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可願意

一路拐了幾個彎後,到了這座宅院中比較偏幽的地方,柴房正立在不遠處。

我命小路子守在門外,小路子出言提醒道:“那人雖說被綁了起來,王爺還是要多加小心。”

我随意地點點頭,随後獨自進了那間柴房。

誰知道剛一進去,一塊鋒利的事物便迎面以淩厲之勢直逼面門,我忙側身閃過,發現是一塊碎瓷片,那東西擦過我面前竟斬下了我一縷發絲,饒是我習武多年此時也不免心驚。

這個女人居然能在雙手雙腳被縛的情況下打碎專門盛飯用的瓷碗,以碎片襲擊進來的人,其能力非同小可。

對方見此招沒能成功殺掉我,知道再無反轉之力,頓時變得面如死灰。

“阿江是你的真名?”我搬過門旁一把椅子,坐到了那側躺在地上的女子對面淡聲詢問,仿佛剛剛那驚險的一幕未曾發生一般。

這個昨日還痛哭着賣身葬父的女子此時也不說話,只是狠狠瞪着我。

“李明晔手下倒是能人輩出,長得這般貌美不說,武功還那般高強。”我也不在意,只是笑笑說道。

對方卻面色一變:“什麽李明晔?我看你是誤會什麽了?”

“這時候還不忘護着主子 ,你倒是較上次那個忠心多了。不過你也不必否認,我過去便查過李明晔府兵底細,你們每個祁南王府出來的,手腕上都會有那樣一個标記,所有被趕出祁南王府之人,離開前那個标記都會被用燒好的炭炙烤掉,聽起來還很痛呢。”講到最後我還感慨了一句。

“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你還來這兒幹什麽?為何不痛快的把我解決了?”阿江冷笑:“我可不會給你賣命。”

“原本确實是是要給你個痛快的,只不過有件事還是要問問,”我從椅子上起身,蹲到對方面前,溫柔的注視着她,問道:“今日突襲華來客棧的可是你們的人?告訴我為何要殺他。”

阿江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卻沒說話。

“不說也沒有關系,我雖大可以殺了你,不過想必你也不怕死。你該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如果說我要扒了你的衣服,明日讓他們帶你游街示衆,我也必然做得到。”惡毒的威脅我随口就能說出很多,也絲毫不覺得哪裏不對。

女子面色一白,瞪着我眼神刻毒:“你……這種事你也能想得出,簡直無恥!你這個十惡不赦的變态人渣!活該你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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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說還是不說呢?”對于對方的詛咒我倒是絲毫不在意,只是面色不變地問道。以前這麽同我說話的人不是沒有,多她一個不多,真要下地獄,已經估計下了十八層,不能再低了。

阿江猶疑了許久,我皺眉,不耐煩地正要喚人進來實施我方才的計劃,對方面色變道:“我說便是!”

我心中早料到會是如此,這女子最看重的是名節,用這一點來威脅可行性甚高,雖說頗有些無恥,但我本身就不是一個高尚到哪裏去的人。

“之所以要殺他,是因為他不願意與主子合作,主子擔心他的勢力在江南壯大,會影響到祁南王府……你們前些日子的相識我也有所察探,你可別告訴我,你還不知道那個和你稱兄道弟之人的真實姓名?”

我與對方對視了半晌,最終慢慢道:“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誰讓你拐着彎反來問我了?”

“看這樣子,你已經猜出來了不是嗎,”阿江嘴角一抹微嘲。

我沒有否認,眯起眼道:“照這麽說,你家王爺是要造反?”

阿江垂首不語。

很明顯的事實,已經沒有語言可以為其辯解了。

我嘆了口氣:“剛剛你說的事情,還有哪些人知道?”

“府中知道此時的人不多,皆是王爺親信。至于其餘人我就不大了解了。”

瞧了瞧對方神色,料定其沒有撒謊後,我起身道:“阿江姑娘,鑒于你的身份以及你知道的一些隐秘之事,本王暫時還不能放你走,你今後怕有不少的時間要呆在此處了。”

說罷我轉身準備出柴房門,對方卻突然在我身後問道:“你不殺我?”

我沒有回答便離開了。

“王爺,”小路子見我出來,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不用嗎?”

“這麽個美人,殺了豈不可惜?”

我嘴角一勾,回答道。心中明白以後怕還有要用到她的機會。

“你去找人調查一下這個女子的身世,我就不信不會有絲毫把柄。”

……

其實再次見到柳昭時,我便開始懷疑其身份,畢竟那份敏銳以及高深的武力,都不是一個尋常人該有的,更何況這段時間用兵房裏趙仁又恰好不在,再聯想到之前我們二人探讨國事時對方的态度,每逢遇到關于趙仁的話題對方都好似不欲多談。綜上而言,我還是隐隐有了那方面的猜測。

只是直到剛剛才徹底确認,他就是我一直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神武軍首領趙仁。

既然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下一步該如何做?

直接跟對方攤牌?

要是告訴了對方我就是那個他以前贊賞,現在哀其不争的北賢王爺,不知道他會是什麽表情。我自然是不想讓他知道。那樣的話,我同他的關系,很可能馬上就要變質了,到時候還談什麽別的?

不過至少現在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我原先的計劃已經做不得數了。

因為趙仁其人,根據我現在的了解,先前那套名利誘惑估計對方是看不上眼的,他不是過去那幫因受壓迫農民起義的首領,亦不是那種為名利才妄圖某權篡位之人,此人明顯野心不在皇位。

每個人成長起來的環境不一樣,因而看問題的方式也不一樣,在我看來,皇兄已經很是努力了,只可惜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過去那些年衍生的貪腐勢力太過紛雜,而且在江南這一帶的部分朝中勢力确實在李明晔的幫持下明裏暗裏奪得了不少實權,還做起了這一片的土皇帝,導致這裏的情況無法上達天聽,這才引來如此多的不滿,且日久生酵。

而皇兄似乎一心只想着将自己過去積累起來的想法付諸實踐,也一直未察覺到李明晔的狼子野心。

亦或者……還有別的可能是我漏過了?

不論如何,我最終也是不可能為着那甚至還沒有變質的情誼幫着趙仁反而去對付皇兄的。

然而這些最終卻只是我的猜想,并無絲毫證據。我若據實對趙仁說,對方信不信暫且不提,他對我的信任自然是要大打折扣的,不妨先暗下将李明晔和其他一幫貪腐之人以權謀私的罪證集齊到手,将之一網打盡最終,屆時勝算更大。

想長長久久過得安逸清閑,此刻就不得不多費點心思。

如此看來,還是先瞞着好。

第二天一早我洗漱整理好自身,再去安排給趙仁的房間意欲拜訪時,卻被告知對方并不在房內。

莫不是待了一晚不道聲別便離開了?

轉身來到大堂,卻聽見一邊的裏房傳來些許響動,我一怔,那裏是我平日無聊消遣的地方。

走進去,果真看見趙仁手中拿着我前些日子沒事做在馬車上雕的一只大鵬鳥把玩。

似是感覺到有人進來,對方連忙放下木雕,轉身看見是我,頓時笑了起來:“不好意思,路過這裏時瞧見這東西掉地上,便忍不住進來看了看。”

“無礙。”見對方不好意思的神情,我笑起來:“在下還以為阿昭不辭而別了呢。”

“怎會?”對方神色訝異,複又笑道:“只是起得早又沒事幹,這才到處逛逛,不會唐突吧?”

“哪裏,我方才見你似乎甚是喜愛這木雕?”

“做工精致,栩栩如生,這鵬鳥倒似真有展翅欲飛之感。乍一看真是名家手筆,”說到這裏,對方一怔,似是想到什麽:“在下記得你說過喜歡鼓搗些小玩意,這莫非是你的傑作?”

我生平一次有了不好意思的感覺,不自覺摸了摸鼻子,謙虛道:“拙作而已,不成大器。”

這番想起從前不論是父皇還是皇兄見我弄這些東西,從來都是嗤之以鼻,說是玩物之作,難登大雅之堂,而其餘人見之雖是好一番贊嘆,卻只聽得到逢迎之意,并無多少真心。

這些僅供賞玩之物還是第一次為人肯定,我心裏倒真有幾分高興。立場敵對便立場敵對,可不影響我同這人私下的交往。

我又想想:“對了,還有一樣玩物,是蕭某近日裏頗為得意的傑作,剛好于昨日修繕完畢,我這就給你瞧瞧。”

說着我帶他來到裏房更為裏面的大圓桌旁邊,正打算從架子上取下我那得意之作時,忽然想起什麽,手上的動作一頓。

對方注意到我這剎那間的猶豫,問道:“怎麽了?”

我繼續伸手将那圓盤狀的事物取了下來,說道:“我真是昏了頭了,竟忘了這東西在此處無法見其功效。”

那是一塊羅盤大小的圓柄,其上我為了美觀特意嵌了幾顆寶石,寶石邊上又有數個小洞,其形狀若孔雀之尾,圓柄周邊又有五六個鋸齒,乍一看還真看不出是個玩具,還以為是作戰用的豪華武器呢。至于裏面有什麽機關那便不足為外人道也了。

“此話怎講?”對方顯然被我剛剛那番話勾起了興趣,追問道。

“這叫水碟,并無什麽實際用處,純粹是供人賞玩。”

對方挑眉:“聽這名字,這玩意兒在水中方能見效?”

我點頭道:“沒錯。”

“我記得蕭兄此時住的這府中有一觀賞的小池啊?”

“有是有,不過太小,到時候怕是要出問題。”

對方訝異半晌,忽又似是想到什麽,眼睛一亮:“剛好今日無事,晚上河邊還有花燈節,倒是可以去河邊試試,順道我帶你去那兒游玩一番。”

我想起對方确實同我說過,此地每逢初五便會舉辦一次花燈節,而近日剛好初五,那時城裏的百姓都會去湊熱鬧,場面定然壯觀,同這化名柳昭的趙仁去那兒倒也不失為了解彼此的好機會。

想到這裏,我心下一癢,便也同意了。

于是今晚的行程算是定下了。

此時也是閑來無事,我便繼續同他講解一番過去制作的小物件的功能用法,也間或和對方聊聊古經或民俗典著。一時間,我差點把昨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全然抛諸腦後,只當面前此人僅僅是剛結識的一個很合我口味的男人,而非一個神武軍首領。

一頓更為拉近關系的談話下來,我們二人對話早已不如開始那般禮貌拘謹,輕輕松松地各抒見解起來。

聊着聊着卻又聊到了昨夜之事。

對方問道:“你昨日深夜可有遇到什麽麻煩?”

指的自然是回府之後的事。我心下一緊,面上确是不動聲色地問道:“何出此言?”

昨日我去柴房動靜并不大,而且地點離對方所住的房間不近,但他武功頗為高強,且極其敏銳,如果他刻意仔細去留意,難保不會聽到我和那人之間的對話。但是再一想又不可能,若真是那樣,我和趙仁就不可能心平氣和的坐在這裏聊天了。

趙仁搖了搖頭:“倒也沒什麽,只是昨日隐隐聽到外頭有動靜,有些擔心罷了,但又想可能是你的私事,便沒多管。”

“只是府上的小厮犯了點小錯,責罰了一番罷了。若是驚擾到柳兄安眠,真是不好意思。”

對方連忙表示沒有這回事。

我見其從昨日起便泰然自若的神色,不禁問道:“說到這裏,昨日害你之人,阿昭可有頭緒?”

對方愣了一愣,神色不變道:“要害我的人,統共就那幾個,再一一排除一番,大抵還是有結論的。”

“那你打算怎麽做?”

對方聽我問話,沉默片刻,表情突然變的有些奇怪,似是有些糾結。

我也不催其開口,耐心等着對方回答。

“蕭明,有件事,我想同你坦白。”對方似乎終于下定決定,神情堅定地看着我說道。

我面色不變,心中卻咯噔一跳,隐約知道對方想說什麽。

“其實我的真名,不叫柳昭。”趙仁說。

見我沒什麽反應,對方接着道:“前些日子,我們不是還聊到趙仁嗎?關于此事,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問你,”

說到這裏,對方猶豫了半晌,才道:“蕭明你……是否願意,加入趙仁的神武軍,同他并肩作戰?”

我半晌方道:“為何要邀請我加入那神武軍?柳……你莫非有那樣的權力任由新人進去?”

才認識我幾天便敢交心至此,還同我坦言相告。該說其有魄力還是說他沒有防人之心?

“是在下對不住,當日情形實在特殊,是以不得不謹慎為妙,便隐瞞了真實姓名,并非我所願。現在,在下是以趙仁的名義,真心實意的希望蕭兄可以加入神武軍助在下一臂之力。”對方對我拱手道。

我迎上對方看我的目光,誠懇而希冀。

“你便是趙仁?”

“不錯,前幾日并非我有心欺瞞,還望你見諒。”對方神色有愧疚,又忐忑。可他又如何知道,我豈是待他一片赤誠?

我壓住心中翻湧的情緒,最終道:“在這種關頭,柳……趙兄還對我坦言相告,說明趙兄信任蕭某,我又怎會怪你?”

對方似是松了口氣,面上一喜,剛準備說什麽,我便接着道:“只是,加入你的軍隊一事,恕在下不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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