣襟，兩人很近，但卻像突然拉開了距離。
司笑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姬子癡的情緒似乎恢複了點平和，沒有剛才那麽喜怒無常了。
二人之間的氛圍沉默了一段路，直到快離開儲魂閣時，姬子癡停下，低低出聲：“師姐，你會離開靈墟宗麽。”
他嗓音像壓抑了什麽情緒，似玉珠摩挲過耳朵。
司笑抿了抿唇，難得柔和了語氣，“不會。”
“那如果有人誘惑你，讓你背叛呢？”少年卻兀地靠近，壓低上身，與她相視。
司笑的眼睛漂亮，高貴，就像天生就被捧着奉着的明珠。
姬子癡看着她的眸子，不由得怔愣，這樣的人，真的會像他夢中那般，最後變得那麽狼狽麽？
姬子癡還記得自己做過的那個夢，司笑為了一個魔修背叛靈墟宗，最後被抓到他面前。
雖然只是夢，但姬子癡卻覺得像親身經歷般。
也許是預知，這也說不定。畢竟修士們的機緣千奇百怪，他會遇到預知夢也不是沒可能。
如果那個夢是未來，那豈不是說司笑這樣的人會為了一個魔修背叛宗門，丢掉驕傲，變得狼狽可笑麽。
雖然覺得這也算是她罪有應得，但姬子癡卻笑不起來。
居然有魔修能誘惑她，讓她背叛宗門。
那個魔修是誰？
“師姐，當真沒有人能讓你背叛靈墟宗？”姬子癡幾乎是本能，捧起了司笑的臉。
他不知道，他現在的眼神有多麽可怕。
“真的沒有。”被男主這麽盯着，司笑慫了不少。
“如果是我呢？”姬子癡卻反問。
他想，如果真的有魔修誘惑司笑，那還不如讓他誘惑。
讓她為了自己背叛靈墟宗，這麽想來，也算是對她欺騙他的報複。
“就算是你也不行。”司笑毫不猶豫，怕姬子癡再這麽奇怪地問下去，直接搬出橫清仙祖的名號。
“我爹是橫清仙祖，橫清仙祖是上一任宗主，我要是背叛靈墟宗，豈不是讓修仙界笑掉大牙。”
“哦。”雖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看司笑如此拒絕的态度，姬子癡不免有點細微的失落。
他眨了眨眼，又道：“師姐，只要你不離開靈墟宗，那我也不離開。”
司笑不知道姬子癡這閉關的時候腦子裏到底想了什麽，她一頭霧水。
同時，司笑心想男主怎麽還不放手。她悄悄扒着姬子癡的手，想讓姬子癡不要再繼續捧她的臉了。
“師姐，如果你的魂燈滅了，其他人的魂燈都要滅。”姬子癡突然冷冷來了一句。
聞言，司笑表情頓時僵硬，她看不出姬子癡是在開玩笑還是在說真的。
司笑心情微妙，“你不是恨我嗎？”怎麽還搞什麽陪葬？瘋了嗎。
“就算是恨你，也只有我親手才能殺了你。不，我不會殺了你，我喜歡你的魂燈，所以我會留你一命。”
感受到她身體變僵，姬子癡嘴角微勾，“我在開玩笑。”
魂燈全滅等同于滅掉整個靈墟宗，這種事太過費力，後續還難以收拾，他還不至于失了理智。
“你喜歡這些魂燈麽。”
“只要你在，它們就一直亮着。”
我會為了你，暫時不殺那些人。
只要你能變得像器靈那麽溫柔。
姬子癡松開手，少年拉開二人的距離。很快，司笑與他隔了一道門的距離，司笑回頭，見姬子癡沒有跟上來。
他站在儲魂閣內側，魂燈的光猶如鬼火，冷冷在他衣角上跳躍。
“司笑師姐，不喜歡被人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吧。”姬子癡乖順笑道，“所以我在這裏藏一會兒再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