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糾結
第十三章 糾結
不過上天保佑藍朵，她真的懷孕了，這讓老頭喜極而泣，甚至差點給藍朵跪下去磕頭。
不順心的梅曉林除了祝賀好朋友懷孕外，也沒有表現出太熱情。身邊的人不是結婚就是生孩子，感覺自己好孤獨。上班，努力的工作，卻做不出名堂，她已經很久沒有給家裏寄錢了，盡管母親來電話說用不着錢，但梅曉林心裏還是很不好受的。
魏複青剛剛生完孩子那會兒，梅曉林躲在家裏不敢出去，面對現在的魏複青，梅曉林覺得挺尴尬，一轉眼她竟成了孩子的媽，變化可真大啊！時間過的也真快！
梅曉林不找魏複青可阻擋不了魏複青來找梅曉林，每次魏複青來經常事先不打一聲招呼，直接敲門。
記得生完孩子，魏複青第一次來造訪時，那時梅曉林正戴着酷似老花鏡的近視鏡蹲在床上看書。
魏複青粗暴的把門敲的很響，梅曉林還以為強盜要搶劫呢，誰知開門卻是抱着孩子的她。
魏複青進門，讓梅曉林抱孩子，自己卻爽爽的往沙發上一坐。
梅曉林打心眼裏讨厭小孩，特別是小男孩，所以臉陰的跟什麽似的。
而小家夥剛到梅曉林懷裏也哇哇直哭，惹得梅曉林更加心煩意亂。
“你來就來吧，還帶他來幹什麽？”梅曉林說着要把孩子還給魏複青。
魏複青邊接孩子邊說梅曉林，“就你這态度以後怎麽當媽媽？”
梅曉林不屑，“有什麽關系？大不了不結婚不生孩子。”
“得了吧你，還跟誰較真呢？女人不結婚生孩子還叫女人嗎？”
梅曉林窩在沙發上懶得動也懶得說話，獨自掰弄着手指。
“曉林啊，你這種性格除了嚴仁起還真沒有第二個男人能忍受，畢竟你們也相處了這麽多年，他是真心愛你的你也知道，所以我想勸你不要考驗男人的耐心，世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願意一直等待一個女人。”
“我也沒讓他等待啊，是他自找的。”
“你這麽說真是可憐了嚴仁起，他可是一心一意的對你，如果你這話讓他聽見了，他該多傷心？”
梅曉林起身在房間裏轉悠一圈，然後停在魏複青跟前問，“人為什麽一定非要結婚呢？還有生孩子的事情為什麽一定是女人呢？”
魏複青笑，“你這話問的多幼稚？本來就是這樣規定的，能怎麽辦？還有你想讓男人生孩子，男人也需要有生育孩子的能力不是嗎？”
“唉，”梅曉林一屁股坐下去，她真的很煩，女人就是麻煩，結婚生孩子，大好前程就這麽被一個孩子給絆住了。
幹完一天的活兒，一個人在外面溜達，回過幾次家，那些兒時的夥伴，男同學結婚娶妻，女同學離鄉嫁人，男同學時而聚在一起談笑怒罵，可是女同學們卻再也很難聚到一起了。
這段話是梅曉林工作時偶爾想起的一個凄涼畫面：無人的傍晚，女主人公孤單的走在大街上感受寂寞的氛圍，有一種被抛棄的感覺。
就像魏複青說的，弟弟結婚了，那是他與他老婆的家，自己如果再待在那個家中，便是多餘的。
梅曉林很慶幸的是她沒有兄弟，有點奇怪是不是，在農村家庭中，她竟然是獨生子女。不過這也是巧合，梅媽媽生梅曉林時屬于難産，生過她後就不能再生了，所以梅曉林是梅家唯一的孩子。
雖沒有兄弟姐妹，但是魏複青所說的，盡管梅曉林不能感同身受，但至少還能體會。
最近在網上看了太多，都是關于女性主義的作品，越看越覺得心累。
一次偶然的機會，梅曉林不小心闖進了一個文學論壇，文學論壇裏面都是作者，作者們在論壇裏寫各種各樣的。
其中一人網名很有意思，她叫戀家。
于是梅曉林帶着好奇加了戀家為好友。
戀家很熱情，一直給梅曉林介紹她們網絡文學社的趣事。後來二人似乎越聊越投機，以至于最後彼此不約而同的要了對方的手機號碼。
有了手機號碼，梅曉林給對方打過去，她問，“喂，你叫什麽名字？寫什麽？”
對方回答，“我什麽都寫，不過目前正在研究女性主義文學。”
“女性主義？”梅曉林聽後來了興致，然後繼續問，“你不過才大三，怎麽會對這麽深奧的問題感興趣？”
“不是感興趣，而是想研究。”
“小屁孩兒！”梅曉林為對方用“研究”二字咂舌，以為她在說大話。
這次通話之後，對方告訴梅曉林，她筆名叫王哼，如果梅曉林想看她寫的的話，就在百度裏搜索她筆名找作品。
梅曉林笑着照做，在百度裏搜到王哼即将出版的新作品，也從這一刻起，梅曉林覺得是自己低估了王哼。
隔天工作，梅曉林給王哼留言，她跟王哼講藍朵和魏複青。
不想王哼不客氣的回複：這樣正好幫助我研究女性主義，那麽就從你們三個下手吧。
看後，梅曉林笑。
如果說生男孩是幸運的，那麽藍朵就是不幸的。
老頭想要兒子望眼欲穿，可偏偏藍朵卻生了個女兒。
女兒出世，老頭頭也不回的走出醫院，藍朵傷心的坐在床上哭泣，梅曉林坐在床沿不知道要怎麽安慰。
魏複青的兒子很得寵，吳爸爸、吳媽媽整天圍着孫子轉，如此一來，魏複青這個媽媽倒落了個清閑。
梅曉林問魏複青，“複青，你說你只請一年的産假，可是現在一年半都過去了，你還沒有要回去上班的意思？”
魏複青翹起二郎腿回答，“你看我兒子還沒有斷奶，我怎麽能安心上班呢，等等吧，到我兒子會走路的時候再回去。”
“可是公司會等你這麽久嗎？”
“嘿嘿……”魏複青笑，“我已經把假期延期一年了。”
“哦。”原來早已經做了決定，怪不得看起來會如此輕松，梅曉林低下頭吃自己的紅薯。
藍朵在家中完全失去了地位，老頭沒有給過她好臉色，甚至連親生女兒的面看也沒看。
藍朵受不了老頭這麽冷淡的态度，于是她哀求他，“求你不要這樣，這次生了女兒，下次我一定給你生兒子。”
原本心情就不好的老頭，聽後指着藍朵的鼻子罵，“下次？還指望你下次？你今年都已經二十八了，還下次到什麽時候？三十？四十？還是五十？”說着他怒氣沖沖的朝藍朵臉上甩了一巴掌。
小嬰兒被響聲驚醒，哇哇哭起來，老頭被惹毛了，他指着小嬰兒說，“如果再哭就把你摔死！”
吓的藍朵慌忙跑到女兒身邊，用手捂住她的小嘴。
對于藍朵的遭遇，梅曉林很是同情，魏複青聳聳肩說，“看吧，這都是重男輕女惹的禍。”
梅曉林不高興的推魏複青說，“別自己生了兒子在這裏說風涼話。”
魏複青嚴重警告梅曉林，“我不是說風涼話，而是我有切身的體會。”
梅曉林看出魏複青眼裏有愁緒，所以确定她說的是實話。
魏複青說，“其實從小父母對我怎麽樣，我心裏清楚，有好吃的好穿的媽媽都是留給弟弟，他們送弟弟去讀好學校，給他買他想要的任何東西。不過弟弟從小與我關系好，所以從他那裏我知道了父母幾次三翻商量讓我退學的事情，于是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我拼命學習，才會在學校裏那麽要強。”
梅曉林沉下心，她說，“只可惜魏弟弟沒有如你父母期望的那樣努力學習，反而是你越發的優秀，甚至後來上了重點大學。”
魏複青點點頭，“是！這都要拜弟弟所賜，如果不是他，或許父母早讓我嫁人，做一個無知的村婦了。”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弟弟退學或許是為了你？”
“為什麽？沒有道理。”魏複青搖頭。
“因為你是他的家人，父母也是他的至愛，所以他想讓父母多重視你一點，也想讓你少恨父母一點。”
“他有這麽偉大嗎？你哄我吧？”魏複青從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魏弟弟退學，她一直以為是弟弟厭學不求上進，從沒想過會是為了她，也覺得不可能。
“唉！”魏複青嘆氣，“即使他是為了我，但是這樣就能減少父母對我的輕視了嗎？我上大學沒有花他們一分錢，全是我打工掙來的學費。工作以後有了收入，我拼命往他們手裏塞錢，可是呢？他們依然兒子長兒子短的喊來喊去，從來沒有把我放在心上，那種多餘的感覺真不好受。”
“難道親人還要分男人女人嗎？”
“不然呢？難道我不是我父母親生的嗎？”
梅曉林不語。
“唉，這個世界真不像話，女兒比兒子孝順、女兒比兒子有本事，做父母的都看不到，在他們眼裏只有兒子娶妻，然後再生孫子。”
“是，不得不承認每個人都喜歡男孩。”梅曉林跟着喃喃自語。
“不過更加倒黴的是藍朵，她的家庭不同于一般家庭，這次她真的慘了。”魏複青從心裏同情藍朵。
梅曉林晚上把這些事告訴王哼，王哼回答的确是事實。
梅曉林問，“如果是你你會怎麽辦？”
王哼先是沒有回答她，而是問，“那麽魏複青現在心裏記恨她的父母嗎？”
“也許吧。”魏複青沒有明确的說過恨家人什麽的之類，但是根據她所說語氣，梅曉林覺得記恨應該是有的。
王哼在那邊沉默了片刻，然後發來一段話，她說：當你覺得自己在家中沒有地位的時候，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沉默，父母即使再不公平，但是做為子女，你不應該選擇記恨，而是選擇寬容。
梅曉林給王哼發過去一個崩潰的表情，她說，“寬容，談何容易？”
王哼在那邊發來一張圖片，是她的照片，一副學生模樣，她說，“看看照片上的我背後都有什麽？”
梅曉林仔細看了一遍回答，“除了綠樹什麽也沒有。”
于是王哼再問，“那麽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是怎麽樣的嗎？”
梅曉林又發過去一個崩潰的表情，并說，“我又不是你怎麽會知道你的心情？”
“所以你也不是魏複青，怎麽會知道她究竟恨不恨自己的父母。”
梅曉林盯着這些文字發呆。
王哼又說，“重男輕女是封建社會留下的舊思想，這種思想束縛着每一個人，人人如此，做父母的也不例外，但是有錯的不是他們，而是傳統。”
“所以在父母面前沉默吧，他們除了有這種思想外，還是生你養你的至親，比較之還有什麽好記恨的呢？”王哼最後囑咐。
當梅曉林把王哼的這些文字拿給魏複青看時，魏複青盯着梅曉林問，“這是你寫的？”
梅曉林搖頭，“不是，是王哼。”
“王哼？”魏複青感覺好奇怪的一個名字。
“是的，一個寫的，王哼是她筆名。”
“哦，怪不得文字挺有深度。”魏複青把紙張還給梅曉林。
梅曉林讀了一遍文字，問，“就這樣嗎？你沒有什麽好說的？”
“就是這樣，正如王哼所說，當你覺得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低下時，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沉默。”
“那麽沉默豈不是妥協？”
“王哼不是說了嘛，父母除了有那種思想外還是生你養你的至親，所以在父母面前沒有反抗。”魏複青解釋。
梅曉林不懂了。
見梅曉林雲裏霧裏，魏複青于是進一步解釋，“就是如果覺得不公平，反抗是要講究對象的，除父母外都可以。”
“王哼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在我看來是這個意思。”
“那麽你不記恨你的父母？”
魏複青笑了笑，回答，“我不是記恨而是委屈，平時在家不是幹活兒就是做家務，感覺自己不像女兒、不像姐姐，而是像個保姆。”
“哦。”梅曉林終于明白了。
“不過……”魏複青好心提醒，“既然社會就是這個樣子，那麽我勸你不要除了父母之外，便去反抗其他人，其實越反抗只會讓你越累！”
“嗯，這些我都知道。”梅曉林重新添滿愁緒。
魏複青幹脆覆上梅曉林的手，她說，“曉林，女人要的就是安分，只要你心裏稍微退讓一點點，不要那麽強硬，便可得到幸福。只是退讓那麽一小步其實也不難，是不是？”
梅曉林盯着她，有點被打動了。
人啊，活着是為了什麽？就是為了生活，梅曉林也曾告訴自己不要計較那麽多，忍一忍這輩子就過去了，人生就這麽短短幾十年，她能有多長時間去計較男女是否平等之事。
這樣下去真是累啊！
嚴仁起很久沒有出現，梅曉林覺得挺不習慣，在她心裏她還是有點在乎嚴仁起的。
心煩意亂之餘，梅曉林在網上找到王哼，她有氣無力的嘆氣，然後敲打鍵盤。
梅曉林：王哼，你說我是不是一個悲劇人物？
王哼：嗯，是的！
梅曉林：你怎麽這麽肯定？
王哼：從你的性格判斷出的。
梅曉林：……
王哼：我敢保證如果你再這樣繼續下去，結局肯定以悲劇收場。
梅曉林：……
再無心聊天，梅曉林逃似的慌忙下線。
一個人走在路上，吹着風，想讓自己平靜平靜，此刻心裏難受極了，胸口像壓了塊石頭，有點喘不過氣，想哭又哭不出。
街道上人來人往，處處都有情侶，好似不管她再怎麽覺得這個世界不公平，依然阻擋不了男人女人們相愛，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在這裏糾結。
感覺好渺小，力量渺小、自己渺小，她做的都是無用功，這樣只會給自己和愛她的人增加痛苦。
當她不知不覺淚流滿面時，魏複青打來了電話，她說，“曉林，你怎麽不在家，快點回來吧，我現在在你家門口等你。”
梅曉林于是吸吸鼻子、擦幹眼淚，慢悠悠的走回家。
但是門口站着的不是魏複青而是嚴仁起，嚴仁起手裏捧着鮮花，看到梅曉林出現，他整個人都變得緊張起來。
二人對望，嚴仁起深呼吸，随後他像下定了決心似的，跪在地上把花和戒指伸向梅曉林，然後說，“曉林，請你嫁給我！”下面的他閉上眼睛，等着宣判。
梅曉林呆了呆，繞過他，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打開門，在進去的一剎那，她望了望仍跪在地上的嚴仁起說，“想結婚進來說吧，送花就不必了。”
聽後，嚴仁起大喜，這結果比他預想中的好多了。
梅曉林答應與嚴仁起結婚是有條件的，那麽就是夫妻之間必須平等。
嚴仁起慌忙點頭答應，但然後問，“具體怎麽個平等法呢？”
梅曉林想了想回答，“不如我們來個約法三章好了，我會把想到的通通寫清楚。”
“好，我聽你的。”嚴仁起贊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