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姬子癡剛回到緣汝山峰, 緣汝真人慢悠悠走過來，上下看了看他，挑眉：

“聽說你去了儲魂閣？”

少年抿了抿唇, 一副害怕責罵的知禮模樣。

“弟子參加完思亡會, 心中為逝去的弟子惋惜, 一時迷惘，不知不覺迷了路，才不小心走進儲魂閣。”

“弟子不是故意的......”

緣汝真人打斷道, “好了, 為師相信你。”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

他想了想, 說：“再過幾日，宗門大賽就會舉辦，你作為我的弟子, 我幫你報上名額了。”

“你剛築基出關，也許還有許多不适應的地方, 早些回去休整練習罷。”

“師父。”姬子癡忽然攔在緣汝真人面前。

“還有何事？”緣汝真人挑眉, 閃過不悅, “你莫非不想參加宗門大賽？”

宗門大賽百年一次，是對各大宗門的排名進行重新定位的賽事。

賽期長達一年, 綜合考評, 包含多種比賽。

馬上要開始的第一次比賽是試煉之比。

屆時各大宗門都會派出優秀弟子, 組隊試煉競争, 或擊殺妖獸或争奪珍寶，奪得點數。

其中，派出的修士基本都是宗門中的金丹修士。

“為師也知道你擔憂修為不夠，但是作為靈墟宗親傳弟子怎麽能臨陣退縮。”緣汝真人以為姬子癡害怕金丹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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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子癡眨眨眼，“師父誤會了, 宗門大賽弟子一定會參加。畢竟，弟子還想讓修士們都知道師父教導出了優秀的弟子。”

緣汝真人哼笑了一下，“這便是了。那你攔着為師作甚，有別的事？”

“師父，弟子想要築基禮。”

“嗯？不是說不要法器了麽。”緣汝真人甩了甩袖子，略有得意。

緣汝真人想，姬子癡終歸是少年修士，說出的話不經敲打。

姬子癡去參加思亡會，見到其他弟子的法器如此華麗，肯定會意識到盈靈劍的破敗，所以才急不可耐地要新法器。

緣汝真人下意識思索自己庫裏有什麽法器适合姬子癡。

本來藏夢劍挺适合的，可惜被司笑奪走了。

剩下的......緣汝真人正在思考，突然被姬子癡的話打亂頭緒。

“弟子确實不敢向師父讨要法器，弟子只想求師父錄入弟子的魂燈。”

“什麽？”

“你再說一遍。”緣汝真人愣了一下。

姬子癡眼皮微動，少年擡袖以做行禮，優雅的袖袍遮擋他的臉龐。

他聲音不緊不慢：“弟子去了儲魂閣，才發現弟子的魂燈并沒有錄入。”

“弟子覺得若是連魂燈都沒有錄入，那怎麽能稱得上靈墟宗弟子呢？所以懇求師父錄入弟子的魂燈。”

“原來是這種事，魂燈自然是要錄的，只是之前耽擱了而已。”

緣汝真人反應過來，心裏道之前他沒想着把姬子癡當弟子，所以就忘了這個事。

幫姬子癡錄入魂燈本就是他的分內之事。

緣汝真人摸了摸鼻子，道：“這件事為師會做的，你也不必當做築基禮，你有想要的法器麽？”

“法器沒有，只是......”姬子癡猶豫，“弟子有一個不情之請。”

“講。”

“弟子能自己保管魂燈麽？不把魂燈放在儲魂閣內？”

緣汝真人奇怪地看他一眼，“雖然和規矩不符，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千萬不要被人诓騙了，缺靈石的話直接找為師，為師還不至于苛待你。”

姬子癡臉上露出疑惑，像是不懂他為什麽這麽說。

“就是不要把你的魂燈拿出去賣靈石。”緣汝真人撇撇嘴，“之前有弟子不懂事，為了強化自己的法器，把魂燈拿出去賣，稀裏糊塗丢了一縷魂絲，雖然不影響生命，但總歸是修煉的隐患。”

“魂絲？”姬子癡長睫微翕，“魂燈內有魂絲麽。”

“當然，這是制作魂燈的條件。”說着，緣汝真人伸出手，隔空點了一下姬子癡的額頭。

魂絲被抽離的瞬間，姬子癡感到魂魄脫離掌控所帶來的極度不安，他攥緊手指，忍住心底湧出的滔天暴戾。

緣汝真人莫名後背一涼，他收了法術，瞥姬子癡一眼，少年臉龐白皙，笑容溫和，看上去溫良乖巧。

看不出問題。

而且姬子癡身上沒有魔氣。

于是緣汝真人就沒放在心上，秉承要做一個傳道受業好師父的想法，他讓姬子癡看了看指尖上的魂絲。

“諾，這就是你的魂絲，待會兒幫你錄入魂燈。”

一縷幽冷的魂光映入姬子癡眼中，他下意識回憶司笑的魂燈，将她的溫柔與自己的凄冷進行對比。

“謝謝師父。”姬子癡低頭行禮，掩下嘴角譏諷的笑。

他怎麽能猜測司笑的魂燈是醜陋的呢。

明明，他的魂燈才是醜陋的。

***

對于宗門大賽，司笑之前不需要參加。

畢竟，她修為只有築基，根本輪不到她，之前的三百年都是如此。

但這次，卻不同了。

“我為什麽要參加？”司笑手一支，眼睫一擡，撐着下巴睨席劍。

“這是真人們讨論出的結果。”席劍脊背挺直，低冷的嗓音慢條斯理。

司笑嗤了一下，“哦，這就是你今日特地前來的原因。”

司笑身邊的小童努力朝席劍使眼色：別惹司笑師姐生氣。

讓司笑一個築基參加宗門大賽，不就是為難她麽。

三大真人們都不願親自過來面對司笑，于是就派席劍來通知。

至于相青玉？席劍不怕司笑，而相青玉可能被司笑直接趕回去。

“司笑，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在瞞你什麽嗎？”席劍思索後，少有的哄道：“等你參加完宗門大賽，就能知道了。”

司笑換了個手撐下巴，“試煉不能帶寵物，我的靈蛇不在，你讓我一個築基去那裏幹什麽？丢臉麽？”

“而且，之前的宗門大賽我都不需要參加，怎麽這次就需要了？難道你們人手不夠？”

“我靈墟宗身為三大宗門，竟然連參加宗門大賽的人都找不出來，簡直是笑話。”司笑敲了敲桌案。

“當然不是。”席劍道，他劍眉深蹙，似乎想說什麽反駁，但是想不出怎麽反駁，于是只是說：“這是真人的決定，我只是來通知你而已。”

“那你回去跟真人們說我不想參加。”

“不行，名額已經确定了，除非死，不能反悔。”

“司笑，你在靈墟宗已經待了三百年，宗主之位也空缺了三百年。”席劍見她不樂意的樣子，沉下聲音。

“真人們代理宗主事務也代理了三百年，你覺得，真人們真的那麽心甘情願麽？一直當代宗主？”

“宗主？他們誰想當就誰當，我也沒有攔着他們。”司笑不以為意，接着她笑了，“如果你想，那你現在就可以去當宗主呀。”

“你們是顧忌我所謂的少宗主名號麽？可是，我修為停滞，怎麽能當宗主呢。”

“倘若事情真的這麽簡單就好了。”席劍抿了一下唇，“司笑，如果我說......”

他喉結微動，迎着司笑的眼睛，緩緩道：“如果我說，你修為停滞和宗主之事有關，你會如何？”

修為停滞是司笑的雷區。

她嘴角的笑肉眼可見消失，一雙眸子冷的吓人。

“你的意思，這是人為的？”

“有人為了宗主之位陷害我？”她的嗓音已經像摻了冰塊。

“席師兄！”小童臉色大變，讓席劍不要說了。

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麽了，但他還不想聽到會被滅口的事情。

“沒有。”席劍簡短的兩個字打破冰冷氛圍。

他又道了一遍，“沒有人陷害你。”

“我只是說，和宗主事宜有關，并沒有說有人為了當上宗主故意陷害你。”

“那宗主之事又怎麽與我的修為有關了？”司笑歪了一下頭，眸底還是冷的。

“你只要參加完宗門大賽，就知道了。”席劍卻道。

“所以這是在要挾我？”司笑眯了眯眼。

“席某不敢，如果你還是不想參加，那就不參加。不過，你可能永遠都不知道如何克服修為停滞了。”

席劍這麽說，司笑當然是生氣了。

她讓席劍滾出去，但最後沒有拒絕參加宗門大賽。

“司笑師姐，那宗門大賽您要參加麽？聽說明天就要出發了。”小童瑟瑟發抖。

“參加？”司笑冷笑，“當然參加，我倒要看看他們都在瞞着我弄什麽鬼把戲！”

小童随着她的語氣抖了抖肩膀，十分害怕。

他擡頭，見司笑離開，弱弱出聲：“司笑師姐，您要去哪......”難道要捉人扔蛇窟裏洩憤？

“別跟着我，讓我一個人靜靜。”女郎冰冷的嗓音傳來。

“......”

待走出洞府，四下無人後，司笑臉上的怒意消散，恢複平靜。

生氣？司笑其實不生氣。

剛才在席劍面前，司笑只是做樣子，在演戲而已。

“演戲真累。”司笑揉了揉僵硬的面部肌肉。

雖然在修仙界以靈墟宗司笑的身份活了三百年，親身經歷從天才變成築基廢物，但司笑其實并沒有那麽痛恨這停滞的修為。

她的修為是她的一部分，有什麽好讨厭的，這也算是她和惡毒女配性格不同的地方。

至于宗門大賽，司笑肯定要參加，畢竟接下來她還要在宗門大賽裏虐男主。

不過，按照惡毒女配的人設，她總不能興高采烈直接說同意吧？

宗門大賽會看到很多新秀，還都是天賦優越的新秀。

惡毒女配嫉恨天才，聽到宗門大賽的名字她心裏的嫉妒就控制不住。

司笑能怎麽辦？

只能跟以往一樣，裝樣子了。

嘴角終于不那麽僵硬後，司笑又眨了眨眼舒緩眼睛的疲勞。

她看到旁邊池中映出的女郎樣貌——美豔嬌柔，眸色傲慢。

司笑不由得出神，惡毒女配司笑的人設和她本人不一樣，但在這個世界待久了，竟也分不清她眼中的情緒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還是要早點完成任務離開這個世界才行。

司笑暗中想着，這時忽然瞥見一抹白色衣角。

她朝山下看，修士視力很好，所以她很快捕捉到那人的臉龐。

嗯？那不是姬子癡麽。司笑若有所思，慢吞吞走過去了。

“......”

試煉之比的場地自然不在靈墟宗，緣汝真人讓姬子癡回到洞府收拾行李。

姬子癡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回到洞府了。

之前半年的時間，姬子癡都在緣汝真人的山峰閉關，後來為了修煉方便，也是幹脆在那邊住下了。

姬子癡回來感到意外的是，他的洞府幹幹淨淨，一點也不髒，像是有人定期打掃一樣，讓姬子癡準備好的清塵絕頓時失去了用武之地。

也許是小童打掃了，姬子癡猜測，只是奇怪于為什麽打掃的小童那麽清楚他擺放物件的習慣。

不需要打掃的話......那他其實也不知道回來要做什麽。

姬子癡沒什麽東西要當行李帶走的。

之前他唯一的行李是青鸾鼓，後來青鸾鼓被器靈帶走了。

姬子癡看了看空蕩蕩的櫃子機關，眸色微沉，那青鸾鼓應該就是司笑拿走的吧。

不過，說起拿走，倒不如說是物歸原主，姬子癡自嘲一笑。

如果器靈就是司笑，那也就是說她總在這洞府內陪他了？

想到此處，姬子癡心下複雜，忽然不願在這裏多待，他慢慢離開洞府。

鬼使神差，他拿出錦囊中的一壇酒。

上品靈酒，這是緣汝真人給他的福利。

但姬子癡沒覺得酒好喝，所以他收下後就沒碰過了。

他打開蓋子，聞了聞，接着默默蓋上。

他讨厭這種會擾亂心智的東西。

修為晉升到築基後，姬子癡對周圍的感知能力大幅度提高，姬子癡發現一位女郎在朝他的方向走過來。

司笑？她怎麽在這裏？是來找他麽。

姬子癡很快打消自己的這個想法，司笑怎麽可能主動來找他。

司笑的洞府就在不遠處，想來她不過是路過而已。

姬子癡見她纖柔的身影越來越近，少年低眸看了看手中的酒，心中忽然有了一個打算。

那邊姬子癡奇怪司笑過來，這邊司笑也奇怪姬子癡為什麽會在附近出現。

姬子癡成為親傳弟子後就不在那個洞府居住了，她還以為姬子癡不會回來了，甚至還悄悄跟小童計劃要怎麽把姬子癡的洞府改造成自己的小地方。

當然，這個計劃是小童根據司笑平時表現出的人設提議的。

司笑本人，還不至于惡毒到霸占別人的家園。相反，她還貼心地幫忙打掃了呢。

這時，一股清幽的酒香撲面。

上品靈酒？司笑心裏第一個反應是緣汝真人，但當她回神，卻被少年抓住了手。

這少年當然只能是姬子癡了。

司笑本來就是向他的方向走的。

姬子癡不知什麽時候到她眼前，少年白雪似的肌膚染着緋色，一雙桃花眼輕翕暈酒意。

“喝酒了？”司笑擡眉。心裏想緣汝真人簡直就是帶壞男主。

少年只是眨了眨眼，又朝她輕輕一笑。

醉了。

很可愛。

司笑心砰然跳了一下。

她觸電般收回自己的手。

所幸少年沒有抓的很緊，所以司笑倒也能擺脫。

讓司笑驚訝的是姬子癡居然還知道他面前的人是誰。

只聽姬子癡清澈的嗓音乖乖道：“司笑師姐。”

司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忽然就被他抱住了。

正面抱，司笑的臉直接埋在少年的衣襟。

“你！”司笑的聲音悶悶的，姬子癡松開，低頭看她，臉龐肌膚幾乎碰到她，他“嗯？”了一下。

“你......”司笑看着這張無辜帶醉的臉，聲音變低，“放肆。”

“嗯？”少年又發出鼻音，似乎聽不懂。

司笑：“......”

算了，她累了。

何苦在一個醉了的人面前假裝人設呢。

司笑推開姬子癡，走到姬子癡的洞府前。

她回頭，見姬子癡一步一步跟在她身後。不知道是單純要回家，還是要跟她。

司笑眼皮跳了跳，跟着酒氣看向地面，果然見洞府前的地上擺了一壇酒，一盞酒杯。

司笑不知道男主為什麽要喝酒。

但她想了想，又覺得男主喝酒沒毛病，畢竟男主這命運多舛，是個人都受不了，不愁才怪。

“咦？才喝這麽點就醉了。”司笑看了看酒壇內剩下的酒，不由得出聲，“真像小孩子。”

她話音落下，姬子癡眼睫微微顫抖，臉上醉意的面龐差點沒有維持住。

“司笑師姐，我想要築基禮。”少年溫涼的指尖忽然扣住司笑的手腕。

也許是覺得姬子癡醉了還眼巴巴地向她要築基禮實在是有點可憐，所以司笑态度比較好：

“要什麽？話說在前面，我不給魂燈。”

姬子癡的手兀地收緊，“不行，我只想要魂燈。”

司笑吃疼，甩開他的手，狐疑地看姬子癡一眼。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朦胧，凝白鼻尖泛了點紅，耳朵也紅紅的，見她眯眼看過來，居然歪了歪頭。

沒問題，司笑收回視線。

接着，她看了看自己被掐紅的手腕，不由得皺眉。

姬子癡果然很讨厭她，就算醉了也要掐她。

“你應該聽我的話。”司笑幽幽道，“在靈墟宗內，你不聽我的話，我就要虐你。”

姬子癡只是眨了眨眼。

司笑見他聽不懂，便不再說了。她彎腰撿起地上的酒壇酒盞，慢悠悠走入姬子癡的洞府。

身後少年的肩膀僵硬瞬間，接着才若無其事，像小醉鬼一樣跟随她走進去。

“過去睡覺。”司笑朝床榻的方向指了指。見姬子癡不動，司笑無奈，親自推着他的肩膀把他推過去。

“我不知道你今日怎麽回來了，不過你不是也要參加宗門大賽麽。明天要是還醉着怎麽辦？靈藥又不能解決精神上的痛苦。”

姬子癡聽着司笑的聲音，半推半就躺在床上。

她扮演器靈的時候，就是這樣擔心他的嗎？姬子癡茫然地想。

他心裏有些亂，閉上眼睛。

姬子癡沒有喝酒，只是在身上撒了點酒水。

所以他不醉也不困，司笑的動靜很快引起他的注意。

姬子癡驚訝地看過去，見司笑趴在桌邊，女郎肩膀瘦削纖細，烏發不知什麽時候散開，披散過腰。

好像是偷喝了他的酒，然後......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姬子癡：這我實在沒想到。

——

謝謝小天使嗷

讀者“不辨”,灌溉營養液+5 2020-08-17 17: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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