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刮目相看
江懷遠回過神來,一撩袍子跪在地上道:“皇後娘娘,這賤婦雖一時糊塗犯了錯,可好歹也是你的長輩,皇後娘娘讓她斷了雙手雙足,那便是要了她半條命啊,還望皇後娘娘慈悲為懷,饒了她這次!”
慈悲為懷?她放那麽多毒蛇來咬她的時候怎的就不見她慈悲為懷了,既然別人都不對她慈悲,她又何必對別人慈悲呢?
連氏此刻也是驚恐不已,什麽秋後算賬的想法也只有抛到一邊了,只顧着拼了命的磕頭道:“皇後娘娘饒命啊,妾身知道錯了,妾身再也不敢了,皇後娘娘斷了妾身的雙手雙足,那妾身就是廢人一個了。”轉而又向皇帝求道:“陛下,陛下您大人有大量,就看在妾身的女兒是陛下的婕妤份上,饒了妾身這一次吧。”
齊瞻并未開口,轉頭看了江慈宣一眼,那目光再明确不過了,那是讓她自己看着辦的意思。
江慈宣抿唇笑笑,那笑容嬌美動人,再被那一身鳳袍襯着,竟比牡丹還要豔麗雍容,“這樣啊……既然庶母你這般害怕斷了雙手雙足,那便是要選第一個了,那好,本宮立刻讓人将你送去尚書臺。”
如今她已經認了罪,去了尚書臺肯定就會以罪量刑,再加上若有衛家施壓,一個妾室竟敢謀害身為皇後的主子,她是死十次都不夠了,更何況,若她一進尚書臺,那她的罪名成立,到時候定是人盡皆知,那麽,必然就會牽連到江慈念和江慈安,江慈念如今已是有大過在身的,她這做母親的再出這等子事,那無疑是雪上加霜,到時候別說在宮中翻身了,恐怕要好好活下去都難,江慈安就更不用說了,有了這麽一個尊卑不分,謀害主子的庶母,想來也不是一個好東西,到時候別說出仕了,恐怕就連親事都……
江懷遠見她是鐵了心要至連氏于死地,知道她這是玩真的了,如今他也不敢再存什麽僥幸了,急忙哀求道:“娘娘,這賤婦既然已經知道錯了,娘娘慈悲為懷,就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江慈安見狀,也跪下道:“娘娘您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庶母不過是一個奴婢,娘娘何必跟她一般計較,反而失了身份,娘娘如今饒了她一命,她日她定會感恩戴德,事事念着娘娘的恩情。”
慈悲為懷?如果一個人犯了錯,全世界的人都對她慈悲為懷,那這世上也不需要警察,不需要法律了。
江慈宣看着眼前這個只有九歲的弟弟,不過九歲心思就能如此通透,将來必然成大器啊。
如果她今日饒了連氏一命,她日,等到江慈安江慈念羽翼豐滿的那一天,那便是她氣數将盡之時,并不是她趕盡殺絕,如今連氏已經對她懷恨在心,如果她不徹底除掉這顆毒瘤,她日被這毒瘤殘害的人只會是她。
江慈宣揉了揉額頭,假意為難道:“父親和弟弟這般說話,倒讓人覺得我這皇後心性惡毒,斤斤計較了,罷了罷了,我也不想聽到外人說我當了皇後就自持身價逼死庶母,既然如此,我就将這件事全權委托尚書臺來處理吧,想來尚書臺這地方公正嚴明,定會公平公正處理好此事的,這件事我便什麽都不管了,爹爹和弟弟你們也不必再求我了。”
江懷遠等人聽她說前半句話的時候以為她心軟了,立刻松了一口氣,卻沒想到她又補了這後半句話。
将連氏送入尚書臺處置的結果,衆人都想象得到,那比斷了雙手雙足還要嚴重的。
江懷遠回過神來急忙道:“皇後娘娘三思啊,這畢竟是江家自己的事,所謂家醜不可外揚,這件事還是我們家裏自己處置了便好了……”
江慈宣揮了揮手,有些疲憊道:“父親不用再多說了,本宮已經說了,這件事我全然不管了,就這樣罷。”轉頭看了齊瞻一眼又道:“今日讓陛下看到江家出了這等賊人實在是江家的不是,還望陛下恕罪!”
齊瞻目光深沉的望着這個幾次三番讓他刮目相看的皇後,她遇事冷靜從容不迫,頭腦清晰心思敏捷,更重要的是手段毒辣,對于敵人毫不留情,他知道她剛剛放蛇的行為不過是在堵一把,可她既然敢這麽個賭法,說明她是個有勇有謀的。
以前終究是她将自己隐藏太深了,竟半點沒讓他察覺出她的厲害。
“無妨的,既然今日皇後受了這等委屈,那這賊人就全權由皇後處置吧。”
言外之意就是,這件是就這麽定了,那些要求情的都最好乖乖閉嘴。
江懷遠還想說什麽,可皇上此話一出,他要出口的話就這般硬生生卡住了。
江慈宣便同皇上一同離去了,衆人自然立刻跪安,走了兩步之後江慈宣腳步卻一頓,若有所思的望了江老夫人一眼道:“若是庶母被送進尚書臺,江家的名聲恐怕也……”
一個妾室怎的有這個膽子謀害主子?那還不是江家老爺寵妾滅妻,這般沒有家法,竟慣得家中奴婢尊卑不分的人家也不是什麽好人家了。
江家不是有那麽大的臉面麽,江家不是最怕失了臉面麽,既然如此,她倒要看看,江家在連氏的命和江家的臉面之間究竟選哪個。
一行人出了芳蘭院,齊瞻突然轉頭向齊景看了一眼,陰恻恻的說了一句,“剛剛是恭王救了皇後的?”
江慈宣眉頭微皺,急忙道:“臣妾幸得有恭王殿下相救才無大礙,恭王殿下乃是妾身的救命恩人。”
齊瞻若有所思的笑笑又道:“唔……那朕倒是要謝謝恭王了。”
齊景卻有些不解,“皇兄,臣弟救了皇後怎的要皇兄來救我。”
齊瞻便略帶暧昧的看了江慈宣一眼道:“因為,皇後是朕的妻子啊。”
齊景頓時有些失落,低垂着頭道:“哦,也是啊。”
江慈宣不免在心中對齊瞻翻了個白眼,這個男人真是無時無刻不在宣布他的“領土所有權。”她實在懶得搭理他,回頭沖衛老太公等人道:“外公,你與舅舅先回去,明日我再親自到衛家拜訪。”
衛老太公那花白的眉毛一挑,喜形于色道:“這麽說來,陛下和娘娘要駕臨衛府了?”
江慈宣轉頭看了齊瞻一眼見他沒什麽異議便點點頭,衛老太公便像個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樣笑得合不攏嘴,立刻道:“好好好,那我便與你舅舅回去準備着。”
待得衛家幾人走了之後齊瞻向齊景略帶嫌棄的看了一眼道:“這裏沒你什麽事了,恭王也退下吧。”
齊景有些戀戀不舍的向江慈宣瞟去,卻見她将頭歪倒一邊假裝沒看到他,心頭不免一片凄然,只得悻悻然離開了。
“皇後,咱們也走吧。”
卻不想齊瞻這次又來到釵寶閣中,一進了房間他便轉頭看向她,那凝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完全剝開來看個透徹一般,面上情緒高深莫測,說話的語氣也帶着幾許陰陽怪氣,“你說連氏她會怎麽樣?”
江慈宣無所畏懼的平視着他,“還能如何,自然是死路一條。”
齊瞻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自走到一旁的軟榻上坐下,目光凝重的在她身上掃視了許久,想到她剛剛對連氏的不折手段,突然對這女人來了興致,“皇後過來坐吧。”
那軟榻旁邊并沒有什麽可以坐的,要坐只能坐在他的身邊,江慈宣眼中頓時露出幾許抗拒,齊瞻将她的眸色收入眼裏,一時間有些挫敗,語氣也不免冷了不少,“讓你過來你就過來。”
江慈宣無可奈何,只得硬着頭皮走過去了。
齊瞻見她那不情不願的樣子,頓覺有些好笑又有些生氣,待到她走到他跟前,他便猛地拉住她的手将她一個旋轉,另一只手攔腰一樓,将她整個人抱在懷中。
待在他大腿上坐穩之後,江慈宣吓得倒抽一口涼氣,待要起身,可齊瞻卻死死按着她,笑得一臉得意道:“皇後怎的跟朕如此生疏?”
江慈宣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慢慢平複下來道:“皇上,爹爹已讓人收拾好了上房,還望陛下到上房中休息,臣妾與陛下雖是夫妻,但在臣妾娘家雖是夫妻卻不可同寝同榻,這是規矩,還望陛下見諒。”
齊瞻卻沒有将手松開,反而笑得越發燦爛道:“朕便要與你同寝同榻,你待要如何?”一想到他可以跟這個女人正大光明的睡在一起,可齊景那傻子只能幹看着,不知怎麽的,他的心裏就無比的舒坦。
江慈宣暗暗咬了咬牙,“若皇上執意這麽做,只會讓別人覺得皇上不尊禮法。”
齊瞻一臉不屑,“禮法是人定的,朕是天子,朕的話便是禮法,朕今日便要與你同寝同榻,而且還要歇在你的閨房裏,朕看誰敢嚼舌根。”
江慈宣吓得臉色一白,“還望陛下三思啊。”
就在這時,只聽得門口響起海舍人略帶焦灼的嗓音,“皇上?”
這個節骨眼上有人掃了他的興,齊瞻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冷聲問道:“何事?”
“回皇上,宮中來人傳話,車婕妤突然暈倒了。”
原本還緊緊摟着她的齊瞻像被刺到一般猛地将她推開,若不是她步履紮實,這一推若将她推在地上,摔斷她的脊梁骨都還是輕的。
齊瞻卻全然不顧及她,幾個大步走出門去,聲音冰冷得好似一把剛從冰窖中取出的利劍,“怎麽回事?車婕妤怎的突然暈倒?!”
海舍人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奴子也不知,來人只這樣傳了話。”
齊瞻那沉黑的眸子透着野獸般銳利的光芒,幾乎是想也不想便道:“立刻備轎回宮。”
交待完這些,連轉頭跟她告別也不曾,直接邁着大步離開了,已全然忘記了身後還有她的存在。
不過江慈宣對于這些倒是并不在意,齊瞻離開反而讓她大松一口氣,正要走到那軟椅上坐下,猛地想到那是剛剛齊瞻坐過的,立刻又調轉方向坐到一旁的鋪席之上。
車婕妤這病倒是病得蹊跷,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她跟齊瞻省親的時候病,這病的動機,可想而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