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家
第四章 回家
不知是堕落還是什麽,可川很少去公司,但是梅曉林依然努力地工作。
一天,趁可川不在,嚴仁起突然遛進梅曉林辦公室,梅曉林白了他一眼,罵他,“你偷進來幹什麽?我正忙着呢,沒功夫理你。”
嚴仁起微笑着坐在梅曉林對面,仔細瞅着她,越看越好看,于是他大着膽子把手覆在她手上說,“曉林,不要太累了。”
梅曉林停下手裏的筆,擡起頭,觀察嚴仁起,嚴仁起因為梅曉林的眼神縮回手,梅曉林卻笑,她說,“仁起,你真的很喜歡我麽?”
嚴仁起重重的點點頭,回答,“是的,我很愛你!”
“那麽結婚後你會尊重我麽?就是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比如工作,我不想因為家庭而怠慢工作。”
“當然,人都是自由的、平等的,你想幹什麽我無權幹涉你,再說工作又是好事嘛。”嚴仁起樂呵呵,他有一種好的預感,好像自己要中桃花運了。
但是梅曉林卻把臉拉下來,她指着門口說,“你先出去吧,我工作的時候不希望有人打擾。”
嚴仁起一愣,還以為梅曉林要與他談婚論嫁呢,原來是要趕他走,他的熱情瞬間被冷水澆滅。
好姐妹是該見面的時候了,藍朵一個電話把兩位好姐妹聚在身邊,三個女孩叽叽歪歪的亂聊一氣。
梅曉林望着紅光滿面的魏複青說,“複青,看起來你事業應該很順利吧?”
魏複青點點頭,“還行吧,剛升職為行政主管。”
梅曉林嘆氣,“還是魏班長你行啊,不像我還在做人家助理。”
“曉林,你這助理也是大助理呀,董事長的助理非同一般。”魏複青安慰姐妹。
“可是我不喜歡做助理嘛。”
“呵呵…傻丫頭還是這個樣子,一點兒沒變。”魏複青笑起來。
“複青,外企的工資是不是比家族企業高?還有外企的升職機會是不是比家族企業大?”梅曉林想打聽外企的情況。
“這個……”魏複青剛想回答,卻被一旁受冷落的藍朵打斷,她不高興的看着正聊的興致勃勃的二人,噘起嘴,“你們兩個工作狂不要見了面就聊工作好不好?”
梅曉林看着魏複青,二人笑笑,不敢再談工作,而是把重點轉移到藍朵身上。
“那說說你吧?”魏複青首先開口問藍朵,“說說你以後什麽打算。”她問。
藍朵往靠背上一倚,吸着果汁,不帶任何感情的哼出,“我要結婚了。”
“結婚?”梅、魏二人同時睜大雙眼。
“你要跟誰結婚?怎麽事先也不招呼一聲,害姐妹這麽激動。”梅曉林像放機關槍,連續問了藍朵好幾個問題。
“是啊!”魏複青也在一邊附和。
藍朵像無事人看着對面二人,不屑的說,“結婚有什麽好驚奇的?是你們太大驚小怪了,好不好?誰沒有個結婚的時候?”
“好好好,算我們大驚小怪,那現在說說你的白馬王子吧,好嗎?”梅、魏二人迫切想知道關鍵部分。
“唉!”藍朵先是嘆氣,繼而說,“我沒有白馬王子,只有黃馬老人。”
“黃馬老人?”梅曉林覺得這說法新鮮。
“什麽意思?”魏複青接着問。
“就是我要嫁給一個五十多歲的糟老頭了,這都不明白,真是笨!”
“為什麽?你這大好年華,為什麽要嫁給一個老頭?”梅曉林倒吸一口氣。
“為什麽?因為他有錢,能養活我呗。”藍朵說的很自然。
“悲劇!真是悲劇!你一個新時代女性不知道為什麽非要走這條路?!”魏複青為藍朵惋惜。
“什麽新時代女性?只要是女人,就永遠擺脫不了男人的壓迫,別自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了,你們兩個總有向男人妥協的時候!”藍朵向兩位好姐妹敲警鐘。
梅曉林自然不以為意,走一步算一步吧,就用時間去證明結果會如何吧,她不願意多想。
倒是魏複青沉思起來,時而愁眉苦臉,時而心胸開闊,似乎是在想解決問題的方法,又尋不得,讓人看了揪心。
藍朵後來說,社會就是這樣,女人很難翻身,她舉了一個例子,比如男人有外遇,不會遭人唾罵,似乎是天經地義;但是如果女人偷情,則會被視為不檢點、不守婦道、放蕩等一系列惡名,這就是男女的不平等之處,很難改變。
這讓梅曉林想到了大學時代,一位選修課老師講的那篇課文,是一本世界名著,名字叫《德伯家的苔絲》。那是一本女性主義著作,細講了苔絲的悲慘命運。梅曉林記得,那位女老師講女性主義講了很多節課,最讓她記憶深刻的是,女老師說,“如今仍是男權社會,男女仍然不平等,傳統思想制約着女性,使之不能從根本意義上得到平等!”對于梅曉林來說,這就是哲理,為此她還特意搜集《德伯家的苔絲》這本書的有關資料。搜集資料中,也發現有專家說“女性是第二性,注定要永遠排在男性之後”的說法,這讓梅曉林郁悶了好長時間,久久不能釋懷。
各個學校開始放暑假的時候,梅曉林也因家中有事,而不得不請假回老家。
老家不算偏僻,交通還算發達,不過梅曉林所住村莊距縣城和集市相當遠,所以每次坐長途汽車回家,還需要步行将近兩個多小時才可到家。
這次回家也是如此,下了汽車,站在通向老家的路口眺望,感覺是那麽遙遠,突然有一種想買輛車的沖動。
路是土路,由于剛下過雨,路面泥濘不堪,看着幹淨的高跟鞋,使得梅曉林無從下腳。
猶豫之後,決定挽起褲腿下腳時,一個聲音喊住了她。
梅曉林擡頭,是一個讓她感覺既陌生又有點熟悉的年輕婦女。
年輕婦女從拖拉機上下來,走到梅曉林跟前問,“曉林,你還認識我嗎?我是你的初中同學。”
梅曉林于是努力思索,一個個名字快速從腦子裏閃過,但就是想不起眼前這個女人是誰,但朦胧中卻又有那麽一點熟悉感。
這也怪不得她,從小學、初中、高中到大學,她的同學實在太多了,不可能每一個名字她都能記住,初中同學離她太遙遠了,她真的想不起來。
年輕婦女見梅曉林發愣的樣子,毫不怪她,而是說,“時間隔的太久了,也難怪你會想不起來。”
梅曉林感到很抱歉,有點不好意思。
年輕婦女要梅曉林上車,說可以直接送她回家。
在車上,經過談話,梅曉林想起了年輕婦女是誰,初中時,同學們喊她阿江,梅曉林也喊她阿江,在快要畢業的時候,兩人才有了交流,所以記不清也是難怪。
阿江在學校的時候,是一個很老實的女生,話很少,除了借東西,她從不主動與別人說話。
阿江說,她只所以能記住梅曉林,是因為梅曉林的性格,她喜歡梅曉林的闊達和開朗。
想到小時候,梅曉林突然覺得自己老了,那時的無憂無慮,如今随着年齡的增長已不複存在,變得麻木和呆愣,再沒有了小時候的熱情。
前面開車的是阿江現在的丈夫,這個人梅曉林認識,他名聲不怎麽好,好吃懶做外加賭博,他家住在梅曉林家後面,兩家之間相隔了兩條街,從來沒有來往。
阿江是去年嫁來他們村的,今年剛生過孩子,為人很勤奮,梅曉林為阿江嫁給這麽一個不務正業的丈夫感到惋惜。
回到家,母親不在,父親正在院子裏打水,梅曉林接過父親手裏的活,然後要父親進屋。
待晚上,母親從姥姥家回來後,梅曉林從包裏拿出一個大信封,信封裏是十萬塊錢。
梅曉林對父親說,“爸,先用這些錢還別人的債吧,剩下的再慢慢補上。”
梅爸爸拿了錢,什麽也不說,就去一邊抽煙。
梅曉林于是拉住母親,又從包裏取出一些藥品,遞到母親手裏,說,“媽,是藥三分毒,您的病最好不要一直吃醫生開給您的藥,多吃些補身子的藥品會好些。”
梅媽媽點點頭,把補品收起來。
梅曉林跟梅爸爸是一家一家還債的,大家都是鄉親,還比較客氣,但到了銀行還貸款時,大堂經理沒有給他們一個好眼色,只是催促着快點走,別影響業務。
從銀行出來,梅曉林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你沒有錢,那麽就會讓人看不起。
社會是無情的、殘酷的,沒有人情味,它會徹底的使一個人堕落,如果人們不夠堅強,那麽遲早會被社會打垮。
還債告一段落後,梅曉林突然很想拜訪阿江,她想知道阿江的生活。
下午,梅曉林帶着從北京捎回的特産穿過兩道街,去了阿江家。
當時阿江正流着眼淚喂小嬰兒吃奶,此情此景讓梅曉林也很心酸。
小嬰兒睡着後,阿江把孩子放在搖籃裏,然後坐在小板凳上說,“曉林,你看到了吧,這就是女人的生活。男人可以在外面胡混,女人卻要在家裏努力持家,有時男人閑的要死;女人卻要累的喘不過氣,每天精神緊張兮兮,像個瘋子一樣。”
梅曉林握住阿江的手,勸她想開些,不想阿江眼淚又掉出來,她說,“來生做豬做狗也不要做女人,做女人太累了。”
最後這句話讓梅曉林銘記在心,将心比心,自己也是女人,聽了這些話,自己該有何感想?簡直心亂如麻。
那天,阿江丈夫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三兩個賭友,要阿江快點去廚房炒兩個菜,他今天贏了幾個錢,要在家裏請客。
善良的阿江最後擦幹眼淚,乖乖的鑽進廚房,為賭徒們做飯去了。
看着阿江的背影,梅曉林滿是心疼,為阿江、為女人。
兩天後,是農忙,梅曉林換上以前穿的衣服跟随父母下地,收麥子。
梅曉林以為三姐妹裏只有自己回來了,沒想到魏複青也回來了,梅曉林看到她很高興,魏複青也是。
梅曉林調侃魏複青說,“魏大主管,還以為你做了主管,就不會回來幹活了呢,真沒想到啊,竟然回來了。”
“怎麽可能?我一直都是家裏的勞力,不可能不回來。”魏複青笑眯眯。
二人又談到藍朵,梅曉林說,“藍朵做了富家太太,才不會回來呢。”
魏複青點頭稱,“是!”
閑聊幾句,二人分開各自回自家麥地。
不知是太久沒有使用鐮刀,還是手習慣了拿筆杆,總之就是割麥沒幾下,梅曉林就把手割破了,鮮血直流。
梅爸爸要她回家包紮,她沒幫上什麽忙,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但是為了止血,梅曉林還是回了家。
回到家,随便找了點棉花和碎布,把手包起來,然後就是躺在床上無所事是。
不知不覺中,就打起盹兒來,直到手機響起。
打電話的是嚴仁起,梅曉林停頓片刻,接電話,“喂,什麽事?”
“你在幹什麽?沒有去麥地嗎?”嚴仁起語氣溫柔。
梅曉林望向窗外,嘆氣,“去了,但不小心割破了手,只好呆在家裏。”
“呵呵……”嚴仁起在那邊笑,“小笨蛋,那麽你家的勞力豈不是更少了?”
“嗯,但沒辦法,還好我家地不多,慢慢來吧。”
“傻瓜,告訴我你家具體地址,我去你家幫你們幹活。”
“你來我家幹什麽?你又不是我什麽人,再說了你家不是也有地嗎?。”
“我家現在不需要我,反正我閑着也是閑着,還是去幫你吧。”嚴仁起死了心要來。
“不…不…再說我就挂了。”
“別別別,你可別挂電話,我已經在你們村下車了,但不知道具體往哪裏走,如果你不告訴我你家在哪兒,我今晚就要在荒野裏過夜了。”嚴仁起滿腹委屈。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先斬後奏!”罵完這句,梅曉林挂掉電話。
等氣消了,她心又軟下來,她還是挺不忍心的,畢竟嚴仁起大老遠而來,想着,她于是污言穢語的把地址給嚴仁起發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