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啦,真好

成塔狀,它如筍聳立,總有三層,雕欄玉砌,古韻古致。勾角木檐,銅質鈴铛,發出清淩淩的妙音。莊重不失大氣,在凡俗的街市中脫穎而出。

難怪世人常說:“遙途行至問安國,方不得忘天字樓。”就像她去了北京,也不能不看看故宮長城啊,這可是地方特色。

“今日本小姐要在裏用餐,不打包早點。”鄧筠溪收回視線,看着店小二道。

店小二微愣了一下,不打?難道小姐不送早點給閑王了?即刻回過神,他露出一抹谄笑,伸出手恭敬道,“小姐那往裏邊請。”

然後店小二就看到夭枝扶着鄧筠溪,而後者卻是一瘸一拐的緩慢的走進了店門,看樣子有點狼狽,還有點違和。

店小二眼角一抽,不明覺厲。

夭枝扶着鄧筠溪去了一樓大廳,待鄧筠溪在一椅子上坐下身點單的時候,夭枝還是不能停止心裏的奇怪。

小姐自那日回來的之後當真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老做出一些反常的舉動,比如現在,在衆目睽睽的大廳裏用餐……

她跟随小姐多年,骨子裏對這喜怒無常的小姐很是害怕。但自那日後,她居然覺得小姐難得的有些溫和……

搖搖頭,她給鄧筠溪倒了一杯茶。

等菜中,鄧筠溪掐着時間看向門外,好像看着了什麽,她雙眼粲然一亮。

待那人漸漸走近,鄧筠溪才朝那邊招招手,“別來無恙呀。”傾城容顏笑意盡顯,梨渦淺陷。

進來的是一男一女,女子貌美如仙,卻帶着冰寒的冷意。男子俊美出塵,慵懶一笑邪魅無比。兩人并行,郎才女貌,如同璧人。

兩人目光觸及鄧筠溪,臉色均不大好。特別是那男子,見到她之後,眼底充滿了厭惡之情,繼而折扇一晃,收回視線随着身旁女子往樓上去了。

鄧筠溪看着這完全不理會她的二人,心裏無語,現在的年輕人真沒禮貌。

這絕情的一幕落入衆人眼中,大家看鄧筠溪的眼神便又多了幾分嘲諷。雖然近水樓臺先得月,但是無奈明月照溝渠啊。

不過說來也是,這鄧大小姐美貌在那,性格卻是極不好的,應該沒多少男子能受得住她。

而鄧筠溪不以為然的喝着茶,對于外界對她的評價恍若未知。

她沒見過沈将離和閑王楊知一,但她知道有這橋段。而且楊知一很好認,折扇,他很喜歡收藏扇子,而且不管去哪都喜歡晃着一把折扇。

好不容易等菜上完了,鄧筠溪聞着香味忍不住食指大動。夭枝卻皺了一下眉頭,有些為難的開口,“小姐……您在養傷,不宜吃那麽多葷。”

鄧筠溪苦惱的啊了一聲,于是犯難了,“那我點了那麽多,不吃豈不是很浪費,既然如此,那夭枝你坐下來幫我分擔分擔。”于是不等夭枝回複,她就招手叫小二添一副碗筷。

夭枝聽完話後,給吓得小臉一白,差點沒跪下,“小姐這使不得,使不得,主仆有別。”

鄧筠溪不滿的瞪了她一眼,面色微愠,“主子的吩咐都不管用了?你膽子好大!”

夭枝哆嗦了一下,小姐果真是喜怒無常。

在她眼神的注視下,夭枝不敢不從,于是僵硬而緩慢的坐了下來,心裏不甚惶恐。

大約一炷香的時辰,鄧筠溪咬着筷子,才看到楊知一跟沈将離走下來樓。

兩人一路步行出去,後來在門外頓了步伐,不知說了些什麽,只見沈将離面色微愠,甩了袖子就朝東邊去了。而楊知一杵在原地,也不知想着什麽,便往反方向走了。

鄧筠溪放下筷子,後而撐起下巴作一副冥想狀。

她自然知道他們談了什麽,還不是兩人在一起了,然後楊知一詢問沈将離何時向隋君清坦白,但沈将離因他們還有自己的事情所煩,所以對楊知一敷衍的說有時間就坦白。

然而楊知一以為她還心悅隋君清,臉色頓時就不大好,說話也有些急了,就惹得沈将離惱怒不快,誤以為她在他心裏,不及兄弟皇權重要。于是她憤然甩袖,不回頭的走了。

思罷,她便垂下手對着夭枝說道,“你去把沉姜叫到清梁街巷口。”

夭枝不解,但沒敢多問,但心裏放心不在,于是便回道,“這奴婢去了那誰伺候主子您?”

鄧筠溪卻是不以為然的擺擺手,“我自己能照顧自己,你別廢話了,快點去,不要耽誤時間。”

夭枝見她又要發火,于是點點頭,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而此時的清梁街,沈将離在離開天字樓沒多久已察覺到不對,有人在跟蹤她。

于是她一路上甩了一些人,但對方沒被甩掉,并更緊的跟了上來。

她心神一凝,再踏出一步路時,忽然做出了動作。側身屈膝,手擒在身後偷襲她的黑衣人,繼而膝間用力一頂,手刀一劈,奪了那人的刀便收回腿,沒了支撐的黑衣人撲倒在地後,她二話不說便補上了一刀。

“噗嗤——”的聲音響起。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人下已是一片血泊。

沈将離暗暗冷笑,緊接着面前便出現了七八個黑衣人,個個蒙面,露出一雙眉目,眼中寒光爍爍,帶着淩然的殺氣。

裸露的脖子側面有一個黑色刺青,紋路複雜彎繞,組成的圖案不知是什麽。

沈将離看到後,瞳孔緊縮,呼吸急促,那握着劍柄的手更是緊了緊。前世的記憶翻湧在腦子裏,她面色極冷,帶着幾分殺意和隐忍。

終于出現了,到底是誰要殺她!

寒光一閃,沈将離提劍朝着那些黑衣人刺去。招招殺意淩然,招招致人死命。

緊接着又加入了幾個玄色錦衣的男子,幫着她對付那幫黑衣人。

沈将離冷笑,自前世在南修山被不知因果的殺掉之後,她心有不甘,重生回來了就去習武。

她料到今日會遇上這幫人,所以她想留一個活口去審問。雖然前世有暗衛幫打退,但她還是沒能避免負了傷。

但是沈将離沒料到,事情會發生異變,那幫黑衣人竟身上藏着毒。她臉色一沉,屏息後退。

不知是什麽毒,致人以眩暈。沈将離心道大意,前世敵不過而負傷逃回府,今世胸有成竹的能将其打敗,卻未曾想對方會有後手,當真狡猾!

她神色一瞬迷離,劍握在手卻因有些發軟而松了開,哐當一聲,她意識一下清醒幾分,注意到身後有人靠近,她想都沒想,卯足了力氣抓住那人兩臂,然後雙手剪在背後,壓着往牆上一撞。

然而當她看清被她用力推向牆上的人是誰時,她瞳孔瞬間張大,一臉的難以置信。

在黑衣人被一名不速之客給盡數解決後,她轉過身,卻見到了這般觸目驚心的一幕。

作者有話要說: 鄧筠溪:可能我撞了南牆才會回頭吧……

☆、借此殊遇颠陰陽

“小姐!”

沉姜立馬扔下血劍,腳步飛快,面色即是惱怒又是惶恐,她蹲坐在她面前,見她雙眸閉起,額頭破了一個血洞,血液沿着五官向下流淌,幾乎布滿全臉,而她身後的牆上也印着一團血跡。

她面覆陰霾,嘴裏急切的喃喃着“醫館、醫館……”說話間她便将鄧筠溪打橫抱起,臨走時還狠狠的剜了一眼發怔的沈将離。

沈将離一臉無措的站在原地,怎麽事情都變了軌跡……她怎麽錯手傷了鄧筠溪……

忽然她抱頭蹲了下來,不見巷口裏走近了一道灰色身影。

雨漸漸來了,開始瓢潑,密密麻麻,沖淡了血跡,也洗掉了一些什麽。

隋府。

沈将離盯着那灼灼燭火,雙目失焦無神,“宋姨,鄧筠溪怎麽會出現在巷子裏呢,明明……”

灰衫婦人替她沏了一盞茶,“星羅棋布,世多變數。鄧家小姑娘興許是路過,何況她還幫你。”

沈将離煩惱的嘆了一聲,“可我錯手傷了人家,而且她不是向來與我不和嗎?”

宋姨搖頭輕笑,“改日去探望探望人家吧。”

沈将離無力的應了一聲好,一臉愁色,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她眼底一寒,“那些前來殺我的人沒能留下一個活口,又失了審問他背後人的機會……”

宋姨安撫她,“來日方長,夜已深,小姐先歇息罷。”

沈将離嗯了一聲,宋姨便起身出了去,并反手關了門。

她撐着臉,腦子裏有一個猜測,會是誰要來殺她?前世她一向安分守己不曾得罪過誰,……不對,前世她好像一直被鄧筠溪看不慣。

前世鄧筠溪也派過人來找她麻煩,卻不是殺她,而是給她使絆子。何況今世她才與鄧筠溪是初次見面,她也不可能那麽快就有動作。

那會是誰呢?

……

那夜,将軍府上上下下忙急了腳,鄧如衡看着這臉色蒼白、頭纏繃帶的妹妹,即是生氣,又是心疼。

他握緊了拳頭,壓制怒氣,咬牙切齒道,“沉姜,我想聽你的解釋。”

他話一出口,沉姜便跪了下來,“夭枝傳小姐話叫屬下趕來清梁街巷口,屬下到時,見一幫人在交纏打鬥,空氣中彌漫軟香筋的氣味。小姐與隋府的沈小姐站在一起,屬下便出手解決了那幫黑衣人,之後便看到小姐這副模樣了。”她說話語速極快,但咬字清晰。

鄧如衡聽完後,臉色黑沉猶如墨染,“你之前何故不在小姐身旁?”

“小姐命屬下去查探隋府沈小姐,所以……”沉姜頭更低了一分,“不過,屬下發現那幫黑衣人脖間有暗疊宮的标識。”

鄧如衡面色一變,暗疊宮?

他冷眸一眯,“不知是哪位小姐惹上的,不過此次之後,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聲音寒如霜雪。

“是!”

夜漸深,鄧筠溪腕上的镯子倏然盈盈發亮,藍光柔柔,一閃一閃,如皎星,似流螢。

藍光黯淡後,躺在床上的鄧筠溪眼睫忽的一顫,唇微動,輕唔了一聲。

夜色缥缈,雨幕朦胧,影蕭索。

暗不見天日的地下宮裏,雜草叢生,雕像腐化。

“先前派出去的人無一生還。”

“咦……這是為何?”

佝偻的黑袍人舉着蠟燭自言自語道,火光映着他的臉龐,陰陽分割,使他的臉一半明亮一半黑暗,下一秒他詭谲笑了笑,“果真有意思,只不過這鄧家小姑娘插什麽手呀?”

他笑完,舉着蠟燭走出去,不同于裏面的慘敗,外面的布置可是一片豪奢輝煌。他一把扯過伫立在他門外的黑衣人,尖銳起嗓子交代,“告訴我的好恩人,考慮一下更換要求。”

說罷,他便突兀的大笑起來,像個瘋子一般,聲音沙啞,又刺耳。

……

天亮。風雨不斷。

鄧筠溪感到額前有輕微的疼痛之意,其實那日沈将離推她之時,她可以反抗或者躲開的,可是她偏沒有。

如今回想,真是腦子不靈光。撞牆時可疼死她了,感覺世界都在顫抖,呼,這沈将離的力還真大。

不過呢,好在目的達到了,這下可以快快樂樂的求護身符啦!

她心一喜,忽然想到頭受了傷,只是好奇怪啊,昨天撞得那麽猛,疼的那麽真切,怎麽現在感覺不是特別痛……就是微微疼,加上有點暈眩。

她咬了咬唇,這是什麽神醫來救她命了?

于是她忍不住動了動身,而這微小的動作将守在她身旁的夭枝驚醒了,她赫然一睜眼,見小姐雙眼晴清明的看着自己,夭枝先是一愣,然後激動。

“小姐你醒了,你終于醒了,你頭受重傷,好好躺着,奴婢去叫醫師過來……”夭枝說完後立馬跑了出去,風風火火,也不等鄧筠溪回複。

回來時,除了鄧如衡,其中還多了幾個陌生人。

“醫師看看我妹妹如何了。”鄧如衡吩咐那老者,于是自己便去倒了一杯水走近她床邊。

“大小姐的恢複能力真是出乎老夫意料,受傷那麽重,本以為會躺兩三天才醒,不想翌日就轉醒了。”醫師娓娓道。

鄧如衡将水杯遞給夭枝,于是顧着她的傷口緩緩扶她起來,其實鄧筠溪沒有感覺到鈍痛之意,但她還是配合着鄧如衡的動作“艱難”起身,裝出一副痛苦萬分的表情。

鄧如衡将水杯遞給她,神色溫柔的替她撥了撥面上的亂發,“現在感覺怎麽樣。”

而鄧筠溪輕飲了一杯水,茫然反問他,“哥,他們是誰?”聲音因缺水而沙啞,又細弱無力。

鄧如衡聽聞卻是一怔,“你不認識他們?”

而鄧筠溪看了看面前圍的人,更是奇怪道,“難道我該認識他們?”

話聲一落,鄧如衡臉色變得不好,他看去醫師,詢問鄧筠溪什麽情況。

而其間一個高挑女子卻掩唇訝異,眼底不失擔心之色,“筠溪可莫要鬧了,你當真不認識我們嗎?我是知寧,這是十二!”她指了指身邊的俏麗少女。

知寧?瓊寧公主?十二......瓊玉公主嗎?

而鄧筠溪心中驚訝,原來這就是原主的好姐妹和未來小嫂子啊。然而面上,她柳眉緊蹙,冷淡的吐出三個字,“不認識。”

“大小姐這傷勢極重,如今狀況恐怕是失憶了……”醫師唉了一聲。

失憶?

“可她卻記得我是她哥。”鄧如衡不信。

“頭部遭受震蕩,導致記憶缺少,但記憶深刻的卻沒忘……”醫師撫着白羊胡,解釋道。

鄧筠溪在心裏暗翻白眼,胡說八道的庸醫。

“溪兒,溪兒……”人未見然聲已至。

鄧筠溪悵然,這會兒又是誰來了。

随着聲音漸漸清晰,一名氣宇軒昂的男人大步跨了進來,年齡四十多,黑發束冠,劍眉鳳眸,五官棱角分明,如刀削般凜然,乍一看,與鄧如衡有幾分相似。

“溪兒啊。”

他一進屋,大家就主動讓開了位。

“你是誰?”鄧筠溪面無表情的問他。

鄧即遠心一咯噔,如雷轟頂,被她這一問問的猝不及防。我是誰?她竟然問我是誰?

他難以置信的看着鄧筠溪,而後者的表情一臉淡然。鄧即遠感到無比的心痛,遂伸出自己的雙手握住她的手,幾乎是顫着聲音開口,“溪兒、溪兒你這是怎麽了,我是你爹啊,你不記得了嗎?”

鄧筠溪:……

“爹?可是我不記得你。”說罷鄧筠溪便掙紮想把手抽出來,面無表情,要多冷有多冷。

這下鄧即遠更是吓得差點一屁股坐下,于是他用眼神詢問衆人。

“妹妹失憶了……”

這話一出,鄧即遠就真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露複雜之色,失憶了……

忽然他轉過頭看向醫師,“大夫,大夫,快告訴我,如何恢複我女兒的記憶!?”

“重回故地刺激記憶,或者自然而然恢複記憶。”

“我給大小姐開了藥,每日需記得換藥纏布,以免傷口感染。”醫師回道。

鄧如衡道聲“謝謝醫師”,于是便打發他離開了。

“溪兒,那你如今可記得什麽人?什麽事?”鄧即遠壓着心裏的不安,溫聲問道。

鄧筠溪柳眉緊鎖,像在思忖,“好像有點記得你是我爹……”

鄧即遠聽到後雙眼一亮,閨女還是沒有全将他忘掉。

“我還記得我,記得我娘,記得我哥哥。”鄧筠溪笑得乖巧。

也就是說,只記得親人。

“沒有了嗎?”楊知寧倏然發問,似乎不甘心,并有點期待。

而鄧筠溪嘟起嘴,“不記得了。”

楊知寧本來還想再說什麽,鄧如衡卻先出聲攔截了,“妹妹剛醒,又是失憶,我們讓她一個人靜一靜,等她好一點再說吧。”

于是大家便出了去,鄧如衡又交代了夭枝端一碗清淡白粥給小姐填肚子。

之後這幾天,鄧筠溪都是躺在床上渡過。夭枝替她上藥的時候,她借着鏡子看到自己的傷口,都有種難以置信的心情。

明明傷口那麽嚴重,她怎麽沒感覺多疼,真是奇了怪。

還有,這會不會留疤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感覺我要放飛自我了,這躁動的靈魂不是大綱能摁得住的quq

☆、公子他自畫中生

在床上休養了差不多一個禮拜,而這一個禮拜裏,她還不得出房門,這不算什麽,關鍵這一天天的,她的親朋好友總是來找她聊天。

鄧筠溪表示心力好交瘁。

等傷都“好”的差不多了,又難得今天放晴,她便想下床去外邊走走,誰知這會兒,竟又有人上門拜訪了。

“你是?”鄧筠溪坐在床上,面色蒼白,對着面前的女子問道。

那女子杏面桃腮,薄施粉黛,柔發輕绾,斜插一支梅花琉璃簪,額前齊齊的劉海。黛眉水眸,卻透着一絲清冷,櫻瓣淺唇,不茍言笑。

着一身淡藍色衣裙,裙裾上繡着潔白的點點紅梅,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

當真是名麗質美人啊。

“隋府小姐沈将離。”她回道,聲音淡然。

夭枝搬了一張椅子給她,沈将離禮貌的道謝後便坐了下來,緊接着她看着鄧筠溪的雙眼,開口道,“很抱歉,那天我誤以為你是賊人,便将你弄傷了。”态度誠懇。

戲精如她鄧筠溪,她聽到沈将離的話後,猛吸一口涼氣,表情吃驚,“原來是你害我撞破了腦袋!”

“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沈将離立馬低下頭,然後又說,“…還有,也謝謝你那天幫了我。”

鄧筠溪看她一副低頭道歉的誠懇模樣,嘴裏忽然流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她伸出手拍了怕她的肩,大氣道,“事情都過去了而且也發生了,我并不怪你,你快擡起頭吧。”

沈将離抿唇,心裏狐疑,于是緩緩擡起頭,蹙着眉頭看她一眼。她還以為她會借着楊知一的事而故意為難她,結果并沒有,真是委實奇怪。

“姑娘你長得真漂亮……”鄧筠溪迎着目光與她對視,嫣然巧笑道。

突如其來的誇贊叫沈将離有點措手不及,她臉色一怔,什麽?

“所以我們交個朋友怎麽樣?”她一臉期待。

什麽???

沈将離眉頭皺的更深了,目光也開始變得複雜,心道這鄧筠溪該不會腦子撞壞了吧?

仿佛知道她想的什麽,鄧筠溪撅了撅嘴巴,有些不快的說道,“我腦子沒撞壞,我看你模樣漂亮,便有心想與你交好,有何不可嗎?還是你覺得我不配?”

“不是,”沈将離搖搖頭,緊接着疑惑道,“可你不是向來不喜歡我嗎?”

鄧筠溪聽了,輕咦出聲,感到奇怪,“我為何不喜歡你?”

沈将離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覺得莫名其妙,于是反問她,“你沒事吧?”

鄧筠溪唔了一聲,摸了摸繃帶纏繞的額頭,“失憶算不算?”

?失憶??

沈将離面露驚訝,遂看了看鄧筠溪,又看了看守在旁邊的夭枝,有點難以置信。

“大夫确實說我家小姐失去了記憶,短時間不會記起。”夭枝解釋道。

沈将離內心複雜,不知是該僥幸的樂,還是該愧疚的悲,或許說兩種都有。

于是沈将離陪着鄧筠溪在屋子裏聊了大半天,她發現失憶後的鄧筠溪,好像沒之前那麽的叫人讨厭。

送別了沈将離,鄧筠溪伸了一個大懶腰,并且大聲說道,“夭枝,明天我要幹一番大事!”

夭枝:“……哦好的。”

翌日。

鄧筠溪早早便起了身,由着夭枝替她打扮。

“小姐今日是要去作甚?”夭枝瞧她今天心情似乎很好。

鄧筠溪神秘一笑,“我啊,要去求姻緣~”

求姻緣?

求什麽姻緣?

夭枝表情立馬糾結起來,小姐又要開始折騰自己了。

“诶,說了你也不懂,罷了,你快看看我這樣行不行?”鄧筠溪說完,便從椅子上站起來,又打開雙手,在夭枝面前來回轉了一圈。

夭枝認真打量着,遂給出評價,“小姐美如畫!穿什麽都好看的。”

鄧筠溪聽聞,便甩了甩袖子,狐疑的挑起眉梢,“真的嗎?”

夭枝點點頭,比珍珠還真。

玉顏淡掃桃花妝,柳眉如煙,眼眸盈盈,顧盼有流光。瓊鼻悄挺,丹唇莞爾,一笑勝星華。其顏之色如朝霞映雪,美無度。

一襲丁香紫藕荷高腰廣袖儒裙,裙裾繡有一片片細碎的桃花瓣,廣袖輕薄呈紗,繡有流紋。修項秀頸,肌理白皙。亭亭玉立,淡雅如蘭。豈不是美如畫中仙?

“既然如此我們便出門吧~”鄧筠溪眨眼,俏皮一笑。

于是主仆三人出了府門,包括沉姜。

清安。今日街上比平常要更熱鬧,燈籠高挂,紅帶纏樹,一片喜洋洋之色。人聲鼎沸,人海皆聚在橋邊的高臺之處。

鄧筠溪在心裏了然一笑。

京師問安國早年以文為重,盛推讀書風氣,于是先帝便定了這一規矩,每年皆在四月廿一舉行一場雅賦大會,以詩會友,陶冶情操,歷年來地點都是定在國都。

雅賦大會,是文人墨客之間的高山流水,是才子佳人之間的情投意合,也是對詩接龍的奪魁出彩。有道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而這一次雅賦大會,鄧筠溪記得在原著裏,原主借機發落羞辱沈将離,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一身腥,還助了人家奪魁。

她斂了心緒,便帶着夭枝與沉姜去了一間橋邊經營的茶樓,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好可以看到下面的景象。

她磕着瓜子,說話含糊不清,“這對詩接龍啥時候開始啊。”

夭枝回道,“戍時。”

“咳咳,戍時!?”鄧筠溪聽到答複後不小心哽了一下喉嚨,戍時,不就是晚上七點多的時候嗎。

她喝杯茶潤了潤喉嚨,接着問,“那現在是什麽時辰?”

“回小姐,巳時,離對詩還有半天時間呢。”夭枝回答道。

鄧筠溪暗翻一記白眼,何止半天,明明是大半天啊。

無聊的伸了一個懶腰,她便用晾涼在一旁的茶水洗淨自己手,用布擦幹後,她便起身離桌。一雙明眸一動,饒有興趣的勾起了唇角。

腳步緩緩,正往拐角處的樓梯口走去,“你們跟上啊。”一邊跟她們說着,她便轉過了身子倒着走。

然後再回過身來時。

“嘶,疼死我了。”鄧筠溪哎喲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好像撞到了許多天前的那堵牆,硬邦邦的,疼的她眼淚花都快要冒出來了。

“小姐——”夭枝、沉姜異口同聲道。

她退後一步,揉着額頭,擡首看自己撞上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那“東西”……,長身玉立,面容清隽,目光清朗,不含笑意,整個人清清冷冷的,像一湖月色。着一襲藍灰色織錦長衫,衣襟處繡有滾滾雲紋,腰挂青碧蓮華玉佩,外罩一件靛藍色對襟長衫。

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鄧筠溪揉着額頭的動作遲疑了好一陣,方才吶吶道,“你是從畫中走出來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個短小君

☆、高山流水狹路逢

隋君清眉心微攏起,有些不悅之意。

介于身比鄧筠溪要高,所以這般近距離下,他便往後退一步,垂下目光與她對視,端看間,剛好看到她額角的傷痂。

她額間的發絲有點淩亂,所以沒有将傷痂遮住。那塊傷痂的面積約有一寸長,兩指寬,看着倒是像新結痂沒多久,而且周圍還泛着淤青。

那日刺殺之事發生後,是鬧得挺大的,別說滿朝文武,就連市井小民都聽聞了。堂堂将軍之女竟在天子腳下出了事,還被撞破了腦袋導致失憶。

“小郎君,你這衣衫看起來不錯啊,敢問這是什麽料子做的?”鄧筠溪嘴角微翹,笑問道。

隋君清被她說話的聲音給斂回了心緒,于是他淺淡的睨了她一眼,雙目如譚,波瀾不驚,對于她的話沒有作出什麽回應。

鄧筠溪見他沒回答,卻也不惱,而是假模假樣的輕哎一聲,忽然一拍腦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這位好看的小郎君,我知道你的衣衫是什麽料子了。”

他稍稍挑眉,想看她到底要幹什麽。

鄧筠溪粲然一笑,雙頰浮現出淺淺梨渦,她忽的往隋君清的位置湊近身子,将手放在嘴邊,神秘兮兮道,“你是做我夫婿的料子啊。”

說完後立馬退了回去,揚着一抹明媚的笑容,有點挑釁的看着他道,“小郎君真是我見過的第二個好看的人。”

“唔,有機會再見的話我再跟你說第一個好看的人是誰,走喽~”

說完後她也不等人家給什麽回應,雙手提起裙擺,繞過他就往樓下走去了。

夭枝與沉姜面面厮觑,對于小姐調戲尚書大人感到震驚。等回過神要跟上時,鄧筠溪已經下樓了。兩人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在路過隋君清時,夭枝便對他行了行禮,十分抱歉道:

“不好意思啊隋大人,我家小姐自失憶後便這副模樣,希望您能諒解。”

“無礙。”他斂下眉,淡淡回應。

遂,夭枝向着他又行了個禮,才與沉姜一齊下樓,往鄧筠溪離開的方向追着。

她們走後,隋君清入了座,小二端來花茶,擱在桌上,那茶煙袅娜,清香馥郁。

他提壺,往杯裏續茶,茶水水質清透,落入杯中,如同玉璧。

須臾,他便将紅壺放下,繼而擡首往窗邊看了去,不知看到了什麽,凝視間,雙眸慢慢的就失了焦,如同走神一般。

彈指一瞬,天色由晨至暮,風起,雲藏月。

清安城的夜晚,比白日更加熱鬧了。

“夭枝、沉姜,你倆快點,待會兒就要趕不上賦詩會了。”鄧筠溪催促道。

“是。”兩人回應的同時,更是加緊了步伐。

鄧筠溪本是掐着時間點出門,不巧出門前遇上了父親與兄長,于是耽擱了一會。

自上次發生的那件事後,這二位不放心,每次出門前都要千叮萬囑她好好保護自己,而且還帶上好十幾個暗衛。鄧筠溪不覺得煩,只覺得心裏暖暖的。

還沒來到與沈将離約定的亭子,她隔老遠就看到了她來回走動的身影。

于是她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對不住啊,我、我來遲了。”鄧筠溪上氣不接下氣的就開口說道,雙手叉着半彎下的腰枝,一副疲累的樣子。

沈将離無奈一笑,走上前扶住她,“過那邊歇會兒吧。”

鄧筠溪回了一句“好”,便任由她扶她到石凳上坐下。

沈将離給她倒了杯茶水,“喏。”

“謝謝。”鄧筠溪從她手上拿過,擡起頭一飲而下。

接下來兩人又随便的聊了聊,忽然一聲鑼響,沈将離站起來看去她身後的高臺,說道,“賦詩會要開始了。”

鄧筠溪也跟着站了起來,看過去。

“阿離。”一道清潤的男聲從身側響起。

鄧筠溪與沈将離同時回過身。

柳葉青青,湖水潺潺,影影綽綽間,二位公子從暗處走了出來。

“知一,大哥,你們來了。”沈将離抿唇一笑。

鄧筠溪掃了一眼這二人,一個慵懶邪肆,一個霁風清絕。

目光輾轉,緊鎖起這清絕公子。隋君清今晚穿了一件月牙白直綴長衫,眉目淡然自若,眼神平靜得就似亘古不變的冰川,透着一絲絲寒意。

楊知一看到沈将離,心中一喜,後來才注意到她身邊站在一位女子。

先前光線黯淡他看不清那是誰,他也不記得沈将離有什麽閨中好友。

等此刻站近了一看,他的臉色頓時就不好了。

“你什麽時候與她關系那麽好了?”說話間,眼神掃過了鄧筠溪。

而沒等沈将離回答,鄧筠溪便拉了拉她的衣袖,問道,“他是誰啊?”一副冷冰冰的口吻,還略帶嫌棄。

楊知一頓時俊臉一黑,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此女失憶了,他的臉色才稍微好點。

無視兩人見面的互怼,沈将離倒是揚眉輕笑,給她作介紹,“這是閑王殿下楊知一,那邊那位是我大哥,乃當朝尚書,隋君清。”

鄧筠溪點點頭,目光移到隋君清身上,她雙眼一亮,臉上也跟着浮出一抹驚喜的笑,“我認得他!”她指着隋君清,激動的開口說道。

此話一出,除了隋君清,在場兩位皆是好奇的挑了一下眉。

“我說過,下次見面就告訴你第一個好看的人是誰。”鄧筠溪走近他,說道。

隋君清眼簾一低,輕睨她一眼,難得回複,“誰?”聲音清冽,不帶任何語氣。

“是我未婚夫。”她饒有興趣的勾唇一笑。

“哈哈,你哪來的未婚夫?”楊知一偏過頭,嗤笑一聲。

遭到質疑,鄧筠溪白了一眼他,沒理,繼續看向隋君清,目光深情款款,“所以你願意成為我的未婚夫,做第一個好看的男子。”

“噗——”

“鄧筠溪你是失憶還是失性,像換了個人似的,噫~肉麻。”楊知一雞一身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們很熟嗎?你多嘴什麽勁。”終于鄧筠溪受不了這老是回她話楊知一,她冷眼瞪他一次,說話的語氣再不帶溫度。

然而楊知一毫不在乎的冷哼一聲,不予答複了。

終于清靜。鄧筠溪重新看回隋君清,目光恢複深情款款。

“別理他,我們繼續。”語氣那叫一個蕩氣回腸的柔。

而隋君清本來被她先前的話弄得一愣,現在回過神來,他凝視着她含帶笑意的雙眼,冷漠道,“我們很熟嗎?”

這句話被原封不動送回來,鄧筠溪覺得紮心。

楊知一卻哈哈哈大笑,過去拍了拍隋君清的肩膀,“是兄弟!”

沈将離扶額,“行了行了別說廢話了,雅賦會開始了,我們走吧。”

雅賦會的地點選在清安湖岸,也就是橋邊。幾人現在橋邊不遠處的亭子,索性不用走太久便到了。

橋邊設有高臺,高臺下布置了十幾張桌椅,周圍有重兵把守,閑雜人等不得靠近。那十幾張桌椅皆是為位高權重,或名門望族的公子小姐布置的。

高臺兩邊下各有沿出兩條小道,供參加雅賦會對賽的參賽者進出。

鄧筠溪他們因為身份高貴,自然有資格入座。

不曾想剛坐下不久,鄧筠溪就遭人挂念了。

“鄧家姐姐竟也會來看這雅賦會,着實叫妹妹驚訝啊。”說話的女子人比花嬌,音如酥糖,柔甜甜的,但語氣陰陽怪氣的,無不帶着暗諷。

鄧筠溪偏過頭,對她微微笑道,不語。原主在大家的眼裏就是個有“德”之人,琴棋書畫女紅她樣樣不會,而且嚣張跋扈,喜怒無常。

那女子忽然呀了一聲,“忘了姐姐腦袋磕失憶了,想必也不記得什麽是雅賦會了。”

鄧筠溪繼續微笑,“不知姑娘是哪家小姐?”

那女子聽聞,掩面一笑,眉目張揚傲氣,“父親乃川陵侯侯爺。”

鄧筠溪挑眉,問安國,位高權重的川陵侯謝傅堂。她沒記錯劇情的話,這個女的就是謝安姻,她好像有一個哥哥叫謝安舟。

難怪謝安姻會針對她了,先不說家人觀念的灌輸,這個人嫉妒心重,見不得別人好。

她有哥哥,她也有哥哥。不同于鄧如衡對她是寵上天的那種好,這謝安姻的哥哥待她不是很好,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但兩人的關系可是水深火熱的,動不動就互掐。也難怪謝安姻針對她了。

在書中,謝安姻也嫉妒沈将離,見不得她好,後來當她知道她喜歡的靖王楊知言喜歡沈将離時,她更是嫉妒憤恨。

于是循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道理,她與“鄧筠溪”達成共識,合作陷害沈将離。

只是可惜了,謝安姻這女配比“鄧筠溪”還要炮灰。

鄧筠溪哦了一聲,微微笑着敷衍道,“原來是侯府千金。”

謝安姻聽出她的敷衍之意,見她回過頭不理她了,她氣的攥起了拳頭,真是不識大體的臭丫頭。

作者有話要說: [鄧筠溪仙女日常記錄冊]

人是畫中人,人自畫中生。

美人骨吟玉,平野入星河。

☆、談談爾雅吟詩樂

幾聲鑼響,幾聲鼓動,音落,全場肅靜。

只見一白衣勝雪的姑娘蓮步走上高臺,膚白貌美,氣質文雅,一舉一動柔若拂柳,一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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