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狗
江連驚訝的表情讓似乎讓于牧有點不自在,默默地低下頭不再看他。程钰卻在此時突然拍了拍于牧的後背,讓他吓了一跳。
“哈哈!”另一邊,江連也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笑了起來。“這才過去多久啊,就被旁邊那只傻鳥同化了?堅持了多少年的不冒險,終于被這個‘麻煩黑洞’和‘冒險原子’給整瘋了?”
“什麽?我怎麽就成了黑洞和原子了?”程钰無語。
江連叫道:“黑洞可是能把周圍一切東西統統吸引過來的,你不像嗎?我出了這麽多年任務,你基本上是遇到麻煩事最多的一個,還是第一個給我弄到發高燒居家休息的!我都不知道傻狗是怎麽頑強地一路從B市跟你到X直轄區的。至于原子,是因為你手裏拿個雞蛋就敢當自己是□□了,變着法地往敵人堆裏紮!你不是原子誰是原子?”
“行……行吧。”程钰無奈之餘,因為無法反駁江連的話,甚至開始欣賞起他給人起外號的水平。
“不過這倒也不是什麽壞事。”江連話鋒一轉,又開始說起了于牧。“這傻狗之前一點險都不會冒,幾乎不跟客戶有任何除了任務之外的交流,除了客人自己尴尬,他這樣也總把自己弄得緊張兮兮的,整天繃着個臉不說話,連玩笑都不開,又累的要命。我們這幫公司裏的老人,尤其是老板可擔心他那天自己把自己給憋死了。所以他能跟着你學學壞也挺好,至少能放松放松。”
程钰雖然覺得自己被江連暗諷了一把,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呆在他身邊能讓于牧的精神放松一點,他還是可以不追究的。
而于牧則急切地想開口說什麽,但江連卻先他一步叫了起來:“哎哎哎,別說我胡謅啊,保守還是冒險的選擇咱們先不提,你自己想想,之前關于那兩個雙胞胎的生活,要是十幾天前的你會跟我說這種事嗎?你肯定只會擺着張死人臉說聽公司安排,之後一個人生悶氣,是不是?”
見于牧張着嘴沒說出什麽話,江連便繼續道:“都到了這份上了,哥勸你一句,該說的都說了吧,不出意外的話你就栽在你旁邊這朵牛糞上了。哦對了,你是在擔心那事……哎,那還得你自己說,我就不越俎代庖了。不過說實話,也不用小看咱們這位被保人的接受能力吧?我都能看得出來,他可能經歷過比你那事更加嚴重得多的事情。我理解你不想讓他知道那事的原因,你哥我也是有對象的人。但正因為做好了要在一起很久很久的準備,所以才不能讓任何秘密插在你們中間。你這是在懷疑他,懷疑他對你的愛還抵不過一件陳年往事。”
“我從不懷疑他會接受我,哪怕是……那個樣子的我。”出乎意料地,于牧并沒有再次被江連的話吓到,而是露出了那種程钰非常熟悉的,絕望與痛苦交織的表情。“正因為我無比在意他,比什麽都珍視,我才不能讓他在我身邊,不可能的。而且,即使在那種情況下,他也根本不會放棄我,這讓我怎麽能安心?”
江連沉吟了一下,罕見地露出了嚴肅的表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也是成年人,我不會去管你的生活問題。不過至少,這傻鳥仍然有權利知道那件事,等呆會結束通話之後跟他說說吧。”他随即又補充道。“哎對了,之後記得也逼一逼那傻鳥,讓他跟你透個底,他可也還有事瞞着你沒說呢。”
“哎,我還在這呢……”舉着手機的程钰虛弱地說道。“要當着我的面讨論的話就講清楚呗,說話說一半讓人聽着挺不爽的。”
“哈哈,我為什麽要讓你爽?你可是把我們的明星員工都拐走了,公司沒找你要賠償都是便宜你啦!”江連笑了起來。“告訴你,我剛才可是幫你說了不少好話,你們兩個傻瓜待會互訴衷腸抱頭痛哭的時候記得在心裏感激我一下哦!”
這時,一聲輕微的開門聲從江連那邊傳來。
“還在工作嗎?”是一個溫柔的男聲。視頻的窗口太小,看不到來者的臉,只能看到一個印着綠色葉子圖案的T恤下擺。
這應該就是江連提到過的他在街上碰到之後一眼相中,不惜裝學生聽課泡到手的對象,是個教建築的大學老師。
對方似乎并不想打擾通話,把一個冒着熱氣的白瓷杯子放在桌子上之後就想離開。
江連卻跟着站了起來,把對方的手從門把手上拉了下來:“沒沒沒,已經結束了。”
“是嗎?剛才不是還……”對方似乎有點驚訝。
“嗨,沒事,剩下的他們自己能處理。”程钰從來沒想到程钰還能有這麽缺乏諷刺味的語氣,簡直像一條毒蛇突然長出了毛茸茸的被毛一樣詭異。“咱們的小貓咪已經睡了,我這邊也已經完事了,不如……”
程钰聽着差點把手機砸在自己臉上。正想出聲抗議,對面已經按下了結束通話,連句再見都沒有就挂斷了。
江連後邊去幹什麽了,傻子都能猜到。程钰和于牧并排坐在突兀安靜下來的房間,一時沒有人說話。
在毫無意義的相互偷看——移開目光游戲做了幾輪之後,程钰終于還是率先開了口,當然,在游戲裏占據上風再加上厚臉皮讓他起初的不自在此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開口自然也不會是什麽正經話了:“你看吧……是吧?現在是不是确實很适合做點什麽?”
于牧卻突然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給自己鼓勁,又像是在平息自己的焦慮,之後轉過身面對着笑容僵在臉上的程钰,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道:“您不是想知道我一直瞞着您的事是什麽嗎?剛才江連提到的是同一件事,我來和您說吧。”
程钰非常想說自己剛才說的适合現在做的事不是指這個,但于牧說的這件事他更關心,便點頭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我希望您能在聽完之後認真考慮一下您對我的……”于牧在這裏停頓了一下,似乎不願意把嘴裏的那個詞說出來。“就像我之前說的,我不怕您不能接受,相反,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希望您不能接受那種事,這樣我心裏還好受一點。”
“沒事的,別擔心。”程钰輕輕撫上他的後背。沒他設想的那麽緊繃,是個好信號,代表于牧應該已經真的做好準備把自己心裏最大的“結”展示給他看了。
“您知道我的父母是軍/人,我小時候是在軍/區大院長大的。”于牧的聲音很輕,但仍然很清晰。“我小時候和普通孩子沒什麽區別,直到六歲那年例行檢查中發現了具有獸化潛力。雖然有規定檢測結果不得向除監護人以外的人透露,但而在軍/區大院,沒有什麽是能夠隐藏得住的。萬幸的是,相較于普通人來講更注重力量和能力的軍/隊對獸化能力者的接受度大大高于社會其他領域,這讓我能在知曉自己身份的情況下度過一個還算開心的童年,我一直很慶幸,也很感謝他們。”
“知道自己擁有獸化潛力,又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我,在成年之後首選的自然也是進入部/隊。在那之前,我說服父母同意我去做了增幅器植入。他們當時也很擔心,但還是尊重了我的意願。哎,當時還是毛頭小子的我能有什麽高瞻遠矚呢,不過是想靠着獸化能力者的優勢在隊伍裏出出風頭罷了。”
“身為犬類獸化能力者确實給了我很大的優勢。體能,耐力,反應速度,不過最重要的,學習能力,或者如果從犬類的角度來看的話,再加上可教化性和依從性,我的能力都是別的普通人甚至是其他動物形态的獸化能力者比不了的。當然,一些伴随出現的負面延遲效應也是存在的,不過這在軍/隊裏幾乎體現不出什麽。”
“那為什麽沒有繼續在軍/隊呆下去呢?”程钰開口問道。他其實之前就有察覺出一些跡象在表明于牧其實是從軍/隊退伍之後來到威遠公司就職的。
程钰很早就知道獸化能力者超人的能力來源于能力者對于自己動物形态的認識而不是此物種本身的習性或者特點。這也是為什麽貓狗類的動物形态分類在動物學系統分類中能細致到“種”,而其他的動物形态如蛇、昆蟲等的分類有些只能到“科”,而無法再往下細分。
因此,獸化能力者的一些表現,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他們對于自己動物形态的看法和自己的經歷。
從種種跡象來看,于牧對于犬類的認識都更偏向工作犬只,而不是他動物形态真正所屬的純牧羊犬種。而之前遇到的動物形态同屬于犬類的鐘铄和陸曉,也是各有各的不同。鐘铄那麽好的身手和對于危機處理的能力,可能也是進過/軍隊或者和江連一樣做過特殊警察。而陸曉看上去就沒有經歷過這些的樣子。看他熱情而又開朗的性格,不知道他身上有什麽故事,又是因為什麽來到了威遠公司。
“我不能在那裏繼續呆下去了。”說到這個話題,于牧的語氣一下子就沉了下來。程钰察覺到這可能就是于牧自從在S港那一天之後一系列反常行為的源頭,也是他之前猶豫,現在決心告訴他的事。他現在對這可能是一件什麽事沒有具體的概念,但他知道只有于牧肯說出來,他們才有辦法一起解決它。
“軍/隊裏不像警察系統會給獸化能力者們單獨安排部門,專門處理嚴重危險犯/罪和獸化能力者犯/罪,而是會根據能力的不同,在新/兵連結束後按能力高低混編進普通班/連。我不太清楚其他地方,但我所在的小隊,獸化能力者的人數占比并不算少,而且身份在連/隊裏基本是公開的。”
“你在的小隊是?”程钰問道。
“大隊是朱雀,再往下的分屬有保密協議,我不能再說了。”于牧搖了搖頭。
“啊,明白了。”程钰聽過這個名字。以四聖獸命名的四只隊在軍/隊裏是獨立出成建/制軍/團的編外獨立隊,代表着四個不同方向的頂尖精英部/隊。能進入這種隊伍,于牧當時的表現如何自不必說。“繼續吧。”
“所以在發生了那種事之後,我不可能還能繼續留在隊裏。”于牧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卻仍舊繼續說下去。
“我們作為特殊隊伍,有時候會被抽調執行一些實戰任務。哪怕現在內陸并沒有和任何其他國家地區開展任何形式的戰/争,但是大型販/毒團夥、軍/火走/私、恐/怖分/子等等嚴重威脅着內陸安全的犯/罪也需要我們跟進。我們在那幾年的時間裏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直到那一次,我們被派去邊/境,阻擊一個警察們盯了很久的,走/私極/端危/險物品/的持/槍/犯/罪/團/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