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叔
蘇果凍是蘇家蘇忻晉收養的兒子,蘇夫人生了一個女兒,她一直想要兒子,可惜生不出來,再者,覺得只有一個孩子孤單,索性就跟丈夫商量收養一個男孩,好讓兩個孩子作伴成長,他們絕不會想到有一天兩個孩子要反目成仇,而成仇的原因自然是因為家裏的財産分割。
蘇小姐從小深受爺爺奶奶疼愛,她被寵溺縱容慣了,生來要什麽有什麽,因此性格有些蠻橫無理,而性格上有所不足也就罷了,誰叫她是蘇家大小姐呢,可是其中最不好的最壞的原因就是她這個人從小不好學,盡是懂得玩,長大了什麽都不懂,然而身邊的所謂哥哥卻什麽都懂,他處處比她強,為此沒少在別人面前受氣,因為所有人都誇蘇果凍優秀,就她蘇瑾豔一無是處。
蘇瑾豔不滿哥哥的存在,更不滿這個沉默少言寡語又裝着可憐好像總是自己欺負他的哥哥,因為他這種唯唯諾諾又不乏小心翼翼的性格,感覺小叔特別護着他,每次自己欣喜的蹦到親叔叔面前讨禮物,本以為他會只在意自己這個親侄女,沒想到他的目光總落在被所有人忽略的少年身上,他會在所有人都談笑風生的只誇着瑾豔有多好時默然的走向被冷落的蘇果凍面前,他說,“果凍不想知道叔叔買了什麽禮物給你嗎?”
蘇果凍每次都是搖搖頭,他總是這般一副我最委屈可憐的表情搖着頭,蘇瑾豔讨厭這樣的哥哥,沒有一點哥哥的樣子,她要是處處能讨自己歡心的哥哥,而眼前這個撿來的是個悶葫蘆,自以為裝清高,實則是自卑,越看越令人不喜,所以從小到大打從心裏厭惡,甚至這種厭惡演變成了長大忌憚他的罪魁禍首,就怕他搶了應屬于自己的偌大財産。
蘇果凍不曾想過要去擁有那些揮霍不完的家財萬貫,他就想要一個溫暖的家,然後有爸爸媽媽疼愛,他以為從孤兒院被領走,自己就是個幸運的孩子,卻沒想是淪落入了一場讓自己倍感迷茫的宿命裏。
他是自卑,可也是沒辦法呀,那一切的一切原本不屬于他,他小心翼翼也只是為了能保護自己,他不想不要被家裏人當成仇敵對待,沒想到,這樣反而被鄙視更甚,所有人都誤會他是在裝可憐。
如果他從小就養成一種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模樣,那麽是不是就不被痛恨至此,她恨不得殺了他,就想他死了,然後父親離去留下的一部分遺産就全都附注到她名頭上了。
他把遺産還給她,她說不要,還說別裝出一副是我逼人太甚的樣子,那財産本來就不是你的,憑什麽你要被享有?
蘇果凍說,“那我把它轉給你了。”
“誰稀罕你假好心?”
蘇果凍不知道人居然能不可理喻到這般地步,他都快被逼得崩潰了,差點就想在蘇家豪宅的客廳裏以死明志了,他說,“我性格就這樣,你不喜歡那是你的問題,憑什麽要遷怒于我?”
蘇瑾豔說,“如果沒有你,小叔一定會更寵着我。”
蘇果凍冷笑着說,“不可理喻!”
他當時轉身就走出了蘇家,也不管這一出去能去哪裏?就想離開了幹淨,沒想到小叔派人來找,他說,“一家人,吵架至于鬧成這樣嗎?”
蘇果凍不想說話,蘇忻銘站在長得挺拔玉立的少年面前,他說,“瑾豔不懂事,你作為哥哥,怎麽也跟妹妹一般見識。”
蘇果凍說,“我不是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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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凍,你說的哪裏話,大哥嫂子把你當成親生兒子對待,叔叔也是盡力的關照着你,你還有什麽不滿足?”
蘇果凍擡頭看着面前的小叔,他一字一句的說,“我寧願在孤兒院裏長大,也不想被你們蘇家收養。”
“你!”
蘇忻銘沒想到一直認為懂事明事理的侄子有一天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指着屢教不改還越發任性的侄子說,“你給給我好好待在家想着,等想清楚了,再回去跟家裏道個歉。”
蘇果凍說,“我已經長大了,有權追求自己生活,你無權管我。”
蘇果凍轉身想走,蘇忻銘把人喝住,他說,“你敢踏出這裏一步試試。”
蘇果凍聽着那冷冽的聲音,堪堪停住了腳步,就這麽看着遠處的門口,堅持背對着身後的人。
蘇忻銘把人鎖進房裏,他說,“待在房間裏好好反省。”
蘇果凍心裏惶恐,他慌慌張張的就砸了窗戶跳樓逃跑,好在王熄發現及時,不然就出人命了。
蘇忻銘吓得不輕,他從公司趕去醫院,人沒事,就是臉色不太好。
蘇果凍不說話,他腦海裏一直盤旋着,必須逃,可蘇忻銘不讓,他說,“就憑你叫我一聲叔叔,我絕對有權管你。”
蘇果凍心裏憋屈,他憋着憋着,一時想不開,就拿了削水果的刀試着劃了自己的手腕,那一幕恰好被開門進屋的蘇忻銘看到,他驚怒的質問,你幹什麽?
蘇果凍慌裏慌張的丢開了手上的刀,他我我我了好幾次,什麽也說不出,蘇忻銘趕緊把人抱去醫院。
蘇果凍心裏有說不出的絕望,他絕望的看着天花板,他絕望的輾轉難眠,最終還絕望的掏出偷偷去買的安眠藥,他哆嗦着取了一杯水,再倒了幾粒藥,就想安心睡個好覺,沒想到不放心的蘇忻銘,他夜裏過來看看近日一直平靜得出奇的人,他以為他睡着了,沒想到轉身看到地上的一粒藥,再拉開抽屜,找不到證據,再翻開棉被,也看不到,而沉沉睡着的人,他就這麽躺在床上,蘇忻銘心裏一片冰冷,他抱着人,想拍醒他,可叫了好幾遍都不見醒來,他才想安慰自己,不會那麽不懂事,誰想,轉頭看到枕下的安眠藥,他手一抖,當即抱着人沖出了房間。
三次,哪次都是命懸一線,他就想問,“難道當蘇家人對你來說就這麽痛苦,難道待在蘇家就讓你這麽不堪,你寧願死,也要離開?”
蘇忻銘看着沉睡在病床的人,他伸手,停在半空中,就看着多吃了安眠藥才睡死的少年,醫生說,“不過量,生命沒有受到威脅,他就是在安眠藥作用下睡着了,并無大礙。”
蘇忻銘後怕了,他怕再強制禁锢下去,眼前活生生的人真的被折磨致死,他想,以及讓他枯萎在手中,不如放他走,也許那就是他想要,也是自己可以解脫的最好出路。
蘇果凍醒來後,他看到坐在病床邊的小叔,他就這麽坐着睡着,想必是累極了,天天忙着公司大事,回家還要平衡家裏的關系,不累死也算強悍了。
蘇忻銘睜開眼,看到躺在床上的侄子坐起來,他說,“醒了?”
蘇果凍點點頭,他說,“水。”
蘇忻銘趕緊起身去倒水,他說,“你吃安眠藥睡覺?”
蘇果凍喝水的動作頓了一息,他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蘇忻銘伸手,想習慣性的摸摸那柔軟的頭發,最後不知為什麽頓住,他說,“以後別吃了,那藥有副作用,對身體危害極大,實在睡不着,吃些安神定神的補藥就可以了。”
蘇果凍不知為何這個人轉變那麽快,他想說,“小叔,我不是故意要氣你,你能不能不要怪我?”
蘇忻銘把人帶回家,那是他自己買的別墅,家裏人不知道,他一個人累的時候就喜清淨,因此時常回到這裏發呆。
當讓人收拾了侄子的東西,他把一張卡和一把鑰匙交出來,那是一輛車的鑰匙和一張存了好幾千萬的銀绗卡,他說,“這是給你的一點生活費,如果不夠用,可以跟叔叔要,還有這是新車的鑰匙,你拿去用吧,随你開到天涯海角,叔叔都不會再阻攔你的去路。”
蘇果凍僵直了身子,他就這麽僵硬的站在原地,本來有所緩和的心,就這樣幡然沖起,如同滔天駭浪,忽然升騰翻入高空,最後因承受不住地心引力,它回歸大海深處,融合着那浩瀚無邊,就此飄搖無定,居無定所。
蘇忻銘說,“之前是叔叔不對,不該這樣強制要求你,你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我卻還把你當成小孩來教訓,這肯定引起你不滿,叔叔現在想明白了,你說想出去歷練歷練,那就随你去吧,只要你還記得這裏有一個家,我們随時等你回來,那叔叔也就放心了。”
蘇果凍顫抖着手,他指尖劇烈的顫抖着,他接過了車鑰匙,銀桁卡,他說,“謝謝。”
他隐忍着眼裏的淚水,就這麽轉身離開。
他把那輛車賣了,借此得到一筆錢,就四處走馬觀花,實在閑得無聊了,就去打打零工,或者當家教,感受着世間的各種人情冷暖,悲歡離合。
他從未動過那張卡,卡裏面有好幾千萬,分毫不曾動過。
蘇忻銘打來電話問,是不是忘了卡的密碼,那是你的生日,很容易記。
蘇果凍說,“不是,我還有錢,不急着用,如果不夠用,會跟叔叔說。”
蘇忻銘放心了,他說,“那就好,記得照顧好自己。”
蘇果凍張了張嘴,眼淚吧嗒吧嗒落下來,就像一個小孩,因為心裏委屈,就這麽哭,可回頭想想,他已經是個成年人,而且還是個男人,這樣哭,也難怪蘇小姐瞧不起,任由是誰都不願有這樣的哥哥吧,居然這麽大了還為一丁點小事落淚。
蘇果凍從那次後就不再哭了,他也再沒有接到小叔的電話,仿佛一切塵埃落定,跟随着既定的軌道,默然的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前進。
他想,這樣也好,誰也沒有為難。
從此,遠離了那些小心翼翼的生活方式,就此,遠離那讓人精神極致緊繃的生活狀态,他那時總怕錯一步,怕疏漏一丁點,然後家裏德高望重的爺爺奶奶就指責着說,這樣很不識大體。
他終究是個不識大體的人,好不容易被收養,卻自卑的不敢去享受那富裕賜予的快樂,最後只能循着想要的方向迷茫前行,然後一路上不停的告訴自己,這樣就好了,這樣已經很好,至少過得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