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二回經過甲板的時候,忽然停住了腳步
榕樹的氣根。
他們探查過七八個洞窟,并且在入口處留下記號,标示他們的行進和探索方向。張佳樂覺得既然他都能夠進來這裏,那麽周澤楷,又或者張新傑、韓文清他們,想必也能找到進入這個空間的方法。
大部分的洞穴空間都不大,有兩個甚至人爬進去以後,連轉身都勉強。這樣看來,張佳樂發現葉修的那地方,竟然已經是他們遇到過的最寬敞的一個了。
然而,在另外一個稍大些的洞窟了,他們發現了兩具應該是屬于人類的殘骸,其中一具已經爛成骨頭架子,另外一具是一截腐敗腫脹的手臂,從指甲上殘留的精心描摹的品紅油彩來看,應該是屬于一個年輕姑娘的。
“這裏到底是哪裏……”
張佳樂捂住鼻子,露出無比厭惡的表情。
“雖然吧,照我先前的經歷來看,我們像是穿過了下水道的牆壁就到這兒了。”他低聲對葉修說道:“但我不覺得,琴島地底下會有這種規模的大型洞穴,洞穴裏頭還有那麽一大窩到處叼人的怪物,更恰好有一條下水道從它旁邊經過。”
葉修雖然失憶,好歹還是個搞工程的,他敲了敲岩壁,又比了比手裏那塊亮藍色的熒石,“而且這些石頭,怎麽看都不像是琴島地層的石質結構。”
“我們繼續吧……”
張佳樂挫敗地抓了抓頭發,“起碼要先确認這兒沒有藏着比那雙頭怪猿或者蜈蚣更危險的東西……”
不見天日的漆黑地底很容易讓人失去方向感,萬幸張佳樂帶着指南針,而且它還能用。
兩人向着南邊又走了五分鐘,張佳樂在一處石壁上刻下表示他們行進方向的箭頭時,忽然歪了歪腦袋,不确定地看向葉修,“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像是走下坡路?”
葉修靠在石壁上,嘴唇的顏色有些蒼白,他覺得胸廓總似乎藏了某種巨大的能量,簡直快要将他的肺都擠得無法擴張,快要喘不上氣了。但他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給張佳樂添麻煩,只得一路強撐着,盡量不表現出異狀來。
所幸這裏很黑,光源又泛着詭異的藍色,他蒼白的嘴唇和額角涔涔的冷汗都不甚顯眼,張佳樂也沒有注意到。
“嗯?”葉修含含糊糊都應了一聲,輕輕搖了搖頭。
張佳樂從包裏掏出一個圓溜溜的小玩意兒,往地上一丢,那小球果然咕嚕嚕都往前滾去,很快隐沒在黑暗的甬道之中。這證明了,他們的确是往下走的,而且越走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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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地咂了一下舌,“這地穴到底有多深啊,再往裏去得走到哪裏……”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種奇異的摩擦聲,像是硬物刮擦過石頭的聲音,連忙警覺地擡頭,随即立刻跳起,大喊一聲“趴下!”
同時獵尋已經出膛,子彈貼着葉修的頭頂飛過去,射在了他身後的牆壁上,一時間火星四濺。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葉修躲閃得很及時。他在地上打了個滾,回頭的時候,正好對上一條大蛇大張的颌骨和裏頭森森的勾狀利齒。
“卧槽!”葉修連忙連滾帶爬往旁邊又閃開了半米,幾乎整個人貼在石壁上。
那是一條身軀口徑足有成人腰部粗的大蛇,然而明顯已經死去多時,已經爛到幾乎只剩骨架子了,但它依然動作靈敏,森白的骨節波浪板扭動着,如同一條粗大的鞭子,尾巴骨掃在石頭上,碎石亂濺,顯然力量驚人。
“葉修,保護好自己!”
張佳樂揉身而上,在狹小的甬道裏和骨蛇戰成一團,他沒辦法顧及葉修,只能叮囑他自己當心。
葉修根本沒有餘裕回答,他抱着頭,也顧不得胸口的悶脹感了,狼狽地在洞穴之中左閃右躲,盡量在不被骨蛇盯上的情況下,逃到适當的距離之外。
骨蛇極為難纏,不僅動作敏捷,而且力量極大,葉修甚至都能感受到蛇尾掃過他頭頂的勁風,若是被抽結實了,大概連肋骨都會直接抽斷兩根。
就在這時,葉修忽然一腳踩空,半只腳似乎陷進了石壁的裂縫裏,人也随着往前傾倒。
他本能地伸手攀住石壁,原本拿着的熒石脫手而出,往前飛去,劃出一條長長的自由落體曲線,一直深入到某個巨大的空間裏頭。葉修這才發現,原來他的前面是道懸崖,斷層高度足有十米,下頭是一個足有籃球場大小的洞穴。
而他掉落的熒石,此時正躺在斷崖底部,光照範圍之中,是大片大片的屍骸,有人類的,也有他認不出屬于是什麽動物或者怪物的,全都化為了不帶一絲血肉的枯骨。
葉修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吓停了。
前有屍山骨海,後有不死大蛇,他的一只腳還卡在石縫裏動彈不得,這境況簡直糟得不能更糟。
萬幸的是,張佳樂終于搞定了那條骨蛇。他的左肩被蛇尾狠狠抽了一記,此時已經疼得連手臂都舉不起來了,但還好沒有受什麽更嚴重的傷。
張佳樂将獵尋插回腰間,右手捂住自己的左肩,疼得嘶嘶吸氣,一邊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一邊走到葉修身邊,替他撬開石縫,将他的腳放了出來。
“你腳還好吧,沒扭傷吧?”他可不認為在這個洞穴裏,他有本事背着走不動路的葉修繼續前進。
葉修活動了一下腳腕,雖然有點疼,但還能忍受,“你看下頭。”
他擡起手,指了指懸崖下方的屍骨堆。
張佳樂顯然也看到了,他無力地點了點頭,這洞穴實在太過古怪,接二連三的沖擊已經讓他疲倦到麻木,連看到這麽多屍體都沒力氣表示震驚了。
“這樣的白骨,我以前見過……”葉修繼續說道。
“以前?”張佳樂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葉修,“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不,沒有。”葉修知道對方指的是他失憶之前的事,但他想說的不是這個,“幾個月前,在榮耀市,發生過許多白骨化的案件,着事情你知道嗎?”
張佳樂點點頭,“我知道,我看過結案報告,說是影虛幹的……”
“嗯。”葉修又指了指下頭的骨海,“那白骨化的樣子,就和下頭的那些一模一樣……”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記得,當時有人曾經告訴我,影虛是由大量餓死之人的怨念所化的,而一個大城市,哪裏來那麽多餓死的人?不過,如果是下頭這個規模的屍體……”
張佳樂倒抽一口涼氣,這會兒他終于聽懂葉修的意思了,“你是說,榮耀市裏出現的影虛,搞不好就是從這洞穴裏擴散出去的?但榮耀市和琴島的距離有一千多公裏啊,就算是使用縮地成寸的法術,這距離也太遠了些吧!除非——”
他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除非,這洞穴本身就和正常的空間不在一個維度裏,我們通過的那個下水道中的出入口,不過好像電腦桌面上的快捷方式一樣,只是個單純意義上的‘門’而已,能在下水道裏開一個,就能在千裏之外的榮耀市開第二個。”
第五卷 舊日足跡(14)
(14)
韓文清掄起拳頭,紅色的拳套上閃爍着緋紅的火焰,砸在迎面撲來的三頭犬側腹上。
皮肉焦糊的刺鼻氣味在濃烈的腐臭味中顯得尤為難聞,三頭犬被拳勢與火焰的沖力揍飛出去數米,狠狠砸在了牆上。林敬言閃身上前,一腳踩住沿着牆體滾落在地的三頭犬,手上動作不停,用一捆麻繩迅速将它的三個腦袋紮成一溜粽子,又在它脖子上繞了幾圈,像個繩圈一樣牽在手裏。
三頭犬沒有被傷到要害,雖然幾個腦袋被紮得動彈不得,但四肢仍然還能動,它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瘋狂甩動腦袋,其他掙開困住頭頸的繩索,但林敬言紮得死緊,繩索深深勒進它腐爛的皮肉裏,根本掙脫不得。
三頭犬張不開的三張大嘴裏,滾動過咕嚕嚕的氣音,本能地想要逃離這些令它痛苦的危險人物。于是它撒開四爪,像着下水道那處立方形的空洞跑去。
“注意!”林敬言放松了手裏拽緊的繩索力道,任由自己被三頭犬拖動着往前跑去,“它要進去了!”
韓文清一個閃身,同林敬言一起一并抓住繩子,張新傑則抓住了林敬言的手臂,同時伸手拉住最遠的周澤楷。
所幸三頭犬的力量大得驚人,即使拖住四個人的重量,奔跑的速度也絲毫不受影響。它朝着下牆上的立方體空間狂奔去,好像紮入一塊豆腐塊一樣,一頭沖進了水泥牆面裏。
它身後的四人感覺到手裏的牽拉力量絲毫沒有消失,水泥牆面越來越近,眼看着就要重重撞上,但下一秒,他們也和那三頭怪犬一樣,一個接一個陷入了堅硬的水泥之中,眨眼消失無蹤。
*********
自從見過那個巨大的屍骨坑之後,葉修的臉色越發顯得蒼白了。
他覺得自己并不是害怕,而是有一種難以描述的不祥預感,似乎有什麽超出他控制之外的事情将要發生,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地震前的老鼠,趨利避害的本能警告着他快些逃離這裏,但連應該怎麽出去都不知道。
他和張佳樂雖然都是好奇心旺盛的人,但絕對不至于作死到跑進屍骨坑裏仔細查看,如果真如葉修猜測的那樣,那兒的确是影虛的發源地的話,那麽貿貿然跑下去,萬一驚動了還沒死透的影虛,在這一片漆黑的環境裏,那真是跟“找死”無異了。
“這裏實在太古怪了,我想,就憑我們兩個,還是不要繼續深入了。”
張佳樂摸着石壁說道,“我們沿路返回,在進來的地方等一段時間,看韓隊他們能不能進來找我們吧。“
“你說得對。”葉修點點頭。
說實在的,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态,他也不覺得自己還能支撐多久,如果再遇到什麽“東西”,那麽連走路都腳步飄忽的自己,絕對會變成張佳樂的負累。
“我們回去吧。
兩人于是沿着來時的标記往回退。
此時已是淩晨四點三十五分,若是張佳樂的手表轉動還正常的話,他們進入到這個空間已近兩小時了。對于作息正常的人來說,這個點兒是人體生物鐘感覺最困倦的時期,若不是因為今晚遇到的事情實在太多,精神高度緊張體內腎上腺素一直沒有降下來過,失去記憶等同于普通宅男的葉修怕是已經困得趴地上就能睡着了。
張佳樂和葉修順着箭頭的方向,轉過第一個拐角。
他們左手邊是來時的岩洞,而右手邊則是另外一條稍微狹窄一些的通道。
就在此時,他們都聽到了一陣輕微的喘息聲,像是人類的發出聲音。
兩人快速地對視了一眼,交換的視線中都在詢問對方,要不要過去看看。
葉修迅速想到了他剛剛醒來時看到的那個不幸的少年,很顯然,如果這裏真的是個“糧倉”的話,作為備用糧被囤放在這裏的人類必定不止他和先前看到的幾個,所以在某個洞穴裏還有另外一個受害者,一點都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不過就像他們沒辦法去解救那個少年一般,裏頭的人,他們現在也根本帶不走。
“怎麽辦?”葉修壓低聲線,輕聲問道。
“去看看吧……“張佳樂想了想,回答道。
如果對方還能說話,證明他一定還活着,于情于理,他們都不能連看都不看一眼,畢竟就算現在沒法兒救人,起碼也應該記下地點,等支援來了以後折返回來。
于是他們一前一後鑽進那條更狹窄些的狹縫,再僅容一人躬身爬行的甬道裏前進了三、四米來米,地形驟然變得開闊起來,裏頭有一個長邊差不多十米的半月形洞窟。
這個洞穴牆上的熒石似乎比外頭數量更多,體積也更大,照明效果自然更好,他們能夠不甚費勁地看清楚洞穴的全貌,張佳樂注意到,在入口的斜前方,還有另外一個豁口,比他們這個僅能容許人躬身進出的入口還要更大一些,若是他沒有猜錯,那兒應該還有其他通道。
而在入口左側,一個男人正靠坐在石壁上,低垂着腦袋,身上裹着大塊的黃褐色硬膠,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他身上的膠體實在太厚,除了腦袋之外,完全覆蓋住了他的整個上半身,直蓋到大腿,只留下兩條下肢還能小幅度的活動。張佳樂快步走上前去,邊走邊問道:“你沒事吧?”
男人睜開眼,顫巍巍地擡起頭,臉孔在幽藍的熒光中蒼白如紙,眼窩深陷,嘴唇紫绀,顴角烏黑,顯然是只剩一口吊命氣了。但這并不妨礙張佳樂立刻認出了他——“劉皓,是你!?”
第五卷 舊日足跡(15)
(15)
如果在這裏的只是個普通的市民,張佳樂只需要簡單檢查他的傷勢,然後将他放倒,令對方失去意識減輕痛苦,然後标記下洞口位置,再和葉修一起折返等待救援就可以了。
然而在這裏的,卻是前嘉世失蹤近兩年的劉皓,他不僅滿腹疑問,而且也不能按照原定計劃,就這樣将聯盟的前同事丢在這裏。
“喂,你還好吧?”張佳樂蹲下身,拍了拍對方的臉,讓他的瞳孔聚焦在自己身上,“知道我是誰嗎?你還能說話嗎?還能動嗎?哪裏受傷了嗎?”
劉皓撩起眼皮,嘴唇翕張兩下,擠出三個氣音,雖然含糊,但聽起來的确像是“張佳樂”三個字,随後他稍稍轉了轉頭,視線落在了站在旁邊的葉修身上,喉頭滾過“呵呵”兩聲沙啞的低笑,音量也随之提高了些許,“葉修,你終于來了……”
“什麽?”葉修困惑地眨眨眼,他甚至認不出面前這奄奄一息的男人的臉。
張佳樂已經掏出匕首,開始撬開覆蓋在劉皓身上的硬膠。
劉皓轉動眼球,似乎對葉修的反應感到困惑,兩人沉默地互相瞪視了片刻,然後劉皓像是終于想起了什麽,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原來你還什麽都不記得……”
“記得什麽?”張佳樂敲下他胸口最大的一片硬膠,讓對方的呼吸變得容易一些,“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張佳樂,怎麽只有你?霸圖其他人呢?”劉皓不答反問,同時垂下兩眼,掩蓋住雙瞳裏流過的一抹暗光。
“韓隊他們還在外頭呢。”張佳樂回答。
因為有解救葉修的經驗,他剝膠的動作十分利落,鋒利的匕首插入膠體中間的窄縫裏,左右用力撬兩下,使得膠體中間産生細長的裂縫,再抓住一頭往外一擺一掀,就令劉皓腹部的硬膠脫落了一整片。
可是劉皓腹部的模樣,卻令他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張佳樂和葉修都看到,劉皓的肚子明顯隆起了一個橢圓的弧度,如同懷胎六七月的孕婦,襯衣下擺的扣子雖然還勉強扣着兩顆,但已經被撐到了極限,裏頭露出的皮膚像風幹的橘子皮,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梅黃色,而且皺皺巴巴,皮膚層層剝脫翻卷,還能聞到一種介于腐臭和魚腥味之間的難聞味道。
“你這是怎麽回事!?”張佳樂提高了音量,伸手就要去掀他的襯衣下擺。
可是明明病病歪歪看起來只剩一口氣的劉皓,卻比張佳樂還快了一步,抓住了對方快要觸到他的手腕,“沒什麽……”
他含糊地說道,“我只是中毒了,只要能出去就會有辦法治好……”
張佳樂奇怪地看着他,眼神裏滿是驚疑,但還是收回了要去拉他衣服的手,改而幫對方處理掉身上其他地方的大片硬膠。
雖然他不是張新傑那類專攻治愈系術法的醫療專家,但他對這些也并非一無所知。起碼他知道有好幾種巫蠱能致人腹脹如鼓,不過他不确定,劉皓的症狀是不是也是類似的原因。
“這地方是個巨大的巢穴……”
劉皓終于從硬膠的桎梏中解放出來,他捧着隆起的腹部,用背部靠牆支撐着身體的大部分重量,艱難地掙紮着站起來,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喘着氣,一邊喘息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道,“有人在這裏飼養着一種怪物,外貌像某種昆蟲,地位如同蜂巢裏的蜂後,把人類和其他怪物當成食糧。”
張佳樂蹙起眉,脫下外套遞給劉皓,“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劉皓接過張佳樂的外套穿上,拉上拉鏈遮住隆起的腹部露出的詭異又惡心的皮膚,“我們先前收到線索,一直在調查這個怪物……這些年也查出了不少事情,所以……”
“如果只是調查怪物的話,你們嘉世根本不需要解散,更不需要集體玩人間蒸發。”張佳樂面色凝肅,顯然不太相信對方的話,“而且我剛才還看到了王澤,他已經是死了,所以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們也是不得已的……”
劉皓撇過頭,避開兩人灼灼盯着他的目光,頓了頓,回避了張佳樂的第一個問題。
“那種怪物,我先前說過了,它相當于蜂群裏的蜂後,只負責産卵,不需要外出覓食,它産下的雄蟲很小,大約只有指甲蓋的大小,幾乎沒有戰鬥力,但卻能通過在寄生在死去的怪物的腦部,從而控制這些死去的怪物,使它們成為族群的傀儡幫它們四處狩獵……”
說着他頓了頓,擡頭看了眼張佳樂,又将視線移到葉修臉上,定定地看着他。
“我知道那怪物在哪裏,我認識去那兒的路。”
聽到劉皓的話,葉修和張佳樂對視一眼,在對方面上看到了同樣的好奇和疑慮。
張佳樂思考了片刻,點了點頭,“很好,既然你認識路那就好辦了,我們先一起出去,等你傷好了,再和韓隊他們一起再進來,把這怪物窩來個連窩端了。”
“不!不行!”劉皓忽然拔高聲音,在極度的激動中,他虛弱的聲線帶着幹澀嘶啞的破音。
“葉修你一定要去,不能再等了,不然,你會死的,我們都會死的!”
“你什麽意思!?”張佳樂臉色頓時變了,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劉皓的前襟,将人生生拽起了一截。
“……我的意思是……”劉皓咬着嘴唇,含含糊糊地嘟囔着,似是十分艱難地開口說道:“葉修體內有一枚蟲卵,可以孵化出母蟲的那種卵……”
第五卷 舊日足跡(16)
(16)
韓文清戴着拳套的手捏住三頭犬僅剩的最後一個腦袋,兩手用力,火焰噼啪燃起,随着灼燒皮肉的臭味,頭顱受熱裂開,一直不停掙紮的三頭犬全身癱軟了下去,終于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再動了。
“這是哪裏?”
林敬言早已掏出手電筒,開始仔細搜尋他們所在的這個岩洞空間。
雖然早就預感,會大費周章地在下水道裏造出一個空間傳送術法,必然不是什麽人都能輕輕松松做到的,所圖之事也不會只是為了避開早晚高峰上班更便捷一些之類。所以當他們忽然出現在石窟裏,面對明顯不像是琴島地質結構會出現的漆黑岩壁和盤纏枯萎的藤蔓之時,幾人臉上都沒有露出多少驚訝的表情。
“不好判斷。”
韓文清甩掉拳套上黏連的焦糊碎肉,一腳踢開三頭犬的屍體,冷着臉回答,“當務之急是馬上找到張佳樂,還有葉修。”
“找到了!”
林敬言站在七、八米開外的一處洞口,回頭向衆人大聲叫道。那兒橫卧着一具巨大的蜈蚣殘肢,同時石壁上還有張佳樂刻下的代號和箭頭,顯示了他的行進方向,“他從這裏走了。”
周澤楷第一個跟了上去,韓文清也緊随其後,但張新傑卻沒有動,他正蹲下身仔細查看三頭犬的屍體,眉頭緊蹙,手電筒的光線集中在某一點,似乎在觀察研究什麽十分重要的事情。
“新傑?”
韓文清回頭,語帶疑惑地看向俯身觀察着三頭犬屍體的張新傑。
“等等,你們一定要來看看這些東西。“張新傑提高聲音,等其他三人全都聚攏過來之後,他指着三頭犬被那枚被韓文清的拳套烈焰烤裂的頭顱,同時手電的光照集中上去,讓他們看到裏頭因為高溫而沸騰爆裂的腐爛腦組織。
老實說,那場面實在不太美觀,甚至不客氣地說,非常惡心。
散發着難聞腐臭的腦組織,像是一大團黴變腐爛的灰黑色豆腐腦,裏頭的水分因瞬間的高溫沸騰爆炸,星星點點的惡臭腦漿炸得四分五裂,幾乎粘滿了整個血肉模糊焦糊發黑的顱骨,普通人只要看一眼,就能直接跪在旁邊吐到膽汁都不剩。
不過身為見識過許多大場面的專業人士,幾人的神經都十分粗壯,起碼沒有誰臉上露出反胃的表情。
大約是身為一個治療的緣故,張新傑的心理承受力顯然要比其他幾個人都要更強悍一些,因為他掏出手套戴上,然後右手五指直接插進了那團亂糟糟的腦組織裏,從裏頭掏出了一團,在掌心捏碎,然後攤開給衆人看。
這下子其他三人都看到了張新傑像展現給他們看的東西。
因為在張新傑的手心之中,除了破碎的灰黑色豆腐渣一般的腦組織,還有幾只指甲蓋大的蟲子。
這些蟲子,形狀像一只只小型紡錘,身披硬質的夾殼,通體漆黑,外殼帶着紫藍色的金屬光澤,應該是頭部位置的地方,伸出兩條長長的口器,即使經歷過水蒸氣炸裂的高溫,也還沒死透,其中兩只口器前後翕動,背上兩片硬甲彼此摩擦,發出輕微的“吱吱”的仿若叫聲的動靜。
“這些蟲子有什麽問題?”林敬言十分疑惑,“大概是一些食腐的甲蟲吧?你知道的,比如屎殼郎那類的,就是……大概比較耐高溫一些,居然這樣都還沒死。”
“不對,這不是普通的食腐甲蟲。”
張新傑搖搖頭,“我以前在霸圖的資料館曾經看過,雲南黑苗有一種失傳許久的蠱術,通過馴養某種蠱蟲,使其寄生在死者腦部,可以讓屍體重新活動,并且保有一部分生前的本能。”
韓文清聞言,眉間的川字更深,嘴角拉平,臉色陰沉,“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這些蟲子在控制那些怪物?”
張新傑點點頭,撿起那還活着的兩只蟲子,将它們塞進一個小袋子裏又裝入腰包之中,然後目光緩緩掃過其他三人,“所以,在這裏,除了要當心那些怪物之外,更重要的是,小心那些控制這些蟲子的人。”
*********
“所以,你的意思是,葉修之所以會失憶,是因為他體內的蟲卵?”
張佳樂睜大眼睛瞪着劉皓,臉上的表情從驚訝變成疑惑,又從疑惑轉成難以置信,“所以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又是怎麽拿到那枚蟲卵的?”
“其實,當時的情況,我也只知道一點兒……”
劉皓的聲音十分虛弱,顯得有氣無力的,每一句之後都要停下喘幾口氣,似乎随時都會再次暈過去。
“當時,我們嘉世正在追查發生在S市的多人失蹤案,主要、主要是葉隊他負責的……”
說着,他撩起眼皮,仔細打量着葉修的表情,但葉修似乎對他說的話毫無記憶,顯得十分茫然。
“後來,他從外地調查歸來,聯系我們陶老板,說他的身體出了嚴重的問題,當時我們并不知道,他體內被蟲卵寄生了……”
劉皓緩了口氣,磕磕巴巴地說道:“我們趕過去的時候,他的公寓已經爆炸了,然後就是你們都知道的,他堕橋失憶了,我們什麽也問不出來。”
葉修皺起眉毛,隐隐覺得哪裏不太對。
以他對自己的了解,若是他失去的只是記憶而沒有連性格都大變的話,他絕對不可能在發生了那麽嚴重的事故之後,以失憶逃避責任,甚至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就等着別人替自己收拾這麽個爛攤子。
“因為、因為葉隊似乎和陶老板透露過一些內情,知道這案子很不簡單而且危險性很高,所以在葉隊出事之後,他怕牽連更多無辜的人,就讓我們躲到暗處,暗中調查這些事情……”
說着他苦笑起來,“我們也是花了将近兩年的時間,才追查到這一步,沒想到啊……那麽多人搭上了性命,王澤他們都死了,我也、我也已經快不行了……”
看到劉皓這幾近悲鳴的啜泣,張佳樂和葉修都不由露出了憐憫和不忍的表情。
“不要急,你慢慢說。”張佳樂拍了拍劉皓虛弱的肩膀,示意他靠在石壁上,“那麽,你說我們不能再等下去,又是什麽意思?”
“因為,蟲卵快孵化了……”劉皓擡起頭,看着葉修,“我想,當年葉隊選擇封印自己的記憶,就是為了遠離這些事情,好拖延蟲卵的孵化時間……”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因為,只要接近母蟲,母體和蟲卵間就會産生共鳴感,從而誘導加速蟲卵的孵化速度,而蟲體孵化時會釋放出大量的能量,威力堪比塑膠炸彈,不僅葉隊他必死無疑,甚至連這個石窟空間都會随之崩塌……”
劉皓的目光集中在葉修臉上,用力死死繃緊嘴角的肌肉,好克制住自己內心的狂喜和惡意,令它們不要同時糾結成一個過分猙獰的笑容。
“而且最關鍵的一個問題是……我想,你們已經在這裏呆了那麽長的時間,葉隊體內的蟲卵已經已經快要孵化了,如果不能趕在幼蟲破卵前幹掉母蟲阻止它破殼,那麽,一切就無可挽回了……”
第五卷 舊日足跡(17)
(17)
張佳樂和葉修盯着劉皓的臉,不知道他們還能說些什麽。
“快啊,你們快去啊……”劉皓已經無法站住,緩緩滑倒,半坐半靠在石壁上,嘶啞着聲音說道,“不要再拖了,快去……”
他面前的地板上有一個簡易地圖,是劉皓用手指沾着朱砂粉畫出來的,顯示的是從他們所在的洞窟到達母蟲位置的路線。
張佳樂十分猶豫,他實在不覺得,光憑他自己,還要帶着失憶的葉修這麽個啥戰鬥力都沒有的負累,就一鼓作氣直沖BOSS點是什麽明智的行為。
但根據劉皓的說法,所謂的母蟲全靠驅使子蟲控制怪物,本身并沒有多少戰鬥力,而且現在正處于休眠期,只要一路上沒有遇到其他被其控制的怪物,正是下手弄死的最好機會。
一則劉皓沒理由欺騙他們,二則他們實在無法估計,還要多久才能等到救兵,如果真如劉皓所說的那樣,葉修體內的蟲卵随時都有可能孵化的話,那麽他們很可能等不及韓文清他們趕來,就要團滅在這裏了。
“你确定,沒有其他辦法可以阻止孵化了?”
張佳樂不死心地再三确認道。
劉皓點點頭,似乎連呼吸都有些艱難,眼皮半磕,連說話的力氣都聚集不起來。
“好吧……”
張佳樂扭頭看向葉修,斟酌片刻,長嘆一聲,“好吧,我們就去看一眼,如果能動手就動手收拾了母蟲,情況不對我們就趕緊開溜。”說着他又回頭看向劉皓:“你一個人留在這裏,有沒有問題?”
劉皓沒回答,只是費力地點頭,然後閉上眼睛,再也不動了。
于是計劃就此敲定,張佳樂和葉修再次看向地圖,确定自己閉着眼睛也不會記錯幾個轉角之後,對留下的劉皓交代一聲不要動,等他們回來,便從豁口鑽出,照地圖所示的順着靠左一條甬道往前走。
劉皓半阖眼皮,用一線餘光看張佳樂和葉修鑽出洞口,很快消失在視野之中。
他又靜靜地坐了一會兒,一動也不動,如同一座無生命的石雕。
很快地,他外套衣擺掩蓋下隆起的肚子驟然膨脹起來,襯衣扣子紛紛崩裂,翻卷的皮膚在驟然飙升的腹壓中紛紛裂開,血液從龜裂的傷口處瘋狂滲出,染紅了他的襯衣和外套。
劉皓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動、慘叫,以僅存的力量抓撓自己鼓脹的肚皮。
很快的,他的肚子已經隆起如同懷胎十月,但與孕婦圓潤的弧度不同,他血肉模糊的肚皮上隆起了許多大大小小的鼓丘,好像他肚子裏塞的,是許多堅硬石塊一般。
緊接着那些大小不一的鼓丘從頂部撕裂,鑽出一只只如同指甲蓋大小黑色甲蟲,吱吱震動背上泛着紫金金屬光澤的雙翅,如同一條會移動的黑色毯子,成群結隊爬滿了劉皓的身體,然後又飛快移動着它們細小的十二條長足,紛紛爬進了黑暗之中,消失在石窟的層層裂縫裏。
劉皓的肚子終于癟了下來,好像一只千瘡百孔的破輪胎,汩汩鮮血打着泡沫,混合着一些不明出處的碎肉,從傷口中湧出。
他四肢大開,癱在地上,兩眼圓睜,視線逐漸模糊,彌留之際,他聽到自己幹啞的聲音發出呵呵的笑聲:
“……我們誰也別想活……葉修……我死了……你也……別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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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下走了約莫十五分鐘,終于找到了劉皓地圖上那個最大的洞穴。
“這好高。”
葉修扒着岩洞的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