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搜宮
那腳步聲在帷幔外停了下來,鸱枭渾厚的嗓音立刻傳來,“末将鸱枭奉旨捉拿刺客,若有得罪娘娘之處還望娘娘見諒。”
江慈宣全身幾乎都被冷汗給浸透了,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哪一刻如這般害怕過,鸱枭和她不過是一張帷幔相隔,如果他稍微撩起帷幔,必然看到眼前如此震撼人心的一幕——堂堂皇後竟然被一個陌生男子壓在床上,這男子還是潛入皇宮的刺客。
而她身上這個人顯然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她甚至感覺不到他有絲毫的害怕。
她深吸一口氣,略帶怒意道:“鸱枭,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未央宮豈能是你說闖就闖的?”
“娘娘,這是皇上的旨意,末将不得不尊,若這宮中果然藏了刺客,必然威脅到娘娘的安全,為了娘娘鳳體安康,末将不得不讓人搜查了,還望娘娘恕罪!”
聽鸱枭語氣中的意思,今天這宮是搜定了。
江慈宣咬牙瞪了面具男子一眼,他恐怕也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這才慢騰騰從她身上起來,江慈宣一邊整理着衣衫,一邊道:“你且等一等,本宮尚未更衣。”
轉頭沖男子看了一眼,仿若在說,這下你可害死我了。
卻不想這男子并沒有半點擔憂的意思,他走過來用衣袖溫柔的給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湊在她耳邊低聲道:“不用擔心,你夫君養的這些飯桶是抓不到我的,你且出去吧。”
鸱枭還等在外面,她不親自出去是無法将他打發掉的,江慈宣這時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只能撩開帷幔走了出來。
鸱枭自是帶着來人沖她行禮,他身量高大,卻并不是那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相反,能得到齊瞻重用的,必然都不是等閑之輩。
也不知是不是跟在齊瞻身邊久了,他長期板着一張臉,不管做什麽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江慈宣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快道:“你且帶人搜吧,如若刺客沒在這裏,還請帶着人快些離開,本宮還要早些休息呢。”
鸱枭拱了拱手,立刻讓人四處搜查,搜了一會兒自然沒發現什麽,鸱枭卻并不急着帶人走,他的眼神在她身後的帷幔處掃了掃,拱手道:“還望娘娘恕罪,只這一處沒有搜過了。”
江慈宣咬了咬牙,眸中冷光乍現,就如一根根細碎的冰淩射在鸱枭臉上,“你連本宮的閨閣也不放過麽?”
鸱枭淡定從容,全然沒有這麽做有什麽不對的姿态沖她拱了拱手道:“還望娘娘恕罪,末将也是奉命行事,為了娘娘的安危,末将自是不放過任何威脅到娘娘的地方。”
這般不将她放在眼中,幾乎将她的未央宮翻了個遍,分明就是對她*裸的懷疑,還說什麽為了她的安危。
鸱枭見她不說話,便作勢要上前一步揭開帷幔,江慈宣立刻擋上去,冷聲道:“那裏面可是有本宮私用之物,豈能容得下別的男子看到?鸱枭大人你這般做,是想對本宮大不敬,對皇上大不敬麽?”
鸱枭依然是公事公辦的樣子,“末将這是奉旨捉拿刺客,若有不對之處,陛下他也不會責怪末将的。”
言外之意就是,這就是陛下讓我這麽做的,即便我看了不該看的又如何,陛下是不會責罰我的。
“再則,娘娘你這般推三阻四防止末将為陛下效力,是否這裏面真的藏了什麽不該藏的東西?”鸱枭這話說得高深莫測,如此直白大膽,全然不将她這個皇後放在眼中了。
果然是齊瞻一手教導出的好奴才。
“鸱枭大人,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即便你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卻也不能這般侮辱我家娘娘!”靈兒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不由沖鸱枭怒聲道。
鸱枭那深沉的目光在靈兒和她身上來回看了看,“既然娘娘是清白的,讓末将看一看也無妨。”說罷,也不等她回答,強行讓人撩開帷幔大步流星走了進去。
江慈宣心頭咯噔一聲,只祈求着,剛剛那人給她說的那句話并不是他不自量力。
卻見這裏面擺着一張梨花木大床,一張矮幾,矮幾上一個清漆瓷瓶,裏面插着幾株桃花,另外還有幾個個體龐大的紅底黑漆的箱籠,琴架上擺放着一把烏木素琴。
鸱枭在房中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又在箱籠中翻了翻卻依然一無所獲,目光無意間落在床上擺放着的幾件物什上,那長期冰冷板正的臉有幾許抽搐,那耳根下面也不可察覺的紅了紅。
卻見那床榻上攤開放着幾件小衣,還有染了點點血跡的月事布,那月事布顯然是剛剛才換下的,一個大男人乍然看到這些的确有些不自在,更何況這些東西還是皇後貼身所用。
可鸱枭卻忽略着心頭異樣,依然盡職盡責的俯身在床底下掃了掃,确定了果然無人之後,立刻向江慈宣告罪,“是末将魯莽了,還望娘娘恕罪。”
不同于剛剛的一臉正氣,此刻的鸱枭看上去卻帶着幾許窘迫。
她也不想再跟他糾纏了,只有些疲憊的嘆了一口氣道:“本宮累了,你退下吧。”
鸱枭又再三告罪之後這才退下了,經過這一番折騰,翠竹等人自然也沒有再打擾她,知趣的退下去了。
而江慈宣望着床上躺着的這些東西眉頭皺了皺,再四周打量了一眼,能藏身的地方都被鸱枭給搜了個遍,那個人究竟躲到哪裏了?
不過她卻也沒心思細想這些問題,剛剛那一番驚心動魄的折騰早已讓她疲憊不堪,此刻一躺在床上,她很快便沉睡了過去。
長樂宮是金漢國宮中最為清雅的所在,只因裏面住着的是太後,太後又最喜靜,長樂宮正殿裏,八角獸頭香倪中燃着木蘭香,太後一身玄色底子織錦緞面褥裙歪躺在榻上,由着宮人給她按壓額頭。
坐在矮幾另一邊的齊瞻見狀,眉頭不禁皺了皺,擔憂道:“母後頭痛病又犯了?”
太後揮了揮手,“不礙事的,老毛病了。”
齊瞻臉色一沉,怒道,“醫局盡養了一些不中用的東西。”
太後睨了他一眼,“皇帝若讓哀家少操點心,哀家這頭痛病也少發作一些了。”
齊瞻立即颔了颔首道:“是兒子讓母後操心了,原是兒子不孝。”
太後眯着眼,語氣頗帶着幾分威嚴,“昨日那賊人可抓到了?”
“此人身手極好,又非常清楚皇宮的布局,是以未曾抓到。”
這倒是并不出乎太後意料,“調查清楚了他要找什麽了麽?”
“這人只在蘭臺活動,想來要找的東西跟兒臣要找的是一樣的。”
太後容色沉了幾許,卻不知是頭痛加重了還是聽到這話的緣故,“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宮外那兩位可有異動?”
齊瞻自然知曉太後這話的意思,“兒臣派去的人來報,這兩人都沒有什麽動作。”
太後長嘆了口氣,“昨天那件事,怎麽看着都像西府那位所為的。”
太後懷疑的齊瞻自然是懷疑到了,他眉頭微擰,“可兒臣覺得,他如今變成那樣了,就跟斷了翅的鷹,再怎麽折騰也飛不起來。”
太後從鼻端冷哼一聲,“他跟他那個娘親一樣最會使詐,誰知道他如今那樣是不是他自己裝的。”
齊瞻聽出這話含着幾分端倪,順藤而下問道:“母後可有什麽想法?”
“武安侯已經被關押許久了吧,也該給他一些着落了。”
“母後的意思……”
“以前那些也只是小試一下,如今再試一次也不妨,找個機會将武安侯炖了給他吃,若是他清醒着,哀家倒要看看,自己親外公的肉他吃不吃得下去。”
齊瞻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母後此計甚妙。”
太後又嘆息一聲,“如今先不管西府那位了,且說說你後宮中這些人吧,你呀,哀家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你了,哀家知道你心裏疼愛着漪蘭殿那位,要立她為後,可你如今做的這事也太急了些,你初登帝位,根基尚不穩,皇後那性子雖不足以當一宮之主,可她身後畢竟還有江家和衛家,尤其是衛家,你現在可還要多依仗着衛家才是,你只有先坐穩了這個皇帝才有資格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自古江山美人,都是先有江山再有美人,皇帝可明白?”
“母後教導的是,是兒子糊塗了。”
“皇後被誣陷,受了這麽大的委屈,你是該好好安撫一下她,漪蘭殿那位就暫且放一放吧。”
齊瞻那黑沉的眸子閃過一絲異樣,鬓角肌肉似乎動了動,可仔細看去,卻又見他面色如常,“這個,兒子自是知道的。”
“好了,皇帝能聽哀家一句勸哀家這頭痛倒也緩了不少。”
齊瞻見她面帶疲色,非常知趣的拱手道:“那母後好生休養,兒子就先告退了。”
未央宮中,江慈宣因不喜歡熏香,嫌嗆人得緊,索性讓宮人将熏香的爐鼎直接搬走了,又叫丫頭子們采了鮮花插在瓶中,香氣怡人也不失雅致還應景。
翠竹端了一碗紅棗烏雞湯上來,“娘娘喝碗湯吧,是靈兒剛剛熬好的。”
上一世的教訓讓她知道,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是多麽重要,只有自己健健康康的才有精神頭去對付那些一直給她找麻煩的人,所以平日裏她也讓靈兒做一些藥膳給她保養身體
江慈宣接過微微抿了一口,“江婕妤如今如何了?”
“回娘娘的話,江婕妤現在倒是安分得很,也沒有哭鬧,乖乖的呆在惠春宮,其他人也遵循皇上的聖旨,并沒有去探望過。”
江慈宣點了點頭,江慈念倒是有幾分忍耐力,賴得住性子不哭不鬧。
門外戍守的小丫頭興沖沖進來禀報道:“娘娘,皇上來了。”
江慈宣将紅棗烏雞湯放在一旁,立刻起身接駕。
要知道,齊瞻以前可是很少來她這裏的,現在倒是來得勤,每次他一來她就無比驚恐,即便是皇後,作為後宮一員,不可避免的就是要給皇帝侍寝,不過一想到齊瞻那種人的德行,要她承歡在他身下——幹脆拿把刀将她殺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