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且說劉秀聽從蕭哲的建議派重兵隐秘把守邯鄲城四周。将将到了四更天的時候,果然看見從城頭緩緩降下幾個莊人的竹筐,竹筐在地上落定,從當中爬出幾個蹑手蹑腳的人來,四下看看,竄往各處求援不提。
那城上的人靜悄悄的看着使臣遠走,這才将竹筐再次掉了上去。
次日清晨,衆将士在劉秀帥帳中集合。
耿純抱拳說道:“果然不出蕭将軍所料,那邯鄲王郎當真派了使臣去各地求援。我等按照大司馬的吩咐,在後頭隐秘的跟着,知道出了二十裏外,才将人拿回來。”
劉秀颔首笑道:“辛苦耿将軍。”
耿純鄭重的抱了抱拳,肅然說道:“為大司馬效命,談不上辛苦。”
劉秀又轉過頭來問蕭哲道:“不知蕭将軍有何計策?”
蕭哲一臉閑惬的搖着紙扇,開口笑道:“既然王郎已經派了時辰救援,我等只要靜靜等着援兵到來即可。”
劉植有些迷糊的開口問道:“這王郎派遣的使臣不是已經被我們抓住了嗎?”
蕭哲但笑不語。一旁的鄧禹有些敬佩的看了蕭哲一眼,開口解釋道:“蕭将軍的意思,是我們的漢軍可以改頭換面裝作援軍,騙王郎打開城門,屆時裏應外合,便可輕而易舉的奪下邯鄲城。”
衆人聞言,霎時間恍然大悟。
劉秀沉吟片刻,有些不安的皺眉問道:“這計策倒也好,只是有些細節問題還得磋商。比如說,援軍不遠千裏而來,如何才能讓王郎相信這真的是前來救援的援軍?”
衆人面面相觑,不約而同地看向蕭哲。
但見蕭哲笑的一臉神秘,神情自若的說道:“只要當着王郎的面兒打一場不就好了。”
天光大亮,劉秀督率漢軍在邯鄲城外集結。然後下令讓耿純、馮異、郭聖通和真定王劉揚以及馬武分別帶領四方兵馬攻打邯鄲城的東南西北四座城門。
蕭哲早已經将連夜制作好的火藥分發給衆人,只聽轟然幾聲巨響,堅固寬厚的邯鄲城門搖搖欲墜,頗有些掉落之勢。投石車扔着裝滿了火藥和鐵片的炸藥飛往城頭,将密集成堆的邯鄲将士打了個措手不及,傷患屍體仿佛落餃子一般往城下掉去。
高高的雲車在城外架起,漢軍的弓箭手們游刃有餘的爬上了雲車,站定之後開始一輪輪的箭雨攻擊。此番連綿不絕的攻勢下,地上的漢軍們也架着雲梯開始往上爬。早有準備的邯鄲将士立刻将滾滾的火油和火把往下扔。一瞬間,幾乎被燙熟的漢軍将士們把持不住的掉了下來。
城牆下面,漢軍的工程兵們也在不計餘力的挖地道,撞城門的撞城門。不過邯鄲城裏頭的将士大概也聽說過火藥之威,碩大的城門不知被什麽頂住了,哪怕被火藥轟的搖搖欲墜,但依舊堅挺的擋在前方。
郭聖通帶着禁衛軍及一幹屬下到了南城門,看着堅固如初的城門皺了皺眉,運盡周身真力,橫披一刀,被鐵門劇烈反彈的力道真的隐隐有些發疼的虎口告訴她那城門絕不會是簡簡單單的被關上了,恐怕後頭還有什麽分量不輕的東西在頂着。
郭聖通抿了抿嘴,回頭問道:“那些‘援軍’什麽時候能到?”
蕭哲笑眯眯的說道:“按照王郎派前使者離開的時間算,哪怕是最快的腳程,恐怕也得三五日的功夫才能回旋。”
郭聖通不耐煩的揮刀說道:“既如此,還費什麽力氣。怎麽不等到三五日之後再攻城?”
“做戲要做全套啊老婆。”蕭哲耐心的勾了勾嘴角,沖着郭聖通安慰道:“曉得你着急殺人,暫且等過了三五日的功夫,有的是人給你殺。”
“但願他們頑固一些不要投降吧。”郭聖通越發沒意思的應了一嘴。
練習殺戮之道的要點之一便是決不可殺手無縛雞之力,或者已經沒有殺心的人。唯有對手身上的殺機越強,他們戰勝之後所得的回報越多。若是無故殺人,只會敗壞修行滋生心魔。這也是為何郭聖通執意要上戰場的緣故。
蓋因戰場之上的殺機是最為強盛的。
兩軍一直奮戰到日落西山方才收勢回兵,期間漢軍人馬數次攻上城頭,不過全都被拼死抵抗的邯鄲兵馬擊退,兩方人馬死亡慘重。吸收了戰場上的沙發怨氣,剛剛回營的郭聖通立刻進了營帳盤膝修行,竟然連晚間的諸将會議都沒有參加。
劉秀看着營帳之中形單形只的蕭哲,有些不習慣的扯了扯嘴角,開口說道:“向來看着蕭将軍夫婦出雙入對,形影不離。如今驟然見到蕭将軍自己出席廷會,一時間竟還有些不習慣似的。”
蕭哲搖了搖手上折扇,笑眯眯的說道:“娘子經過一天的殺伐,有些累了。還請大司馬見諒。”
劉秀自然不會為這點小事同郭聖通起了嫌隙,當下開口說了兩句慰問之話,方才将事情轉到邯鄲這場戰役上。
“只今日一天,兩方兵馬俱都死傷無數。不過我漢軍兵力雄厚,糧草充足,倒還耗得起。我觀邯鄲将士的氣勢,恐怕已經軍心不穩了吧!”
蕭哲沉吟片刻,開口說道:“大司馬可以派人往城內射降書,勸降邯鄲将士。”
劉秀心中一動,開口問道:“此話何解?”
蕭哲遂開口說道:“城中将士和王郎奸賊不同,大多數都是拖家帶口的百姓。只是擔心大司馬進城之後将對王郎的憤恨發洩在他們身上,因此不敢如何。只要大司馬下令,招降城中将士,并明言只誅首惡,不會追究将士們的責任,甚至還可以将邯鄲将士吸納入漢軍之中。且大軍進城之後,絕不擾民。想必更能動亂邯鄲城內的軍民之心。”
說着,索性将不拿群衆一針一線的那套說辭講給劉秀等人聽。
劉秀聞言大喜,立刻傳令讓麾下兵馬做成此事。
就在此時,傳令兵進來通報道:“啓禀大司馬,将軍鄧滿和偏将軍姚期已經攻下巨鹿城,并斬了王饒首級,目下正揮師往邯鄲而來增援大司馬。大概在明日晚間就能到達邯鄲城下”
劉秀眼睛一亮,開口笑道:“好一個鄧滿和姚期,果真不負我望。”
蕭哲也是眼前一亮,開口說道:“他們來的倒是湊巧,竟不必我們去尋找‘援軍’了。”
衆人一愣。
就聽蕭哲繼續說道:“左右鄧滿将軍帶領漢軍攻破巨鹿的消息還未傳開,我們不妨借此封鎖了邯鄲城內的消息。只說是王饒打敗了鄧将軍和姚偏将,已經帶着援兵趕來邯鄲增援王郎便是。”
此計渾然天成,倒是比等待王郎派遣的使者歸來還要更妙三分。
衆人聞言,不由自主的開口叫好。
劉秀立刻吩咐探馬前去傳話,命令鄧滿等人将麾下漢軍喬裝成邯鄲将士的模樣,又打了王饒的旗幟,緩緩向邯鄲而來。
次日一早,劉秀為了不引起邯鄲城內的懷疑,依舊如早先一般攻城略地。歇息一夜過後,漢軍的精神越發飽滿。反倒是邯鄲将士,本就是困獸之鬥,又受到了劉秀所射降書的蠱惑,并未盡足全力。因此兩軍厮殺直到夕陽西下,傷亡反倒不如昨日。
殘陽如血,從巨鹿放心遠遠行來一隊兵馬,王饒的旗幟在烈烈風中飄搖招展,引起邯鄲城內的一陣歡呼。
王郎站在城頭連連大笑,開口說道:“天不亡我,諸将士聽令,打開城門與王饒部下首尾夾擊漢軍兵馬。此戰我軍必勝。”
邯鄲将士轟然應諾。
此刻鄧滿姚期所率領的“王饒”兵馬已經和後頭的漢軍“打了”起來,兵器撞擊之聲響徹天地,鄧滿手持寶刀一馬當先沖入漢軍,橫掃之處漢軍鮮血飛濺不可抵擋,很快便沖到了邯鄲城下。一直關注着王饒兵馬動靜的王郎立刻派人打開城門,準備接應王饒。卻見王饒陡然扔下手中寶刀,反手從背上又抽出一柄泛着森然刀芒的兵器向邯鄲将士們砍去……
借着南門的口子,漢軍如潮水般湧入邯鄲城。然後飛快向令三面城門的方向散開。郭聖通打馬進入城門,看着城門後頭用板車堆積的各種滾木和重石,點頭說道:“我就說,區區一座城門,怎麽會堅固如此,果然不出所料。”
想必是王郎得知火藥之威,派人弄了這些重石和滾木堆積在城門口,阻擋火藥轟炸城門。又怕有個萬一出入不方便,就叫人将滾木和重石放在車上,然後橫擋在城門前。
她這廂自顧自的研究着城門為何這麽重,真定王劉揚卻徑自找到了正欲逃竄的奸賊王郎,并将人綁了送到劉秀跟前。
彼時王郎早就退卻了當皇帝時的錦繡龍袍,身上穿着一身髒兮兮布滿鮮血的将士衣袍,面色蒼白頭發淩亂,擡眼看着劉秀磕磕巴巴的說道:“大司馬饒命,我不是劉子輿。”
劉秀面含譏諷的輕笑一聲,并不理會王郎,只是派人将他關押在大牢之中,準備來日斬首示衆。
衆将軍立刻約束着自己的兵馬進了邯鄲城,各自整頓。賈複有些好奇的找到了被鄧滿丢棄在城門口的那把大刀,然後饒有興味的轉過身來,将刀一把披在随後跟來的陳俊身上。只見從沒開刃的刀鋒處四下飛濺出溫熱的血液。被砍了一刀的陳俊身上竟然沒有半點傷口。
染了滿臉血的賈複一臉驚喜的說道:“果然不會受傷。真不知道蕭将軍的腦子是怎麽長的,竟然連這種好玩兒的東西都能鼓搗出來。你說我要是沖他要這把刀,他會不會給我?”
陳俊看着滿身鮮血還津津有味的把玩着那把道具刀的賈複,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伸手拽着人往邯鄲太守府而去。
“大司馬有令,漢軍諸将即刻在邯鄲太守府集合。你我都有些晚了,快些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