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兵戎相見

太後此時看我的眼神中已經寫滿了震驚。

“你說這話,是要為他同哀家,同整個皇家作對?”

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不敢置信,對方手中的杯子砸在桌上,發出一聲巨響。

皇兄顯然也認為我這時候捅破窗戶紙這一行為極其不理智,朝我投來了不贊同的目光。

“只要您不插手,雙方都會相安無事。”我只是埋首說道,卻并未感到絲毫後悔,反而像是卸下了什麽一般輕松不少。

終究,我需要的還是一個鮮明的态度。

我不确信先前的對皇兄太後這邊的偏袒,是否是趙仁離開的原因,但方才所說的話,卻是我早有準備的。

因為不論是理智還是感情,都告訴我這個選擇是早晚都要做出的——如果我還喜歡趙仁,還想繼續同他在一起。

太後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在确認我是否認真的,最終怒極反笑。

“他們是什麽人?是叛軍!前些日子你皇兄中的毒是出自誰的手筆?你敢說跟他們無關?這樣的人,你為了一己之私予以偏袒,這是背宗背德你可知?”

“為區區一個外人就想陷自己的家族于不利,我們李家什麽時候養出這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了?”太後看我的眼神越來越銳利,說出的話如果不是對我,而是對其他任何一個想法不堅定之人,此時怕是已經羞憤欲死了。

我卻并無絲毫動搖,自方才我說出那番話以後,心中早是一片平靜。

太後所說的話,理智去想其實太過誇張。我并未做出要主動與皇家為敵的打算,也不會傷害這些怎麽說也與我有血緣關系的人,僅僅是不會眼睜睜看着趙仁被誤解與傷害而從中幹擾太後的行為罷了。

何況同對方相處這麽久,我又怎會不知面前這個從來都恪守禮教的女人會怎麽想,會說出什麽話?

我只是緩緩起身,用堅決的語氣說道:“方才那番話,皆是出自真心,望二位勿要怪罪,明霄告退。”

“你要去哪裏?”皇兄皺眉叫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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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笑道:“自然是南下尋人。”

這不是我第一次去花洲,也不是第一次去找人,但無論多少次,我相信我終究會找到他。

因為他從不會真的離開,哪怕他一句話也沒說便消失在了牢裏。

……

明知會有大批追蹤,趙仁定然不會傻到原路返回花洲。如果我是他,則會選擇暫時躲到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靜候時機,待到風聲過去再回到用兵房,這是最為保險的方法。回了那裏,就基本不會有人動的了他,畢竟那裏的神武軍和火铳都不是用來擺看的。

但為了以防萬一,也為了避免盲目地找人,我還是先去了花洲。趙仁不可能同他的手下全無聯絡。

方一走近城門,我便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氛,同時心中隐隐升起一絲危機感。

說不上這一絲危機感從何而來,但我還是提高了警惕。

牽着馬走進城中,一切都像我初次來這裏時一樣,從行人到街邊小販,并沒有哪裏不對勁。

誰料我剛走到前往用兵房的那條巷道,忽聞身後一陣破空之音,帶着凜冽的殺意。

匆忙側身閃過之際,我注意到那是一把十分适合用作暗器的小刀,刀柄上刻着一個圖案,是我十分熟悉的神武軍的标識。

還不及多想,身後那使出暗器之人一招不中,毫不猶豫地追了上來,發動起第二輪攻勢。

我不得不轉身和那人過起招來,抽空閃身後退的同時說道:“閣下是神武軍的人,我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對方面孔有些熟悉,我卻不大記得是神武軍哪號人物。

他冷笑着說:“誤會?我殺的就是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此言一出,我心中沒多久便明白為何會有如今的情況。

助羽林軍将趙仁押送到監牢的消息,怕是不知何時傳回花洲來了。分明已經封鎖了消息,沒想到神武軍這麽快就知道了?

我皺眉,心中有什麽一閃而過。莫非這批傳遞消息的人,與救出趙仁的人是同一批?他們都是神武軍在京城的勢力,稍加不注意便會被探查到一切,想必趙仁甫一進城之際便已經留下足以讓同伴發現的信號,也想好了退路。

想到這裏,我的心中不知為何掠過一絲苦澀,但此時卻也沒機會給我多想。

現在的情況對我很不利,因為很明顯我無法解釋,即便解釋也會顯得很無力,畢竟缺乏證據,他們不會相信我的打算,而且離開花洲前方盛曾問我是否派兵救人,是我都定了這一提議,然後下一秒就和神武軍站在了對立面,誰都不會相信我這一切是出自更長遠的保護。

為今之計,只有先制服眼前之人,用兵房,怕是去不了了。

想到這裏,我瞬間做出決斷,攻勢逐漸加快,對方雖說武功不俗,但還是差些火候,慢慢的招架也開始變得吃力,直至将其掀翻在地,我飛速重新跨上馬,正當要策馬離開小巷之際,前面卻多出了五六道人影,擋在了我必經的路上。

心知這一回怕是無法善了了。

這幾人裏有我熟悉的面孔,曾經有段時間,我還天天晚上同他們飲酒作樂。他們都是神武軍中稱得上數一數二的高手,打兩三人我可能還打得過,但現在妄圖從容脫逃怕是有些困難,畢竟,我也不知道他們究竟還帶了多少人。

我也不想真的同他們兵戎相見。

我重新翻身下馬,那幾人沒有第一時間攻上來,看我的眼神卻也帶着幾分不善和躍躍欲試。

“怎麽?你們不是想殺我嗎?不敢了?”見他們半天不動手我安撫了一下感知到威脅的馬兒的情緒,轉頭對他們說。

我的語氣平靜無波,心中并沒有過多擔憂自己的性命。照方才的情況來看,他們顯然也還沒收到趙仁逃獄後的消息,暫時不會真的對我起殺心,因為他們的将軍,他們信仰的首領如今生死不明,音信全無,他們需要從我的口中問出他們需要的東西。

“還有心情說閑話,你可真是一點都不擔驚受怕!”其中一人看我的眼神帶着一絲憤恨。

“你以為我們不敢殺你?!”另一人經不住挑撥,提刀便打算沖上來,被其餘人制止了。

幾個人沖上前來,我沒有絲毫反抗便被他們扣住了雙手,對方看我的眼神都帶上了些困惑,困惑我為何如此順從,但困惑轉眼又被怒火取代,只停留不過短短一瞬。

被像犯人一般押解回用兵房後,我切切實實地感覺到了來自這裏的所有人,不論是曾經相處的好的,還是有過矛盾的人,充滿不解和仇恨的目光。

原來這就是被當作窮兇惡極的犯人的感覺?我心底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枉我們兄弟竟信了你那麽久,原來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籌謀這件事!早有兄弟說過你不可信,我竟然還沒怎麽在意,卻不想将軍好不容易喜歡上個人,這人竟是只白眼狼。”曾有過數面之緣的徐永看着我冷聲道。

“如今我們倒也不奢望你求饒,蕭先生……不,王爺,”守城軍方盛皺眉道:“你只需回答幾個問題。”

身後幾人給我的手捆上繩子,将我強行壓制,我仿佛絲毫沒感受到痛覺,只漫不經心笑了笑:“有什麽問題就問吧。”

唯一讓我心中感到擔憂的,從來只有趙仁的下落,如今碰上這種事,我倒不着急了。

“為什麽這麽做?”方盛問。

“我若是說是為他好,你們信嗎?”

“放你娘的狗屁!”一名大漢忍不住爆粗,方盛示意他少安毋躁。

“我沒想錯的話,你來花洲見到我時就知道他當時深陷困境,若是為他好,開始便不應該阻止我率兵營救。”方盛冷靜地說。

我沉默了。

若說當時我沒有私心,我自己都不信。

說到底這個做法其中一層意思還是我以皇家的利益為優先進行了考慮,至于另一層意思,我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只會被道是虛僞。

——如果當時真的帶去神武軍的支援,皇家和趙仁,就真的就此對立,很難再有挽回的餘地了。

我心中直至那時還是不希望這種局面的發生。

卻沒想到有的事情就好像天生已經注定好,該對立的,終究還是要對立。

見我沉默,周邊幾人只道是心虛,罵聲頓起,分分要沖上來的架勢。

幾個理智尚存的人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場面。

“那将軍可還安好?”方盛又問,這回的問題顯然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挺好,已經從牢裏逃出來了。”

“那他現在在哪?”

“這個我也想知道,” 我面上帶上了一絲嘲諷:“還要問你們呢,不是你們的人把他救走的麽?”

此言一出,周遭幾人紛紛愣了半晌,一人皺眉:“将軍逃出來了怎麽可能不同我們通信?”

我微微苦笑:“羽林軍近日在花洲這一帶搜尋的很嚴密,你們不會不知道吧?趙仁怕是也猜到這一點,消息又怎麽送的進來?”

但是依照趙仁的聰明,應該還是會有各種辦法達到他的目的才對,這也是我來此的原因,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趙仁竟真的沒有任何傳消息過來,莫非是真的被攔截了?

說是同太後徹底撕破了臉,可我手下确實已經沒有多少勢力與對方抗衡,能掌控的兵馬,也只有……

等等?我想起皇兄給的令牌,因為先前種種竟然忘了還,現在還好好的躺在我懷裏一錦囊中。

皇兄在我臨行前,似乎還用眼神叮囑了我什麽,想必是記得這一點的。

我還沒細想便被打斷。

那名大漢沖上前扯住了我的衣領:“都是你幹的!如果不是你,現在将軍怎麽會音訊全無?”

“這也要怪我?他自己亂跑。”我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故意用無辜的聲音說道。

“你難道沒意識到你做了什麽錯事?”一人見到我看似混不在意的神色,怒道。

我看向對方,面無表情:“我李明霄從懂事起至今,從來只做我想做并且覺得對的事。”

“別廢話了,方副将,此人死不悔改,一定要殺了他!”幾人頓時發作。

我冷笑:“我可有辦法找到趙仁所在之處,你們真要動手?”

那幾人尚未開口,卻聽大堂門口響起一陣熟悉的清冷聲音。

“先別殺他。”楚墨推着輪椅走近,身後還跟着幾個護衛,其中一人手上還拎着一個瑟瑟發抖的青年人。

“将軍來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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