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稍微踯躅, 司笑進入靈山之齋看了看。
接着,雖然有些失望,但也算可以預料到, 靈山之齋裏面也是空無一人, 像是很長時間都沒有人來過了。
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訊息, 司笑很快離開。
她順着下山的路向外走,周圍濃郁的靈力對她很友好,隐隐約約在為她引路。
司笑在思考到底是誰把她的身體放在靈山的。
在修仙界, 能進入靈山的, 只有橫清仙祖和他的友人, 這其中,有一位司笑很熟悉的人,那就是緣汝真人。
如果是緣汝真人, 似乎可以說得通。
可能是她的靈魂離開這具身體後,這個身體出了故障, 所以緣汝真人把她帶到靈山, 讓靈山“修補”她的靈魂。
不過, 這只是司笑的猜測。
她用在岩洞裏拿的細繩簡單紮起青絲,看着遠方的天, 嘆口氣。
“救”她的人肯定不知道, 她根本不需要救, 這樣反而阻礙了她。
司笑長睫微微顫抖, 眼底情緒複雜,系統徹底消失,也就是說,她回不去了。
她現在,是修仙界的司笑。
也許今後, 未來,直到死亡,她也會是修仙界的司笑。
意識到這點,司笑嘴角試着勾了勾。
其實這也不是什麽壞事。
在修仙界可以享受長生不老,她身後還有靈墟宗,擁有金銀珠寶極品法器美玉華服,生活稱得上是神仙日子。
之前她沒有心情享受這一切,因為如果不完成任務,她就會魂飛魄散,每日生活還必須戴着虛假的面具,演戲走人設。
現在系統消失了,那她就可以真真正正地享受在修仙界的生活,她在現實裏是孤兒,除了安穩,其實也沒什麽可以留戀的。
至于姬子癡,修仙界如此大,還容不下她麽?她今後躲開姬子癡就是了。
橋歸橋路歸路,她不需要做任務了,自是不需要接近姬子癡了。
司笑又想起姬子癡的那個眼神,少年清澈的眸子瞬間撕碎僞裝,不可置信後席卷上滔天恨意,他的情緒轉變,讓人心驚。
反正,司笑可以确定的是,姬子癡肯定恨死她了。這種恨與最初她虐他而産生的恨不同,是由愛生恨,被信任的人背叛所産生的恨意。
司笑摸了摸心口處,有些奇怪地眨眨眼。
她居然能如此平靜地思索這些事麽?
奇怪......
在司笑疑惑自己情緒是不是出了點問題時,遠處天空變換的景象映入眼簾,她睜大雙眼,閃過驚異。
在司笑的印象中,修仙界的天空總是一片仙氣缥缈,偶爾會有仙鶴撲閃着翅膀惬然穿行。
但現在,觸目可及的天空中,滿是濃墨般的血雲,遠遠地透着一股不祥的氣息。
是魔修。
司笑立刻反應過來。
那裏有魔修進犯。
她扭頭看了看身後的靈山,咬了下唇瓣,最終打算繼續前行。
路上,她盯着遠方的天空。
她記得,魔修都在邊界,為什麽那邊會有魔修?
除了那次在試煉之比的村莊,司笑從來沒有看過如此猖狂的魔修。
“......”
不管發生了什麽,先回到宗門再說。
司笑打算下山後找到修士。
靈墟宗在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別館,靈山附近應該亦是如此。
找到靈墟宗弟子,就能回到靈墟宗。
***
靈山外是一片妖林,司笑身上沒有任何武器,為了不招惹上妖獸,她極力收斂自己的氣息。
讓她有些驚喜的,是靈山的一些靈力追随着她,居然是在為她護送。
有周圍靈力的保護,妖獸們都離司笑遠遠的。
司笑走出妖林的瞬間,靈力徹底消散,碎在空中變成星屑,司笑朝這些靈力揮揮手,算是感謝。
這時,傳來幾道腳步聲,一個年輕的男修士呵道:“什麽人!”
來人都是修士,穿着統一的制服,上面繡了相同的宗徽紋繡,不過司笑竟沒見過他們身上的這種宗徽。
也許是來自名不經傳的小宗門,司笑想。
如果逃走,會被當成是可疑的人。而且,後面是妖林,她也無路可退。
于是,司笑慢慢走出。
見到現身的女郎,修士們面上明顯愣了一下。
她一頭青絲簡單地紮起,有幾縷發絲半垂瘦削肩頭,臉蛋嬌小,一副嬌滴滴的昳麗模樣。
眼尾上翹,不顯軟弱,透着如火秾豔的張揚,但卻詭異地帶着水靈靈,聖潔清純。
見司笑赤足踩過林地,一側袖角斷落,露出凝白纖細的玉臂。
有幾個修士臉頓紅,側開視線,“你是什麽人,難道是妖怪?”
妖林裏走出來的貌美女郎,也許就是妖怪。
司笑沒想到這些修士竟然被她美到怔愣成這樣,她一時無言。
之前她還沒見過這種情況。
“我不是妖怪。”司笑出聲。
女郎的嗓音像帶着鈎子,軟軟甜膩。
那幾個臉紅的修士更加臉紅了。
見此,司笑皺眉。她本來還想着既然碰到修士了,就直接向他們詢問靈墟宗別館怎麽走,但這些修士的模樣,讓她放棄這個打算了。
她也不認識這個宗門,萬一他們心懷不軌就糟了,思及此,司笑正要忽略他們,離開此處。
但沒想到,這些修士卻攔住她。
一位弟子應該是回過神了,他忽然轉變态度,冷下聲音說:“你難道是魔修?”
司笑更是皺眉,“讓開。”
“我們追究魔修的氣息至此,你看上去很可疑,到底是什麽人,如果不說,那我們只能得罪了。”
“我是靈墟宗弟子,無意到達此處,正要去尋找靈墟宗的別館。”司笑忍住怒火,努力心平氣和道。
“靈墟宗?靈墟宗一百年前就被滅了,你在說謊!”
司笑一愣。
就在她愣神的剎那,眼前一黑,這些修士居然用縛靈袋套住她!
“......”
躺在在縛靈袋中,司笑也沒有掙紮,她知道掙紮是逃不出去的,所以她并不費這個力氣。
想着那些修士說的話,司笑心亂如麻,靈墟宗一百年前就被滅了嗎?
她這副身體到底在靈山昏睡了多久。
而且,那些修士說靈墟宗是被滅掉的,那滅掉靈墟宗的人是誰?
靈墟宗作為三大宗門,有平水真人和緣汝真人坐鎮,又有那麽多的金丹弟子,居然說滅就被滅了。
難以置信。
橫清仙祖曾是靈墟宗的宗主,如果有人攻打靈墟宗,看在橫清仙祖的面上,仙嫡門和清平府以及其他宗門應該不會袖手旁觀。
到底是什麽人,擁有多麽可怕的力量,才滅掉了靈墟宗。
“長老,魔修氣息在妖林入口處斷了,我們沒有追蹤到魔頭的左護法,但是發現了一個可疑的女子。”
外面傳來修士彙報的聲音,縛靈袋被拉開,司笑眼前被光亮刺到眼睛,同時身體彈到地面。
膝蓋撞到硬邦邦的磚地,她吃痛輕嘶,但沒人理會,反而直接被靈力束縛住雙手雙腳。
司笑打量周圍的景象,心底疑慮一重又一重,感到古怪,定睛一看,這裏不就是靈墟宗的別館嗎?
不同地方靈墟宗別館的布局與建築風格統一,雖然宗徽被換了,但很明顯,這個地方是在靈墟宗別館的基礎改造而來。
繼續說靈墟宗,會讓他們更加覺得自己可疑,所以司笑只是說:
“這是什麽地方,你們為什麽要捉我?”
她頭繩早已解開,發絲盡散,因為膝蓋的疼痛,女郎眼眶微紅,看上去楚楚可憐,于是有弟子心軟,回答:“這裏是修士仙盟。”
修士仙盟?沒聽過。
司笑意識到現在的修仙界和她所認識修仙界并不相同。
座上的長老打斷弟子的話,“不要看這個妖女,小心被蠱惑。”
“居然問我們為什麽抓你?”
“你是魔修,我們當然要抓你了。”
司笑覺得這個長老瞎了眼嗎?她長的很像魔修嗎?
“我不是魔修。”她冷下嗓音。
“魔修當然不會說自己是魔修了。”雲長老拿着扇子擋住眼睛,不屑道。
司笑咬緊唇瓣,把心的怒火壓了又壓,“我身上沒有任何魔氣。”
“魔修可以隐藏自己的魔氣。”雲長老駁回。
“不信的話,我可以讓仙嫡門的檀畫真人作證。”不得已,司笑搬出檀畫真人。
聽到檀畫真人的名號,那長老猶疑了一瞬,接着又用看破鬼把戲的語氣嗤道:
“現在哪有什麽仙嫡門,只有修士仙盟,你們魔修就算想派個奸細也應該提前做好功課吧,居然還想勾搭檀畫真人?可笑。”
修仙界居然只剩下修士仙盟這個奇怪的組織。
捕捉到這個信息,司笑眼眸沉了沉。
“你身上也沒有證明身份的修士玉牌,不要狡辯了,乖乖告訴我們魔宮左護法到靈山附近做什麽,我們會給你一個體面的死法。”
一時間,百口莫辯。
司笑心底憋屈,不由得想,當初姬子癡被誤會,不被任何人相信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嗎?
“我又不認識什麽魔宮左護法。”司笑冷哼。
“還嘴硬!把她關下去!”
“且慢!雲長老莫急。”一道柔弱婉轉的女聲阻攔道,司笑下意識擡眼看過去,表情頓時變得微妙,來人居然是薛幻琴。
薛幻琴氣質變了許多,有些淩厲。
“薛堂主。”其他修士見到薛幻琴,紛紛低頭行禮。
薛幻琴急急走來,瞥見雲長老面前的那名女郎,見女郎發絲垂下,半遮面龐,看不清模樣。
身形很熟悉。
她認識這人嗎?薛幻琴一愣,步子慢了些。
聽說雲長老手下的人捉到了一個很美的女魔修,弟子們見到她,霎時有被蠱惑的感覺。
薛幻琴懷疑是魔頭手下的那名越瑤妖女親自潛入修士仙盟,于是急忙趕來。
雲長老做事不甚周密,要真的是越瑤,雲長老的那點手段,根本不夠看。把妖女關下去,估計沒過多久,就會有好多個男弟子被蠱惑着叛變了。
握緊手中的劍,薛幻琴警惕上前。
等看清女郎的面龐,薛幻琴震驚出聲:“司笑前輩!”
“......”
“都是誤會啊。”雲長老尴尬。
“失禮失禮,不知道您居然是薛前輩的朋友。”
“愣着做什麽,還不快給這位仙友松綁!”
得知司笑不是魔修後,雲長老也不用扇子擋眼睛了,他悄悄打量司笑,欣賞美人。
司笑這才發現雲長老有着俊秀的娃娃臉,看上去稚嫩年輕。
修士能駐顏,司笑挑了挑眉,雖然好奇雲長老的真實年齡,但目前更重要的是詢問現在修仙界到底變成了什麽樣。
因為有薛幻琴作證,司笑直接被奉為座上賓。
此刻,薛幻琴帶着司笑前去客房。
走在路上,薛幻琴也在悄悄打量司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薛幻琴覺得司笑看上去不太一樣了,似乎放下了什麽束縛,變得有些靈動可愛。
薛幻琴轉念一想,時間都過去了這麽久,司笑前輩會有改變也很正常。
薛幻琴說:“司笑前輩,您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我剛從靈山出來,就被捉到這裏了。”司笑發現薛幻琴聽到她這句話時,眼底驚訝。
接着,她就聽到薛幻琴奇怪地問:“靈山?這百年來,司笑前輩一直在靈山嗎?”
“我們都以為您跟緣汝真人一塊飛升了。”
司笑表情微僵,“緣汝真人飛升了?”
“您不知道嗎?”薛幻琴也很驚訝。
她确實什麽都不知道,聽到薛幻琴的話,司笑更是茫然。
在司笑的角度,只不過是短暫地睡了一覺,然後睜開眼,一切都變了。
在司笑理了理思緒,準備問薛幻琴到底是怎麽回事時,一顆人頭滾過兩人腳底。
聞到那股血腥味,司笑頓時僵硬。
“這是誰做的!”薛幻琴臉色微變,隐有惱怒。
她話音剛落,一道劍氣瞬間砍碎這顆人頭,在司笑以為要腦花四濺時,只見這人頭頓時化成一團魔氣消散了。
瞥見司笑臉色不太好,薛幻琴擔憂,“司笑前輩,您沒事吧?”
“誰這麽不小心!出來!”薛幻琴轉頭呵斥。
一黑衣男子走出,他眉眼深邃,握劍的姿勢就能看出,這是一個極強的劍修。
“你又在路邊處理魔修?不是說過嗎?要帶到牢籠裏再殺。”薛幻琴無奈。
“我等不及。”那人冷冷道。
他很厭惡憎恨魔修,一刻也不願浪費殺死魔修的時間。
聽到熟悉的聲音,司笑眼睫微顫,轉頭看過去。
玄衣男子右手握劍,露出的左手竟然是金屬光澤的義肢。
“席劍?”司笑驚訝。
席劍猛然擡頭,看到司笑的剎那,他嘴唇顫了顫,一雙黑眸翻湧複雜的情緒。
“司笑,你居然......回來了。”
“......”
見到席劍後,司笑心中的疑惑不僅沒有解決,反而更加深了。
在薛幻琴那裏,她以為司笑是和緣汝真人一塊飛升了。
但席劍卻說她的出現是回來了。
在客房休息了幾天,席劍來找司笑,帶她出去。
見到席劍,司笑下意識看向他的左手。席劍淡然地撈起袖子,露出金屬光澤的胳膊,語氣毫無波瀾,“這是義肢。”
“為什麽沒有用靈藥?”司笑抿了抿唇。修士很少殘疾,因為有靈藥治療。
席劍嘴角嘲諷,“若是靈藥有用就好了。”
“我只能慶幸那個魔修沒有砍掉我的右胳膊。”
說起這件事時,席劍帶着恨意,這讓司笑頓時選擇閉上嘴,不再繼續追問。
那個砍掉他胳膊的魔修,應該就是席劍如此憎恨魔修的源頭。
席劍放下袖子,走在前面,不緊不慢道:
“修仙界的人,一部分人以為你死了,一部分人以為你跟緣汝真人一塊飛升了。”
“不過,大家更願意相信你沒有死,而是被飛升的緣汝真人帶走了。”
關于司笑的下落,似乎有很多傳言。
聽到席劍的話,司笑奇怪:“修仙界的人為什麽會在意我的去向?”
“因為我是橫清仙祖的女兒嗎?”
“不是,因為你差點殺了姬子癡。”席劍複雜地看司笑一眼。
司笑心一跳,道:“姬子癡如今在哪裏?”
席劍卻打斷她,轉移話題,“司笑,你知道嗎?其實我以為你已經死了。”
“當年,靈墟宗的人都以為你死了,都準備把你的身體埋葬了......”
席劍垂眸,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忍回憶的事情。
“但是,我們不知道你的魂燈怎麽樣,你是活着還是死亡,除了姬子癡,其他人都不知道。”
司笑卻偏偏繼續問他:“既然如此,姬子癡現在還活着,對麽。他現在到底在什麽地方?”
席劍卻早已不是司笑問他,他就會回答了。席劍只是瞥司笑一眼,“你想知道?”
“你為什麽想知道姬子癡的去向?你要去找他嗎?你來這裏的時候沒有遇到他嗎?”
無端的,司笑察覺到,席劍的語氣帶着怨恨,她與席劍拉開距離,說:“我知道姬子癡在哪裏,才能知道如何躲開他。”
“你要躲他?”席劍微頓。
“也是,你現在肯定要躲他。”
“在茶樓聽完話本後,我再細細與你講。”席劍扯了一抹淡淡的笑。
司笑發現席劍帶她來到了一個茶樓。
茶樓建築高聳,布置着什麽法陣,帶着虛幻缥缈的氣息。司笑聽到裏面傳出聲音,似乎是有什麽人在講述扮演話本的劇情。
居然是《癡鎖》話本。
一百多年後,《癡鎖》話本都改影視了。
司笑心底微妙。
“修仙界有這種茶樓嗎?”她說。
席劍解釋:“因為魔修的侵襲,修士們精神壓抑,所以這種茶樓越建越多。”
“裏面扮演話本的人都是幻術,倒也解悶。”
“你若是無聊,以後可以常來茶樓。”
茶樓的小二看到席劍,立馬恭敬道:“劍神。”
聽到這個稱呼,司笑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意外。
席劍似乎經常來到這個茶樓,店小二恭敬中帶着熟稔,小二看到司笑,耳朵紅了紅。
然後見司笑遲遲沒有出示證件,只能問席劍:“這位的玉牌?”
司笑也無奈,現在修仙界的修士必須有修士玉牌證明自己,否則就會被當做魔修。
而司笑的證明玉牌,薛幻琴說幫她去辦了,不過還沒有送給她。
席劍臉不紅心不跳,平靜如雕像,“她的玉牌丢了。”
“但是......”店小二雖然信任席劍,但還是很戒備。
席劍挑眉,道:“放心,她不是魔修,她是我的仙侶。”
作者有話要說: 姬子癡:......?
某人的睡美人離家出走了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