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1)

落座後。

席劍見司笑表情不是很好。

女郎微微咬着水潤的唇瓣, 眸色幽幽。

“你生氣了?”席劍問。

司笑淡淡道:“以後不要說你是我的仙侶。”

“但是在修士眼中,與你結為仙侶的人就是我。”

席劍抱着劍,深邃的黑眸靜靜地盯着司笑。

“司笑, 姬子癡現在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你不要去找他。”

“薛幻琴應該已經和你說了, 現在修仙界魔修強大, 他們占據了修仙界的半壁江山。”

“為了對抗魔修,三大宗門聯合餘下小宗門組成了修士仙盟。”

席劍平靜低沉的聲音傳到司笑耳中,她盯着茶盞中的漣漪, 片刻後, 慢吞吞擡眸, “三大宗門聯合的?”

“但是,我聽說靈墟宗在一百年前就被滅了。”

戲臺上幻術演着《癡鎖》的劇情,席劍背對着戲臺, 司笑的視線掠過他的肩膀,接觸到幻術演變出的神女, 眼睫低了低。

“緣汝真人飛升, 你斷了一只胳膊, 那平水真人呢?”

席劍嗓音輕淡,“我師父隕落了。”

接着, 他沉默半晌, 繼續若無其事地說:“魔修貪心, 雖然占了修仙界的半壁江山, 但仍不滿足,繼續向外攻打搶奪修士的地盤。”

“席劍,你還沒有說是誰,到底是誰滅了靈墟宗?”司笑皺眉打斷。

司笑之前以任務者的心态在靈墟宗生活,但是, 靈墟宗畢竟算是她的家園,雖然因為鎮宗之寶有過不愉快的事情,但她還算感謝靈墟宗。

靈墟宗被滅,她就算不去報仇,至少要問一問是誰滅的靈墟宗。

“你不會想知道的。”席劍眸色微沉。

接着,他又說了一句話勸司笑:“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你不要去報仇。”

“弱肉強食,這在修仙界是常事,這次不過是我靈墟宗太過享受三大宗門的稱呼帶來的安逸,沒有增強自身實力。”

“是我宗太弱了,有愧于當正道魁首。”

席劍雖然如此勸司笑,但他卻緊握拳頭,忍下提起這件事時就會升起的滔天恨意。

“放心,我怕死,不會去報仇的。”司笑道,她揚了揚好看的細眉,“所以你可以告訴我到底是誰了嗎?”

“是......”席劍頓了頓,神色掙紮,他并不想在司笑面前說出那人的名字。

在修仙界,沒有人會直稱那人的名諱,魔修們會稱他為主上,修士們會恐懼地叫他魔頭。

不過,除了他的名字,還有魔頭的稱呼外,修士們其實還可以喊他另一個稱呼。

于是席劍沉思後,道:“是仙濯君。”

司笑疑惑地眨眨眼,女郎撐着下巴,眼眸清淩淩,透着一無所知的天真。

“仙濯君是誰?”

這名字聽上去有點正道人士。

是哪位大能與靈墟宗結怨,然後滅了靈墟宗嗎?

這也不是不能接受,修仙界弱肉強食是常态。

席劍表情古怪,仍然用敘述的語氣對司笑道:“不知仙濯君用了什麽手段,讓魔修老祖逃出禁锢,魔修老祖與仙濯君聯合建立了魔宮,帶着魔修席卷修仙界。”

“靈墟宗首當其沖,被仙濯君滅掉了。”

司笑抿了抿唇,“所以,仙濯君不是什麽仙君,是魔頭?”

莫名的,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對,這個稱呼只魔頭自封的。”席劍別開眼,不去看司笑的神情。

“仙濯君的名諱,是什麽?”

司笑的目光落在席劍臉上,他喉結動了動,最終妥協,“是你我都熟悉的人。”

黑衣男子的神情浮現頹廢,金屬的左手劃過劍身,道:“姬子癡。”

“......”

現在修仙界被名為魔頭的恐懼支配。

這個魔頭是姬子癡。

她是被姬子癡憎恨的人。

也就是說,魔頭恨她。

魔頭恨她的話,整個修仙界的魔修都會對付她,都會想殺了她邀功。

聯想完畢後,司笑整個人都不好了。

系統剛走,結果她又要面臨魔頭的威脅了嗎?

席劍觀察着司笑的神情,有些愣,小心道:“我以為,你會傷心。”

司笑搖搖頭。

她不傷心。

似乎有一種力量,抹去了她的情緒。

沒有了那種感情後,她現在就是有點害怕。

席劍松口氣,說出的話卻不留情:“這樣也好,要不然,你就會變成修仙界的叛徒了。”

“司笑,如果你讓修士們知道你的仙侶不是我,而是他,那修士們可不會輕饒你。”

聞言,司笑下意識想杠,“我不偷不搶,我的仙侶是誰,你們還管啊?”

“司笑,你難道以為他不會殺你嗎?”席劍卻道。

席劍神色嚴肅,“司笑,我提醒你一句,你不要去找他。姬子癡早就變了,他已經不是你所認識的姬子癡了。”

“魔頭擁有強大的魔氣,你覺得,一個人在體內含有那麽多魔氣的情況下,性情難道還會很溫和嗎?更不要說,那個少年本來就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

司笑嘴角抽了抽,她不知道為什麽席劍總會覺得她會去找姬子癡。

她要認真享受修仙界的生活,遠離任務的一切,自然包括遠離男主姬子癡。

“我不會去找他。”司笑打斷席劍的唠叨,神情無奈。

席劍愣了愣,看着她的眼神,忽然覺得司笑有些陌生。

司笑似乎是認真的。

她真的不會去找姬子癡。

“......”

姬子癡的事情簡單說過後,席劍同司笑細致地講了講現在修仙界的情況,幫她分析待在哪裏比較安全。

“只有跟着修士仙盟才沒那麽危險,其他地方都很容易被魔修攻擊。”最後,席劍臉色難看地總結。

司笑發現,席劍提起魔頭時,帶着恨意還有害怕。

不僅是席劍,整個修仙界,包括魔修們,都害怕姬子癡。

姬子癡如今真的變得強大了。

再也不是可憐兮兮的,被欺負了一個人在角落裏舔.舐傷口,暗暗發狠話的小可憐了。

他也不需要她的保護了。

靈墟宗已經不在,靈墟宗司笑的名號沒有任何用,也保護不了魔頭。

司笑抿了一口茶,瞥見戲臺上的幻術換了。

變成了一個她沒聽過的故事。

見幻術幻化出仙氣飄渺的場景,司笑定睛看過去,發現這個幻術演繹的居然是她!

司笑:???

見戲臺上講靈墟宗司笑多麽厲害,多麽愛護弟子,多麽不畏強權,多麽聰慧。

作為靈墟宗大師姐,她提前發現潛藏在靈墟宗意欲危害修仙界的魔頭,指出魔頭心懷不軌,然後刺殺魔頭!

又講她與魔頭大戰三百回合,最終悲慘隕落,在衆弟子們因她的隕落悲痛欲絕時,橫清仙祖降臨,帶着緣汝真人和司笑一塊飛升了。

霎時,仙光普照,魔頭自慚形穢,這才躲藏了十年,修仙界贏來暫時的安穩。而靈墟宗司笑,是修仙界的大英雄。

司笑:.......絕了。

“那是什麽?”司笑艱難出聲。

正主在面前,席劍不由得摸了摸尴尬的雞皮疙瘩,“那都是修士們杜撰的,你不必在意。”

“你總是來茶樓,就是為了看這個?”司笑看着席劍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席劍幹巴巴笑了一下。

在席劍尴尬地用腳指頭扣出一座宅邸時,有人來找他。

解救了!席劍松口氣,換上高冷的面龐看向來人,“出什麽事了?”

傳信的修士看了看司笑又看了看席劍,最後俯身對席劍耳語了幾句。

魔宮左護法在附近現身了。

席劍情緒頓時沉下,“司笑,我有要事需要去處理,你在茶樓等我,可以嗎?”

“可以。”司笑不在意擺擺手。

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待在茶樓等着也沒什麽。

茶樓是修士仙盟的地盤,有重重陣法保護,絕對安全,于是席劍放心離去。

***

司笑沒想到,席劍居然會離開那麽久。

她在茶樓等了兩天,也沒見到席劍回來。

幸好,茶樓能夠提供住宿,所以司笑才沒有睡到桌子上。

席劍一直不回來,她也沒有離開茶樓。

因為直覺告訴司笑,離開茶樓會遇到危險。

四周有一種不祥的氣息,似乎有魔修中的什麽大人物來到這裏了。

司笑又在茶樓等了幾天。

一天清晨,她醒來聽到外面傳來修士們驚恐的喊聲。

“是魔修散發的通緝令!”

說來也巧,修士們話音剛落,就有一張通緝令正好穿過牆壁,飛到司笑眼前。

真的是穿過牆壁飛過來的。

司笑咬緊唇瓣,見這張具有魔氣的通緝令,向後退了一步。

茶樓安全個屁。

魔修發的通緝令這麽簡單就飛過來了。

司笑心裏頓覺席劍不靠譜。

但司笑并不知道,席劍說的話是事實,只是隐瞞了一些信息,茶樓确實很安全,能夠阻攔大部分的魔修,除了那幾個厲害的——魔頭、魔宮左右護法、魔修老祖。

席劍也沒想到那幾個厲害的會跑到茶樓。

這次散發通緝令的,是魔宮左護法。

所以茶樓的法陣攔不住。

通緝令上帶着不詳的魔氣,司笑本能覺得排斥,她看也沒看,向屋外走。

樓下修士的對話傳入司笑耳中:

“魔修為什麽通緝她啊?司笑前輩不是都飛升了嗎?”

司笑邁出的腿頓時收回。

她靠在門後,一臉驚恐。

被通緝了?

她連姬子癡的面都沒見到,就直接被他通緝了?

姬子癡怎麽知道她醒了,還是說......姬子癡就是那個把她放在靈山的人?想到這裏,司笑又搖搖腦袋,甩掉這個猜測。

如果是姬子癡把她放在靈山裏,那他為什麽會那麽久沒有去看她?

靈山那裏很顯然是被荒廢了很久。

司笑思索了半晌,眼前兀地一亮,是魂燈!

她的魂燈在姬子癡那裏!

司笑悄悄把門打開一條縫,聽外面的談話。

“你們為什麽都覺得司笑前輩是飛升了?她不是死了嗎,聽說靈墟宗都要埋她的屍體了,但是她的屍體被偷了。”

司笑無語凝噎,她本尊都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這種奇遇。

“但是魔修都通緝她了,說明司笑前輩活着回來了。”

“不過,魔頭看來是真的恨司笑前輩,這麽快就散發了通緝令。”

司笑安慰自己,姬子癡通緝她,也許是為了找她,但當她聽到下一句話,臉上神情頓僵。

“魔頭要司笑前輩的人頭,用十、十萬靈石懸賞......”讀到懸賞數額,那人聲音都不對了。

司笑默默把門關嚴實。

雖然修士們憎惡魔修,不會幫魔修。但保不準,會有被利益誘惑的人,來拿她項上人頭去邀功。

司笑糾結片刻,撿起地上那張通緝令。

她有點緊張,但看清通緝令上的畫像後,緊張頓散,甚至還想笑。

不知道是誰畫的畫像,堪稱靈魂畫手,拙劣的畫技就像是一個小孩。

這個小畫像除了眼角的淚痣,其他地方跟她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司笑把通緝令扔到地上,踩了踩。

司笑有點不滿,又有點果然如此的感覺。

她廢了姬子癡的靈根,所以肯定是姬子癡恨她,要殺了她的。

總不能期待姬子癡那樣的性格能以德報怨。

将心比心,姬子癡要是背叛她廢了她的靈根,讓她那麽痛苦,她肯定也恨姬子癡。

如今的局面是因為她自己先招惹姬子癡的,所以她今後會躲開姬子癡。

司笑還不想湊到姬子癡面前,被他弄死。

“......”

席劍還是沒有回來。

司笑卻是越來越不想在茶樓裏待了。

茶樓給她的感覺越發不安全。

就比如,她喝口茶,就會有一張縮小版的通緝令貼在茶盞底部。

跟詛咒一樣,每天都能見到魔頭通緝自己的通緝令。

司笑覺得她的精神再強大,也受不了這種恐吓。

傍晚,司笑聽到敲門聲,店小二道:“修士仙盟接您的人來了。”

司笑眼前一亮,急急走過去,打開門。

看清門外的場景,她心裏兀地一跳。

根本沒有什麽店小二。

只有在地上躺的一個孤零零的皮影木偶。

司笑肩膀僵硬,脊背發涼,心想這來的魔修居然還跟鬼一樣吓她。

傻子才站在門口。

司笑當即就要關門,但她的身體卻不受控制。

她眼睜睜地感受到自己俯身彎腰,纖細白皙的指節撿起地上的皮影木偶。

這個皮影木偶是相連的男女。

司笑眼睫顫抖,被一雙無形的手握着,不受控制地擺弄皮影木偶。

只見木偶上的女子靠向男子,像是依偎,但是司笑看的清楚,女木偶的手中有一柄刀刃,所以這不是懷抱,而是刺殺。

冷汗浸濕女郎羅衫,花香散開,司笑眼眶暈紅,她緊緊咬牙。

來的這個魔修在暗示她所做過的事,就是她用蛻蛹刀刺進了姬子癡的心髒。

魔修們畏懼崇拜他們的主上,所以自然要來吓司笑,為他們的主上報仇。

如果說之前司笑還存在一分僥幸,那現在想起姬子癡,她全然都是害怕了。

就算姬子癡不殺她,他身邊的那些魔修可一點也不友好。

“嘻嘻嘻找到了。”孩童似的笑聲在司笑耳邊響起,有兩個小孩抓住了她。這兩個小孩都是一團魔氣,沒有面容,笑起來透着猙獰。

茶樓的修士們完全注意不到,司笑被兩個小孩模樣的魔氣,拖到了黑暗的漩渦傳送離開。

“......”

司笑被魔修傳送出了茶樓。

因為魔氣影響人的內心,所以司笑先是做了一個噩夢,看到了她最為恐懼的事情。

夢中,她親手刺穿姬子癡的心髒。

司笑冷汗岑岑,她很清楚,這不是夢,是她真正做過的事情。

等司笑從幻術的夢境驚醒後,發現她在一個墓地中,更準确地講,是陰森森的亂葬崗。

兩團魔氣在纏繞着她,肆意發笑,司笑此時本就有些恍惚,而小孩尖銳詭異的笑聲更是刺的司笑大腦發暈,她下意識捂住耳朵,蹲在地上。

她水嫩的臉蛋慘白,纖細卷翹的長睫低垂,眸光脆弱的漾動。

司笑內心已經不能用崩潰形容,她徹底決定,要離姬子癡遠遠的,只要活下去,她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她身上的味道真好聞。”一團發着血色的魔氣在司笑耳邊笑,似乎是小女孩的聲音。

另一團魔氣則是男孩的聲音:“真好聞真好聞,一定很好吃。”

“那位讓我們通緝她,所以我們吃了她也沒關系。”

“吃了她,沒關系沒關系。”

這兩團魔氣說話時會互相重複對方的話,标準的複讀機,司笑死死捂着耳朵,努力用靈力封閉視聽。

他們的聲音會影響她的心神。

“咦?她怎麽不說話?”

“也不求饒。”

“好奇怪。”

“好奇怪好奇怪。”

“那我們就偷偷吃了她吧。”

兩團魔氣同時發出聲響,緊接着就要襲向司笑。

司笑心中頓涼。

就在魔氣接觸到司笑身體的瞬間,兩團魔氣忽然發出慘叫,接着魂飛魄散。

“......”

“抱歉,讓你受驚了。”又是一道小孩的聲音。

不過聽上去溫和有禮了不少,像是哪家的小公子。

“阿團與阿圓總是很調皮,差點傷到你,比起讓主上殺死他們,還不如我親自來,所以我已經殺死他們了。”

司笑擡頭,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走來,笑起來甜甜的。

這個小男孩身上有魔氣。

所以他是魔修。

司笑聽到他的話,察覺到他和剛才的那兩團魔氣認識。

“我是魔宮左護法,來找我不小心看丢的東西。”

“姐姐,你知道那個東西是什麽嗎?”

小孩的語氣很明顯。

那個東西,是她。

司笑攥緊裙角,向後退。

見到她害怕,螢零彎起唇角,兩頰露出可愛的酒窩。

“姐姐,你看到通緝令了吧?如果不想被砍掉腦袋帶到魔宮,就要乖乖跟我走哦。”

“姬子癡在魔宮嗎?”司笑問,“是他讓你們通緝我的麽。”

“暫時沒在,不過會回來的。”小孩歪了一下頭,乖乖回答,“應該算是主上讓我來找姐姐的。”

不過主上喜怒無常,誰知道哪件事才是他的真實想法,螢零心裏吐槽了一句。

他的回答模棱兩可,讓司笑不是很相信。

“姐姐,你要是害怕的話,那我會和你聊天。”

“等我們成為朋友後,姐姐就肯定能和我一起回魔宮了。”螢零拍拍手。

“主上說過你很溫柔。”螢零開心地說,“我也想有一個溫柔的姐姐。”

接着,螢零也不管司笑是否願意,開始對司笑說話。小孩的聲音響在她的耳邊,司笑撐着眼皮,竟有些昏昏欲睡。

她暗中掐了掐自己,這個魔修小孩正在對她用催眠幻術。

見女郎越來越困,螢零嘴角笑意加深,笑的更甜。

但螢零臉上的笑在察覺到一道靈力襲來時,頓時收斂。

“是誰闖入這裏了!”

回答螢零的,是一道極其正氣的靈力。

螢零沉臉躲開,他作為魔宮左護法,主要負責主上的藥物和宗門雜事,其實并不擅長打鬥。

螢零的聲音斷開後,司笑的困意消散了不少。

很快司笑感覺到自己被一道溫和的靈力包圍,檀畫真人的聲音響在她的頭頂,“司笑,對不起,我來遲了。”

“檀畫?”司笑扭頭,訝然地看着來人。

檀畫真人是她離開靈山後見到的第三位故人。

這麽長的時間,檀畫真人的修為很明顯進入了更高的境地,隐約有要飛升的跡象。

在這種危機的情況下被檀畫真人所救,司笑不可避免在心底升起了些許感激。

“你怎麽到這裏的?”

檀畫正要微笑回答,忽然被一道魔氣打斷。

只見螢零一臉陰沉地盯着二人,司笑古怪地覺得,這小孩的表情像是自己心愛的cp被拆散了。

“卿卿我我,成何體統!”螢零怒斥。

小孩的聲音帶着奶味,有點脆。

司笑:“......”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小孩是魔修吧。

不過小孩的話提醒司笑了,她稍微離開檀畫真人,站在了一個還算安全但不會過于親近的範圍。

“姐姐是我們魔宮的人!我只是來帶姐姐回去,檀畫真人,你不要阻攔,更不要靠近她。”

檀畫真人皺眉,不知道為什麽螢零會說出這種話,更不知道司笑什麽時候變成魔宮的人了。

這些年他測算過司笑的蹤跡,但總是一無所獲,被什麽遮攔,一片霧霭。

檀畫真人曾經懷疑過是姬子癡把她藏起來了,但檀畫真人見過這些年的姬子癡,少年眼底的孤寂不似作假,而且,姬子癡脾氣是一年比一年古怪暴躁。

如果司笑真的在姬子癡那裏,姬子癡肯定不會如此。

“司笑作為修士當然是我們修士仙盟的人,不要胡言亂語。”檀畫真人沉下嗓音。

“放屁!”螢零破口大罵,接着手握成爪,就要帶着滔天魔氣席卷而來。

司笑被檀畫真人摟住向後,他咬開指尖的血,迅速畫了一個法陣,靈力四散,又畫了一個防禦魔修的法陣。

“檀畫真人!你耍賴!”被檀畫真人的法陣擋在外面,螢零氣的跺腳。

眨眼間,司笑被傳送出修仙界。

速度之快,讓司笑都沒來得及反應。

“......”

一切恢複平靜,除了螢零面前那個不該闖入這裏的檀畫真人。

“你把姐姐傳送到哪裏了?”螢零氣惱。

把司笑安全傳送走後,檀畫真人松了一口氣。

這才有心情注意到姐姐這個稱呼,他嘴角微微抽了抽。

面前這個小孩是和魔修老祖一樣大的老妖怪,魔宮左護法。

不久前,席劍得到消息去追蹤魔宮左護法,沒想到卻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要不是檀畫真人接到薛幻琴的消息迅速趕來,估計司笑已經被抓到魔宮了。

“一句話都不會說,你長了那張嘴是幹什麽!”檀畫真人遲遲不回答,螢零更加生氣,周圍魔氣幢幢。

檀畫真人見到那暴.亂的魔氣,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個幻境裏多待。

“姐姐到底被你傳送到哪裏了!”螢零的魔氣越來越暴躁。

“你們找不到的地方,趁早死心。”留下這句話,檀畫真人的身形頓時消失在原地。

“啊啊啊啊搞砸了。”螢零抱頭蹲下,眼中委屈。

他都見到司笑了,沒想到居然讓司笑在他眼皮底下被搶走。

更何況,把人看丢的也是他。

要是主上知道,一定會扒了他的皮。

“......”

沮喪完畢後,螢零決定看看怎麽補救。

檀畫說司笑在魔修找不到的地方......螢零站起身,去看地上的法陣。

用化神修士的血畫的法陣散去需要一定時間。

檀畫真人不惜用自己寶貴的血畫出的傳送法陣,一定是把司笑傳到了一個特別的地方。

螢零打量了片刻,忽然意識到,檀畫真人應該是把司笑傳到人間了。

魔修不能前往人間,這是天道的規定。

但是——

螢零一掃低落,像是想起什麽,突然露出笑容。

可惜檀畫真人不知道,他們的主上比較特殊。

非常不巧的是,最近幾個月,主上正好也在人間。

***

外面的聲音傳入司笑耳中。

觥籌交錯,琵琶聲挑逗地響起,江南女子軟語旖旎歌唱,水聲碰撞木制船體,響起又悶又清的聲響。

劣質的香粉味鋪滿鼻尖,司笑被嗆得咳嗽。

她下意識扶住旁邊的架子,才沒有随着花船的晃蕩而踉跄。

檀畫真人把她傳送到了人間。

司笑醒來後,變成了一個花船上的女子,似乎是剛被父母賣進來。

不過司笑用的還是自己的身體,擁有靈力,但其他人沒有發現不對勁。

想來,這個身份的女子樣貌與她相同。

也不知道原主去哪裏了。

“妹妹,身體可好些?”一位清婉的花娘走來,她把手中洗好的衣服遞給司笑。

這位花娘名芙蓉,這是花名,司笑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

順帶一提,司笑現在的稱呼是灼俏。

“妹妹帶的這衣裳料子甚好,我竟沒見過。”芙蓉勾起柔婉的笑,“我幫你洗好了,可要好好保管,不要再說賭氣話了。”

這衣服是司笑在修仙界穿的那一套,因為不符合這裏統一的風格,被老鸨訓斥了。

司笑覺得不穿就不穿,反正她現在也沒有錦囊,帶着只是麻煩,于是本來想扔掉,但卻被芙蓉攔下了,芙蓉還幫她把衣服洗好。

“姐姐要是喜歡,可以拿去。”司笑把手裏的衣服再遞回去。

芙蓉搖搖頭,“妹妹來到這裏後,就要漂泊無定所,這是妹妹唯一留下的家裏物,我怎能收。”

聞言,司笑也沒有繼續堅持,随手把衣服放在旁邊。

聽到外面一陣敲鑼打鼓聲,司笑好奇地問:“外面是什麽聲音?”

芙蓉臉上微變,随即苦澀一笑,“是聖上巡游到此地界。”

她靠近司笑,防止老鸨聽到,小聲道:“灼俏,我看老鸨的意思是讓花娘們到龍舟上服侍聖上。”

芙蓉猶豫咬唇,目中擔憂,“你願意麽?你生的好看,只要讓聖上看到面容,應該就能得到恩寵。”

“你若是願意,我會幫你一把,你若是不願意,那我會幫你扮醜一點。”

司笑能察覺到,芙蓉是真心對灼俏好的。

估計把灼俏當妹妹了。

至于這位人間皇帝嘛......

司笑聽花船上的客人閑談知道,現在的人間皇帝據說活了一百多歲将近兩百歲,是一個很長壽的老壽星。

那麽老的一個人,而且還是凡人,司笑當然沒興趣。

“芙蓉姐姐,你能幫我扮醜一點嗎。”于是司笑說。

芙蓉朝她笑了笑,眼底散開柔和。

***

外面,禁衛軍騎馬跟在龍舟旁的岸邊。

朝堂文武的船只緊随皇帝的龍舟。

只見船夫數量衆多,俯身劃槳,四周都是前來觀看聖顏的百姓,一片人海。

這位皇帝在位以來,推行德政,百姓安居樂業,紛紛贊揚這位明君。

而且,皇帝的長壽讓百姓們覺他們的聖上是蒙受天命的神人,更為敬仰愛戴。

一個小娃娃吃着糖葫蘆,被娘親抱在懷裏。

烏溜溜的眼睛轉着,接着像看到了什麽讓她喜歡的東西,把手中的糖葫蘆遞出,奶聲奶氣,“漂亮哥哥,吃糖葫蘆。”

那少年微頓,桃花眸長睫卷翹,側眸看來,殷紅唇角帶笑,眼底卻是一片幽冷殘忍。

他未說一句話,小娃娃卻忽然甩掉手裏的糖葫蘆,吓得哇哇大哭。

“怎麽又哭了。”小娃娃的娘親手忙腳亂地拍了拍孩子的背。

不遠處,少年慢條斯理穿過人海。

在他經過時,旁邊的人像是感到了陰森冷氣,下意識避開,接着人們奇怪擡頭,卻發現周圍沒有任何異常,只有一個纖細的漂亮背影。

姬子癡在觀察龍舟。

他伸出指尖,白雪的肌膚蒼冷,心念微動,一條非常瘦弱的真龍趴在他的掌心。

姬子癡歪了歪頭,又看向龍舟上方盤旋的真龍,身軀龐大,皇帝的真龍之氣透着紫光,被滋養的很好。

但是——

不過是偷來的東西罷了。

少年嗤笑出聲,瞬間捏碎手心的弱小真龍。

弱小真龍被捏碎後幻化成真龍氣息,重新飄入姬子癡的身體。

龍舟會停靠一段時間。

姬子癡站在原地,不緊不慢等待龍舟的到來。

但有一花船卻先行靠岸,似乎有皇宮內侍在引領。

劣質香粉的味道讓姬子癡蹙了蹙眉,他擡袖捂住口鼻,随即揮出一道魔氣打散氣味。

即使如此,少年還是低下脖頸,咳嗽了幾下。

他臉色有些陰沉,生出些殺死花船上所有人的心。

但是,現在更為重要的是拿到皇帝的真龍之氣。

自己的這副身體,不能再等了。

于是姬子癡轉身,走向與花船相反的方向。

花船靠岸,與岸上人擦肩而過,司笑看了看銅鏡中抹了慘白妝粉的自己,滿意地勾起笑。

老鸨暫時還不想讓灼俏接客,所以也沒有對她太在意,司笑低頭路過,老鸨暫時沒有發現她在刻意扮醜。

司笑跟在芙蓉身後,下了花船。

她忽然扭頭,眸中怔愣。

“灼俏,怎麽了?”芙蓉疑惑。

司笑眨了眨眼,随即斂下長睫,“你聽到鈴铛聲了嗎?”

“應該是匠人賣的小玩意。”

“不過,都是敲鑼打鼓聲,什麽都聽不到了,好啦,快走了,你要是喜歡,等回來我幫你買一個。”

“......”

隐沒在人群中,少年身着紅衣,柔軟黑發垂下,發間用綢緞紮了一個鈴铛,那清淩淩的響聲,只會傳到一個人的耳中。

但是,懷着殺意的心,他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什麽。

***

說話的功夫,芙蓉和司笑有些脫離原來花娘的隊伍。

人群攢動擁擠中,更是脫離隊伍。

花娘穿着豔麗的羅裙,即使司笑和芙蓉刻意化妝扮醜掩去了些風華,但在人群中仍是十分顯眼。

人多的地方魚目混雜,尤其是這種盛大熱鬧的時節,很容易有不懷好意之徒,芙蓉握緊司笑的手,“跟緊我。”

就在這時,一股惡臭味撲鼻,見一個乞丐直沖沖地竟是要撞上芙蓉和司笑。

芙蓉臉色微變,她不過是柔弱的女子,見到這樣的乞丐吓得手腳發涼,司笑挑眉,不着痕跡用靈力拌了乞丐一腳,接着抓住芙蓉的手離開。

“剛才吓死我了,還好他摔倒了。”芙蓉一臉後怕。

司笑本來是想參觀一下人間的景色的,但經歷了剛才乞丐的事情,她覺得還是先回到花娘的隊伍為好。

于是她暗暗用靈力幫忙,很快,芙蓉帶着司笑回到了花娘的隊伍。

“你們穿的都是些什麽東西。”有一位嬷嬷正在對花娘訓話。

“把她們帶過去,換好衣服再帶到聖上面前。”

“是。”內侍嗓音尖細,“還不快跟我走。”

于是花娘們又轉了一個方向,朝龍舟旁的一艘小船上走。

司笑撇撇嘴,權當做游玩,跟上去了。

她剛登上花船,在最後的老鸨卻忽然尖叫了一聲。

內侍訓斥的聲音消失在司笑的身後:

“吵什麽呢!”

老鸨賠笑,“有一個乞丐不長眼,差點沖撞了大人。”

“不就是個乞丐,大驚小怪。”

送走內侍後,老鸨呸了一聲,“閹人!”

接着,老鸨摸了摸藏在袖子裏的錢袋,又哼,“臭乞丐想偷錢,門都沒有!”

老鸨擡頭,見手底下的花娘換好衣服走出,眼前一亮,心底算盤啪嗒啪嗒打,這次機會可是給嚴郡守捐了好多錢才得到的。

她的這些花娘,各有千秋,她就不信聖上一個都看不中。

老鸨得意極了,似乎能看到榮華富貴的未來。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偷錢的乞丐先是碰瓷芙蓉與司笑不成,接着又偷錢不成,于是惱羞成怒,直接溜進了停靠的花船裏。

乞丐翻了半天,沒找到能方便帶走的東西。

又不小心碰碎了一個花瓶。

“什麽人!”

聽到外面腳步聲,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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