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夜花開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十年如一日，彈指而過。
當初懵懂的兩個小女孩如今已經長大成人。
冬雪初融，綠意盎現，在這個萬物複蘇的季節裏，雪霧山舒展了它許久以來的春意。即将融化的雪與已晾在陽光下的花兒積疊成一片水上花園。而那花中間，一少女盯着地上的花發呆。
她長發随風飄飄，皮膚白皙如雪，白衣随風微微起舞，輕撫地上的花兒，嘆息道：“暗夜，暗夜你為什麽還不開呢？”眸如水，盈盈流轉，眉如月，淡若星辰。
那花兒呈黑紫色，瑰麗的花葉熠熠生輝，詭異的紫色在眼前浮動，旁邊的花兒頓時黯然失色，而花中的她只是看着它，眼裏漸露失望之色。
她就是當年上雪霧山的紫月幻雪，十年之後的她繼承了她母後絕美的容顏，只是少了幾分嬌貴和妩媚，倒是眉宇間清逸脫俗，不染凡塵。
正當她情緒低落時，遠方一個閃動的人影，徐徐靠近。
“小雪！”風羽鈴突然出現，手搭在花中幻雪的肩上。
幻雪被吓了一大跳，道：“羽鈴，你吓到我了。”
“是嗎？我怎麽不覺得哦？不過說真的，小雪你剛才在花中的樣子好美哦！”風羽鈴驚呼道。
“不覺得，再完美的容顏也有不完美的地方。”幻雪低頭怔怔地看着暗夜花。是的，這麽多年來，她只能靠靈犀石發出聲音，就算是貌美絕倫，她還是有缺陷的，她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小雪，別傷心，那花兒一定會開的。”風羽鈴安慰着。
幻雪轉頭，靜靜地盯着風羽鈴。
紅棕色的頭發紮成一條馬尾辮垂自肩頭，零星的發絲落在額前，水晶般的雙眼，燦若星河，一身翠綠黃衫倒真的是把活潑好動的風羽鈴刻畫得栩栩如生。
“小雪，小雪，”風羽鈴在幻雪眼前擺了擺，怎麽看連她都會呆啊。
幻雪捉弄道：“你不覺得我們的大美人羽鈴今天有什麽不同嗎？”前一刻的失望神色早已沒有蹤影，此刻的她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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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漂亮吧？”風羽鈴打了一個盤旋，那翠綠黃衫在幻雪面前展現了一番。
“漂亮，真是漂亮，”幻雪在她面前來回走動，“不過，怎麽越看越像小黃？”幻雪假裝狐疑道。
“什麽？這跟小黃有什麽關系？”風羽鈴嘟起嘴不滿道。那小黃是她養的一只小鳥，人跟鳥怎麽比……
正當她冥思苦想時，那頭的幻雪早已捧腹大笑，腳都站不住了。
風羽鈴一瞧，頓時明白了：“哦，你是取笑我，穿得像只大黃鳥！”
可不是嗎？那衣衫上嵌滿了由黃到綠的羽毛。
幻雪強忍笑意，道：“怎麽現在才知道？”接着，又開始笑了起來。
“還敢笑啊，看我的，冰羽！”一支羽毛飛向幻雪。
幻雪随即反擊：“雪落！”一片小雪花飛到了那羽毛的面前，來回飛舞。
片刻之後，那羽毛被死死地釘在樹樁上。
“小雪，你的寒冰術又進步很多了！”風羽鈴稱贊道。在大白天，而且是陽光照射的時候都能幻化雪花，真的很了不起。
“哪裏，如果不是你的謙讓，我怎麽可能贏的了你！”幻雪反駁道。要知道寒冰術很難在陽光下運用，而雪的幻化在陽光下很難施展它真正的威力。
“才不是呢，不信我們問師傅去！”這幾年小雪的努力她和老怪物都有目共睹的，八歲就學完了紫月族所有的文字，十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十二歲因為陽盛空熱的體制開始煉寒冰術，到現在她的幻術已經跟她不相上下。要知道她可是精靈啊，天生就有靈力的，可是就是還是比不上幻雪的聰明。
“師傅現在正在閉關潛修，還是不要去打擾他了！”
“也對哦，可是小雪，你學這麽多東西不累嗎？”這個問題困惑她很久了，每天看着小雪冥思苦想，很想放棄卻又繼續堅持的樣子，真為她難過。
“不累，習慣了就不會了。”這些年，她不得不努力，為了能夠早日回到紫月王宮，就算在怎麽累也是值得的。那把鑰匙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她，必須回去，只有星月神殿才能解開一切的謎。而且給她下咒的人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連師傅都要用暗夜花才能解開那個咒，那個人的能力覺不在師傅之下，只有讓自己更厲害才能面對将來的一切。
“可是，這又是為什麽啊？”風羽鈴又問。到底是為什麽才讓她那麽努力。
“羽鈴，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你放心，等時間到了我也一定告訴你。”六歲發生的種種，她真的不知該從何說起，這一切都是謎，她身陷其中，卻找不到答案。
“哦。”風羽鈴應了一聲。雖然心裏有點不高興，但是她還是相信将來的一天，小雪會告訴她一切的。
風拂過暗夜花的葉子，那花兒竟然綻放出一個小花苞，雖小卻紅得像簇跳動的小火苗。
“小雪！快看啊，花開了，暗夜花開了！”風羽鈴驚叫着。
幻雪凝眉一看，果然那葉莖上一個小花苞，仿如黑夜裏的一抹紅光。
“小雪，你的付出終于有了回報！”
幻雪肩頭輕顫，竟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是的，這些年來，自從知道那花能夠讓她重新說話，她天天都會過來看它。在每個陽光明媚和風雨交加的日子裏，暗夜花的旁邊總有她的身影。每次臨睡前，總不忘看上它一眼，只為花兒逐顏，綻放它的瑰麗。如今終于如願，她的等待沒有白費。
“羽鈴，我們現在就去告訴師傅，問他說下一步該怎麽做！”幻雪高興得像個孩子，拉着風羽鈴就往她們住的地方跑去。竟忘了迷霧老人還在閉關潛修。
兩人跑到迷霧老人的房間，幻雪叩門道：“師傅，小雪有事求見！”
裏面什麽聲音都沒有，幻雪敲了幾次還是沒有人答話，風羽鈴一急，當下就把門踹了進去。
“怎麽不在呢？”風羽鈴疑惑道。本來還想罵那老怪物一頓，這一刻竟呆了。
“我怎麽忘了，師傅還在閉關潛修！”幻雪說。
“可是花快開了，如果謝了，那該怎麽辦？”風羽鈴眼睛轉了轉，又道：“要不我們先找找看，這邊的書櫃有沒有關于暗夜花的記載。”
幻雪望着那堆疊如山的書，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兩人紛紛翻書查看。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了，兩人額頭上開始冒出了汗水。
幻雪将書一本本翻開，快速地查找着有關暗夜花的記載。一不小心，一張畫掉了下來，幻雪趕緊拾了起來。在凝視的那一瞬，被畫中的人吸引住了。
那是怎麽的美？幻雪找不出任何修飾詞語來形容畫面上的女子，傾國傾城，她笑的一剎那，仿佛萬物都在她眼底下融化，彩雲在她的旁邊流動，月亮的光輝在她身上緩緩閃耀，天上的星星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光澤。可是除了她身處的地方，天地竟然一片黑暗，好像世界末日即将來臨。更驚奇的是她的手上閃動着一把劍，劍柄上雕着一個月亮的符號。
正當她沉迷于畫面上時，風羽鈴喊道：“小雪，找到了，在這裏呢！”
幻雪趕緊把畫放好，接過風羽鈴手上的書，看了看封面，“萬草綱目”幾個字很是醒目。再翻開那葉關于暗夜花的記載：暗夜花俗稱夜魅，葉子呈黑紫色，花苞血紅，綻放不易，或十年或百年才怒放，當花苞初現，需以冰雪灌溉，越冷花開越豔。只是其花也稱摩煞花，一旦花開，天必降奇禍，不可忽視。
“一旦花開，天必降奇禍？”幻雪此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命運真的是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十年的守侯，十年的盼望，竟然換得這樣的一句話——一旦花開，天必降奇禍。是不是她的出現就埋下了亡國的預言，不然怎麽連唯一一個能解開她身上的咒的方法也能使天下大難？是不是她一出生就預告着紫月族必将滅亡，不然她父王怎麽舍得她長年呆在雪霧山上而不聞不問。
幻雪手中的書掉在地上，早知道如此，自己又何必那麽執着地等待花開？淚水不知不覺地滑落下來。
“小雪，你怎麽了？”看着她那受傷的神色，風羽鈴撿起了地上的書，把她剛才翻開的那頁看了一遍。
“一旦花開，天必降奇禍？小雪，這不是真的，你知道的，那老怪物喜歡裝神弄鬼的，別相信啊！”風羽鈴解釋道。
而幻雪只是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便離去了。
“小雪，相信我啊，再說了，就算天降奇禍那也跟你沒有關系啊，又不是你讓它開花的！”風羽鈴在後面邊追邊說。
“可是你知道嗎？我若用了那花，那我不是成了讓天下災難的罪魁禍首，如果不是因為我，那花兒或許不會開，可是現在它開了，它帶着我所有希望即将綻放，但是它卻能給那麽多人帶來災難，這一切你知道嗎？”幻雪邊說邊跑向暗夜花。
“可是又不是你讓它開的，這一切都是注定的！”風羽鈴辯解道。
“注定的？為什麽是注定的？”難道從六歲到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是注定嗎？幻雪的手慢慢地握緊，她就只能這麽被動嗎？不行，她不是任人割宰的羔羊。想到這邊，她的手用力朝花兒折去。
“小雪，那花兒不能折的！”風羽鈴驚叫着想阻止幻雪，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在關鍵的那一刻，一片葉子劃過她的手，迷霧老人出現了。
“如果我再晚來一刻的話，那花兒就真的毀了，小雪，你忍心嗎？”迷霧老人質問道。
“師傅，對不起。”幻雪難過道。
“孩子，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是對不起你自己啊！”迷霧老人憐惜道。每次看到幻雪在花的旁邊守着，他心裏也不好過啊，要知道那花承載了她多少的希望啊。
“可是暗夜花開，天降奇禍，我不想看到天下有什麽災難。”
“孩子，天意難為，就算不是因為你，它還是會開的，這是自然規律，誰也無法避免。”迷霧老人感嘆道。
“難道毀了它，就不能免去災難嗎？”幻雪又問。
“小雪，花期已到，關于它的傳言，大可不必理會。”
話畢，一旁的風羽鈴大叫了起來：“快看，天黑了！”
果然，原本蔚藍的天突然布滿了烏雲，一時風雲變色，狂風不止，閃電在雲層裏閃來閃去，狂風卷着落葉不斷朝天飛去。
“師傅，怎麽辦？”幻雪開始感到畏懼。
在看那暗夜花，花苞在風中竟然慢慢地綻放，火紅色的花瓣在風中搖曳多姿，像火把上燃燒的火焰，可是花開到一半就停止了。
“靜觀其變。”迷霧老人說道，手中彈出一道光芒，沉澱在暗夜花四周。
“占星，老怪物你想給天象占星！”風羽鈴很是驚訝，老怪物的修為到底到什麽地步。
“小雪，使用寒冰術讓花盡情地綻放。”迷霧老人吩咐道。
幻雪輕揚手指，被幻化成的雪開始簌簌直落，落在花上形成一個淡淡的光暈，停止綻放的花又慢慢地開攏。
迷霧老人彈出的那道光在暗夜花周圍的那道光逐漸在上空形成一個光圈，光圈裏班駁點點的光點逐漸型成一個圖案。那是一只鳳凰鳥的模樣，長羽飄動，仰頭悲鳴，翔于九天。
風羽鈴心裏驀地一痛，她好像聽到那只鳳凰鳥的悲鳴，撼動天地，震動心弦，痛苦的哀叫聲在耳邊回旋。她揪着自己的心口，痛苦地捂住耳朵，想阻斷那聲音，那聲音卻越來越響。
“羽鈴，你怎麽了？”幻雪發現她神色不對，趕緊扶住她。
迷霧老人聞言，手指一縮，那個星象立刻消失，風羽鈴耳邊的悲鳴聲也立即消失。他左手一劃，暗夜花便被摘下，閃進右手上一個小水晶球裏。
“鈴兒，你沒有事吧？”迷霧老人關切地問。
“老怪物，剛才那只鳥為什麽會那樣叫，它的聲音似乎很痛苦？”風羽鈴問。
迷霧老人神色複雜，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風羽鈴一切，他也聽到了那只鳳凰鳥的悲鳴，可是有些事情他原本是不想讓風羽鈴知道的，現在要告訴她嗎？
幻雪有點聽不懂他們說的話，什麽悲鳴，她只看到那個星象，并沒有聽到什麽聲音，為什麽他們兩個人都聽到了？
“那只鳥是鳳凰鳥，精靈族的四大靈獸之一。”迷霧老人沉寂了許久，還是說了。
“跟我有關，對不對？”風羽鈴的眼神突然專注了起來。
迷霧老人沒有答話，只是道了句：“小雪，先把花服下。”說完，他手中的水晶球閃出了剛才飛進去的那朵暗夜花。
幻雪接過那花，今天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了。“師傅，請你告訴我剛才那個星象的含義，不然我不會服下這朵花的！”幻雪倔強地說着。
“鳳悲鳴于九天。”迷霧老人回答地幹脆利落。
“是不是鳳凰鳥的人有什麽災難？”風羽鈴問着，心又開始痛了起來。
“鳳凰鳥是羽鳳族的象征。”接着，迷霧老人還是閉上了嘴，不再多說。
“那剛才那只鳳凰鳥為什麽叫的那麽痛苦？是不是羽鳳族人遭受了不幸？”風羽鈴又問。肯定跟她有關系，不然老怪物怎麽才說那幾個字。
迷霧老人轉身背對着她，不肯再說半句話。
“師傅，你就告訴羽鈴吧。”幻雪看到風羽鈴那麽難過，自己也跟着難過。
“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小雪，看來你是不想服用暗夜花了。”迷霧老人将幻雪手中的花接過，放回原來的水晶球裏。
“跟小雪沒有關系，你把花還給她！有些事你不讓我知道，但是總有一天我還是會知道的！”風羽鈴怒道，話完轉身就走。她受不了迷霧老人欲言卻止的樣子，從來都沒有看到他這樣子，既然這樣，她也不想再問，她自己有手有腳，自己去查。
“你想去哪裏？”好像洞悉了她的心事，迷霧老人急忙問着。
“既然你不告訴我，我自己可以去查！”風羽鈴繼續前進。
“你一個人就能解決所有的事情嗎？”
“是啊，羽鈴，師傅說的對，你現在出去，連羽鳳族在哪你都不知道，你又能怎麽樣呢？”幻雪道。
“罷了，罷了，該來的總是會來，為師的還是告訴你吧。”迷霧老人搖了搖頭說道。
聞言，風羽鈴挪了挪腳，還是走了回來。
迷霧老人将羽鈴的身世一一道了出來，旁邊的兩人都凝神地聽着。
“你兩歲那年，我在千裏之外的森林裏發現了你。當時，地上一片血腥，你的身邊躺着的都是背上有對翅膀的人，他們都死了，有的還恢複了他們最初的樣子，變成一只鳳凰鳥。當我抱起你的時候，旁邊一個人抱住我的雙腿不放，他肯求我撫養你長大，保護你一輩子。還拿出了冰羽，說等你長大後，一定要交給你。随後，他也變成一只鳳凰鳥死了。後來經過調查，才知道那是羽鳳族的人。”
風羽鈴沉默了很久，突然笑着問：“老怪物。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什麽羽鳳族？都是你編造出來的騙我的，是不是？”她怎麽都不相信這是真的，她從小到現在都是那樣單純地活着，她不是被抛棄的精靈嗎？怎麽可能有那樣的身世？
“是真的，鈴兒。”迷霧老人臉色凝重。他何嘗不希望她像普通孩子那樣快樂成長。
“真的？”風羽鈴後退了幾步，“嗚”的一聲哭了起來。
幻雪站在原地，竟不知道該說什麽，現在的羽鈴跟十年前的她一樣痛苦吧，哭出來或許會好受些。
風已經停了，天上的雲都散了，一切都恢複了正常。只是陰影總是揮霍不去，閃在三人的心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