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感受

第五章 感受

嚴仁起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梅曉林竟有絲感動,嚴仁起的鞋上、褲腿上都是泥巴,并且身上的衣服也濕了。

梅曉林轉身把父親的外套拿出來披在嚴仁起身上,并說,“我真是睡糊塗了,連外面什麽時候下雨了都不知道。”

嚴仁起卻毫不介意的摸了下梅曉林的頭,說,“真是個能睡的小懶豬。”

而梅曉林把頭一扭,別有一翻滋味在心頭。

六月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剛才還烏雲密布,此刻已晴空萬裏,還真應了古人的諺語。

嚴仁起在梅曉林家待了沒一會兒,梅爸爸和梅媽媽就回來了,嚴仁起禮貌的向二位問好,梅媽媽便去燒菜招呼嚴仁起。

廚房裏,梅曉林告訴梅媽媽,不要那麽客氣,平時吃什麽,就拿什麽招待嚴仁起,不要為了他而特意去弄菜。

梅媽媽責怪梅曉林不懂事,來人便是客,一定要好好招待招待才行。

開飯的時候,梅曉林不高興,她沒有與嚴仁起說一句話,看着桌子上梅媽媽特意炒的五個菜,梅曉林直翻白眼。

嚴仁起不客氣的大吃一頓後,下午要與梅爸爸、梅媽媽去麥地,臨走時,他遛到梅曉林面前,嬉皮笑臉的說,“曉林,你手受傷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梅曉林沒有正眼看他,斜着眼冷哼出,“這還用你說?”

于是嚴仁起便依依不舍的跟着梅爸爸上了拖拉機。

家裏又剩梅曉林一人,她在院子裏來來回回走了不知多少遍,很想再去阿江家看看,可是這大農忙時候,人家會不會不在家?應該不會在家吧?按理說。

在家實在無聊,梅曉林最終還是鎖了門,向阿江家方向走去。

恰巧,走到半路,迎面走來了阿江,她手裏拿着鐮刀,背上背着孩子。

梅曉林跑過去,接過阿江手裏的農具,問,“孩子的爸爸呢?”問時還不住往阿江身後瞅。

阿江似乎已麻木,并且也已習慣了這種生活,她摸了摸背上的孩子,說,“他賭錢賭輸了,正在家裏睡覺呢。”

梅曉林愣住,目送阿江的背影,為她心酸。

嚴仁起與梅爸爸、梅媽媽回來的時候,梅曉林正坐在院子裏發呆,梅爸爸、梅媽媽由于太高興沒有發現梅曉林的異常,只有嚴仁起注意到了梅曉林眼中的憂傷。

梅爸爸、梅媽媽各自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各忙各事,而嚴仁起趴到水管上痛飲了番涼水後,蹲在梅曉林身側。

梅曉林依然手托着下巴發呆,嚴仁起看她好一會兒,她竟紋絲不動,于是嚴仁起用手指捅了捅她,說,“曉林,你怎麽了?”

梅曉林看他一眼,只是嘆氣,沒有回答。

晚上,梅媽媽做了相當豐富的晚餐,梅爸爸還去附近食堂買了兩個肉菜,比起中午的那頓全素營養多了。

吃飯的時候,梅爸爸一直讓嚴仁起喝酒,嚴仁起不好意思拒絕,就陪着喝兩杯。

梅曉林在廚房裏對着梅媽媽發牢騷,她說,“媽,嚴仁起是來咱家幹活的,不是來享福的。”

梅媽媽笑着回答,“人家幹活吃點好的有什麽不對?”然後眼睛眯成一條線,說,“還是男人有力氣,幹起活來也快,并且手腳麻利。”

“媽!”梅曉林不高興,“男人女人不都是人嗎?別有事沒事總是說男人有多好,女人哪裏差啦?”

“不能這麽說,男人是幹大事的人,再說女人抛頭露面也不安全,一個家如果沒有男人,肯定會受人欺負。”

“你那是老封建思想,現在男人女人都一樣,像我不也是在外面工作嗎?也沒有出什麽問題啊!”

“男人女人總是不一樣的,”說這話,梅媽媽竟是語重心長,然後對着梅曉林說,“你再有本事,最後還不都是要嫁人?人嫁走了,就是人家的人,別人說什麽,你都得聽,女人啊,就是這麽回事,一生都在為別人活着。”母親也是女人,既然說出這翻話,那麽自有她的道理,梅曉林信了。

從小到大,在梅曉林心目中,根本就沒有男人女人之分,一直都認為男人女人是一樣的,直到大學時,學校規定不讓女生當班長那一刻起,她心裏才有了性別之分。自古,女人的地位一直很低下,如今到了21世紀,本以為男女已經平等了,但沒想到男女不平衡的現象依然這麽嚴重。

現在随着年齡的增長,那種男女不平衡感越來越強烈,有時會讓人窒息,農村人沒有文化,意識不到這一點也就算了,但是對于梅曉林來說,這是何等的痛苦。

倔強的她從不服輸,從不認為自己比男人差,只要自己有能力,為什麽一定要有男女之分呢?難道就不能公平一點嗎?可怕的傳統、可怕的道德,多少女人屈服于它,又有多少女人因它而葬送了幸福,悲劇,真是女人的悲劇。

全村人都知道最能幹的女人是魏複青,魏複青是家裏的老大,下面還有一個比她小一歲的弟弟。

魏複青能幹也許是因為身體條件,她有着與男人不相上下的身高,有着與男人不相上下的力氣,從小就是家裏的主勞力。

在梅曉林和藍朵眼裏,魏複青就是一個男人,因為她渾身是勁兒,并四肢健壯,沒有女人的嬌巧。

盡管如此,但魏複青卻很溫柔,與她所生樣子有些不符。

農忙季節,魏複青是最忙碌的一個,她幹活快,很要求速度。每天最晚一個從麥地歸家,鄰居問她為什麽這麽賣命?她回答說想快點幹完,好早點回去工作。而今年她更是拼命,回到家都是疲憊到不行,趴到床上就想睡覺,如果沒人喊她,不久就會聽到她打呼嚕的鼾聲。

這個農忙,魏複青的弟弟回來了,是魏媽媽要求魏弟弟回來的,魏弟弟一回來,魏媽媽也顧不得幹活,整天拉着魏弟弟說說這家姑娘聊聊那家小姐的。

時間長了,魏弟弟有點不耐煩,嫌棄母親太唠叨,一次,他公然頂撞魏媽媽,魏媽媽罵他,“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娶個媳婦回來了。”

魏弟弟看着一旁洗臉的魏複青,向母親反擊,“這不還有我姐嗎,我姐都不急着嫁人,我做弟弟的着哪門子的急啊?!”

不想魏媽媽卻抄起棍子打魏弟弟,并說,“你姐是個女人,早晚要成別人家的人,我們急什麽?而你是一個大男人,全家都指望你來添人口了。”

最後魏弟弟妥協了,很乖很聽話的聽母親要求的任何事,不斷的與村子以及鄰村的女孩相親。

魏媽媽把魏弟弟房間好好整理了一翻,把多餘和沒用的東西,都放在了魏複青房間裏,魏複青看着幾乎要堆成山的破衣服,埋怨母親,“媽,您這是幹嘛?我整個房間就只剩下一張床了,其餘的地方都被這些東西占了。”

魏媽媽笑嘻嘻,說,“反正你遲早要嫁人,并且忙完後又要回去工作,剩下一張床能睡就行了。”

魏複青心裏不是滋味,質問母親,“媽,您太偏向弟弟了。”

而魏媽媽回答的也很随意,“我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不寵他寵誰啊!”

魏複青故裝無所謂的出去洗自己衣服。

魏弟弟從外面回來脫掉髒衣服直接放進盆裏,并把洗衣泡沫濺到魏複青臉上。魏弟弟嬉皮笑臉,說,“姐,把我衣服快點洗了,我還等着穿這件呢。”

魏複青以往的好脾氣此刻全無,她指着魏弟弟的鼻子罵,“我是你姐,不是你的保姆!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去。”說着魏複青把魏弟弟剛才放進盆裏的衣服扔出去。

魏弟弟先是一愣,随後蹲下去撿起自己衣服。

魏媽媽聞聲趕來,看到這種場面,責怪魏複青,“你是姐姐,應該讓着弟弟,你給他洗洗衣服怎麽了?!真是的。”語氣裏盡是責備。

魏複青把魏弟弟的衣服重新放進盆裏,眼裏含起眼淚。

魏媽媽把魏弟弟拉進屋裏,詢問是否對相親的對象中有中意的姑娘,魏弟弟眼睛望着門外,對魏媽媽的問題不理不睬,魏媽媽順着魏弟弟的眼光,落在低頭洗衣服的魏複青身上,說,“你姐現在的脾氣可大了。”

魏弟弟問,“媽,姐是不是受了什麽委屈?她平時不這樣的。”

魏媽媽不在意的回答,“誰知道呢,估計是在外面工作閑慣了,不想在家幹活了。”

“媽,您別亂說,姐不是那種人,你沒看到姐在麥地那拼命的樣子嗎。”魏弟弟為姐姐抱不平。

魏媽媽管不了那麽多,說了一句,“反正你姐早晚要嫁人”,就又開始糾纏魏弟弟相親的事情。

不管怎麽說,還真有了結果,魏弟弟看上了鄰村的姑娘,那姑娘也算溫柔可人,樣子也很嬌小,讓魏弟弟見了,一眼便喜歡上了她。

為此結果,魏媽媽樂瘋了,急着安排兩人訂婚什麽的,魏弟弟也是精神煥發,衣着體面,在大熱天裏,穿着魏複青給他買的西裝,帥氣逼人。

魏複青房間裏東西堆的越來越多,現在躺在床上就不能動彈,如果亂動的話,會弄塌很多壓在上面的東西,她也是滿腹委屈。

訂婚就要請客,女方家人來魏家時,魏複青幫助母親做了很多豐富的菜,後來魏媽媽陪客人去說話,整個廚房就只剩下一個魏複青忙了。

可以閑下來喘口氣的時候,魏弟弟進來拉魏複青去見客人,魏複青搖搖頭拒絕,說,“你去吧,我累了。”

看着姐姐有氣無力的樣子,魏弟弟信以為真,安慰一番,就又跑回心愛姑娘的身邊。

這一天,對于魏複青來說,是受着折磨熬過來的,她一直糾結着,仿佛自己在這個家中是一個多餘的人。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她又要疲憊着身子去收拾那一桌子的殘羹剩渣,好像自己真的是這一家的保姆似的。

都說沉默是金,但魏複青覺得沉默卻是如此可怕。自小就覺得母親偏愛兄弟,沒想到長大了,母親的偏心就更明顯了。

魏弟弟并沒有什麽事業,只是一個打工仔而已,而她已經是著名外企的行政主管,可在家裏的地位卻是如此低下。

記得剛回到家時,魏複青把大把大把的鈔票塞給母親時,母親沒有一句誇獎的話,但是魏弟弟回來的時候,只給母親買了一件廉價大衣,魏媽媽就高興的四處炫耀自己的兒子如何如何懂事。

想想,魏複青就覺得不值,魏弟弟娶親所有費用均是由魏複青所出,付出這麽多,但是自己又得到什麽了呢?只有偏見,看不起女人的偏見。

農忙的最後一天,魏複青看到了藍朵那位心高氣傲的嫂子,不禁心想,同樣是女人,為什麽藍嫂子可以如此揚眉吐氣的活着?而自己身份卻是如此卑微?她想了一天零一夜,似乎有點懂了。

魏複青比梅曉林早兩天回北京,她是那麽的迫不及待,想快點逃回屬于自己的地方,然後躲起來。

當魏複青回到自己的小窩獨自療傷的時候,嚴仁起卻還在梅曉林家裏受梅媽媽寵愛着。

直到快要離開的時候,梅曉林噘着嘴不客氣的說母親,“媽,你沒見過男人還是怎麽着,還讓不讓他走了?”

于是梅媽媽放開拉嚴仁起的手,并囑咐着目送兩人上車。

在車上,梅曉林看着嚴仁起說,“你不做我媽的兒子可惜了,她跟你似乎比跟我還親。”

嚴仁起傻呵呵的笑,“可是我不想做你媽的兒子,只想做她老人家的女婿。”

于是梅曉林不屑一顧,“切,想的美!”

嚴仁起趴到梅曉林臉側,看着她問,“曉林,我這樣與你争寵,你是不是在吃我的醋?”

梅曉林不客氣的把他的臉推去一邊,“得了吧你,只允許你來這一次,下不為例,我有什麽好吃醋的,再怎麽說你也不是我媽親生的,她不會愛你勝過愛我,哼。”

“呵呵……你能這麽想我就放心了。”嚴仁起覺得梅曉林很可愛。

而梅曉林則閉上眼睛,想休息,并随着車的颠簸與之一起上下起伏,不多久便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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