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命局

莫餘雪次日醒來,她坐在床上,就這麽平平靜靜的問,“你想要孩子嗎?”

關耀聰正在穿衣服,他拿了無數條領帶,可不知道哪一條合襯,以往都是自家的女人搭配并且幫忙打領帶,今天,她看起來心情不好,沉沉悶悶的大有山雨欲來的陣勢,關耀聰不想雪上加霜,因為她,他懂得了如何退讓一步;也因為她,他懂得了如何溫和的微笑,他更想因為她而求得一個溫暖的家。

關耀聰說,“想。”

莫餘雪說,“那讓你失望了。”

她轉頭看着他,她說,“我沒辦法生育。”

“你……”

“我們離婚吧,你媽媽說得對,我們不适合在一起,我這個人太固執,也不喜歡你們關家的那些明争暗鬥,我喜歡直來直去,之前從事的工作影響,面對一些違法勾當,沒辦法當做視而不見,為此做了很多人心向背的選擇,冠鷹裏的某些人已經不滿我仰仗你而大力裁員……”

關耀聰放下領帶,他走回到床邊,就這麽抱過女人,他說,“你沒必要想得那麽遙遠,我想和你要孩子,只是想能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我們可以一家三口,以後不管任何事,都能共同面對,莫餘雪,我要你,我要你留在身邊,不是因為你曾經三番五次拼了命在刀光槍聲裏護我周全,也不是你陪着我一起整頓漏洞百出的冠鷹而心生感謝才想把你禁锢在身邊,我就想我們可以平平常常的生活,這是你告訴我,也是你教會我,因為你,我可以暫時忘記在我身後有龐大的家勢,他們每一天都在上演各種争奪戲,彼此間明槍暗箭互相使詐。”

莫餘雪一動不動,她說,“別的人也可以給你這樣的生活,只是你不願接受。”

她想說,我很害怕,怕哪天扛不住就崩潰了,我怕自己崩潰就發瘋似的心裏充滿仇恨,然後轉身向你索要我賠進的一切,那包括我的青春,我的愛情,我的工作,我的未來。

關耀聰低頭看着茫然無神的妻子,他說,“你怎麽了,不是出去散心,為什麽……”

“對了,你腰上的傷口怎麽回事?”

昨晚犯困,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本來想詢問清楚,但是看着女人安靜的睡顏,他想等早上醒來再問,可是早上剛起來,他發現從未發呆的女人,她今天一早起床,就靠在床頭上發呆。

莫餘雪推開人想下床,關耀聰把人按住,甚至壓回床上,他說,“不說清楚,你別想出這個門?”

莫餘雪看着又強橫霸道的男人,他每次都這樣,而自己總是吃那一套,可能是覺得他這樣的強橫含有一點點在乎的意味,因此接受得樂此不彼。

“我說了你會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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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耀聰說,“是誰?”

莫餘雪說,“柳家?”

關耀聰聽了,劍眉緊蹙。

莫餘雪把那神情看在眼裏,明白在心底。

在關耀聰心裏,他認為只要是他的人,沒有人敢動,他就是不明白,別人敢動他,憑什麽不敢動他的女人?

關家和柳家難得有利益往來,兩家人互相争着第一位置也不是一日兩日,而最近傳出兩家達成共識,想要互相合作,這就像兩個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們有一天終于握手言和,以致讓諸多業界內人事感到驚奇無比,就想這兩家人葫蘆裏又賣什麽藥?是不是借着合作的名義繼續互相貼身厮殺?

莫餘雪想起來,她說,“我說不能生育是真,你要是……”

“那我們就不要孩子。”

莫餘雪動作凝滞,她說,“你也是個沖動的人,說起來,每個人都是沖動的人。”

“我沖動,也只是為你沖動。”

莫餘雪不想再聽甜言蜜語,她說,“起來吧,我給你打領帶。”

關耀聰放開人,他等着她挑了新的襯衫,再選好領帶,再幫忙扣上衣扣,關耀聰忍不住低頭吻了吻,他說,“見到客戶就面帶微笑,為什麽面對我就板着一張千年不化的寒霜臉?”

莫餘雪把領帶打緊,她說,“現在沒心情跟你貧嘴。”

兩人一起出門去了公司,因為住的是普通小區,也不怕被那些閑得無所事事的新聞記者跟蹤,說起來蹭在她居住的地方也有好處,偶爾兩個人還能在小區附近散步,陪同着那些上了年紀的人打太極,甚至下下棋。

莫餘雪喜歡打太極,關耀聰喜歡下棋,他說,“受我爸的影響,從小就被他逼着下兩手,這不懂也得懂了。”

莫餘雪沉默不說話,關耀聰問,“你三腳貓功夫跟誰寫。”

莫餘雪忍氣吞聲,即便是三腳貓,也救下冠鷹總裁十多次,他不知感恩戴德就算了,還當面瞧不起,這種人就該讓他被揍得面目全非了才知道什麽是錯?

兩人去到公司,莫餘雪去自己的辦公室,雖然暧昧的傳言早就消散得一幹二淨,然而兩人為了避免過多閑言碎語,對外還是繼續保持正常的上下屬關系。

莫餘雪坐在會議室裏聽報告的時候,門外,小助理來敲門,她說,“關家的三公子說要見你。”

莫餘雪秀眉微蹙,她不知關棋耀又想鬧哪樣?妹妹也被攥在手裏了,自己也丢掉了處長職務,現在還被人團團圍住,就不知哪天命喪黃泉,就連死後能充當英雄的光輝也被消削得一幹二淨,他還想怎麽樣?

關棋耀急着找人,就是為嚴毓娗,聽說她被綁架了。

莫餘雪一聽,當即就沖出了冠鷹大樓,也不管還在舉行的會議,甚至是關耀聰說的會議後陪同他一起去見客戶,最近公司形勢緊張,他在竭力扭轉局勢,而要扭轉局勢,必須要一個配合默契的助手,而這個助手,除了身邊最值得信任的也算是自己唯一的女人兼職秘書的其外再無人能擔當。

關棋耀帶着人一起去了奚城,從海市到奚城,開車也就兩個多小時的路程,兩人趕到嚴家,見到嚴家的大少爺嚴塵胥也在,他說,“你是毓娗的姐姐。”

莫餘雪可沒時間認人,她說,“我妹是什麽時候不見?”

嚴塵胥說,“昨天,昨天一晚上沒有回來,我以為她回家了,因為有件禮物要送給她,所以去她的公寓找,誰想,進了房間,房間裏卻一團亂。”

嚴塵胥所認識的嚴毓娗,她是個會持家的女人,絕不會讓家裏變得那麽亂,況且她的手機和挂包就散落在地上。

嚴塵胥說,“她沒有仇人,怎麽會被綁架?”

莫餘雪去了案發現場,她翻看手機通訊錄,當查到未有署名聯系人的陌生號碼,通話時間短,她适着翻了錄音,上次離開,因為怕出三長兩短,她就偷偷拿了手機設置成接聽錄音。

嚴塵胥沒有那麽細心,他說,“你知道她的手機密碼?”

莫餘雪說,“我是她姐,知道很奇怪嗎?”

嚴塵胥不想多說,對于成為嚴家人多年的妹妹又多出一個姐姐雖然感到不奇怪,不過心存一點疑慮?那麽多年不出現,偏偏在嚴家恢複了昔日輝煌時候出現,這是不是太巧了?

莫不是又被那秦绡颢給算計了?兩年前不顧家人反對,嚴毓娗毅然決然嫁去秦家,還說秦家有難,我既愛着绡颢,就該陪他共同面對困難,沒想到,等過了兩年,秦家原本快要傾覆的江山又死灰複燃,然後秦绡颢轉身反咬一口,不僅找人誣陷那笨女人與外面的男人有染,為此還大鬧離婚,此事可謂鬧得滿城風雨,然後嚴毓娗被迫簽了離婚協議。

一年前,嚴毓娗要死要活,她自殺過兩次,幸虧發現及時,她沒能如願的一了百了,嚴塵胥當時一邊接管搖搖欲墜的嚴氏集團,一邊還要照看那百般想不開的女人,他想安慰她,可是從來不懂得安慰人,他也只能默默的陪伴,就想這樣也好,兩年前,從國外回來晚一步,你就這麽結婚了,而一年後,你就這麽被抛棄了,那這樣能不能讓你醒悟,也許我們可以相依為命,就像很多年前,從你出現就一直照顧這個原本不良于行的嚴家大少。

嚴塵胥不想回憶過去,他的過去灰暗無光,那就像是在地獄裏的生活,六歲的生活因為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從此站不起來,他一邊自怨自艾,一邊為難苦苦拼命維持着殘破不堪的家庭的父親。

嚴父是白手起家成就非凡的平民商人,他遇見莫餘雪母親之前,家庭分裂,心愛的女人跟着別的男人跑了,她走的借口是嫌家裏的丈夫窮,還有不長眼睛的兒子,非要從樓上摔下來,她說摔就摔吧,摔不死就算了,居然還摔成了殘廢,這讓原本對這個艱難困苦的家産生着諸多怨怒和憤恨的女人,終于忍不住爆發,她丢下所有,就此追尋着所謂的幸福而去,再不管苦苦掙紮于生活的丈夫,更不管自己的親生兒子。

嚴塵胥無法理解這是怎樣一個母親?居然沒有心到這份上,要不是後來遇見了嚴毓娗的媽媽,那個女人,她當時應該初入城裏,四處找工作沒有着落,每天帶着女兒在夜市裏擺攤賺錢,偶爾遇上城管圍剿,她們慌不擇路的逃,直到有一天,母女兩不小心撞到了嚴父的自行車面前。

嚴父住的地方離工作地點不遠,每天上下班就騎着自行車來回,下班了還要去菜市場買菜,為了家裏兒子能吃上頓好,他有時不得不精挑細選,雖然廚藝不怎麽樣,但至少能吃。

莫餘雪媽媽當時扶起女兒,嚴毓娗是真的摔傷了,膝蓋被劃傷,流了血,嚴父不能不管,他說,“就算碰瓷訛錢,我也只能說沒錢。”

莫餘雪媽媽只是說沒關系,是我們自己不小心,她想帶着女兒離開,可嚴父說,“附近有個小診所,帶她去看看吧。”

嚴毓娗後來被背着,莫餘雪媽媽幫忙推着自行車,三人到了診所,醫生說,“無大礙,就是破了點皮。”

嚴毓娗終究是個孩子,她覺得疼,因此不想走路了,為此哭了出來。

嚴父不忍心,只能讓母女跟随到家裏坐坐。

那時,嚴塵胥第一眼看到嚴毓娗,她滿臉花貓般,都不知道多少天沒洗澡了,而他嚴塵胥,則一塵不染坐在輪椅裏,他就看着陌生來客,臉上滿是厭惡,他不喜生人,也不認得多少熟人,自從雙腳不能走,他連上學都不用上了,每天被困在家裏,就等着哪天意外再次來臨,然後一死了之。

再後來,母女倆就生活在嚴家,莫餘雪媽媽白天出去找零工,晚上回來,就幫忙整理家務,她們總算找到了一個居住的地方,然後這一生活,就是好幾十年。

嚴塵胥記憶中有着明淡的流年歲月,那是在學校和家的路上,他後來得以上學,全是靠着嚴毓娗在背後不辭勞苦千辛萬苦的推着輪椅帶哥哥去上學,嚴父是個懂得工作卻不懂持家的男人,他後來混得如魚得水了,兩個孩子也算有了一點像樣的生活,可是那時,即使有專車接送上學了,嚴塵胥還是會固執的說走路回去,當然,走的不是他,那是嚴毓娗在走,而他則坐在輪椅裏被推着。

嚴毓娗性格娴靜,從小就是個乖巧懂事的女孩,為此沒少受到女同學冷落,當然也深受男同學喜愛,不過大家看到人家有個坐輪椅面目冰冷的哥哥,個個都退避三舍了,可能考慮到得了美女還附送殘疾美男的代價太過沉重,以致嚴毓娗整個少女時代,過得孤單而懵懂,直到有一天推着嚴塵胥回家,她就跑過路對面買了樣東西,沒想到回來摔了一跤,這一跤把她摔得眼冒金星,差點就掉眼淚了,好在堅強了多年,終是笑出來說謝謝,對,謝謝,那個扶起她的人便是後來她嫁給的秦绡颢,這孽緣,就像金鎖,一環扣一環,看似光鮮耀眼,實則是摧殘人痛不欲生的鐐铐。

她十六歲遇見秦绡颢,她二十五歲嫁給秦绡颢,這之間隔了将近十個年頭,少年的懵懂愛戀,本以為通過歲月的碾磨,能求得如意遂願,哪想卻是一場利益熏心的局,他将她鎖在了青春流年的彼岸,為此險些要了她的命。

嚴塵胥後來找人修理了秦绡颢,嚴毓娗知道了回頭懇求,她說,“你再對他使用卑鄙的手段,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哥哥。”

嚴塵胥心裏氣絕,他為此氣恨的出國去修學了,順帶把那殘廢的腿治好,因為有了一位不似親媽勝似親媽的婦人每天不知疲倦的按摩,他的腳有了知覺,他想站起來,所以出國了,就想,嚴毓娗,等我回來,換我來保護你行不行?他不知道這一轉身,就是永遠的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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