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伯勞3

程钰立刻不着痕跡地碰了碰仍舊擋在他身前的于牧,同時立刻将視線從窗邊轉移開,防止站在對面的敵人發現什麽端倪,并繼續用悲憤交加的目光注視着那家夥被鳥嘴面罩護目鏡擋住的眼睛。這也是一種誘導。如果是容易害羞或者害怕的人,可能會下意識地避開眼神交流,但像這種自大的變态,又是在這樣一種自以為勝券在握的情形之下,他會在潛意識中想要在這個極微小的方面也占盡勝利。他之前在同程钰他們對峙的時候往前走了兩步,導致整扇開着的窗戶現在完全處于他身後。這種互不退讓的對視勢必會造成他視野的局限性,降低他發現身後不對勁的可能。

現在趁着這個人的注意力還集中在自己身上,程钰要想辦法讓對方的精神更加集中在自己這裏,從而忽略掉身後的任何異常。

“你說這麽多,也掩蓋不了自己就是個殺人犯的事實!”程钰突然放大了聲音,似乎被對面的人剛才的那一番話激起了情緒。“你說自己殺人是因為物種天性,是本能,但在是獸化能力者之前,我們首先是人!除了具有獸化能力之外,我們同普通人類沒有任何區別!開心都會笑,傷心都會哭,受傷也都會痛!你把自己的暴戾歸咎于此,沒人會相信!更何況在植入增幅器之前,沒人會顯現出動物形态的本能!”于牧聽到程钰說到這裏之後,輕輕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因為擁有獸化潛力所以殺人,你是一個殺人犯,只不過碰巧擁有了獸化潛力而已。”

用升高音調和加大音量的講話技巧,不僅能夠讓對方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而且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防止對方聽到背後發出的細小聲音。不過現在程钰最擔心的甚至不是這個。

于牧剛才看他的那一眼,程钰當然知道是什麽意思。

明明程钰自己也沒有植入增幅器,延遲效應卻同樣在他身上存在,甚至還擁有烏鴉一小部分的動物形态能力,對方為什麽不可能是由于同樣的原因,引起無法控制的殺戮欲望呢?程钰感到于牧對自己的懷疑又加了幾分,心裏悄悄後悔自己剛才逞得一時嘴快,沒注意到于牧居然這麽敏銳。

他當然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是這樣一種情況,也知道自己的這種情況是絕對無法複制的,所以他才會在說這話時,下意識地認定對方絕不是因為在植入增幅器前的獸化潛能的影響下,造成了對他自身的負面影響而殺人。因為太過确信這一點,導致程钰一不注意便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

哎呀,之後于牧要是問起來自己可怎麽解釋啊?自己如果實話實說,絕對會被于牧認為是在騙他,程钰面對由此産生的質疑可是非常非常熟悉。可事實說出來就是跟騙人似的,他能怎麽辦?難道要他編一個符合大家想象的假話出來嗎?雖然他在這幾年就是這麽做的……但他對于牧的感情不一樣,他不想騙他,但又害怕他會因此在于牧心中成為一個會欺騙他的人。

所以現在程钰是左右為難。說假話吧,自己這關過不去,說真話吧,又會被于牧當成騙子。唉,怎麽這麽寸的事都能被自己趕上。

不過現在糾結自己個人問題還為時尚早。雖然程钰之前那一眼基本可以确定林妙妙沒有大礙——現在想想,貓怎麽可能被摔死呢——但眼前虎視眈眈的敵人還并沒有被幹掉,危險根本還沒有解除。

“你懂什麽!獸化能力者和這些渣滓不一樣!我和你們這幫充滿奴性的寵物也不一樣!”那人被程钰這一番慷慨激昂給激得三屍神暴跳,可憤怒的話語和他那身故作神秘的裝扮依舊格格不入,怎麽看怎麽別扭。

“別管這些有的沒的,問他哈蒂亞在哪?”于牧似乎連跟那人對話的想法都沒有,哪怕對方就在眼前,他還是選擇讓程钰去和他交流。

“對!你把她帶到哪裏去了?”程钰急忙附和。

“你們是瞎還是傻?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還想着那個小孩?”那人叫嚣着。“你以為我會蠢到帶着她來這裏嗎?我只要……”

“別虛張聲勢了。你們就這點人,給我塞牙縫都不夠,要不是以為你真的挾持着那孩子,至于讓你蹦噠到現在?”熟悉的慵懶中透着不耐煩的聲音在那人耳邊響起,稍稍帶上了一點沙啞,卻平添了幾分性感的韻味。

那人一驚,連忙想轉頭,卻被林妙妙一腳踹得倒在了地上。還沒等反應過來,又被她踩住了面具的喙部,連擡頭轉頭都做不到了。“她才是你們的主要目标,她要有什麽閃失,賣了你都賠不起。承認吧,她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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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被踩得哇哇直叫,使勁掙紮,卻連頭都擡不起來。危險解除,程钰這才得空看看林妙妙的狀況,順便暗暗吐槽,原來那帶着鳥嘴面具的人真的像他想的那樣,是個只會偷襲和欺壓手無寸鐵的人。

乍一看上去,林妙妙和之前似乎沒什麽不同,但當她從陰影中走出來時,程钰卻還是發現她身上多了不少細小的傷口……不對,那是具像化的毛色花紋,林妙妙的獸化程度似乎加深了。這會是為什麽呢?

“她早就死了!”那人雖說被踩着頭,卻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

““哦?是嗎?我可不信。”林妙妙的腳稍微偏了偏,從那面具的鳥嘴上移開,直接踩住了那人的頭。“那孩子可是威脅她爸的‘重要武器’,可能她老爸僅存的那點人性都用在她身上了吧。哈蒂亞要是死了,那可就真沒什麽能威脅到那瘋子了。你那雇主還能讓你活?”

“那人似乎還想再說什麽,但被一陣奇怪的聲音打斷了。

那聲音從不遠處傳過來,像是某種猛獸的輕聲咆哮,又像是貓咪炸毛時變了調的嘟囔。

這是幼虎獨有的聲音。哈蒂亞就在不遠處!

“不可能!明明都用了成人劑量的兩倍……”那人終于不淡定了。

“你們還tm給她用了藥?”林妙妙的憤怒也接踵而至。一伸手,那人發出一聲慘叫,背上便印上了三條血口。

“我去接她。看着點,別讓她給弄死了。”于牧說完這句話,便動了動耳朵,朝着剛才聲音發出的地方跑遠了。

程钰心說我手裏又什麽武器都沒有,林妙妙要真想殺這人自己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況且他也打她不過啊?讓他留在這看着這兩個人,有什麽意義嘛。

哦不對。那個“開關”。之前林妙妙告訴過他和于牧,之前給她做心理治療的醫生在她意識裏植入了一個精神暗示,在緊急情況下喊出那串字符就能讓她冷靜下來。不過代價也很大,她會在一定時間內無法進行戰鬥或者自衛。

程钰暗想,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林妙妙真的被激怒,要殺了腳下的人,他也不會冒險用這個“開關”的。他可還對那鳥嘴面具心有餘悸。

好吧,別的做不了,至少他還能轉移一下林妙妙的注意力,別讓她一個人盯着這個抓走哈蒂亞,又設計害她的殺人犯獨處,萬一一不小心越想越氣,保不齊就真一爪子幹掉他了。留他一條命在,可以省去不少麻煩事。按他之前講的,這家夥在國內應該是上了通緝名單的,警方現在應該也不知道他已經回到了S市,甚至還嚣張到帶着一幫“打手”。再說如果他死了,這一整層的屍體解釋起來還會給他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如果有可能,還是盡量讓林妙妙不要“一不小心”殺了他吧。

“那……那個,你沒事吧?從這麽高的地方掉下去……”程钰使勁想,終于想了個話題。

林妙妙卻輕蔑地嗤笑一聲。“你覺得貓再怎麽扛摔,從十三樓直接砸到水泥地上,能活的了麽。”

“啊?這……”程钰被她的話打懵了。

林妙妙一臉無所謂:“貓有幾條命?”

程钰下意識地接道:“九條……啊!”他明白了。

“沒錯,不過我可只剩六條喽。連這種垃圾都能算計我一次,真窩囊。我可能真得去國外再呆一段時間了。”如此駭人的事實從她嘴裏說出來卻如此輕描淡寫,像是在說別人的經歷似的,一點也不像剛剛“死過一次”的樣子。

現實世界中的貓肯定是沒有九條命的,所以,“九命貓”,應該就是林妙妙所擁有的“神話奇觀”了。她是在何種情況下發現自己具有這項恐怖的能力,程钰不願去想。

“可惡!為什麽!為什麽蠢狗蠢貓都有!為什麽我找了這麽久,什麽書都翻遍了,什麽嘗試都做遍了,為什麽!”原本被踩住,又被林妙妙劃傷,倒地裝死的敵人聞言突然激動起來,不過還沒怎麽掙紮便又被林妙妙一腳給踩回了地上。

“你快拉倒吧!告訴你個秘密挺好了,你自以為特別‘高貴’的動物形态伯勞,一輩子也不會有‘神話奇觀’!放棄吧!”程钰沖他說道,随即便被林妙妙一聲充滿着興趣的“哦~”吓得汗毛都豎起來了。

林妙妙饒有興趣地問道:“不是‘你這種人’,而是‘你這種動物形态’不可能擁有‘神話奇觀’?有意思,學術界都幾乎沒有讨論過的問題,你怎麽這麽肯定?”

詭異的安靜。

至少他成功把林妙妙的注意力從對殺人犯的憤怒轉到了自己身上。程钰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哈哈……我,就是猜的嘛!”程钰自己都覺得這話假。“我之前的客戶跟我提過這方面的事,我記……”他在看到林妙妙玩味地眯起眼睛之後立刻噤聲。

“不想說?沒關系。對獵物,我可有的是耐心。”林妙妙的嘴角還帶着笑意,程钰卻覺得自己冷汗都下來了。他可一點也不想體驗林妙妙的“耐心”。

“喵喵!”遠處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應該是于牧帶着哈蒂亞回來了。

“找個幹淨點的房間。”于牧的身影緊接着出現了,他把哈蒂亞抱在臂彎中,一只手正捂着她的眼睛。程钰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這布滿着紅色,屍橫滿地的大廳确實非常的“少兒不宜”。

程钰于是小心地跨國一地的狼藉,在大廳的一側找了一個還算整潔的會客室,招呼大家先進去。

于牧抱着哈蒂亞進了房間,把她放到了一張沙發椅上,林妙妙矮身一把抄起那鳥人的後頸,像拎雞一樣把他也拖了進來。程钰看到這一幕,打了個冷顫之後也閃身進來,把門掩上了。于牧這才将手從哈蒂亞眼前拿開。

女孩的眼睛還是那麽明亮可人,可能是因為年紀還小,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獸化能力,現在屬于老虎的耳朵,眼睛,牙齒,甚至一部分毛發花紋也都隐隐顯了出來。

“她還好吧?”程钰問道,之後便被林妙妙瞪了一眼。搶她的話,膽子不小。

“她是重要人質,沒受什麽虐待,身上沒傷。”于牧的話讓程钰和林妙妙都松了口氣。

“不過,我見到這孩子的時候,她身邊有一個剛斷氣不久的人,應該是被派來看管她的。”于牧的語氣不善。“而這孩子手上,正攥着把形狀奇異的小刀。”

“這孩子可能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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