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啦,真好

☆、山寺觀內墜蓮池

終于步行到了水寧寺,鄧筠溪心裏叫苦不疊,總算可以松一口氣了,于是忍不住膝蓋一軟,她差點跌倒在地上。

幸好身旁的鄧如衡扶住她,見她有要摔倒的趨勢,幹脆伸出雙手抓着她兩臂。

但是眼冒金星的鄧筠溪此刻累得虛脫了,雙腳軟綿綿的像踏進了虛空,站不穩,鄧如衡嘆氣,攙着他的雙手加重了力道。

鄧筠溪覺得她快是廢人了,喉嚨冒火一樣,又幹又痛,她現在已經渴的不行了。

鄧如衡近乎無奈的看着她,“看來這未來的日子,哥哥要教你強身健體了,就這路程你就成這樣。”

鄧筠溪聽到他的話差點沒反手給他一巴掌,就這路程?就這路程!你他媽的也不看看我一個弱女子,行路登山,又爬百多階石梯,你當我是你這個練家子???

都是雙胞胎心有靈犀,鄧如衡像是聽到她心裏的控訴,忍不住輕笑出聲,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道,“所以你才需要多加鍛煉。”

鄧筠溪翻了一個白眼,壓根不想去理他了。

他扶着她走了幾步路,進入寺裏。“阿彌陀佛,鄧公子您來了。”站在一旁侯着的年輕僧人一見來人,便雙手合掌示禮,注意到他攙扶着一名女子,繼而又道,“鄧公子需要帶令妹去偏殿坐着歇一會兒嗎?”

鄧如衡點點頭,卻道,“麻煩小師父倒杯清水給舍妹就好了。”

年輕僧人說了句請等待片刻,便回身去倒水了。與此同時,鄧如衡低下頭,對鄧筠溪說,“你自己原地擡擡腿,或者多走動走動,總之不能停下,不然腿腳會抽筋。”

壓根不想運動的鄧筠溪一臉生無可戀,但她還是聽他的話,在原地不斷擡腳,舒緩筋脈。

“阿衡……”

一聲清朗的男音在空寂的寺內響起,鄧筠溪聽着還覺得熟悉得很,擡起頭,恰好看到一名白衣男子,正緩步向他們走來。

男子長相俊美,透着儒雅之氣。一襲白衣,清隽且絕塵,一颦一笑,君子頗柔情。

在她打量他的時候,他也注意到了她,于是他便迎上她的視線,回以淺笑,并向着她說,“筠溪妹妹,好久不見。”

鄧筠溪不曾想他突然打招呼,于是怔了一下,即刻間回過神,“好、好久不見,五……哥哥。”

楊知行排名老五,但他還是貴為太子時,鄧筠溪都喊他太子哥哥,後來他修禪了,楊知行便讓她改口喊他作五哥哥。

“你在這等着方才的小師父送水來,我與阿行談一些事情。”鄧如衡拍拍她的腦袋,認真交代一聲。

鄧筠溪活絡活絡腿腳後,也沒有太大的不适,于是點點頭,示意他們去談話吧。

“乖,記得不要随便亂跑哦。”他帶鄧筠溪來水寧寺只有那麽一兩次,水寧寺偌大,她又對此地陌生的,他怕她亂跑然後找不見人,于是板着臉認認真真的交代她。

鄧筠溪剛想出聲反駁她哥,結果楊知行先幫她說話了,“筠溪不小了,自有分寸的。”嗓音溫潤如玉,當真是柔情君子。

鄧筠溪點點頭,說聲對。

于是目送兩人走遠,不知為什麽,她覺得這兩兄弟一白一黑,一溫潤一腹黑的,天生絕配啊。咳咳……鄧筠溪拍拍自己的臉,她不該這麽歪歪的,這是她的“親哥”。

那兩人剛走幾步遠,僧人便端茶過來了,“阿彌陀佛,鄧姑娘,這是您的水。”

鄧筠溪接過,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僧人退下去繼續做他的事了,鄧筠溪雙手握着那瓷杯,因為口渴得緊,所以她完全不顧形象,一飲而盡。

一個人也閑來無事,幹脆去參觀一下水寧寺,畢竟她只在淺薄的文字認識這水寧寺,卻不曾親眼見過。

打定主意,她便四處走走逛逛。寺內環境清幽,檐下風鈴,青燈古剎,禪房花木深。

走走停停間,她看到一棵桃花樹,心向往之,她就往那走了去。

白色拱門上邊端正的寫了“安陽觀”三個字,她看着覺得熟悉,卻是嘴裏輕念了一下,并收回了視線。

觀內靜谧,無人來往。人間芳菲四月天,山寺桃花始盛開。

她提起裙擺跨過門檻,風飒飒,吹搖桃枝,花瓣落了滿地,鋪蓋青石板。

桃樹不遠處,有一方水池,水池裏養着睡蓮,樹上桃花紛落,有幾瓣落在了水面上,随着水紋飄蕩而浮動。

鄧筠溪心念一動,就走到那方水池邊,誰知……她竟然被一顆小石子弄得崴了腳,一時不着,直直向着水池跌落。

“啊——”

“砰——”

伴随着鄧筠溪的尖叫,随之響起的就是巨大的落水聲。

她想摘花,而不是栽水!

“我……咕嚕嚕……”鄧筠溪開口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結果就被喝進幾口池水,她不會游水,一掉入池裏,再加上方才歪了腳,簡直是雪上加霜。

“嗚哇哇……”她雙手在水裏撲打着,眼裏也進了水,澀而疼,難受得讓她視物不清。

忽然耳邊響起落水聲,緊接着腰身一緊,她便被一個陌生人帶着,往岸邊游去。

鄧筠溪不知怎的,接連今天發生的種種事情,她忽然覺得心裏苦澀又委屈,于是就忍不住哭了出來,臉上的水漬混着淚水,渾身濕漉漉又淩亂不堪,整個人狼狽至極。

她被帶到岸上,眼淚依舊止不住,一直哭個不停,連對那人道聲謝謝都忘到了腦後,自然沒注意到那陌生人瞧見她容顏後的一怔愣。

她就這樣一邊哭着一邊吐槽,顯然是不在意旁邊人怎麽看她。

“……這什麽事啊!”

“……怎麽所有倒黴的事都讓我碰上。”

“我犯了什麽錯嗎…”

“為什麽要這麽對待我……”

“啊嗚嗚嗚……”

“……”

她在這哭了多久,救她的人就在她旁邊沉默不語了多久。最後還是鄧筠溪忍不住停止了哭泣,發完了洩,揉揉眼睛,看去他,但是哭久了,視線有點模糊,以至于面前人的模樣只是朦胧的。

“謝謝你救了我。”一開口,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如此沙啞,還帶着濃郁的鼻音。

她就吸了吸鼻子,一想到兩人都落了水,但對方濕着衣裳還陪她,于是她更加愧疚了,“你不用陪我坐在這了,你衣服濕了還是去換一換吧。”

“你方才……是要輕生嗎?”男子開口,嗓音淡淡的反問道。

???她要輕生?

鄧筠溪黑線,她很惜命的好嗎……,不過也是,她自己掉入池裏,然後又稀裏糊塗的說了一遍,感覺是挺絕望的。

她緩了緩情緒,直道只是不小心崴了腳才栽了進去。

男子輕嗯一聲,聲音依舊冷淡,“佛門禁地,姑娘日後還是多注意些。”

鄧筠溪一噎,他這是暗示她,佛門禁地,不宜自殺???

行吧,鄧筠溪認了。

就在男子起身要走時,不想這天氣多變,這厮竟毫無征兆的下起了潇潇細雨。

鄧筠溪懊惱,真的是屋漏連逢偏夜雨,禍不單行啊。今天又是穿越又是登山又是掉池的,還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難道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嗎?

鄧筠溪心塞,估計她就是這史上最黴的穿越者?

心中無聲嘆息,她使勁的揉揉眼睛,視線總算清楚得多了。

那男子才站起身子,鄧筠溪就迅速擡起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擺,可憐兮兮的說道,“這位公子,好人做到底,可以帶去我躲躲雨嗎?”沒有擡頭,因為她實在是沒力氣了。

男子眉宇一蹙,似乎在為難,但低下頭看了看女子那張臉,終歸還是妥協了。

無奈的伸出手扶她起來,鄧筠溪自覺的将手轉搭在他手臂上,再由着他帶她進入前面的禪房避雨。

“為什麽這裏沒什麽僧人?”她好奇問道。

“……”他似乎并不想跟她說話。

“你怎麽不回答我哎?”鄧筠溪郁結。

“……”男子掙紮了一下,最後還是冷語的回答,“我不喜歡別人打擾。”

他這麽一說,鄧筠溪就懂了,這是他的觀……

“那什麽……這實在不好意思,我誤闖了,還……這麽麻煩了你。”鄧筠溪雖是道歉,但完全聽不出任何歉意。

“……”男子不想理她。

他扶着鄧筠溪往軟榻上的位置坐下,接着轉身就往右手的隔間走了過去。

一來二去,鄧筠溪愣是沒能看清對方長相。

“阿嚏——”鄧筠溪打了一個噴嚏,涼意貫身,她情不自禁又打了兩個噴嚏。

左腳被崴的腕處還泛着疼痛,鄧筠溪又不敢動那只腳,可難受死她。

看着房門外的景象,天色黯淡,雨絲如麻,漸大,落入水池裏發出叮咚的清脆音,久久不絕。這會兒她就惆悵了,她哥應該還急着找她吧。

想着想着,那男子從隔間出來了,腳步聲被雨聲蓋住。她擡頭去看,哪知自此一眼,平生都難忘。

來人一襲青衫,衣着雖樸素卻也難掩這出塵氣質,肘間還扣有一件素色衣布,就不知是何用處。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1]

作者:采訪一下,對于鄧筠溪跌落池水中,隋公子有何感想?

隋君清:呵呵,碰瓷。

鄧筠溪:???

☆、但見草色如君故

那男子,當真是絕世美人。

眉如遠山,眼似桃花,眼神清冷疏離,淡若雲霧。鼻若丹懸,薄唇寡淡,緊抿着,透着一絲薄涼。

烏發未幹,散落下來,有幾縷還黏在臉龐上,十足之禁|欲。

真真是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鄧筠溪這般打量這人家,那男子亦回以注視。随即,鄧筠溪在被他這清冷涼薄的眼神注視下,心跳莫名如雷,她下意識往後一縮,有點害怕,不知道怎麽回事。

“擦擦吧。”他近乎薄涼的語氣在禪房裏響起,繼而将肘間的衣布丢給她。

鄧筠溪連忙接住,讪笑着臉,對他說了聲謝謝,然後自顧自的擦起了臉與發。禪房檀香袅袅,清新好聞,但鄧筠溪卻無法靜下心來。

兩人無言,安靜中,唯有滴答水聲回響不停。

鄧筠溪擦着頭發,最先耐不了安靜而出聲說話,“我叫鄧筠溪,你呢?”她歪着頭,臉色微微蒼白。

男子在蒲團上跪坐着煮茶,靜默着動作,一聽到她的聲音,手頓了頓,擡起頭,面色波瀾不驚,好像對于她的身份一點也不驚訝。

本來就不值得驚訝,畢竟她與小将軍鄧如衡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如此相像,很容易讓人猜出身份。

況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見她了,不過……她竟然直到現在還不認識他?

他回過頭,繼續煮茶。茶水沸騰,煙霧氤氲,袅娜而上,柔化了他清冷的容顏。

十指如蔥白,纖細修長,他提起紅泥小壺,心裏卻想,日日糾纏閑王來太傅府,還會不曾識得他?此女多心機,又不知此時葫蘆裏賣什麽藥,打算使什麽計了。

倒下兩杯清釀,茶香混着檀香,撲鼻而來的清香味,光是聞聞即叫人欲飲一杯了。

他擱下紅泥小壺,眉眼在氤氲霧氣之間,雨色之間,情緒難辨,影影倬倬。

再起擡起頭時,他看向她的方位,微挑起眉梢,示意她過來坐。

他不回答她也沒關系,鄧筠溪撇撇嘴,于是單手攥着毛巾下了來,不敢有太大的動作,一瘸一瘸的慢吞吞走過去。

頭發散亂,臉色蒼白,衣服濕噠噠黏在身上,勾勒出姣美身材,偏她不自知,右手攥着衣布,走一步沒一步,看着狼狽又滑稽。

好不容易,鄧筠溪終于走到他旁邊的蒲團前,于是又小心翼翼的一屁股坐下來,豪放灑脫。

“……你這腳?”他眉心一攏,好似有點看不過眼。但他不會幫她的,先不說男女有別,他平日也挺不待見此女的。

鄧筠溪擺擺手,“死不了。”

隋君清抿抿唇,不作聲了,默默将桌上的一杯清茶端放在了她面前。

鄧筠溪瞥了一眼他的動作,繼而看着外面的春風細雨,觸眉捧心道,“看來這雨還會下久,也不知道我哥什麽時候才找見我。”

她話還在說着,卻見那男子忽然站起身來,鄧筠溪頓時就疑惑不解的看着他,而他恍若不知,徑直便往隔間再去。

鄧筠溪無語了,這人一驚一乍的。冷不丁,她又打了噴嚏,濕漉的衣服穿在身,當真難受啊。

“…褪下外衫,披上這個吧。”只見他從隔間走出,手裏多出了一件白色外衫。

鄧筠溪沒多想,依言褪下自己的濕淋淋的對襟長衫,将它擱到身邊。而那男子走到她身後,将手中衣衫展開,繼而蓋到她身上,動作生硬而冷酷。

鄧筠溪攏了攏外衫,笑得友好,“真是太麻煩公子了,今日公子救我一命,日後公子有用到我的地方盡管吩咐!”

男子繞過她,回到自己的蒲團上跪坐下來,聽她這一席話,心裏不住冷笑,她又想算計什麽?

“不必了。”他冷漠道。

鄧筠溪繼續笑,“那怎麽能行啊。”

“救你也是為了省麻煩,如若你要糾纏不清,我不介意再推你回池。”他神色冷淡,聲音清冽如霜冬寒冰,冷漠而疏離。

“……”鄧筠溪被他這一席話哽了一哽,這厮如此不近人情。

沒轍,她摸了摸鼻子,有點尴尬。

就在這時,一道揚長的呼喚聲從觀外傳來,混着淅瀝瀝的雨聲,卻也清晰可辨。

鄧筠溪一聽到那聲音,掩不住心裏的欣喜而站起來,但她忘了她腳崴,一時動作太大,又拉扯到了,她痛呼出聲,還沒站起又一屁股跌坐回蒲團上。

男子目光平淡的睨她一眼,見她痛的龇牙咧嘴,生動有趣得緊。低下頭,他兩指并攏端起那茶杯,遞到她手中,“先飲茶罷。”

鄧筠溪疼得那叫一個鑽心,眼裏冒着淚花,偏偏那男子還無動于衷的遞茶給她,也真是夠冷酷無情的了。

她沒好氣的接下,湊近唇邊輕抿一口,茶香清淡,水溫熱。先飲時有點苦澀,回味後,卻是無比的甘甜。鄧筠溪一時沒忍住,又喝了幾小口。

飲完一杯茶,觀裏走進了兩個男人,分別撐着一把橘黃色的油紙傘,鄧筠溪見到,便放下茶杯,對着外邊大聲說道,“哥!我在這裏!”

兩人将傘面同時一擡。鄧如衡見到自家妹妹安然無恙的在裏邊,心裏頓時就松了一口氣。

走近來,他收起傘,将傘擱在了外頭,目光盯着那淡漠飲茶的男子,他挑起眉梢,有點訝異,“隋大人,好巧。”

隋大人???

隋君清?

此話一出,鄧筠溪就怔愣了,待了這麽久,結果她最喜歡的角色——男配隋君清就在自己身邊,而她還不知道,還以為他是像楊知行一樣來修禪的。

她想了想,沒道理啊,雖然書中寫了她會遇到隋君清,但絕對不是這種情形下相遇的,而是在離開水寧寺前的打照面啊!

隋君清的母親是信佛的,久而久之作為兒子的他也會受影響,所以他時不時會來水寧寺清淨。他會出現在這,不足為奇,奇就奇在她不該是這種情況與他相見。

一想起那狼狽的初遇,鄧筠溪的臉就像霜打茄子一樣,蔫了,憔悴了。

“隋大人好雅致。”楊知行微微一笑,雖在寺內已久,也知隋君清會偶爾來寺裏小住,但他卻是從未進過這“安陽觀”。

“不過嗜茶罷了。”隋君清擡頭看向來人,眼神平穩,說話的語氣也是毫無起伏,“二位可願飲一杯?”

“不……”鄧如衡推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鄧筠溪的噴嚏聲打斷。

“阿嚏——”

“……”

她這一聲突兀的噴嚏聲,讓在場的三個男子都将視線轉到了她身上,鄧筠溪被他們冷不丁的眼神看得心裏別扭,于是她讪讪一笑,“幹嘛都看我啊,你們忙你們忙。”

鄧如衡瞧見她一聲狼狽的樣子,心裏真是服了她。遂脫下自己的外袍,走到她身邊給她罩上,咬牙切齒的訓起她,“不是叫你不要到處亂跑嗎,你怎麽都不聽我的話,你看看你自己,你說說,怎麽弄成這樣子的?這雨水也不至于大到把你弄成這副模樣吧!”

他真的是被她氣到,說話間,語氣都加重幾分,夾帶怒意。

鄧筠溪被他訓得縮了縮腦袋,他這眼神淩厲如刀,她哪敢與他對視。

“行了,回去再收拾你。”看到她那蒼白的臉色,他還是忍不住放柔了聲音,彎下身,正準備将她一把抱起。

隋君清卻在一旁幽幽提醒道,“她腳給崴到了。”

鄧筠溪:“……”

鄧如衡本來壓抑住了火氣,一聽到她把腳給弄崴了,更是氣得不得了,“鄧筠溪,你還能再作點嗎?!”

天天作妖,瞎折騰自己,也不知道省心。

雖然氣憤,但還能怎麽樣,于是他半跪下來,雙手分別握起她裸|露的兩只腳腕。

可以清晰的看見,那左腳腕發腫了,相比右腳腕的白皙纖細,此時它已經腫成了紅紫色。鄧如衡忍着要發作的脾氣,捏起她左腳腕,悶聲道,“會痛,你忍着點。”

鄧筠溪嗯嗯點頭,忽然間,她覺得自己被電流貫全全身,骨骼咯啦的清脆一響,她疼得直冒淚花,雙手急忙捂起嘴巴才沒讓自己喊出聲。

緊接着又響起布帛撕裂的聲音,疼痛麻痹的腳腕正被人用布條纏着。她開始擦幹自己臉上的淚水,繼而聽到鄧如衡對她說,“教你此次還敢到處亂跑。”

那悶悶的聲音倒像懊惱撒氣一樣,沒有絲毫警告的意思,鄧筠溪有點哭笑不得,這哥哥怎麽那麽可愛。

鄧如衡給它打了一個結,于是一把抱起了她,站定後,對着隋君清說道,“多謝尚書對舍妹的照顧了。”

隋君清眉眼淡淡,一瞬不瞬的看着這兩兄妹,開口說的卻是另外一句話,“雨勢小了,諸位慢走。”

鄧筠溪看着隋君清,忽然想起什麽事,于是她也牛頭不對馬嘴來了這麽一句,“隋尚書這身衣衫的顏色與你好生搭配。”

話音落下,在場的三個男子皆紛紛露出不解之色。

氛圍也是詭異的寂靜。

最後還是楊知行呵呵一笑打破冷場,“筠溪妹妹真是頑皮,那什麽,既然人找到了,也不便多叨擾,改日再正式來拜訪隋大人。”

隋君清默然點頭。

于是在鄧如衡一聲“告辭”先,三人就離去了,禪房霎時又恢複了往日寂靜。

隋君清維持他的坐姿,雙指拈起茶杯,送近唇邊,飲下一口。

他低眸看了看自己一身樸素的青衫,微颦眉頭,總覺得這女的話裏有話,但暗指什麽呢?不解。

他将茶杯擱置回原來的地方,偏過頭,正好看到了蒲團旁的一件妃色衣衫。是那女的,于是他眉頭皺得更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2]

鄧筠溪:“這衣服穿在隋公子身上,好生貼合。”

隋君清:“……”

☆、丹青難描卿有思

那邊,鄧如衡帶着她回到府中,一進門就喊大夫。

弄完這些,已然是黃昏了。

鄧筠溪躺在床上發呆,直到夭枝過來喊她起來用晚飯了,她就由着夭枝扶她到圓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用餐。

她看着面前清淡的菜色,畢竟餓了一天,于是拿起筷子就吃。

“夭枝,你知道隋君清嗎?”吃着間,她擡頭一問。

夭枝在旁邊站着,聽到她的問話卻是錯愕的啊一聲,“小姐說的是尚書大人嗎?”

鄧筠溪用“那不然呢”的眼神撇了她一眼。

“……隋大人才華橫溢,風姿卓越,是全城女子都想嫁的對象。”

鄧筠溪唔了一聲,咬起筷子,“那明天我們去隋府找他。”

夭枝聽完,更加錯愕了,她沒聽錯吧?小姐要去找隋大人,而不是閑王?

鄧筠溪吃完飯,就在椅子上幹坐了一會兒,忽然走進來了一個丫鬟。她聽見腳步聲,便擡頭瞧了一眼過去,那丫鬟模樣姣好,還有一種英姿飒爽的風度。

她拉長了一聲“哎”,并說“沉姜你過來一下。”

沉姜是鄧如衡從他訓練的人裏挑出來的,此人頭腦冷靜,武功高強,最重要的是,她待原主真誠,原主遇到許多危險事,都是她替她一一化解的。

憑這方面,鄧筠溪對她就有了一個很不錯的印象。

“小姐有何吩咐?”沉姜走了過來。

鄧筠溪這會兒托起腮,忽地一笑道,“……我啊,要麻煩你去幫我送一封信。”

沉姜詢問,“小姐要送給誰?”

鄧筠溪勾唇,笑的意味不明,“自然是那全城女子都想嫁的對象。”

“……”

入夜,隋君清方至府門。

裴堯在門前掌燈侯着,見隋君清下了馬車,他便是一手掌燈,一手執傘的迎了上去。

正好,他看到隋君清手中攥着的妃色女衣,裴堯心中驚訝,忍不住張大了嘴巴。但很快他又收回了自己的失态,作為護衛,他不該逾越。

于是他壓着好奇,将今日發生的事禀告一番,“大人,沈小姐今日下午來說尋你有事,但等你太久,現已睡下了,丫鬟扶她去了桃菀。”

細雨綿綿,燈色朦胧。

同為護衛之一的裴絕給隋君清打着傘,傘下,聽着裴堯禀告的隋君清有點煩悶的揉了揉眉心,待他說完後,便平淡的應了聲單音節,一貫漠不關心的樣子。

雨下的淅淅瀝瀝,落在傘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三人移步進府裏,保持着沉默無言。

期間裴堯對着裴絕擠眉弄眼,詢問他知不知道大人手上女子衣衫的事。

則裴絕飛速的搖着頭,表示他也不清楚。

這時,隋君清幽幽出聲,“你們倆當我不存在嗎?”

裴堯、裴絕表情一收,對不起,打擾了。

書房。

隋君清方才坐下,卻見裴堯拿了一封書信走進來,表情古怪。

“誰的?”隋君清看他神色異常,不禁眉宇一凝,問道。

“是将軍府的大小姐送來的……”裴堯将書信端正的擺放在他面前。

信封的顏色是純綠色,鮮草一般的綠,而單單也就只是這綠色,其他多餘的什麽花紋圖案都沒有。

裴堯想不明白,八竿子打不到關系的人,怎麽突然間送信來,還挑了封……平凡中又透着詭異的書信,當真瘆得慌。

隋君清一臉狐疑的看着面前那封書信,随後不疾不徐的将其展開,信紙呈潔淨的白色,白紙上,唯有兩行娟秀的墨色字跡。

——隋公子可有看今天的雨後彩虹,那彩虹的第四道顏色可真好看。

隋君清不稍片刻就看完,他默不作聲的将這信紙揉做一團,緊緊握在手中,唇抿成一條線,眼神晦明。

他不禁想起她在觀裏說的那句話,‘隋尚書這身衣衫的顏色與你好生搭配’。

呵呵。

……

将軍府,歡溪院。

鄧筠溪吹滅燈後,在床上躺着已久,愣是怎樣也都睡不着。她無奈,舉起雙手端看着,那兩腕分別被帶上一只手镯,雙手翻轉間,還隐約泛起一記藍光。

她嘆了一口氣,這是她在現實中就帶在手上的镯子,她不明所以的是,為什麽這一對也會跟着她穿越來了。

可是沒人能告訴她,而她也不知道。

看着看着間,她便慢慢入睡了。

直到……

“小姐小姐,起床了。”

“小姐不是說要去尚書府找隋公子嗎?”

“小姐起床了,過會兒隋公子上早朝您可就錯過了!”

估摸是最後這一句話起了作用,本來還有點睡意都鄧筠溪此刻立馬驚醒,挺屍般的直起了腰。

她揉着惺忪的雙眼,沙啞着喉嚨問,“幾點了。”

“啊?”夭枝一愣,一臉不明覺厲,什麽幾點了?

意識到說錯話,鄧筠溪不禁拍了一下額頭,古代問時間不是說幾點,于是她假意咳了咳,“我的意思是現在什麽時辰了。”

“天破曉,卯正之時。”夭枝答道。

鄧筠溪哦了一聲,卯正,才六點啊,真的好早啊……

“那隋公子何時上早朝?”她一邊下床由着夭枝替她更衣,一邊問道。

“官員上早朝是辰時。”夭枝回答。

伺候完更衣與洗漱,鄧筠溪疊好那件白色長衫,便帶着夭枝出門去了。

一路上暢通無阻,下人們見自家小姐雷打不動的日日去閑王府送早餐,心中頗為感動與羨煞,既是感動小姐的一片赤子之心,又羨慕閑王有此癡情女待他好。

當然,這是他們的以為,其實鄧筠溪才不是去找閑王,現在的閑王于她如陌生人,她沒事找他獻殷勤幹嘛,有病?

依着書中對隋君清的描寫,鄧筠溪知道此人十分挑食,忌口的蠻多,最愛的吃的一道菜好像是女主做的鍋燒鯉魚。

鄧筠溪切了一聲,不甚在意。

經過昨晚的靜心下來,她已經慢慢适應了她現在的身份。

思慮現在的局勢。問安二十七年,國君已老,尚無太子。當下隋君清可是國君身邊的寵臣,而朝廷又分為三派,一派是以四皇子閑王為首,一派以三皇子靖王為首,還有一派是中立。

太子之位懸空,各皇子争寵鬥勢想得到國君青睐。皇室一共七個皇子,除去原太子楊知行,以及自幼便夭折的大皇子,便是五個。

在皇子們明裏暗裏的算計中,國君偏向更多為靖王那邊。于是官員見勢,讨好着靖王。

閑王之所以被封為閑王,單從封號便可知曉。國君不大看重他,而他又一副慵懶散漫,每天無所事事的樣子。

但他母妃的娘家與隋府世代交好,故這朝廷寵臣隋君清又是他好友。這樣看來,好像他位權并不是很重,但好像又很重。

有人站他一派,自然是看不慣二皇子的雷厲風行,兇殘狠辣。再說隋尚書與他交好,日後登基了還有他尚書輔佐着。

除去這兩個皇子,還有三個,炮灰一樣的存在,一個幾歲的小奶娃,兩個也差不多要被弄死的炮灰皇子。

原著雖然沒有完結,不過男主光環在那,鄧筠溪也不難猜到後面一定是閑王稱帝啦。但“原主”那句話她深刻記得,就是後面将軍府會倒臺,她會慘死!

書中她哥向來與閑王不對付,而她爹也看不慣三皇子,這兵權又是在将軍府的,引起國君猜忌很重。雖然将軍府選擇了中立,卻……

鄧筠溪想了想這局勢,還有未來的事情。她打算不糾纏閑王,并冷淡他,然後跟女主交朋友,抱抱大腿,順便攻略攻略寵臣,得一個護身符。

男女主光環在哪,有此光護體,她不信她會炮灰!

思此,她勾唇一笑。

轎子在尚書府停下,緊接着簾子一掀,“小姐,尚書府到了。”

鄧筠溪一手抱着那件外衫,一手提着裙而下了轎子。剛落地站穩,才堪堪看清面前的建築,忽然一道人影躍目,萬物因他失了顏色,鄧筠溪此間一望,便難移了目。

如玉公子,見之忘俗。身着绛紫色官袍,腰挂玉佩,身形修長如玉樹。眉眼清冽,風骨難筆拓。

“隋公子晨安呀。”鄧筠溪揚起一抹端莊得體的笑容。

女子一襲水藍色衣裙,笑顏如花綻,面上不施粉黛,卻不會因此寡淡,反而多了幾分如蘭的淡雅。

“隋公子,多謝昨日的照顧,我今天來是還公子衣衫的。”如水聲線,泠泠動人,鄧筠溪笑看着他。

隋君清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一眯,心道這女的又想打什麽鬼主意。目光觸及到她肘間扣着的白色外衫時,他臉色頓時更冷了些。

“丢掉罷。”別人穿過的衣物,還回來有何用,他看着只會覺得膈應與不舒适。

鄧筠溪唇角微彎,笑容不變,就知道他是這樣的回答。于是乎她皺起了眉頭,哎呀一聲,“公子財大氣粗自然不會在意這件外衫,可我甚是在意我昨日那件外衫呢,回到府上才想起了是落在公子觀內……”癟癟嘴,一臉愁容。

身旁的夭枝看着小姐這番模樣,像見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眼睛瞪大着,心道此時當真是駭人,這還是她家的小姐嗎?

小姐自恃清高,即便面對閑王她也絕沒有這副神情。還有...小姐衣衫衆多,每天穿的都是不同套,怎地又特別喜歡一件外衫了?……夭枝覺得她今天跟着小姐的出門方式不對。

隋君清眉心微攏,“改日送到将軍府。”

鄧筠溪搖搖頭,“不可,我甚是中意那件衣衫,不見始終心難安。”

隋君清冷笑,不見一件衣服就心難安?

“那鄧小姐在這裏稍待,我喚仆從去取來您衣物,我還要上早朝,不方便招待鄧小姐,就先行一步。”他聲音冷淡。

鄧筠溪依舊莞爾淺笑着,“公子慢走。”并對他搖搖手。

夭枝風中淩亂,捉摸不透小姐在幹嘛,而她自然也是不信小姐真的中意那件外衫。

作者有話要說: 你有你的涼面,我有我的涼皮,不是很涼,但是很皮,安排!

我就是領件衣服就走了,就是要給你們搞懵逼。

☆、世事如棋局局新

府內,裴堯一臉的莫名,雙手捧着那件妃色外衫一路徑直出去。一邊想着大人怎麽會有将軍府大小姐的衣服呢,他不是向來看不慣這姑娘嗎?真是奇了怪了。

“裴堯,你捧着一件女子外衫是打算去何處?”一道清冷的女聲自他身後響起。

裴堯回頭,見是一名清貴孤傲的女子。剪水秋瞳,波瀾不驚,眸底潋滟銳光,給人以冷凝的感覺。

身着翠藍馬面裙,端的是寒梅般的氣質。藍色更是襯的她更為素麗冰凝,絕塵宛若仙子。

裴堯啊了一聲,“是鄧大小姐的。”

沈将離峨眉一蹙,感到奇怪,“鄧大小姐?鄧筠溪?她的衣服怎麽會在尚書府?”

都說情敵見面分外眼紅,鄧筠溪瘋狂追求閑王可是鬧得滿城皆知,而她此刻作為閑王的身邊人,一聽到此人心裏便是不大愉悅。

何況此女嚣張跋扈,目中無人,臉皮極厚,日日纏着閑王不放,真真是為讨厭。

裴堯也看得出沈将離對鄧筠溪的讨厭,于是他聳聳肩,“鄧大小姐在外面等久了也不好,屬下先告退了。”

沈将離點點頭,一邊卻狐疑着鄧筠溪的衣服怎麽會在尚書府,這一狐疑,她才想起剛剛裴堯還沒有回答她。

哎,算了。

她擡頭看了看天色,既然隋君清上早朝去了,那她就出去溜一圈再回來吧。

打定主意,她就快步出了去,而這恰好便看到鄧筠溪的轎子離開尚書府。

“鄧小姐來尚書府只為取回那件外衫?”沈将離真是越發覺得奇怪了。

裴堯看着那轎子愈行愈遠,面露不解,“是啊,她拿了自己的衣服就回去了。”

“就這樣?”沈将離對鄧筠溪的行為舉止無比生疑,真的只是專門來一趟拿衣服?

裴堯無奈聳聳肩,“就這樣咯。”說完便徑直往裏走了。

沈将離撫了撫下巴,這鄧筠溪又想搞什麽名堂?

轎中。

鄧筠溪拿回自己的衣衫就丢到了另一邊,同時也在想着一件事情,她以前那麽喜歡閑王,然後現在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肯定會招人懷疑吧,這性情大變的......這可不行,那些阻礙會影響到她去攻略護身符的。

鄧筠溪唔了一聲。沈将離視她為情敵,她現在也不能說跟她做好朋友就做好朋友,一定要發生一些事情,讓一切變得順利才行喔。

打定主意,她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掀開簾子對外說道,“去天字樓。”

說完後,她便狡黠一笑,計上心來。

不過多會兒,轎子一落,夭枝道,“小姐,天字樓到了。”

鄧筠溪回了聲好,于是緩緩下轎。

此時已過了辰初,天色蒙蒙沉沉,似會降雨。街道寬大,兩旁店肆林立,車馬粼粼,人流如織,商販在吆喝叫賣着,當真熱鬧。

“喲,鄧大小姐您來了,今兒要打包哪份早點?”眼尖的店小二一瞧見鄧筠溪的轎子便忙迎了上來。

鄧筠溪明眸微動,看去店小二身後的建築。牌匾龍飛鳳舞的寫着“天字樓”三個鎏金大字。這說是樓,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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