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昆蟲?
要從B市自駕前往Q市,車程雖不算長,但也需要花費至少一整個白天的時間在路上。多虧了國家比較重視基礎設施建設,讓他們省去了不少麻煩,節省了時間,也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煩。
小兔子莊紅因為跟着自己男朋友輪流值守了一晚上,現在不可避免地車上犯起了迷糊。她靠着坐在旁邊的鐘铄,看上去睡得安穩,但耳朵卻仍然沒有收起來,時不時地抖一抖。而同樣值守了一晚上的鐘铄看起來卻沒那麽疲倦,伸手攬着自己的女友,讓她能睡得更舒服一點,并且有意避開了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的長耳朵。
車子安穩地上了高速。
高速路是全封閉式的,車速又快,攔截難度大大高于普通路段,有經驗的人不會選擇在這種地方設埋伏,沒經驗的人就算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能力。一行人可以暫時放松一下警戒,等待駛出高速後将會到來的第二個“危險期”。
一個多小時之後,莊紅睜開了眼睛,輕輕打了個哈欠,慢慢清醒過來。程钰聽到響動,回了下頭,打了個招呼:“醒啦?”
沒想到莊紅被他的動作吓得一縮,立刻把臉埋進鐘铄的懷裏,看都不敢看前座笑容僵在臉上的程钰。
程钰自忖從小到大待人處事一向笑臉相迎,而且長相不算玉樹臨風,怎麽也不致于把人家小女孩吓成這樣啊?要說長得兇,明明她男朋友長得更兇好嗎?這女孩怎麽就不怕他?還跟他好上了?
鐘铄把還在顫抖的莊紅抱到了腿上,輕聲哄她:“別怕別怕,我在這裏。”可能是看出程钰的尴尬,鐘铄悄悄沖他做了個口型,程钰看得懂,“延遲效應”。
雖然大部分延遲效應出現都是在獸化狀态解除時出現的,但其實這只是因為當處于獸化狀态時,延遲效應的出現總被認為是理所應當,容易被人忽視。而對于莊紅這種不喜歡解除獸化狀态的人來說,延遲效應帶來的副作用比起其他人來說肯定是只多不少。
說到兔子,大家的第一反應一定是“膽小”,尤其是對于陌生的人和聲音,有時甚至會以假死躲避危險。這就解釋了她對程钰沒緣由的恐懼。
唉,這下連抱怨都沒理由了啊。程钰只得禮貌性地點點頭,轉過頭繼續看窗外的風景了。
三個小時過後,按照法律法規和公司章程,汽車開進了休息站,一行人準備在此停留15分鐘。
水和食物在出發時就已經準備充足,但生理問題還是要解決的。為了維持表面上的身份,于牧留在車上,程钰和假扮成被保人的鐘铄和莊紅一起進了休息廳。三個人中,表面上是程钰保護他們,事實卻是正好反過來。
莊紅見到休息廳裏來來往往的人群,吓得抓緊了鐘铄的手,眼睛看上去比之前更紅了,整個人顯得又委屈又可憐,長耳朵都耷拉着。
人群中獸化能力者本來就很少,其中選擇安裝增幅器的人就更少了,這裏能看見莊紅長耳朵的人幾乎沒有,就算有,這些人一般都只是掃一眼,不會對一只沒什麽威脅的兔子表現出什麽興趣。
何況,莊紅如果真的吸引到了不懷好意的目光,那必然就會忽視旁邊真正的目标程钰。這也是公司派他們兩個來的考量之一,用顯眼的外表将敵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達到喧賓奪主的目的,保護真正的被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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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和諧的聲音還是出現了,還是以一種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的。
“喲,不是我眼花了啊?這裏真要被那些野獸占領啦!”剛把莊紅送進衛生間,兩個男人在外邊,準備等她出來再去方便,就聽得一個從女衛生間出來的女人跟她的女伴小聲嘀咕。
“啊?還好你犧牲了自己去做了植入,要不我們肯定慘啦!快走吧,待會肯定鬧出事情來。”
程钰白眼差點翻到天上去。看樣子,剛走出來的女人是在衛生間裏遇到了莊紅。可是她既然這麽忌憚獸化能力者,為什麽自己身為其中的一員,還要植入增幅器?
兩個女人叽叽咕咕,自以為聲音挺小,可是架不住周圍人多。一個人聽見了,就一傳十,十傳百,不一會大廳裏就聚集了一大批人,争先恐後地往休息站外湧。甚至還有一個人湊到程钰旁邊,煞有介事地跟他和鐘爍說道:“你們怎麽不走啊?等着挨那些怪物的揍啊?呵,我可不趟這渾水!”說完就要往外跑。程钰假意往外走了一步,伺機使了個巧勁,裝作不經意地把那人絆了個大馬趴。
“哎喲!真對不起啊,抱歉抱歉。”程钰挂着假笑,口頭上跟那個人賠不是,卻連伸手扶他一把的意思都沒有。那人好不容易爬了起來,有心質問程钰,卻又不放心再在這裏久留,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旁邊幾個看樣子是摩托車騎友打扮的年輕人倒是一點走的意思都沒有,看到程钰他們這邊小小的騷亂,還沖他們吹着口哨招了招手,似乎認為這樣的處理非常酷。
“謝了哥們。”鐘铄面色也不善。作為擁有具有攻擊性的犬類動物形态的獸化能力者,這樣的待遇在他執行安保任務的過程中,他“享受”不止一次。都是在遭遇了意外襲擊,迫不得已使用獸化能力時,屬于犬類的特殊行為被圍觀群衆認出并引發恐慌。但他是真的沒想到,會有人,甚至還同是獸化能力者的人,會這麽以這樣的态度對待自己的“同類”,還是看上去根本就沒有攻擊性的兔科動物形态。
“別讓莊紅看見你這副樣子,她不會喜歡的。”程钰的話讓鐘铄回過神來。回頭望望已經空了一半的休息廳,長嘆一聲,卻只得作罷。
不然還要怎樣呢?去質問那些充滿了無知和偏見的人,之後坐實獸化能力者都是寫在基因裏的野獸,暴力狂的偏見?
可笑的是,平時根本沒有植入增幅器的,單純具有獸化潛力的人,明明與普通人無異,但只要被暴出一點身份消息,就會被排擠。雖然不會有人敢随便欺負這些“野獸”,孤獨卻是如影随形,甚至等他們步入社會時,沒有公司願意雇用他們。但當獸化能力者們成立了自己的安保公司,堂堂正正地展示自己的“暴力”,卻又有如雪的訂單從四面八方飛來。
其實,從另一個角度看,公司是利用了人們對于獸化能力者的偏見,保障了他們的生活。不過,這到底是善,還是惡呢。
不過,也總有像那些騎友一樣對獸化能力者友好的普通人,這讓他們還不至于完全被打壓得喘不過氣。
“出什麽事了?少了好多人……”莊紅一出來就奔到鐘铄身邊,拉住他的手。或許是見人沒那麽多了,她的膽子倒是大了點,肯出聲了。
“沒事,他們是一個旅行社的,剛才導游一招呼就都走了。”程钰面不改色地扯了個謊,讓莊紅安心。“好了!趕緊解決完個人問題,之後好接着上路。”程钰裝模作樣地催促道,倒是沒忘了表現自己“保镖”的身份。
……
三人回到車邊,目睹了一群人從休息廳跑出來的于牧被程钰拉到一邊說明了情況。他倒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說道:“最開始的那個女人,可能只有靠将自己'同伴'的消息報給別人,那些人才肯接近她。”聽到這個解釋,程钰剛才還有些不平的內心立刻就平靜下來了。
獸化能力者遭受的壓力,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接受的。她只不過是通過這種糟糕的方式,表現出和“暴力狂”們割席,才能留住一點可憐的友誼。
唉,都是可憐人,何苦呢。
整裝完畢,小車重新拐上了高速,四個人忘記這裏的不愉快,繼續向着目的地Q市前行。
路邊的交通指示牌提示着一行人馬上就要過省界了。一般兩省交界處的信號總會比城市裏差一些,程钰關掉了開始頻繁發出呲呲聲的車載收音機,換上了他從儲物盒裏找到的碟片。
程钰這麽精的人,做這種事怎麽可能沒有私心呢?
他剛上車的時候就看到儲物盒裏的這張碟片了。沒有外殼,盤上面一片空白,什麽圖片都沒印,只用黑色的油性筆标注了幾個潦草的字母,程钰也沒看懂是什麽意思。
這明顯不是買來的,而是自己灌的碟片啊!會不會是于牧自己弄的?難道是那個送車來的小哥陸曉灌的?無論如何,就着這張碟片能展開的話題絕對不少。別怪他沒話找話,這關系總是越聊越近的嘛。
程钰的設想太過美好,以至于當音響中傳來第一聲低音貝斯的刮奏時,沒能及時反應過來這張碟片裏究竟是什麽類型的音樂。
當架子鼓和電吉他也加入了戰鬥的隊列時,程钰感覺整個車都震了一下。後排的莊紅更是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這死亡重金屬,普通人乍一聽也會吓得不輕,更何況是聽力敏銳的莊紅。
程钰自知幹了壞事,趕忙按了消音鍵。但很奇怪,這七拐八繞的電吉他尾音都消失了,怎麽隆隆的低音沒有消失呢?
不對,這聲音不是從音響裏傳來的。
程钰順着音源看到了窗外,才發現原來不知什麽時候,一輛大型廂式貨車正好在隔壁車道行駛,那隆隆的低音正是源自那巨大引擎的轟鳴。程钰松了口氣。
然而程钰這口氣還沒松完,一聲清脆的玻璃破裂聲從車頂傳來。這聲響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車子的天窗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破壞了。
所幸天窗的擋板是特制的,在這一擊之下還大致完好,讓車內的人沒有瞬間遭遇碎玻璃洗禮。但擋板的作用畢竟有限,在緊接着的第二擊下就宣告報廢。程钰剛來的及回頭,就看到擋板的破裂處,伸出了一只怪異到極點的東西。
那是只屬于昆蟲的,環節分明,被硬殼包裹着的“足”。
“敵襲!”程钰下意識地按照于牧教給自己的章程喊了出來。
有人在他們的車頂上。程钰想着,說不定之前他感覺到車震了一下,不是因為音樂,而是真的有什麽人跳到了車頂上。
可以确定,沒有昆蟲會具有如此巨大的足,還擁有這麽強的破壞力。這絕對是獸化能力者,目标是誰,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擋板被扯到了天窗外,行駛中帶起的風呼呼地灌進了車內。從車頂的破損處,程钰看到了襲擊者。
他倒是還保持着人類的臉,不過兩條手臂已經是完全的昆蟲化了。而原本應該是嘴巴位置的地方,被一對巨大到誇張的口鉗所替代。
見阻礙已經去除,車頂上的男人就着這樣一張臉詭異地笑了,表情簡直讓聞者喪膽。稍微往車裏一竄,兩只黑亮的昆蟲足和那張可怕的臉就都伸進了車內。
程钰現在是無比佩服于牧,在這麽突然的危險情況中,他控制的車輛居然一點沒有打滑或者減速,而是加大油門向前沖着。車頂的風吹得獵獵作響,但襲擊者靠着昆蟲足上的硬刺抓得穩當,已經半身進入車內的他不怕被甩下去。
坐在後排的鐘铄是離襲擊者最近的,此時雖然也感到詫異,但本能地激活了獸化狀态準備戰鬥。莊紅卻仍舊發着抖,臉埋在鐘铄懷裏,背對着來襲者,看上去非常脆弱不堪。
“莊紅!”于牧從後視鏡看到了莊紅的狀态,可能是想要叫醒她,便喊了一聲。
危險!程钰看到她的狀态也是一驚,伸手掏出別在外套內側的折疊刀。這是在狹小空間中最能發貨作用的武器了。但為了拿刀,他的視線就離開了後座一秒鐘。下一秒,當他彈出刀刃準備進行攻擊時,就覺得一陣勁風從臉旁掠過,再睜眼一看,車頂那個兇神惡煞的家夥已經蹤跡全無。
蜷縮在鐘铄胸前的莊紅,此時轉過了頭,眼神裏随然還帶着驚恐,但絕不至于害怕到動彈不得的地步。她未被裙擺覆蓋的雙腿此時也起了變化,不但被白色的絨毛覆蓋,而且比例也明顯發生了變化。
程钰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才那兇狠的一擊,正是看似柔弱的莊紅發出的。
“兔子蹬鷹”的威力他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然而于牧卻仍然沒有一絲放松的樣子:“沒看到他在後面的馬路上,可能還在車上。做好……”
話音還沒落,這輛至少有一噸半的車子突然向右側橫着飛了出去,像被卡車從側面撞到了一般,翻下路基,摔進了路旁的農田裏,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