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事實的真相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在身上滿是傷痕的那個小男孩時,他緩緩地睜開眼睛。
旁邊的一切都很陌生,床邊一個小女孩正微笑地看着他。
“你是誰?”小男孩掙紮着爬起來,背上隐隐約約地痛,肩上繃着很多層繃帶。
幻雪用小指頭在桌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指指了他,他又是誰?
“幻雪。”雖然識字不多,但是他還是認的懂那兩個字。“我是水幽藍。”雖然不明白她的動作是什麽意思,但是他還是自己先報上名來。
幻雪點了點頭,他終于醒了,心裏的石頭也落地了,之前,她還擔心他會昏迷好幾天。
恍惚間,水幽藍忽然想起眼前的女孩正是昨天救他的那個女孩子。
“謝謝你昨天救了我,水幽藍這輩子沒齒難忘。”他掙紮着想起來叩謝幻雪的救命之恩。
幻雪趕緊扶住他,搖了搖頭,他現在受傷了,不能輕易活動。幻雪穩住他,轉身,拿起桌上的藥,那是她晝伯伯吩咐等那男孩醒來讓他喝的。
“我自己來吧。”水幽藍想接過那藥,手卻陣陣地痛,只得把手縮回去。
幻雪搖搖頭,就讓她喂他吃藥吧,這可是她第一次伺候別人,她學着她母後的樣子,用湯勺拌了拌那藥,一口一口喂進水幽藍的嘴裏。
水幽藍喝着幻雪喂的藥,心裏難以言訴的苦,以及此時湧進心裏的甜,竟使他眼角濕潤了。看到她真摯的眼神,眉宇之間的清逸脫俗,白似雪花的臉,好像幸福一塊塊地掉進嘴裏,來不及掙紮的苦頓時了無蹤影。
此時,陽光點點落在幻雪白色的衣服上,柔和的光暈淡淡的散開,水幽藍頓時看傻了,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幹淨透明的女孩子,雖然看上去只有五,六歲,但是那明哞皓齒,素白的稚容清逸脫俗。
在擡頭喂藥一瞬,幻雪忽然發現他閃在眼角的淚,她發現他現在的眼神光彩流溢,跟之前的冷漠辨若兩人,她的小手輕輕擦去他眼角的淚。他怎麽哭了呢。
水幽藍任她的小手在臉上擦淚,頭趕緊低下來,臉悄悄地紅了。
才六歲的幻雪不明所以,只是在他手上寫幾個字──別哭,男孩子要堅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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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幽藍更窘了,在一個小女孩面前落淚,真不是男兒所為,眼神一下子暗了下來。要知道這句話在他以後的人生裏,簡直成了他的人生警句。
正當幻雪看到他眼裏的光一點點消失,不知道要說什麽時,紫月星晝和迷霧老人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
“孩子,你醒了。”迷霧老人慈祥地笑問道。看來他恢複地挺快的。
“水幽藍謝謝前輩的救命之恩,這世為奴為仆誓死報答前輩。”水幽藍低頭道。雖然他無父無母,但是起碼的禮貌還是懂的。
“其實你應該謝謝你旁邊的這個小女孩,若不是她,恐怕你現在已經不在這邊了。”迷霧老人看着幻雪,贊許的點點頭。
幻雪不由地臉紅了,她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受到傷害啊。
“不管怎麽樣,謝謝你們,水幽藍願意這輩子永遠為你們的奴仆,報答你們的救命之恩。”
水幽藍誓言道。
“二公主心地善良,她不會你當他奴仆,傷好後,趕緊回家吧,你家人肯定很着急。”紫月星晝插言道。
旁邊的幻雪一直在用力地點點頭,默許了他的話。
原來她是公主,原來她不是普通人,他的眼神突然冷了下來,他突然為自己感到悲哀,他只是一個流浪的孩子,連自己明天會不會餓死都不知道,更別提當人家的奴仆,可能給她提鞋都不夠。
“怎麽了?要不,到時候等你傷好了,我送你回家。”紫月星晝關切地問。
“我沒有家。”他的雙眼像黑暗的夜一樣深邃,迷離。家對他來說真是一個巨大的諷刺,當人家還在父母的懷裏享受溫暖時,他就是一個孤兒,為了生存,他只能靠偷為生,說白了他就是一個流氓小偷,遭受別人的白眼,毒打。
這句話重重地砸在眼前三人的心裏,幻雪更是驚奇地看着他。
“那你家人呢?”迷霧老人低聲地問,看着他滿身傷痕,心裏也有些難過,這才幾歲的孩子,就要這樣受罪。
“在我出生時,我就沒有見過我的家人,是一個乞丐從水裏把我救上來的。”水幽藍面無表情地說着,沒有憂傷,沒有痛苦。
在場的三人更是無言以對,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水幽藍。
“不用可憐我,也不用同情我,等傷好後,我自己會走!”水幽藍堅定地說。他不需要別人的憐憫,他早已習慣了漂泊。
“等你傷好後,跟我回紫月王宮,我保證你從此之後不用在靠偷為生。”紫月星晝坦然道。
有那麽一刻,水幽藍覺的自己在做夢,不可置信地看着紫月星晝。他剛才說什麽。
“放心,孩子,他說的是真的。”迷霧老人撫了撫他的頭說着。
“可是,你為什麽要帶我走?”還是紫月王宮,那可是王宮貴族才能去的地方,他不過是個混混。
“沒有為什麽,我只是需要一個弟子在身邊而已。”剛才水幽藍的堅強和懂事,讓他為之動容,雖是一個小偷流氓,但是他在被打那一瞬,不屈不饒的樣子着實打動了他。
“水幽藍謝謝前輩。”他終于有了落角的地方,不再流浪天涯,不再饑寒交迫。
“怎麽還叫前輩?”迷霧老人反問道。
“徒兒水幽藍拜過師傅!”水幽藍雙手靠在床角,磕頭道。
“不必多禮,等傷好了,我們馬上起程吧。”紫月星晝素來都這樣,速決速定。
“那以後,我不是成了師公?”迷霧老人笑着問道。
聞言,水幽藍還想再磕頭,迷霧老人趕忙阻止他。
“好了,你先好好休息,二公主,我們出去一下。”紫月星晝道。
話畢,三人都出去了,水幽藍咬了下嘴唇,嘴邊立即淌出了血絲,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夢,他高興地笑了,像個頑皮的孩子,把被子往上空扔了上去,直到被子弄到傷口,他才停下來。
迷霧老人帶着紫月星晝和幻雪來到屋子外面,一陣微風吹拂過兩邊的樹葉,陰影閃爍在三人臉上。
紫月星晝的臉色凝重,不知道怎麽開口,迷霧老人卻開了口:“孩子,本來這個時候是暗夜花開之際,但是今年的花季卻提早了整整半個月,所以你的病也就沒有辦法治愈了。”
什麽?沒有辦法治愈?那意思是說她一輩子只能是個啞巴,幻雪怔怔地看着他,怎麽會這樣?她千盼萬盼,終于盼來這天,可是迷霧老人的這句話卻把她扔到了深淵。
“二公主,對不起,是我們來的太遲了。”紫月星晝低着頭,臉色凝重。
“孩子,暗夜花開可能要再等十年或二十年,你願意在這邊等嗎?”迷霧老人問着。因為花開只持續一夜,如果不在這邊等,恐怕會錯過花季。
聽到他這句話,幻雪心裏騰起了一絲希望,只要再等十年,說不定花就開了。只要還有一絲機會,她就應該去試試。她在迷霧老人的手心上寫着──我願意。
“好孩子,總有一天你會比你父王還堅強,還勇敢。”迷霧老人贊許道。
“二公主,一定要堅強,不要辜負你父王對你的期望。”紫月星晝鼓勵她說。
幻雪堅定地點了點頭,眼睛裏閃耀着希望的光芒,她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好起來的。
如果不是那一夜,幻雪相信她會真的以為她只是生病了,不是被人下了咒,如果不是那一夜,她真的會天真的以為她真的是在這邊學習,她不會知道原來她是預言上的那個亡國公主。
那晚,夜半時分,她忽然睡不着,惦念着她的父王和母後,轉頭看看,旁邊的風羽玲睡得正直流口水,她從床上爬起來,輕輕地打開門,在房間外走着。
剛走到迷霧老人的房間外時,聽到裏面有說話聲。
幻雪不想吵到他們,只在門外靜靜地聽着。
“那孩子中的咒術并不常見,有生之年也只見過一次。”迷霧老人說着,語氣意味深長。
“師傅,怎麽說?”紫月星晝疑惑道。
“我要是猜的不錯,那咒術應該是魔族的暗黑幻術,只是學習暗黑幻術的人在魔族并不常見。”迷霧老人道。
紫月星晝剛想再問,迷霧老人繼續說道:“在幾百年前的那次人魔大戰裏,魔族的王用暗黑幻術妄圖吞沒整個人類,人類的最後一塊領土即将被攻占時,是星月神劍解救了整個人類。在那場戰争中,魔王大受打擊,他的精銳部隊,也就是會使用暗黑幻術的族人幾乎陣亡,從此,魔族退回他們居住的地方,不問世事,更不敢踏進人類領土一步。”
紫月星晝雖然不知道那場戰争,但是可以想象到那戰争有多慘烈,不然不可能人類的只有最後一塊領土與之相抗衡。“這麽說,二公主中的幻術不是魔族的人下的咒,難道真如神殿的預言嗎?”紫月星晝驚嘆道。
“神殿的預言?怎麽回事,星晝你快說說。”迷霧老人驚問道。
“雪亡紫月,星月神殿裏的預言。神柱上的表象說明在未來的日字裏,有個叫“雪”的人會使整個紫月滅亡。”
“怎麽會這樣,難道這是紫月族的劫數,要那孩子亡了整個紫月……
門外的幻雪再也聽不見裏面的任何一句話,茫然地走到屋外,雪亡紫月,雪亡紫月,滿腦子都是這句話。
原來她竟是那個預言上亡國的人,原來她并沒有生病,是被人下了咒。原來她的離開,是父王怕她會害了整個紫月族人。
為什麽要那麽殘忍?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傷害別人,為什麽她是預言上那個亡國的人?為什麽會這樣?她的淚開始掉落。為什麽她父王和母後要騙她,說是治病。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啊?她的淚水像潮水一樣洶湧澎湃。
昔日,父王愛憐的臉,母後微笑的臉,在這一刻逐漸地淡去。“騙子,都是騙子!”她一雙小手狠狠地擊在一棵大樹上,一張小臉貼着樹幹哭泣。
原來她的離開成全了整個紫月族,她在心裏嘲笑自己:“小雪你這個大笨蛋,大白癡,為什麽到現在才知道這件事?母後不會無緣無故送月之洞給你!”突然,她覺的全身都好冷,冷的好像快要死掉了。心底一個小小的聲音說道:“你父王和母後不要你了!你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孩子!”
不是的,父王和母後不會不要小雪的!不是的,不是的…她拼命地搖頭,腦袋好像要炸開一樣,頭疼的要命,全身也熱烘烘的,整個人像支離破碎地瓷娃娃,瞬間倒了下去。
當裏屋的迷霧老人和紫月星晝趕到外面時,幻雪早已昏倒在地了。
這一夜,雪霧山不再寂寞,不再孤單。
如果那一夜,她沒有聽到迷霧老人和紫月星晝的對話,那該有多好啊!只是單純地活着,只是單純地等待,等待暗夜花開的那一刻。
但是命運的捉弄,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也知道了,她來雪霧山是解除她的咒,也是囚禁她的自由。
當幻雪醒來時,迷霧老人和紫月星晝沒有在身邊,只有水幽藍在身邊守侯着她。
“二公主,你沒有事吧?”在知道她是公主後,他明顯地客套起來。
幻雪漠然地看着他,眼裏凄楚哀憐,她現在還是紫月國的公主嗎?
“對不起,我是不是說錯什麽了?”看到她眼裏的落寞,水幽藍心裏有點痛。
幻雪沒有擡頭看着他,只是把頭埋在被子裏,任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
水幽藍知道她在哭,卻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只是從手裏拿出一塊石頭,那是塊晶瑩剔透的藍色石頭,一塊從小伴着他長大的石頭。“送給你,它是一塊蘊含希望的石頭。”水幽藍把石頭放在她的小手上,第一次破例說慌,只是不想看到她哭,只是想看到她在陽光下溫暖如花開的笑顏。
幻雪接過那石頭,石頭的一抹藍光像希望的曙光飄進心裏,有點熟悉,卻又恍惚不知道何時記得有見過這樣的石頭,掀開被子,定定地看着那石頭。
水幽藍看到她臉上的淚,幫她輕輕擦去。
幻雪拉過他的手,在上面寫着──謝謝你,叫我幻雪。她現在再也不是公主,在知道一切之後,她突然明白她再也不是公主了。
“不要哭,幻雪。”水幽藍繼續幫她擦去眼角的淚。
幻雪努力把要溢出來的淚水含在眼眶裏,但是還有些淚水掉到那石頭裏。
那石頭竟然會閃爍出一絲藍光,即使渺小,但是幻雪看到了,水幽藍也看到了。
“只要心裏有希望,你的世界永遠都是光明的。黑暗不會來臨,悲傷也不會在你身邊環繞!”水幽藍将埋在心裏的話一一告訴幻雪,“你知道嗎?每次我餓的難受時,總是看着它,即使它只是一塊石頭,但是我的心裏總是莫名地生出希望,是繼續活着的希望。”說到這兒,水幽藍神色激動地說。
幻雪雖然沒有那樣的經歷,可是她知道那石頭對水幽藍的意義重大,急着想把石頭還給他。
“是你給了我新的希望,現在我把它送給你,希望你的人生永遠沒有絕望,只有希望。”水幽藍的眸子在閃動。
永遠沒有絕望,只有希望。
永遠沒有絕望,只有希望。
她可以嗎?在未來的日子裏,她可以做到嗎?
“要相信你自己,永遠,永遠。”水幽藍再次強調。
幻雪望着水幽藍,鄭重地點了點頭,而那石頭在她手上幽幽地發着藍光。
“呆會,我就要跟師傅走了,每當你看到這塊石頭,就會像見到我一樣。”水幽藍哀傷地說着,原以為可以跟幻雪多呆幾天,沒有想到分別的日子這麽快就來臨。
怎麽會那麽快就要走?正當幻雪想問時,迷霧老人和紫月星晝闖了進來。
“二公主,宮裏有點事,我必須提前回去,請二公主好好保重。”紫月星晝焦急道。
什麽事?幻雪在紫月星晝寫下這幾個字。
“臣一時也不太清楚,只是接到你父王的飛信,要我速回紫月王宮。”紫月星晝禀道。
幻雪聞言,立即在他手上寫上---晝伯伯盡管回去,我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二公主保重!”紫月星晝說着,又對迷霧老人說着:“師傅,二公主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一路小心。”迷霧老人道。
“幽藍,我們走吧。”
“幻雪,我走了,記的我說的話。”水幽藍不忘叮囑道。
幻雪點了點頭,可惜她還開不了口。幻雪跟迷霧老人送着他們到門口,幻雪望着他們的身影一點點消失,有點難過,可是那句話卻永遠镌刻在腦海裏------只要心裏有希望,你的世界永遠都是光明的。
在他們消失後,她突然又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