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穩定人心

薛雲舟扔了手中的書,興沖沖就要拉着賀淵往外沖,剛到門口就被迎面一陣冷風嗆到,賀淵心裏一緊,轉身将他推進屋去,取了大氅将他嚴嚴實實裹住才同意他出門。

這幾天明顯又冷了不少,薛雲舟看看自己,再看看他,道:“要不你也披一件吧。”

“我沒事,我練武的。”

“……”

賀淵說得自然,薛雲舟聽得心裏直吐血,暗暗發誓等生完孩子之後一定要把體質練好,争取早日趕超二哥,雖然趕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拉近距離是必須的!

兩人再次出門,在廊檐下走了一段路,穿過院子裏的拱門時碰巧看到薛雲清被家仆推了過來,連忙頓住腳步。

薛雲舟擡手笑了笑:“堂兄找我啊?”

薛雲清看着他,有點不明白他擡手做什麽,再加上十分看不慣他這副燦爛又懶散的模樣,忍不住嫌棄地撇了撇嘴,不冷不熱道:“不是我要找你的,是王爺有吩咐,叫我以後每日過來問診一次。怎麽?你們這是要出門?”

薛雲舟咦了一聲,轉頭看向賀淵。

賀淵在他頭上摸摸:“去讓他看看。”

薛雲舟已經逐漸習慣他的這種緊張,自然不再有任何別扭,乖乖應了一聲便朝薛運清走過去,問道:“你醫術究竟怎麽樣?光聽你自賣自誇可不成啊!”

薛雲清神色不大好看:“治病救人豈同兒戲?我是久病成醫,你不信便罷。”說着收回手。

“別別別!”薛雲舟連忙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手腕上,陪笑道,“我随口問問,對不住對不住,你快給我看看。”

薛雲清見他面露愧疚,臉上好看了些,這才凝神開始給他診脈,過了半晌收回手,淡淡道:“一切安好。”

薛雲舟連忙道謝,又說:“我們去看看新找的住處,你要不要一同前去?”

薛雲清搖頭:“你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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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道了別,薛雲舟跟着賀淵坐上馬車,帶着幾名護衛,很快就趕到那處新找的院落。

這座院落環境清幽,走進去顯得豁然開朗,裏面各種布置都透着北方的粗犷與大氣。

兩人在裏面粗粗轉了一圈,倒是挑不出什麽毛病,只是賀淵顯得有些遲疑,道:“原本打算留二三十個護衛的,那樣這座院子倒是夠住,可現在我還是不太放心,想多留些人手。”

薛雲舟想了想,點點頭:“多留些人手也好,你雖然名義上不是攝政王了,但在小皇帝那群人眼裏,依然是個極大的威脅,我們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只是不管留多少人馬随行,既然是為了保護安全,那自然不能離得太遠,住處就的确是個問題了。

薛雲舟擡頭四處看了看,道:“這左鄰右舍的都有人住嗎?要是可以的話,臨近的院子也租過來就是了。”

一直跟随在側的何良才連忙道:“回王妃,除了這一家,這附近沒有空置的院落了。”

賀淵沉默片刻,吩咐道:“再找找,若是實在沒有合适的地方,我們就去城外住。”

何良才連忙應下。

兩人沒有多做停留,很快又登上馬車回去,才走了一半路程,正支着頭無聊看向車外的薛雲舟突然瞪大眼:“二哥你看,下雪了!”

賀淵俯身湊到窗口往外看,果然見天空中飄起了零星的雪花,雖然不大,但這還是他們穿越以來碰到的第一場雪,看到這些揚揚灑灑的白雪,感受着迎面而來的寒意,他們這才真正意識到,寒冬來了。

寒冬意味着可能會有許多百姓熬不過饑餓與寒冷,熬不到明年春暖花開的季節。

賀淵看着外面的雪,沉聲道:“都已經好幾天了,陶新知屢次找借口拖延開倉放糧,這件事不能再拖了,一會兒你先回去休息,我去會一會這位知府大人。”

薛雲舟點點頭:“好,不過他要是再找借口,你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賀淵眸底泛起冷意,“城外還有大軍駐守,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有膽子跟我叫板。”

剩下的路程,薛雲舟一直在罵陶新知,只是沒想到兩人回去後剛下馬車,就看到被他罵得狗血淋頭的人正恭恭敬敬站在那裏等候着,着實詫異了一番。

賀淵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有什麽事進來說吧。”

薛雲舟則沖他露出一個笑容:“知府大人,好幾天沒見了,您貴人事忙吶!”

“不敢不敢,王妃說笑了。”陶新知一臉笑容,只是那笑容在聽到薛雲舟的話之後僵硬了一瞬。

陶新知這次過來,總算是合了賀淵的意,不管他是良心發現,還是權衡利弊,或者是被城外的大軍震懾,總之他這次終于下定了決心,說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明日上午就開倉放糧。

賀淵滿意地誇了他幾句,道:“陶大人體恤百姓便是忠于朝廷,其心可嘉。明日本王正好無事,也會過去看看。”

陶新知一臉郁悶地走了,雖然這麽一尊大佛坐鎮平城給了他極大的壓力,可他從來沒想過這大佛會不顧自己尊貴的身份,跑到那些肮髒低賤的貧民百姓中去,因此早就做好了在糧食上動動手腳的準備,沒想到現在卻不能夠這麽做了……

翌日,賀淵早早醒來,抱着迷迷糊糊的薛雲舟親了親,又習慣性摸摸他的肚子,這才起身穿衣。

薛雲舟讓他親得精神了些,連忙跟着從被窩裏爬出來:“我也去。”

賀淵阻止不了,只好由着他,出門前再次将他裹得嚴嚴實實。

下了一夜雪,現在依然沒有停的意思,好在雪始終不大,地上只積了薄薄一層。

兩人乘馬車往城外走,出了城門果然看到官府搭起了棚子,棚子裏面一排大鍋,鍋裏正煮着粥,熱氣騰騰,棚子外面除了維持秩序的官差,剩下的就全是饑腸辘辘的逃難百姓。

這些百姓頂着風雪,蜷縮着身子,一個個凍得嘴唇青紫,又因為長期忍受饑餓,臉色蠟黃,單薄的身子在寬大破舊的粗布衣衫中顯得不堪一擊,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到。

薛雲舟在上回遭遇圍困時就已經受過強烈的沖擊,可現在猛然看見這麽多朝不保夕的百姓,還是再一次受到沖擊,不禁低低嘆了口氣:“人不少啊,平時估計都縮在角落吧,沒想到一下子冒出了這麽多。”

賀淵沉聲道:“如果不是陶新知緊守城門見死不救,這會兒估計人更多。”

“啧,要是突利來了,他們能這麽堅定執着地緊守城門,那還怕什麽外族入侵啊。”

兩人說話間,陶新知迎面走了過來。

知道賀淵要過來看看,他幾乎一整夜沒合眼,對此絲毫不敢怠慢,早早就安排了舒适的座椅、溫熱的茶水,這會兒見到人露面了,連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笑着請他們過去。

賀淵淡淡道:“不必,我們就随便看看。”說着便與薛雲舟往人群處走去。

古代社會等級森嚴,雖說有百姓忍受不了朝廷的剝削揭竿而起,可大多數流民依然謹守本分,這些流民在看到他們二人錦衣華服時,立刻就猜到他們是身份尊貴之人,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多看,甚至靠得近的下意識彎了彎膝蓋,想要下跪行禮,那卑微到塵土中的姿态看得二人很不舒服。

薛雲舟低聲道:“還是現代社會好,不用看着人整天跪來跪去的。”

他這時無比慶幸自己穿在了侯府公子身上,如果是普通老百姓,還真不知道要對着別人磕多少頭,不過即便是別人沖着他磕頭,他也很不習慣,只是為了不破壞規矩,從來沒有阻止過身邊的人罷了。

賀淵“嗯”了一聲,雖然沒有多說什麽,但他的感受是一樣的。

原本在現代就處在上層社會,從來都是俯視別人,如今穿越到這裏,自然不會被身份帶來的優越感沖昏頭腦,同樣是人上人,在現代是受到別人的敬重,而在這古代,別人對他更多的是畏懼,兩者有着天壤之別。

好在這樣的身份與地位也給他帶來極大的好處以及無限的可能,青州是完完全全屬于他的,就像一塊璞玉,等着他來打磨雕琢,在現有的條件下,他可以盡可能地讓這塊玉散發光澤,讓這片藩地生機勃勃。

大鍋中的粥一點點減少,賀淵收斂心思,走近了些,親眼看着重新煮出來一鍋粥,确定陶新知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這才微微放心,随即目光朝陶新知轉過去。

陶新知一直沒敢離開,此時敏銳地接受到他的目光,連忙小跑着走了過來,笑着低聲問道:“王爺王妃可是累着了?不妨去歇息片刻?”

賀淵不答反問:“還有多少糧?”

陶新知一聽立刻皺起臉,訴苦道:“這兩年雖沒鬧過饑荒,可收成也着實不好,下官這裏實在是沒有多少餘糧啊,如眼下這般,怕是只夠吃五六日的。”

賀淵也不去追究他話中有幾分真假,只點點頭道:“施粥不過是權宜之計,這麽多人,救得了他們一日,救不了他們十日、百日,總要想法子讓他們真正活下去才是,陶大人再多多費心,務必讓他們熬過這個寒冬。”

陶新知心裏直罵娘,臉上卻挂着谄笑:“王爺所言甚是,下官一定盡心盡力。”

“嗯,本王會在平城多住些時日,陶大人若是有什麽事,可以随時來找本王。”

陶新知每天都盼着他們離開,猛然聽到他要留下來,心裏咯噔一聲,臉上的笑容險些挂不住。

賀淵轉頭看向薛雲舟:“走麽?”

薛雲舟點點頭:“走吧,這裏有陶大人坐鎮,相信會十分順利的。”

陶新知:“……”

兩人再次登上馬車,這次沒有回住處,而是直接往城外大營而去。

田将軍等人得到消息,又一次出來迎接,他們在這裏待得着實無聊,忍不住便打賭,猜測王爺會不會再像上回那樣小心翼翼,恨不得将王妃抱下來。

一名副将壓低嗓音,鬼鬼祟祟道:“你們說,王妃是不是使了什麽狐媚功夫?不然怎麽将王爺勾得神魂颠倒的?”

其他人紛紛用一種“你不想活了”的眼神看着他,充滿同情。

該副将:“……”

說來也怪,原攝政王惡名在外,百姓無不聞之色變,但軍中這些将領對他倒是極為服帖,這其中除了利益因素外,恐怕原攝政王對這些手下難得的仁義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不管怎樣,這倒是為賀淵省去了不少麻煩。

将領們翹首以待,果然看到賀淵又如上次那樣,小心謹慎地将薛雲舟扶下了馬車,甚至還伸手撣了撣他肩頭的雪,不由紛紛咋舌。

賀淵牽着薛雲舟的手,兩人在衆人的簇擁下進了營帳。

賀淵這次過來,是因為陶新知已經開倉赈災,即使後面想耍花樣,他也沒有精力去多管,畢竟自己還有很多事要解決,沒必要浪費時間在一個知府身上,因此他決定讓這十萬大軍拔營,先一步去青州。

衆将領一聽終于可以走了,激動得差點嗷嗷叫。

賀淵吩咐他們挑出五百精兵,又交代了一些事,最後站起身,目光掃視一周,鄭重道:“本王還有一件事要告知諸位。”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本王的王妃,如今已懷有身孕,本王即将有後了。”

話音剛落,周圍的将領們齊齊吃了一驚,這回才算明白他決定留下來的原因。

過了最初的震驚之後,所有人都激動起來,紛紛起身道賀,所有人都紅光滿面,有種與有榮焉的興奮感。

這種喜悅毫不作僞,畢竟賀淵已經三十而立,身為他們的主心骨,至今沒有子嗣,這在衆将士心裏實在是個隐患。

再加上先皇當初也是子嗣艱難,只留下了賀桢這一個兒子,這不得不讓人懷疑賀淵是否也會如同他的兄長那般面臨同樣的問題,好在如今這問題終于解決了。

賀淵明白他這個地位子嗣的重要性,這不僅僅是他的兒子,更是他的繼承者,也是一衆下屬将來追随的對象,所以他才會在此時鄭重地提出來,目的就是要給這些下屬吃一顆定心丸,讓他們放心回到青州,繼續死心塌地為他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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