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衆人聞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這邊兒仗還沒打,那邊竟派了時辰過來,真不知道王郎想幹什麽?
劉秀沉吟片刻,立刻擺手吩咐道:“傳!”
不過片刻,邯鄲使節杜威手持漢節,昂然而入,大步流星的走到帥帳中央跪拜道:“臣杜威奉漢成帝子嗣劉子輿之命拜見大司馬。”
沒得劉秀開口回話,蕭哲陡然大笑出聲,開口諷刺道:“這年頭可真怪。我聽說有人上趕着給人做女婿,上趕着要去占便宜,倒也沒聽說有人喜歡上趕着給人當兒子的。竟然連自己的姓氏都不顧了。真真是數典忘祖的反複小人。”
劉秀聞言,立刻沉聲符合道:“不錯,王郎小兒,不過一介占蔔之人,竟然敢假借漢室宗親之名禍亂天下,蠱惑人心,其罪當誅。”
杜威見狀,心下一沉,知道此事不可善了,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鎮定自若地見禮道:“久聞大司馬仁德寬厚,如今竟連來使之話都不容說完嗎?”
劉秀哈哈大笑,擺手說道:“你有什麽話,盡管說出來才是。”
杜威躬身說道:“罪臣聽聞大司馬賢德寬厚,恩懷天下,執節河北,所經之處,吏民莫不臣服。信都、漁陽、上谷等地将士一一歸附。因此我主派我前來,邯鄲城自我主之下,原舉城歸降。只希望大司馬能如待漁陽上谷等将士一般,厚待我等。”
劉秀聽得一愣,下意識看了看營中其餘将士。大多也都狐疑的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只聽杜威繼續說道:“我主王郎親口承諾,只要大司馬不計前嫌,接受他的誠意,他願意帶着邯鄲城舉城上下歸附大司馬。屆時大司馬便可兵不血刃拿下邯鄲城。如此輝煌功績,大司馬還有何顧慮?”
劉秀沉吟片刻,開口問道:“既然如此,王郎小兒又有什麽要求?”
杜威淡然一笑,神情自若的開口說道:“我主明言,識時務者為俊傑。此番大司馬攻略邯鄲,若是我主主動歸降,便可替大司馬節省無數兵馬糧草。此番功績,理當論功行賞。”
頓了頓,杜威笑道:“邯鄲一城,不論是從政治意義上還是從軍事意義上,俱都比漁陽、上谷之地更為重要。漁陽一地将士歸順大司馬,即刻封侯拜将,我主帶領全城上下歸附,大司馬怎麽也該封我主一個萬戶侯吧!”
“荒謬。”劉秀氣的搖頭直笑,将手中湯碗重重的放在案幾之上。起身說道:“漁陽、上谷之地官員将士依附于我,乃是為了光複漢室天下,乃是為了将這亂世平複,還給黎民百姓一個朗朗乾坤,乃是熱血正義之師。王郎小人何德何能,不過是一介戀棧權貴之鼠輩,竟然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簡直是癡心妄想。”
杜威陰沉着臉面,開口問道:“大司馬此番言語,便是說邯鄲投誠一事,再無回轉的餘地?”
劉秀不屑的冷哼一聲,開口說道:“邯鄲若是想要投誠,也無不可。只要王郎肯引咎自刎,劉某便不再追究。”
杜威鐵青着臉悍然起身,抱拳說道:“既如此,在下無話可說。只是奉勸大司馬一句,行事不可太過決絕,我邯鄲兵馬如今雖然被困孤城,但依舊有一戰之力。大司馬若是執意如此,就休要怪我等拼個魚死網破。”
“大膽!”營中将士聞言怒喝出聲。“來人,将這個不知死活冥頑不靈的逆使拿下。”
一句話未盡,立刻從帳外進來兩個士兵,手持刀戈,虎視眈眈。
杜威怒極而笑,轉身喝問劉秀道:“古人雲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大司馬今日是要誅殺一個手無寸鐵的使者嗎?”
劉秀陰沉着臉面,擺手說道:“放他離開。”
衆人聞言,只得恨恨的将士兵揮退,任憑杜威潇灑離開。
待杜威走後,蕭哲立刻起身說道:“屬下這便去配置火藥,争取在攻城之時,能減少一些不必要的傷亡。”
劉秀點頭應允,又一一吩咐了些行軍責任之事,方才散了廷會。
衆人魚貫出了劉秀的帥帳,郭聖通和蕭哲并肩王自己的營帳方向走去,陡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呼喊。郭聖通回頭,但見穿着粉色曲裾的陰麗華款款走來。
她的頭上挽着一個尋常的流仙髻,并沒有釵環堆砌以彰顯身份,只是鬓邊插着一朵暖白色的海棠絹花,在冷厲寒風的吹拂下瑟瑟顫動,愈發顯出其人的溫婉嬌柔,娴靜美好。與平日裏總是一身黑色曲裾的郭聖通比起來,雖然氣勢相差很多,但梅蘭竹菊,也別有風情。
一旁來來往往的将士們若有若無的慢下了腳步,不自覺的留意着這邊的動靜。只見陰麗華翩然走至郭聖通跟前,開口笑問:“妾身能與阿秀一家團圓,全都仰仗郡主顧念垂憐,派遣人馬不遠萬裏一路護送。麗華無以答謝,不知可否與郡主殿下相談一番?”
郭聖通默不作聲的看了蕭哲一眼,蕭哲立刻接口道:“正好我要回營帳去配置火藥,還擔心你呢。既然陰夫人有意與你閑談一二,也省得你為了讓我靜心,四處閑走。”
郭聖通微微颔首,算是應承了蕭哲的話。陰麗華立刻挽着郭聖通的手走出了漢軍大營。
看着兩個風姿卓絕的美女相互扶持着走出漢軍大營,落在其後的蕭哲饒有興味的勾了勾嘴角,輕笑兩聲,轉身返回營帳。
漢軍營外——
此時正值數九寒冬,正是風高天冷的時節。西北風呼呼的吹着,衰草橫立,曠野中一片衰敗景象。
陰麗華微微嘆息一聲,開口說道:“轉眼又要過年了。記得以前都是一家子圍在家裏安安生生的。我陪着母親和家中姊妹們一同采辦年節之事,父親和哥哥們則在書房中探讨天下大事。那等場面何等快樂安詳。可如今天下戰亂四起,雖然是年節之時卻在攻城略地之中,都不知今日所見之人明日是否還能再見。想想就覺得世事悲涼,不知何時才能恢複之前那番安逸景象。”
郭聖通聽得默不作聲。她在前世便已經走上修真一途。正所謂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如她這般的修真之人連修煉的時間都尚覺不夠,還哪裏有閑心去安樂享受。更不會去過那些不知還有沒有意義的年節假日。直到她後來認識了蕭哲之後……
郭聖通有些恍惚的眨了眨眼睛,思緒飄飛到幾千年之後的華夏盛世。那些燈紅酒綠的街道,那些炫彩輝煌的城市,那些充滿了鋼筋水泥和發動聲響的被割裂成一塊塊殘缺不全的土地。這些景象在修真者的眼中,原本是那樣的零落不堪,卻因為有了那人的存在,而顯得異常的生動美好。
郭聖通的唇邊不自覺勾勒出一抹溫暖的弧度,看在陰麗華的眼中,微微勾了勾嘴角,有些好奇的問道:“我雖然居于新野,但對于真定郡主的名聲也有所耳聞。恕麗華愚昧,郡主身份高貴,又無性命之憂。且這幾日來麗華暗暗觀察,發現家中長輩對郡主也是頗為回護。那麽郡主又為何會舍棄那安逸的生活,竟要征戰沙場呢?”
這回郭聖通并未沉默,她淡淡的看了陰麗華一眼,開口說道:“因為我的心在追求武道。”
陰麗華聽明白了郭聖通的話,卻并不懂。依她看來,郭聖通貴為郡主之尊,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式來享受生活,她卻不喜歡。反而成日見枕戈達旦,馬上馳騁,像個男人一般非要整出個功名前程來……
陰麗華有些狐疑的搖了搖頭,并不懂得郭聖通是怎麽想的。
“聽聞郭郡主和蕭将軍也是在戰場上認識的,不知麗華可有耳福,聽郡主親自講解一番?”
一陣北風刮過,陰麗華有些承受不住的打了個寒顫。郭聖通微微皺眉,對陰麗華的問話避而不談,反而開口問道:“不知陰夫人約我出來,有何見教?”
陰麗華将雙手放在面前,輕輕呵着氣,又搓了搓手方才笑問道:“這件事情我心中有些疑問,只是不知道該去問誰。想來想去,這營帳之中只有郡主這一個人可以閑聊一二,便不請自來的找到了郡主頭上,還請郡主見諒。”
“陰夫人不必如此,有什麽事情盡可明言就是。”
陰麗華赧然一笑,沉吟半晌,方才開口問道:“不知郡主殿下對于張雅姑娘怎麽看?”
“張雅?”郭聖通毫不意外的挑了挑眉,開口說道:“陰夫人對于這個姑娘有什麽看法?”
陰麗華沉吟半晌,突兀笑道:“瞧郡主這話說的,我剛剛來營中不久,也是和張雅姑娘頭一次見面,我能有什麽看法呢?”
郭聖通不動聲色地開口說道:“張雅姑娘是個很聰明的人。”
陰麗華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半日,郭聖通卻再未說出一句話來。
陰麗華不由得訝然追問道:“郡主殿下怎麽不繼續說?”
郭聖通略帶深意的看了陰麗華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我方才已經說過了。張雅姑娘是個很聰明的人。”
頓了頓,又刻意強調道:“在下以為,張雅姑娘的聰明伶俐,并不次于陰夫人。”
說着,也不管陰麗華心中如何作想,徑自轉身離開。
一陣北風夾雜着清雪飄飄灑灑,曠野之中,陰麗華看着郭聖通飄然離開的身影,饒有興味的勾了勾嘴角。
不次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