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二回經過甲板的時候,忽然停住了腳步

縫往下看,他們剛剛扔了一塊熒石下去,而那幽藍的光源,現在距離他們足有十五米,“跳下去的話會摔死吧?”

“葉修你這個戰五渣!”

張佳樂直接對連跳個五層樓高度都搞不定的葉修展開了人身攻擊,他就近找了條粗壯的藤蔓,扯了兩把,确定它足夠堅固,然後将一條繩子拴在上面,另一頭抛下裂縫,讓它垂到底,兩手兩腳纏上繩索,“我先下去,你跟上。”說完,他刺溜一滑,便一溜到底了。

胸口的悶脹感越來越鮮明,葉修甚至覺得,那感覺就如同有什麽東西附着在他的心髒上面,随着每下心搏撞擊他的肺腑。雖然他不記得前塵往事,更不記得劉皓其人,但胸腔每分鐘都更加鮮明的異物感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至少劉皓說他身上種着蟲卵這一點,并不是謊話。

葉修深吸了一口氣,學着張佳樂的樣子攀住繩索,笨拙地跟了下去。

下頭如同劉皓的形容,是個巨大而空曠的岩窟。

他們所在的空間足有足球場大小,形狀接近于規則的橢圓形,因為照明不足的關系,更遠一些的距離他們只能看到石壁模糊的邊界,粗略掃視一圈,他們根本沒有看到所謂“母蟲”的蹤影。

“來,我們走幾步瞧瞧。”見葉修腳下似乎有些虛浮,張佳樂攙了他一把,“你還能堅持住嗎?”

葉修點頭表示自己還好,也不跟張佳樂客氣,将身體的一部分重量壓到對方肩膀上,兩人開始接着零星的熒石光芒,沿着洞壁緩緩摸索前行。

他們繞着石窟走了大約五十米,幾乎是同一時間的,他們都注意到了不遠處第三個“人”的存在。

那是一個嵌在石壁裏的人形影子。

“卧槽!”

張佳樂大叫一聲,松開扶住葉修的手臂,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去。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懸空在離地足有三米的高度,低垂着腦袋,上半身赤裸,兩手反剪在背後,雙肩、上臂和下身都被岩石所覆蓋,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他們一路走來見過無數塊鑲嵌在石壁裏的熒石一般,給牢牢固定在了裏頭,若不是那人的胸廓還在輕微上下起伏,顯示他還有呼吸,簡直要讓人誤以為那是什麽非主流的雕刻藝術。

“這是怎麽回事?”

不同于那些被硬膠封住的人,這是張佳樂第一次看到這麽匪夷所思的景象,他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大活人,怎麽就能陷入堅硬的石頭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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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還好嗎?還活着嗎?”

張佳樂大聲叫道,同時左右張望,思索着是不是要爬到上面去瞧瞧。

這時,葉修也走到了他旁邊,同樣驚訝地仰頭看向嵌在半空中的男人。

聽到張佳樂的聲音,那人緩緩擡起頭,又慢慢睜開眼,兩眼被白翳覆蓋,根本看不見瞳孔。

“陶軒!”張佳樂卻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他大聲喊出男人的名字,簡直震驚得不知應當作何反應。

“啊……“

陶軒慢慢張開嘴,喉間滾過一聲嘶啞而破碎的呻吟,“啊……啊啊……”

他沒有被岩石包裹限制的上半身抽搐着,盡力往前傾,似乎想要掙脫岩石的束縛,靠近聲源的所在。

而同時,他背後的岩壁也跟着一起動了,漆黑的石塊發出嘎吱嘎吱的刺耳摩擦聲,一寸一寸剝落崩塌。

張佳樂和葉修連連後退,他們終于知道,所謂的“母蟲”,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玩意兒了——因為,包裹住陶軒的那大塊的石壁正緩緩變形、移動,最後終于與它身後的真正岩石徹底分離,變成了一只足有十米高的,狀似巨形美洲兵蟻,但有着十二對足和巨大前螯的蟲形生物。

它扭動着脖子,四對複眼睜開,每一只眼睛都足有車前燈大小,此時正轉到同一方向,目光炯炯盯着下方對它來說格外渺小的兩個人類,四對眼睛的中央,是陶軒嵌在它額頭正中的軀體,卻因為距離太遠,根本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情。

第五卷 舊日足跡(18)

(18)

“這又是鬧哪樣啊!!!!”

張佳樂覺得自己要瘋了,他實在是搞不懂,面前這可怕的場景到底是怎麽回事,比如這巨大得足以媲美小山的多眼大蟲,還有居然“長”進了昆蟲頭部的嘉世前老板陶軒,都已經脫離了他所掌握的超自然知識範疇,簡直不知道應當如何是好了。

但那只身高超過十米的巨大母蟲,卻根本不打算放過它腳下的兩人。

它如山一般的軀體僵硬的伸展着,似乎因為剛剛從沉眠中醒來,活動還沒有完全靈活,但它的四對複眼卻緊随着他們而移動,如同八只亮度驚人的燈泡。

螢藍的幽光被每只複眼中上萬個小眼球聚焦又加以反射,母蟲倒三角錐形狀的頭部歪曲九十度,似乎在思考着應該将站在它面前的人怎麽辦,随後,它伸出最長的第一對前足,朝葉修揮去,似乎是要将他捕獲一般。

那兩條黑黝黝的前足分成三節,完全展開足有五米長,上面布滿倒齒形狀的毛刺,葉修和張佳樂毫不懷疑,要是被它的前足揮個結實,立刻就能剜掉一大塊肉了。

張佳樂的反應十分迅速,他一把揪住葉修的後衣領子,一個旱地拔蔥,将人帶着往旁邊一躲,閃過堪堪劃過他們頭頂的利爪,又踉跄着快跑幾步,往牆角大力一推,“找個地方躲着別動!”

說完,他拔出獵尋,矯捷如同離弦的快箭,繞着那笨拙的母蟲跑了半圈,同時手指不斷扣下扳機,六發子彈緊随他跑動的軌跡,在蟲體腹部留下一圈半月形的彈道,試圖将怪蟲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但是,他的努力并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比起張佳樂留在它腹部的不疼不癢的六個小小彈坑,葉修身上似乎有着讓他更感興趣的某樣東西。

它緩慢扭轉上肢,脖子竟然向前拉長了一倍,使得它的頸部延伸的距離甚至達到了上半身的長度,輕而易舉就消弭了張佳樂帶着葉修逃出的距離,随後,母蟲的螯狀口器張開,朝葉修張口就要咬下去。

因為完全沒有料到那巨大的怪蟲還有拉伸脖子這一招,張佳樂此時距離葉修足有十米遠,想要回轉救援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着母蟲兩只鋼鉗般的口器向葉修夾去,眼看就要将他攔腰兩半。

葉修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求生的本能卻還是在的。

他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地以極為狼狽的姿勢,勉強躲過了巨螯的直擊,兩肘護着頭,咕嚕咕嚕滾出兩米。

幾乎是同一秒鐘,他聽到頭頂傳來卡擦一聲巨響,許多碎石噼裏啪啦落在了他的身上,睜眼的瞬間,他看到的是母蟲的巨螯直直插入了他方才所躲位置的石壁裏,将一塊比他頭顱還大的堅固岩石生生壓成了碎屑。

“葉……修……”

母蟲從石壁中抽出它的螯狀口器,轉動三角形的頭部,朝着葉修望過去。

此時母蟲長管狀的頸部延伸到極致,它的頭部和葉修的臉之間的距離只有兩米。

因此就算在光照如此陰暗的石窟裏,葉修也不過一擡頭就夠清楚地看到,鑲嵌在四對複眼之間的,那個男人的臉。

那人的極為消瘦,幾乎已經幹癟得只剩一層皮肉附着在骨架上面,枯黃的頭發脫落了大半,因為顯得要比他實際年齡來得蒼老許多,此時那個瘦得皮包骨頭的——方才張佳樂叫他陶軒的男人,正圓睜着他只剩一層白翳而看不見瞳孔的雙眼,瞬也不瞬地盯着葉修的臉,喉嚨裏擠出幾個含糊而嘶啞的氣音,聽起來像是在叫他的名字。

“葉……修……葉……修……”

葉修呆住了。

在一股異常熟悉的即視感湧上心頭的同時,另外一種更加強烈的可以被歸納為“危機意識”的不安感,如同洪峰來襲一般,瞬間将他的所有感官都全部淹沒。

“葉修,當心!!!”

他聽到耳邊傳來張佳樂的大叫聲,同時還有子彈出膛的碰碰聲,葉修回過神來,一個巨大的黑影已經朝他的方向直撲而來,他來不及看清那其實是母蟲的一只前足,已經本能地朝旁一撲,躲過了被刺穿胸腔的危險。

但這次他躲得太匆忙了,雖然躲過了母蟲的正面一擊,但卻被生生掃到了側腰。

葉修只覺得腰部一陣劇痛,随後在巨大的沖擊力之下,被徑直掃飛出去,直到滑出足有七八米遠,才狠狠撞到了一塊凸出的岩石上,胸腔和背部在劇烈的撞擊中疼到麻木,他喉頭一甜,嗆出一口污血,兩眼一黑,便昏迷了過去。

*********

混沌之中,葉修覺得自己的意識似乎被掰成了許多瓣。

那些破碎的片段,混雜了無數他無比陌生的過往,在他的識海中飛快的拼湊、重組,如同遺傳基因的螺旋體開鏈後與游離堿基重新配對組合,形成一條正确的、代表可識別密碼的因果鏈,那些被他遺忘的前塵舊事,幾乎在一瞬間重新回到了他的大腦之中。

葉修腦海中的記憶令時間回溯到兩年之前。

當時陶軒剛剛和他撕破臉,因為他得知了陶軒正在計劃的事情,馴養蝕屍蟻為他所用。

這種蝕屍蟻其實是一種生存在三維空間夾縫中的生物。它的巢穴并不存在于人世所在的空間,也與陰魂所處的空間不同,準确的來說,應該是處在這兩者的狹縫之中。

它們以活物為食,但最喜歡的食物才是那些喜歡活在黑暗中的異獸,它們的社會形态與蜜蜂和螞蟻十分類似,每個族群都有一只母蟲,通過産卵并且在活物體內孵化繁殖出體型雖小,但數量卻以萬計的工蟲,然後通過寄生在被它們捕獲的異獸腦部,獲得無窮無盡的戰鬥力。

蝕屍蟻的這種生活習性,使得母蟲具有兩個非常值得術者觊觎的能力——第一種是它們能夠在各個空間中制造出能夠通往它們巢穴的無形“出入口”;第二種,也是最重要的一種,則是母蟲體內所擁有的巨大的暗屬性能量。

這種能量來源于母蟲體內的卵巢,能夠放射出強烈到無法忽視的暗屬性能量,就像一個誘餌,足以令各種異獸和鬼怪受其吸引,不自覺地聚集到它們巢穴入口周邊。

但這種能量同時也是母蟲的一個自保機制,因為這種能量也極為不穩定,一旦母體死亡,就會像一個炸彈一般四散炸裂,強大到足以摧毀巢穴,甚至将巢穴所在的空間裂縫也一起摧毀。

陶軒看中的,就是母蟲體內的這種暗屬性能量。

葉修知道,他的前老板不僅醉心權勢,同時更醉心于研究延壽、長生、進化一類的領域,并且把這些當做是他學習玄術的追求。

當時,嘉世在一個任務中意外找到了失蹤多年的郭明宇,只是當時他已經死了,随身的資料被不知什麽人帶走。後來,他們找到了那個帶走資料的人,卻是他的二哥,郭登雲的二兒子,而那份被他帶走的資料,便是有關于蝕屍蟻的研究。

那之後的整整一年時間,陶軒将葉修支開,和劉皓等人一起,私下調查郭明宇留下的資料,并且找到了一個蝕屍蟻的巢穴。

只是,當時的嘉世衆人還不知道,蝕屍蟻的蟲卵在剛剛産下時,是沒有性別的。

它們通常會被放入活生生的人類或者其他恒溫動物腹腔裏孵化,然後咬破肚腸而出,這樣在溫暖的血肉中孵化從來的蟲卵,則通常是雄性或者無性的工蟲。

而一個巢穴只能有一個王,所以母蟲只有在瀕死的時候,才會令它産下的卵轉變為新的母蟲,從而完成群體的新舊交替——而轉化成母蟲的蟲卵,則是被母蟲放進自己的卵核中孕育的——那是一個低溫的,如同冰塊般的環境。

嘉世衆人當年從蝕屍蟻的巢穴裏帶走了一大串蟲卵,因為并不清楚溫度對蟲卵的孕育影響,而将它們全都放進了便攜式冰箱裏,等再次打開的時候,絕大部分的蟲卵都像被吸光了汁液一般,幹癟萎靡後死亡了,只有中間的一枚,膨脹到了胡桃大小,半透明的外殼裏,清楚看到了新的母蟲的身影。

第五卷 舊日足跡(19)

(19)

陶軒等人在巢穴裏的時候已經看到蟲卵在人腹腔裏孵化的場面,他們照此推測,這枚蟲卵遠遠比他們看到的普通蟲卵大許多,顯然其中大有講究,而且或許也同樣需要某種特定的孵化條件。

與此同時,他們發現了另外一個要命的事實,那就是即使只是卵中的母蟲,也能夠散發出特有的能量波動,吸引幾乎所有暗屬性的生物,不知不覺地朝它所在的位置靠攏,只是此時蟲卵旁邊沒有圍繞足夠數量的工蟲,無法形成一個新的巢穴體系,卻給嘉世所在的城市增加了不知多少令人非常困擾的麻煩事兒。

然而事情很快變得更加糟糕,被秘密藏在實驗室深處的母蟲蟲卵,在吸收盡了來自其他蟲卵的同類能量之後,開始變得饑渴,暗系能量每分鐘都在增強,并且透過鉛牆的層層阻隔,開始往外逸散。

就在事情變得快要失控的時候,遠赴郭家本家尋找線索的劉皓等人帶回了線索。

早在四百多年前,便已經有一群人為天家服務,以元朝傳下的屍蠱之術為基礎,曾經試圖馴養和繁殖蝕屍蟻,但最後卻以引發了炸掉一大片京城的結局告終——那是因為,母蟲蟲卵只能在能在人的胸腔中孵化,通過附着在心脈上吸取營養,而且,若是過程中出了什麽岔子,便有可能使得母蟲體內的暗系屬性急劇外溢,引發無法用常理解釋的爆炸。

郭家祖輩曾經是明朝天啓年間為天家服務的道士,爆$炸案之後,僥幸逃脫罪責的一批,紛紛隐入民間,甚至不惜為此改名換姓,再不提舊事,但和那次爆$炸有關的許多信息,卻通過口耳相傳或者不能被外人看見的文書,輾轉存留了下來。

後來,雖然郭家在這四百年間漸漸淡出了玄術圈子,甚至許多祖上傳承的術法都已經沒有人會使了,甚至許多分家的族中子弟根本一輩子都不知道他們家族還有這樣的過往。但後來郭明宇在機緣巧合中重新接觸玄術,他們家才又暗地裏重新拾起了這段過往經歷——其中便包括了那些關于蝕屍蟻的研究。

當年郭家次子帶走他弟弟郭明宇的資料,同時也帶走了他收集的蟲卵,并且也曾經試圖按照祖上傳下的方法,将它們培育成可以控制的完整族群,最後,終于成功培養出一大一小兩枚母蟲卵。

郭家族老在族中選了一名雙親都不在了的遠房孤兒,将小的那枚蟲卵養在他胸腔內,但那青年只是個毫無能力的普通人,很快的便因為體內能量不足又沒有外部能量可以補充,便蟲卵吸收到變成一把枯骨而死,同時那枚蟲卵也不再發育,猶如跟随宿主死去了一般。

當時郭家已經被陶軒等人盯上了,出了這岔子之後,他們把死去的族人和蟲卵留在多年不住的榮耀郊區老宅的地下室,用另一枚較大的蟲卵和嘉世交涉,很快達成了合作的共識。

在了解到了這些訊息之後,陶軒得出一個結論——他們手上這枚兩枚稀罕的母蟲蟲卵,正是夢寐以求的珍貴寶貝,他一定要将它們孵化出來。

因此他需要一個被母蟲寄生的人,而且是個能力強大到能夠在蟲卵發育過程中提供源源不斷的能量的人。

這時候,被陶軒他們故意支走多日的葉修,剛好卡在這個骨節眼上回來了,于是,他便成為了那個被陶軒盯上的人。

蟲卵在胸腔裏面發育的感覺十分痛苦,就好像有一只手在不停擠壓着心髒,揉捏着肺葉。

雖然作為回報,葉修用自己的千機傘刺進了陶軒的胸口,但仍然無法結束這一場終有一日會令他喪命的鬧劇。

因為天生的男巫體質,血液中帶着流傳自血脈的力量,簡直是最合适母蟲蟲卵發育的溫床,如果什麽都不做,用不着多久,蟲卵就會孵化,撐破他的心髒,從他的胸口鑽出來。

更可怕的是,而且在蟲卵成長的過程中,暗系屬性的不斷溢出,會引來源源不斷的黑暗世界居民,葉修實在不認為他可以在忍受蟲卵逐漸占據他胸腔空間的巨痛中,同時面對這些怪物和來自嘉世其餘人的追殺。

所以葉修當機立斷,封住了自己的力量,截斷了母蟲蟲卵發育的能量來源,同時把記憶清空暫時遠離一切,以防自己在不自覺之中,使出法術打破了自己的布置——不到生死攸關的那一秒,這個封印便絕對無法自主解開。

做好了這些布置,他在自己的公寓最隐秘的地方留下了記錄事情經過的信件,并且列出了可能對付他體內蟲卵的方法猜測,收件人是他遠在榮耀市的戀人、輪回的隊長周澤楷,同時給好友喻文州發了消息,含糊地告訴對方,絕對不能幫他解開封印的術法。

但是顯然這些布置有一些并沒有奏效,尤其是對手曾經是他的隊友,在某種意義上相當了解他的時候——比如最重要的那部分,那封給周澤楷的信,在對方收到消息趕到之前,就已經随着他的公寓一起,被劉皓炸&毀燒掉了。

*********

葉修睜開了眼睛。

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人的懷裏,那人的手臂緊緊環住他肩膀,将他牢牢鎖住。稍遠處術法和火藥的光影不斷,能聽到韓文清大聲指揮的聲音,顯然是已經和那只母蟲戰成了一團。

“小周……”葉修嘆息一聲,緊繃的眉角柔和下來,嘴唇浮起一抹微笑:“好久不見……”

黑暗之中,周澤楷睜大了眼睛,吃驚的表情轉瞬又變為了了然,他低下頭,嘴唇壓到自家前輩唇上,輕聲回答道:“葉修,你回來了。”

“好了小周,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葉修笑着拍了拍周澤楷的肩膀,示意對方放手讓他站起來,“先把那頭怪物搞定了,我再和你們細說。”

雖然劉皓說了許多謊話,但只有一句的确是真的,那就是,他胸腔裏的母蟲蟲卵,會受母蟲的氣息催化,原本已趨近停止的發育,會重新開始并且增加快許多倍。他若是還盼着還有以後,唯一的方法就是盡快幹掉眼前這只母蟲。

他站起身,遙遙看向被各種術法包圍的蝕屍蟲母蟲,因為距離太遠的關系,嵌在那怪物幾對複眼正中的陶軒并不分明,只能隐約看得出是個人的輪廓。盡管葉修不知道在他封印了自己記憶和能力之後,嘉世那夥人又做了些什麽,但很明顯,陶軒被他刺中胸口之後并不肯乖乖死去,而且顯然沒有放棄他們想要控制母蟲的追求。

“我沒帶千機傘,”葉修轉頭朝周澤楷攤開手,“荒火借我用用,咱們速戰速決。”

第五卷 舊日足跡

(20)

蝕屍蟻的母蟲在巢中的大部分時間都處于睡眠狀态,只有生殖系統仍然處于活躍狀态,以每月近萬顆的速度大量産卵,而工蟲的壽命雖然很短,但不斷孵化的工蟲足以保持群體的數量,它們會外出尋找那些被母蟲的暗系能量引誘到附近的怪物,成群寄生在它們腦部,從而通過操控它們的屍體獲取獵物。

然而在這只母蟲此時正當壯年,并非瀕臨死亡,當然不需要一個繼承者的時候,另外一枚母蟲的蟲卵所發出的強大能量,對它來說,就是如同一個強大的入侵者一般,是個無法忽略的重大的威脅,這刺激足以将它從睡夢中喚醒,将對方視為必須最優先排除掉障礙。

蝕屍蟻某種意義上來說,仍然是智商接近昆蟲的生物,無法進行太過複雜的思考和預判。因此即使它現在面對的是自四面八方的攻擊,母蟲仍然執着地以葉修為目标,此刻,它長長的彈簧似的脖子正延伸到極限,倒三角形的頭部口器大張,向着葉修的方向撲過來。

不過葉修等的就是它這反應。

他且戰且退,把母蟲從開闊的地方漸漸往角落引導。

雖然因為體型太大的緣故,母蟲的靈巧度遠遠不足以和幾個人類相提并論,但同樣因為體型的關系,落在它身上的攻擊往往無法造成什麽太過明顯的傷害,普通的子彈甚至連它堅硬的甲殼都無法打穿。

而且蝕屍蟻母蟲的自愈能力驚人,僅止于甲殼的傷口,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蟲體分泌的墨藍粘液覆蓋,然後粘液迅速變硬,凝結成硬度和甲殼所差無幾的一層新保護膜。

加上母蟲身上除了黑色的堅硬甲殼之外,口器、前螯、十二對長足、楔形的尖尾都是足以致命的武器,密集的鋸齒和剛毛覆蓋在這些部位上,哪怕輕輕挨上一下,都足以刮掉一層肉,若是被迎面揮了個結實,前胸後背立刻就會多個通風的窟窿,或者穿腸破肚內髒橫流。

不過對在場的這些人來說,蝕屍蟻的母蟲還遠遠稱不上他們遇到過的最危險的對手。

僅是幾句簡單的交流,他們便迅速達成了戰略共識——由葉修将母蟲引到石窟的夾角裏,将它卡在裏面,使它的攻擊部位無法完全展開,同時其他衆人負責圍殺,專挑它脆弱的足關節和頸部管狀結構甲片接縫打。

葉修手裏擎着周澤楷的荒火,跳上母蟲迎面揮來的一只前螯,腳下借力一蹬,大膽地踩在母蟲背上,引導着那長長的脖子扭了個一百八十度,像一個旋轉的彈簧一般,腦袋正面剛好對上等在母蟲斜後方的張佳樂和周澤楷兩人。

“現在!”葉修大聲叫道。

張佳樂手一揮,一個閃光彈擦着葉修的腦袋飛過,砸在母蟲的第二對複眼正中,碰地一聲炸裂開來。

刺眼的白光頓時在漆黑的洞穴中炸裂開來。

這閃光彈的亮度,如果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正視它爆炸的話,足以對人眼視網膜光感細胞造成永久性的傷害,最嚴重的甚至會當場失明。

而母蟲的八只複眼所能聚集到光線強度,比人類要強上不止百八十倍,它被閃光彈當頭砸了個正着,所有眼睛都毫無保留的暴露在了強光照之中,背上一對翅狀甲殼頓時發出如同摩擦鐵皮互相摩擦的刺耳掙紮聲,頸脖大力甩動,在眼睛的劇痛中痛苦掙紮起來。

在閃光彈強光消失的下一秒,周澤楷和張佳樂兩個槍系同時舉起了手中的槍,兩行子彈幾乎同時射穿了母蟲的兩對複眼。

四只巨大的眼睛好像四個被戳破的氣球一般,腥臭刺鼻的黃白內容物四散飛濺,沿着母蟲大腦袋甩動的弧度,揚起一道惡心的穢物軌跡。

葉修方才為了躲避閃光彈的爆破光,單手摳住母蟲的頸部關節甲片,從正面晃到了後方,松手的同時往下一滑,直接趴伏在了它的背上,兩眼緊閉,掐着時間默數等待兩秒的強光過去。

在母蟲眼睛中槍開始掙紮的瞬間,葉修飛快地一躍跳起,手腳并用,如同攀崖般跳上它三角形的頭頂,上半身從母蟲頭部倒挂下來,手中荒火槍口直直指向嵌在母蟲額頭正中的半截人體。

“再見。”

葉修冷冰冰地說道。

荒火槍口噴出火舌,威力巨大的爆裂彈在毫無遮掩之下近距離正中陶軒的身體,幾乎将他的上半身轟了個粉碎。

母蟲的雙翅互相摩擦得更加劇烈,那尖銳刺耳的嘎吱聲,猶如它發出的凄厲慘叫。

陶軒的身體和它融為一體,它從大腦中延伸出一條分支,如同一條突觸一般,從陶軒的脊髓一直貫穿到延髓,母蟲使用他的大腦思考,陶軒依靠它的供給繼續生存。

此時陶軒的身體被子彈轟碎,那感覺對于母蟲來說,就彷如大腦的一部分被切碎,痛苦得無以複加。它劇烈地掙紮起來,幾條腿淩空亂舞,全身甲殼嘎吱作響,長脖子連帶着頭顱瘋狂甩動,全身猶如一座劇烈翻滾的漆黑肉山。

韓文清瞅準機會,一旁的林敬言已經搭好手,随時準備配合,于是他踩上隊友的手梯,在對方的推力下一躍而起,伴随着萦繞周身的陽火氣息,如同流星墜落一般,拳頭帶着足以灼穿鋼鐵的高溫,砸在母蟲因為掙紮而暴露出來的最柔軟的腹甲上。

蝕屍蟻母蟲巨大的腹部被韓文清的火焰燒穿,豁口流出大量的粘液。

不同于先前那些用于填充傷口的墨藍粘液,這些粘液更為稀薄而且透明,裏面包裹着大量未成形的蟲卵,嘩啦啦淌了滿地,很快便在母蟲身下形成一塊黏糊糊的水泊。

原本掙紮不休的母蟲,此時漸漸安靜下來。

它像是能量耗盡一般,虛弱地在它自己肚腹的體液中劃動它的螯和足,頭部流滿黃黃綠綠的漿液,額頭一個血洞,虛弱地搭在破碎的腹腔上,口器開合,看樣子似乎已經失去了戰鬥力。

“呼,這樣算是結束了吧?”

張佳樂長長出了一口氣,看向面前抽搐掙紮着的母蟲,舉起槍,比劃着瞄準,準備給它最後一擊。

就在這時,從洞口的方向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衆人回頭,只見數只怪物,大小形狀不一,只是有同一個特征,那便是分明已經死去多時。它們雖然腐敗程度不同,但都惡臭難聞,有些甚至已經能看清胸口斑斑白骨。

它們搖搖晃晃地靠近,無視了洞穴裏表情和動作都處于極度戒備狀态的幾個人類,走向那個在自己的腹腔體液裏痛苦抽搐的母蟲,然後紛紛低下頭,在它奄奄一息的身體上,手爪并用,瘋狂撕咬起來。

“這、這是怎麽回事?”

林敬言看着面前這怪物自相殘殺的一幕,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想,那是因為,我在這裏的緣故……”

葉修捂住自己的胸口,随着每一次心搏,他胸腔中的悶脹感便愈發鮮明,另外一個強大而致命的生命,似乎随着他的心跳共鳴,随時似要撐裂他的胸腔。

“工蟲們知道,母蟲快要死了,于是紛紛聚攏過來,控制它們的怪物加速殺死瀕死的母蟲,好讓我體內的蟲卵孵化以後,順理成章取代前代的地位,繼續繁衍它們的族群……”

“這麽說,即使殺掉那玩意兒,你體內的蟲卵也不會停止發育了?”

張佳樂睜大眼睛,瞬間變得嚴肅,目光炯炯幾乎要盯穿葉修的臉,“我說葉修你現在怎麽還這麽鎮定?那不就意味着你快要死了嗎!?”

“是啊……”

葉修皺眉,苦笑道,“現在就算我重新封住自己的力量外加記憶,怕是也不能拖上幾天了。”

韓文清回頭瞪了葉修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說喪氣話,“總之,我們先離開這裏。”

他的語氣中帶着不容商量的威嚴,說完,他沖上前去,從圍在母蟲周邊的腐屍怪物裏,揪出一只體型最小的,仿佛大松鼠一般的玩意兒,三下五除二用繩索捆了,倒提在手裏。

其他的怪物根本沒有互相協作的精神,被工蟲操控的它們,只保留着最基本的本能,自然沒有思考能力,僅能接受簡單的指令,此時正紛紛專心致志地撕咬着僅剩最後一口氣的母蟲,根本不在乎旁邊那些人類綁走了它們的一個同伴。

“嗯……”

葉修點點頭,半身倚靠在周澤楷的肩膀上,借着戀人身上的暖意稍微緩解胸口的疼痛和死亡迫近的恐懼。

“放心,有我在呢。”張新傑拍拍他的肩膀,語氣平淡卻十分的篤定,“絕對不會讓你體內的蟲卵那麽容易就孵出來的。”

說完,張新傑扭過頭去,看向母蟲肚腹上那被條兩只大蜥蜴撕得越發巨大創口——卵囊裏頭的裹挾着蟲卵的粘液已經流盡,露出腹腔深處一團藍熒熒的幽光——強烈的暗系能量毫無保留地從中散發而出,正是母蟲的卵巢。

“不過,在我們離開之前,一定要帶走那東西。”

第六卷 終章(1)

(1)

葉修心情很好,今天他的工作十分順利,終稿比他預估的更早過審,他可以享受一個額外多出半個月的假期。

比起假期,他更高興的,是自己出差的戀人幾個小時前給他發了信息,他也要提早回來了。

于是葉修下午愉快地把自己收拾得格外清爽幹淨,又外出買了許多新鮮的食材,一邊愉快地哼着歌,一邊貓在流理臺前,照戀人慣常的習慣腌好排骨,又開始刷洗晚餐要吃的蘑菇和蔬菜。

六點過半,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葉修連忙用毛巾擦了擦手,高興地跑出了廚房。

“小周!”他高興地叫了對方的名字,“你回來啦,這次出差還順利嗎?”

“嗯。”周澤楷溫柔地笑着,輕輕點了點頭。

葉修一把搶過周澤楷的小行李包,随手丢到玄關角落裏,又将人拉到身前,先在他全身上下摸了一輪,又捧着他的臉前後左右仔細地看,确定連一塊油皮都沒有蹭破,這才滿意了。

根據周澤楷自己的說法,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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