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啦,真好

将軍府畢竟是将軍府,巡邏守衛自然是嚴格些。但是,在那天夜裏,鄧筠溪還是很順利的逃了出來。

她哥一直以為沉姜出于他部下,對他的命令一定會唯令是從,可惜了,沉姜跟随她鄧筠溪那麽多年,何況她還比她哥會收買人心呢。

出府後,兩人在街上游蕩着。

“若是被少爺知道小姐偷偷溜走,定會大發雷霆,屆時還會派人将小姐帶回去,那之後小姐恐怕……”沉姜眉心一蹙,露出擔憂的神色。

鄧筠溪卻是一臉無所謂,“那我們就不要讓他找到就行了,再說了,我哥他也舍不得對我怎麽樣,倒是沉姜你……”

沉姜立馬搖搖頭,“沉姜不怕,只要小姐無事便好。”

這句話可是深入她心,太中聽了,于是她拍拍她的肩,“其實只要我在靈西縣好好的,不惹什麽事,我哥也不會拿我怎麽樣。”

然而沉姜卻是更加擔憂的看了她一眼,她覺得她家小姐不可能不惹什麽事。

早已三更半夜,好在鄧筠溪有先見之明,打點好後面一切。索性今天偷溜出來後,她還有早已訂好的客棧去睡。

而隋府那邊。

隋君清在收到國君手谕時,臉色極其不好,握着手谕的五指不斷收緊,青筋凸顯,顯然動怒了。

她鄧筠溪當靈西縣什麽地方,游山玩水嗎?想來就來。她鄧筠溪又當他隋君清是什麽人,游山玩水的結伴?他這是去辦公,又不是去玩樂。

國君為何還允她跟來?倘若這嬌生慣養的鄧大小姐傷到一分半毫,将軍那邊怎麽交代?

隋君清越想越不痛快,這鄧筠溪生來就是克她的,以前也是,現在也是。

不快歸不快,不滿意也沒辦法,國君欽點下來,他不接也是不行。

夜色濃,春風涼

在床上輾轉反側間,終入眠。

可是,他今晚卻夢到了年幼時遇見鄧筠溪的那一天。則那一天,于他而言,真是噩夢般的存在……

……

天還沒有完全亮完,隋君清便醒了過來,雙目清明,湛亮如水光。繼而他頭疼似的揉了揉太陽穴,似乎被這一次的夢給擾到了。

門外的裴堯聽到動靜,估摸大人要起身了,所以他便去打了一盆水進來,輕輕擱在桌面上。

他見隋君清臉色不大好的樣子,便關心問了一句,“大人可是睡的不安?這眼下已有明顯的烏青了。”

隋君清揉了揉眼,含糊應了聲,随即起身下床,來到那桌前坐下,認真的洗了洗臉。

“大人打算何時啓程去靈西縣。”

隋君清擱下了那快濕潤的帕子,随口回應道,“靈西縣遠在西南,路程不少四日才到,還是早點動身的好。”

裴堯說是,随即又用不确定的聲音問,“那鄧大小姐那邊……?”

一提起這名,隋君清只覺得頭疼更加嚴重。他眸色一冷,“不是被她哥禁足了嗎?”

裴堯呃了一聲,“可如今鄧大小姐現在在門外等着……”

話音一落,隋君清瞬間不知道自己該回些什麽,他還真是佩服這“桀骜不馴”的女子。

畢竟是國君指定下來要同他前往靈西縣的人,他如今再怎麽不待見她也無濟于事。在心中微悵一聲,他便交代裴堯,“領她進來用早膳吧。”

“好嘞!”裴堯十分激動兼興奮的應了話,便飛速離開了。

隋君清看着他喜出望外的樣子,頓時有點看不明白了。

鄧筠溪本來以為自己會在門口待到隋君清出門為止,不曾想,這冷面佛竟然大發慈悲請她入門用早餐。

開心之際,鄧筠溪沒注意到裴堯對她的頻頻打量。

果然失憶後的鄧大小姐變化不小啊。裴堯在心裏暗道。

不稍多會,鄧筠溪便被帶到了“清歡間”,還沒進門就開始聞到屬于美食的飄香味。

而一踏進門時,她便看到了一身着青白色長衫的隋君清,那鴉青色長發用一根流雲紋木簪挽起。他正飲着溫茶,茶煙袅娜,使他看起來有一種隔霧看花的驚豔感。

似乎察覺到鄧筠溪的到來,他便擱下了手中茶盞。低眉續起另一杯碧練,花味沁香。公子眉眼如畫,清雅風逸。

有些人,天生具有一種魔力,讓人見之,不由心寧。

如今畫面,當真是賞心悅目,簡直要美色誤人。鄧筠溪覺得隋君清真的太秀色可餐了~

作者有話要說: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此去西行應不悔

用完早膳,已是辰初。

隋君清簡單的吩咐幾句,便帶着裴絕出去了,當然,旁邊還跟着鄧筠溪。

“隋公子。”鄧筠溪突然喊了他一聲。

“嗯?”隋君清漫不經心回應。

“我們現在是不是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她說這話時,唇角笑意濃郁,豔堪春好。

隋君清卻是頓了下足,鄧筠溪與裴絕見狀,也跟着停了步伐站在原地。

鄧筠溪帶着詢問的目光看他一眼,而他卻輕蹙起眉頭,一瞬不瞬的與她對視,表情冷凝,略帶不悅,顯然是對她的話持不以為然的态度。

緊接着,他開口說話了,他說話的聲音極其冰寒,像是冬夜刺骨的梨花般。他說,“你還真當自己是來游樂的了?”

一貫淡漠的表情,不茍言笑,此刻嚴肅起來,氣場強大,還挺能吓到人的。

但鄧筠溪不懼他,她委屈的嘟了嘟嘴,不過是開一個玩笑而已嘛,至于那麽認真嗎?真是不解風情。

但這人呢還算是自己惹到的,何況被愛的都是祖宗,在心裏嘆息一下,她便腆着臉去給他順毛了。

“我這不是活躍一下氣氛嘛,您不用太放心上,我保證我絕對乖乖的不惹事,不會給你添麻煩。”說罷,她還真舉起了三根手指向他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然而隋君清對此是輕呵一聲笑,“希望真如你所說這般。”

“定會如我所說這般!”鄧筠溪揚起下巴道,“倘若途中我惹是生非了,那我便……”

“你便如何?”他反問。

“我便…我便……算了,我不知道。”鄧筠溪頭疼似的攤手說道。

“那就先欠下。”他淡淡回道。

“好吧。”

“但……要求由我來定。”說罷,他也不給鄧筠溪對這句話發表什麽意見的機會,他問她,“可有馬車?”

馬車?不存在的。

“我是偷偷跑出來的,你覺得我敢去擁有它嗎?”鄧筠溪無奈攤手道。

于是她看見隋君清極輕的蹙了一下眉,幾息後,眉目卻舒展開來,他又恢複平日淡漠疏離的樣子。

但還是一樣清隽得叫風月傾覆。

下一秒,她聽到他冷冷說話聲,“走吧。”

于是鄧筠溪便跟着她後面走了,她本來以為可以同隋君清坐了一個馬車的,結果出門候了幾分,她看到裴絕趕了一輛低調平凡的馬車過來。

之後她還聽隋君清說這是他給她安排的馬車時,她的表情瞬間就蔫了,她幽怨的瞪着那輛馬車,連帶着裴絕也一樣瞪着。

知不知道,我方才離擁有愛情就只差那麽一點!

還沒有準備上馬車,她在旁邊來回走了一下,總算等到了沉姜。

前面那一輛馬車旁站着的裴絕見沉姜來了,便揚聲對那邊說道,“時候不早了,出發吧。”

兩人回望過去,不語,卻已是一人入轎,一人駕車了。

馬車外觀雖其貌不揚,平凡低調,可這裏頭的裝飾卻是別有洞天,不說豪華,但該有的物件都有。

鄧筠溪坐在榻上,懷裏抱着的一個盒子,以及一個包袱。盒子裏裝的是她先前叫沉姜去買好的零嘴,包袱裝的是日常衣物。

她一向愛偷懶,嫌麻煩,自然也适應不來古人們那種繁瑣的穿衣,繁瑣的發型,講究的配飾……所以她包袱裏的衣物極其簡單,而且她也沒有帶什麽配飾。

此次西行,她沒有帶上夭枝。夭枝是她的貼身侍婢,平時在穿衣打扮日常飲食方面都是由她來操勞,而沉姜頭腦冷靜能文能武,是負責她保護她以及替她辦事。

去靈西縣的途中,鄧筠溪覺得可能會不太友好,為了安全起見,以及不那麽快被鄧如衡發現,她才決定不帶上夭枝。

而不帶上夭枝的後果,就是鄧筠溪每日都要束馬尾,穿着依舊我行我素的好看随意,俏臉蛋仍未施過一次粉黛。

沉姜每每看到這幹淨眉眼,都尴尬自己作為小姐的下屬竟不會替小姐裝扮裝扮。

靈西縣位于問安國西南方,與西涼國之間有幾百千米的遙遙荒地作為兩國界線。

馬車行于官道之上,車輪轱辘,陰影輕悠。搖搖晃晃之間,鄧筠溪早已是困累十足,索性在榻上蜷縮着,拉好被子後便不知不覺的入了夢。

直到沉姜将她叫醒,她才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

“已來到平池縣,公子說進一家酒樓先解決午飯,随後入夜前要趕到姜川城。”沉姜一一交代道。

“好我知道了。”鄧筠溪揉揉眼睛,聲音綿軟無力,顯然還沒有完全睡醒。

沉姜應了聲便放下了簾子,則簾子裏面,鄧筠溪慵懶的伸了一個懶腰,随即又在榻上待坐了幾分,這才慢悠悠的起身下馬車。

春陽美好,灑落到人身上時,尚有熱意。平池縣人來人往,小販的呦喝聲此起彼伏,許是這份人間煙火的熱鬧感染到了鄧筠溪,她眼角眉梢都不禁染帶點笑。

跟着隋君清進入酒樓,酒樓布局閑雅,用的都是香草綠,桃花紅這種暖色調布置,讓人感受到濃郁的春意。

從進門開始,因為這兩人出衆的相貌,不免被盯了許久。

有些人更甚之已經開始低聲評論了起來,有時鄧筠溪随便掃一眼過去,都能看到一些年輕的小姑娘臉帶羞色,目含愛慕之意的偷看着她身邊這俊美無雙的男人。

鄧筠溪在心裏一陣唏噓,果然是全城女子都想嫁的對象,這厮當真風月無邊,魅力無限。

她輕哼一聲,可是這個人,是她的。隋君清見她表情變幻莫測,眸光明了又滅,卻是什麽也沒說。

落座不久,小二端了一壺茶上來。

隋君清從茶盤裏将瓷杯取出,他斂下眉眼,鴉青色的長睫如同一把精致的團扇,随着他眼睛的一眨一眨,睫宇輕顫,纖長好看。

鄧筠溪就是這樣撐着腮,看着他的臉,才慢慢淡掉了內心的輕微不快。

這張臉,若是能天天看着,那該多好。這張臉的主人,要是身心都屬于自己,那就更好不過了。

隋君清眉眼認真的在沏茶,茶煙氤氲,袅娜而上。他扣着壺柄,傾斜一個角度,壺嘴便有茶水化作一道白練而落入瓷杯中。綠芽葉尖舒卷,随着水波轉動不已,茶味沁香清明。

“隋公子喜歡喝什麽茶?”鄧筠溪問道。

“很多。”他簡短回話。

“可有最愛?”

他擱下茶壺,将一杯遞給了鄧筠溪,之後見他搖了搖頭,淡聲道道,“不曾。”

“何故?”鄧筠溪追問道。

而隋君清看了她一眼,像是不打算說下去。于是他便移開了目光,看向自己的茶杯,目光沉靜而漠然。

不稍幾會,菜被端上來了,鄧筠溪比隋君清先動手拿起了筷子,她自然而然的夾起一道青菜放入他碗裏。

無視隋君清蹙緊的眉頭,她明媚的笑語着,青蔥般纖細的手指一會指着他碗裏那道菜,一會兒又指向天空,最後還指了指面前的他。

她說,“這是葉青,那是天青,你是我的心尖寵兒隋君清。”

“咳……”

話音一落,隋君清不禁輕咳出聲,像是被這句話給哽到了。

下一秒,他擡起眼簾迎上鄧筠溪似笑非笑的眼眸,眉宇突然間苦擰起來,那俊美如神袛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複雜的神色。

對于她這一套又一套的話,隋君清将唇抿成了一條線,卻也不回應什麽。

在鄧筠溪的目光下,他微垂回眉眼,端起桌面上的溫茶,不甚在意的輕抿了一口。

一切很風輕雲淡的樣子,但卻無人注意,他耳根子早已攀上了一抹妖豔的霞色。

他冷靜自持的飲着茶,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鄧筠溪忽然傾身上前,她一聲不吭的,目光緊緊盯着隋君清看,盯看得正經且嚴肅,有那麽一瞬間,隋君清還以為被她看穿了什麽。

她盯得很緊,隋君清莫名有點不自在了。

那還握着瓷杯的手指骨節修長,如漢白玉般幹淨白皙,不過此時此刻,它竟有些僵硬的感覺。

隋君清被她盯得不太舒服,正欲往後一退,她卻仿佛知道他的動作般,下一秒,她倒是幹脆利落的坐了回去。

隋君清目光淡淡的回視,就在他以為她發現自己的異樣而要出口調笑他時,她卻說了另外一句話。

“看來公子不僅生了一對會勾魂攝魄的桃花眼,這嬌豔欲滴的唇竟也是張少有的美人唇。”

美人唇,指唇角向上微挑,帶有唇珠之人。唇珠位于上唇中間,成一塊突肉,微張嘴或是緊抿時,唇形形如弓狀,弧度優美。

但不是所有有唇珠的就是美人唇,有人唇珠過厚,會顯得唇厚而失了美感,唇珠過薄也是一樣的道理。則隋君清的唇珠是恰到好處,唇形也美的無可挑剔。

末了,鄧筠溪不懷好意的勾唇一笑,“你的美人唇,很适合接吻。”

耳根熱度已過卻又被調戲的隋君清此時臉色已經不大好了,他感覺自己被戲耍一樣。眸子不禁染上幾分沉意,但還卻克制着自己不發脾氣。

鄧筠溪見他那副山雨欲來的樣子,也不怕他,她只是怕他氣壞自己。

于是給他夾了一塊肉,放入她碗裏,她腆笑起臉道,“吃飯吧,吃完還要趕路呢,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呵。

隋君清壓根不想理她。

迅速冷靜了下來,他舉起筷子悶聲吃飯了。

鄧筠溪對此滿意一笑。

隋君清漫不經心的吃着,心裏卻腹诽着:也不知道鄧筠溪從哪學來的話,一套又一套的,作為女子也不知一點矜持。

吃飯間,兩人的模式就是隋君清不說話,而鄧筠溪說的沒完,上天入地,東扯西扯。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小溪,這是奶昔,你是我的寶貝鄧筠溪。

☆、南國相思春來發

天色昏暗,明月疏星。

清安城,将軍府。

鄧如衡早就知道這不成事的妹妹肯定會找機會溜出去,只是沒想到……,一向對他忠心耿耿的沉姜居然敢幫她逃脫,一向乖巧懦弱的夭枝居然敢替她打掩護!

鄧如衡冷笑不已。

天色微曦時,他便去她房裏,想知道這人是否還在裏頭,結果不對勁得很。

推門而入,沒有看到鄧筠溪的身影,反而見到夭枝俯首在桌面上,目含懼意的看着他。

鄧如衡見狀,勾唇冷笑,很好。

夭枝替她打掩護,沉姜帶她逃出,她鄧筠溪真是養了兩個好丫鬟。

笑意凜然,不達眼底。

他握緊拳頭悶起聲錘向案臺,臺上的擺飾品被這力道弄得一顫,交珠鈴铛嘩啦啦作響,清脆無比,叫他心裏愈加煩悶。

真是女大不中留。他在心裏咬牙切齒道。

過了會,他壓制着怒氣,轉過頭吩咐起站在一旁的明岚:

“你去派幾個影衛暗中保護小姐。”

音落,明岚單手撫肩,恭敬的說了聲是,便退了下去。

門被掩上,鄧如衡一臉陰沉,拳頭也在不斷收緊着,并發出咯咯的聲響。

唯一的妹妹,除了寵着确實是沒有什麽辦法,可若這個妹妹恃寵而驕……,呵,回來再好好收拾她。

還未到達姜川城。

一路上都響着馬車沉重的轱辘聲,沒有意識到陷入危險的鄧筠溪,此刻一個人坐在轎子裏頭,心裏莫名怵的慌。

忽然,外邊一道悶雷落了下來,鄧筠溪在榻上縮作一團,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被這突如其來的悶雷給吓了一跳。

要不是前幾日與沈将離去茶樓聽說書人講的什麽勞什子《民間異聞錄》,她也不至于怕成這樣。

都是自己吓自己,可是鄧筠溪越發待着,心裏的發毛感越強烈。于是她忍不住下了塌,趿着鞋子趕着出去。

撩開簾子,一束黯光落到她臉上,她看到了外頭的光景後,心裏怵的更慌了。

昏暗的天空沒有星月,陰沉沉一片,就像是被人将墨汁給倒扣了。偶然卻會閃出一道紫光,如同昙花一現般,頃刻間又隐去,伴随着悶悶的轟隆雷音。

大道寬敞,肅殺蕭涼。野草拔高,聚作一團,密布得讓人懷疑裏頭是不是蟄伏有毒蛇。樹木長得怪異且猙獰,有的極其瘦高,卻是枯枝無葉,有的長得寬大,但彎腰幅度極大。

這裏所有的花草樹木長得都很野性,透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極像一頭頭張牙舞爪的兇獸,戾氣逼人,吓得鄧筠溪心裏直直打鼓。

“小姐出來作甚?”沉姜看她臉色不是很好。

鄧筠溪咽了咽口水,然而腦子裏那說書人的故事一直回憶個不停,再結合此情此景,她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的帶了點顫,“……我們何時能到姜川城。”

沉姜認真的趕着馬車,便沒有注意她的異樣,她回,“不用半個時辰便到。”

不用半個時辰……

鄧筠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起風了,小姐還是進去吧。”沉姜關心她一句。

然而“進去”這兩個字刺激到了鄧筠溪,她倚着前窗,死活都不肯進去。

“為何不進?”沉姜奇怪問道。

“……裏面太黑了,我害怕。”鄧筠溪委屈巴巴的嗫嚅道,仰着臉,雙瞳如剪水般幹淨澄亮。

沉姜一愣,随即語氣含笑的應了聲好,“那小姐可坐穩了。”

于是車又行了一段路,至少她睜着眼睛能看到沉姜,而不是一片漆黑,終歸心裏安了點。

路程無聊,她看到前面有一個高臺,臺上點有亮眼的火光。

鄧筠溪心中一喜,姜川城要到了。

于是,她這緊繃的心才稍微松懈了一些些,于是此時此刻,她突然想取些牛乳過來吃。

轉過身,她手攀起木板,再往上移一分時,卻摸到了一點濕潤,輕微這一下,鄧筠溪像是觸電般的收回手。

大腦反應沒跟得上生理反應,她只是這點觸碰,便啊的一聲叫出,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向後栽去。

鄧筠溪臉上布滿了驚慌失措,因為那抹濕潤之物還大幅度的跳動了一下,指尖殘留有黏稠,她心裏忍不住泛起了惡心。

再聯想起說書人那句句驚心的話語,她心裏更是發毛。

沉姜被鄧筠溪的驚叫給吓了一跳,于是她下意識的勒緊馬,同時背後也受到了一撞。

下一秒,她就看到鄧筠溪擦過她的肩頭向下跌倒,瞬息間,沉姜眼疾手快的将她拉了回來。

“小姐這是怎麽了!?”沉姜心裏即是焦急又是擔憂的開口道。

鄧筠溪被拉回在車輿上坐着,此刻她正後怕似的捂着胸口喘氣。精神從入夜便一直緊繃着,直到方才不小心碰到那個會跳動的濕潤玩意,便瞬間崩潰。

她從腰帶裏抽出繡帕不停的擦着左手,眼淚簌簌的往下流。顯然是被吓得不輕。

前面的那輛馬車也聽到了後面的動靜,于是也跟着停了下來。等隋君清走過來時,他看到她幹脆利落的跳下了馬車,剛剛還攥在手中的繡帕被她揚手丢了。

隋君清還什麽情況也不知道,就見她一個箭步上前就抱緊了他的腰,淚水像不要錢一樣掉個不停。

腰間被緊摟着,隋君清以為自己會心生嫌惡而推開她,結果很奇妙,他不但沒有這種感覺,反而還想摸摸她的腦袋……

淚人長得小巧玲珑,身高不過到他胸前下一點,此刻她正摟着他的腰而哭得抽抽搭搭的。像是溺水已久的人,突然抱到自己的浮木。

隋君清覺得這種想法實在詭異。

她哭得太厲害,他沒辦法說什麽,而且他好像也不是特別想安慰她。感受到自己胸膛的一片濕潤,隋君清有點無奈了。

不禁想起那日在水寧寺時,她也是這樣抽抽搭搭哭了很久,一邊哭,一邊打嗝,簡直傻透了。

“隋君清,我不想……我不想回那個…那個轎子了。”

“我不要回去…回去了。”

“…裏面有鬼……”

鄧筠溪說完後,摟着他腰的力道更是收緊幾分,倒是真的被吓到了。

毛絨絨的腦袋格外令人疼憐,鬼使神差間,隋君清便擡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不過一會兒,他像是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于是就不動聲色的收回了手,假裝一切沒發生的樣子。

“真的有鬼……我不要回去了……”鄧筠溪深埋在他胸膛裏,聲音帶着濃重的哭腔。

他微擡肘間,雙掌附在她臉上,掌心沾到她頰邊的淚水,可這雙手捧着她的臉,他只覺是捧了一上好的凝脂玉,很軟,很嫩,他沒忍住,輕捏了一下,很滑。

鄧筠溪沒注意他的小動作,她一直一顆心的哭喊着有鬼,我不進去,那是鬼養出來的陰物。

隋君清捏了捏這吹彈可破的臉頰,随即逼迫她擡起頭,也從而拉開了一下兩人的距離。

垂眸落下,他看見她雙眸水光盈盈,像朦胧雨霧,又像湖中月色,小巧的鼻頭泛起一些紅,神情似乎有些後怕。

隋君清對着那張梨花帶雨的臉,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現在說話的聲音被放輕了些,“這世上沒有鬼怪的。”

鄧筠溪抽搭着,“可是……可是我剛剛……摸到了。”聲音到後面變的有些虛了。

隋君清捏了捏她的臉,随後側過頭,看了一眼裴絕,裴絕接到示意,快步走向鄧筠溪的馬車。

借着沉姜遞給的燈盞,他總算找到了被鄧筠溪說是鬼養出來的陰物。

于是他默不作聲的單手拎起那玩意的後腿,從馬車裏慢慢的退了出來。

落地,他揚了揚手中“呱呱”亂叫的肥碩□□,道,“估計是趕路時從車窗跳進來的。”

鄧筠溪愣愣的盯着那不停的撲通着四肢的□□,一瞬間還沒有回過神來,目光也渙散着。

見狀,隋君請便敲了敲她腦額,好讓她自己早點抽回魂。

被敲了腦袋的鄧筠溪下意識擡手護住了,模樣好笑得緊。

隋君清不禁唇角輕勾,極輕的弧度,一瞬便隐沒。他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聲音寡淡道,“既已知曉是什麽,那鄧大小姐可以放心回馬車了?”

“不可以!”鄧筠溪瞬間回過神,眼神慌亂,聲音不自覺的拔高幾分,拒絕得很快,“萬一……這萬一裏面還有呢?”

她擡頭,卻只能看到他清瘦的下巴,于是她便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小步,見他神色冷凝,情緒難辨。

她嗫嚅了一下,請求道,“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還沒說完,他就拒絕了。

“怎麽不可以?你都還沒聽完我說完呢。”鄧筠溪委屈巴巴道。

“想都別想。”隋君清态度冷硬,她那什麽想法他會不知道嗎?

還沒等她開口,他又加上了一句,“若還懼怕,你便随你家丫鬟坐在車輿上,自然,步行也可。”

說罷,便轉身往自己的馬車走去了,十分幹脆利落。

鄧筠溪氣噎,于是将哽在喉嚨的話都化為滿目幽怨而瞪着他,唇角正下壓,流露出幾分不虞。

随即,她看着他進入了馬車,之後自己很不甘心的也回了自己的馬車,與沉姜一塊坐在車輿上。

烏雲沉如墨色,伴有悶雷滾滾。

進入姜川城,四人找了個客棧落腳。一共要了四間房,則鄧筠溪執意要與隋君清是隔壁,不依便不饒了。

隋君清被她的糾纏功夫打敗,遂便随了她。

等一切收拾完畢,鄧筠溪一身清爽的去敲響隔壁隋君清的門。

“誰?”他近乎薄涼的嗓音從門內傳來。

“我。”鄧筠溪回道

“……找我何事?”他的語氣似乎有些斟酌之意。

“約你下來用宵夜。”怕他拒絕,鄧筠溪緊接着便威脅道,“你要是不下來,明天你就自己去靈西縣,而我留在這裏,到時候我發生了什麽事情,你……”

話沒說完,面前的門就被打開了。

鄧筠溪瞬間收聲。

隋君清換了一身碧玉色的長衫,色青之悠,氣質天成,身影颀長,皎皎若玉樹臨風。

“隋公子是否很喜歡青色?”鄧筠溪略一挑眉稍,唇畔留有一抹淺笑。

“尚可。”他目光淡淡,敷衍回道。

“這樣啊……,随我下樓吧。”她說道。

說罷,她便回過身,往樓梯口的方向走去了。來到一樓,兩人坐了下來。

方桌上,只有兩碗紅豆粥,其熱霧氤氲,飄香着甜味。

隋君清盯着那碗紅豆粥,目光漸漸陰冷。

“不就一碗粥而已嘛,你至于這樣嗎?”鄧筠溪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十分無語道。

隋君清拿起勺子,漫不經心的舀起又放回,“南國生紅豆,春來發幾枝。此物最相思,願君多采撷。”

“收起你的心思。”他冷冷的看着她,聲音瞬間冰寒。

“不可能!”鄧筠溪拍桌,“叫我收起心思就等于叫我去死。”

隋君清唇角一挑,泛起冷笑,不予她任何回複。

過了幾會,“那好,我問你一件事情。”她調整好情緒,緩緩說道。

“何事?”他回。

“你以後會不會迎娶沈将離?”她目光緊盯着他的眼眸,沉聲問道。

“會又如何……”

“不如何。”鄧筠溪忽然勾唇冷笑,“你頂多會和草原有一個約定而已。”

“……不會又如何。”

“那這就是個最明智的選擇。”鄧筠溪眸光一柔,含着三分笑意,對他說道,“這也會是我們幸福的起點。”

“哦。”隋君清聲音冷淡的回了她一個字,面無表情,不動如山。不知為何,他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冷笑。

作者有話要說: 都說隋公子感情變化的節奏有點快,這個啊,是有原因的~

☆、暗象藏危風波起

翌日晨。

碧空如洗,晴空萬裏。

鄧筠溪推開窗,俯視下來,便将姜川城早市的情景給納入了眼底。

鬧哄哄的,極其熱鬧。且今天的天氣很好,實在很難想象半夜那會兒,風雷交加,大雨傾盆。

忽然房門被叩響了,“小姐,下來用早膳了。”

鄧筠溪應了聲好,也便慢悠悠的出了去。

下樓,她便看到了隋君清神色自若的在飲着早茶。鄧筠溪看到他,就覺得好郁悶,昨晚不歡而散,叫她對這個油鹽不進的男人感到好生氣好生氣。

一覺過後,雖然不生氣了,可是她在他身上碰壁太多,終歸心裏不平衡。

坐下,鄧筠溪拿起一塊鮮花餅咬了一口,悶聲對他說話,“我學過算命。”

隋君清眉眼一擡,随口接道,“所以呢?”

“我給你算算好不好。”她回。

“不好。”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免費的!”

“不——”隋君清對這個一點興趣都沒有。

得到拒絕的答複,鄧筠溪心裏冷哼一聲。擱下吃得僅剩半塊的鮮花餅,她便開始盯着隋君清的雙眼,其眉眼肅然,“你再說一遍?”

“不算。”隋君清偏了偏頭,沒有迎上她的目光。

緊接着氛圍沉默了一瞬。

“嗤——”鄧筠溪驀地一笑,“我沒聽錯吧,你居然連什麽都不算?”

她聲音帶着淺淺的笑意,語調懶懶,像三月春風拂柳般,“這可不行啊,別人見免費算命還會去算個東西,結果你什麽東西都不算。”

這句話說得實在帶刀,實在刺人。隋君清眸光飛速掠過一束暗光,可明面上他卻也沒什麽反應。

唇角牽扯出一抹輕笑,如昙花一現般,笑意也不盡眼底。他擱下茶盞,看向她的目光大有其深意。

鄧筠溪……很可以。

鬧了這一出,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過話。

隋君清自然不用提,他本來就對鄧筠溪頗有微詞,見她不來煩他,他也樂得清閑。

則鄧筠溪,她不去找這個油鹽不進的男人也不是全然氣他,而是在回憶小說劇情,好想出一個讓這個男人心動的絕妙計劃!

放棄?這是不可能的。放棄讨好隋君清,就是讓她放棄自己的命根子——

用完早膳,就要開始啓程了,真是一刻也不容緩。鄧筠溪目光放遠,好生遺憾沒能在姜川城逛上一遭。

從北向南,一路的風景都在變化着。

吃多容易犯困,鄧筠溪剛上馬車坐着沒多會,就哈欠連連,索性也就順了自己的心,蓋上被子就睡了。

——做了一個夢。

夜上樹梢,海棠花知意。莊嚴皇宮,紅牆琉璃瓦,卻映出有森森寒氣。

氣派宮殿,燭火長明。

“關于雅賦會名單,溪兒有一才女欲要推薦給國君。”這說話聲,音色泠泠,如莺似水。

自稱為“溪兒”的女子,身着一襲嚴謹的丁香色宮裝,眉目冷凝,容顏昳麗如畫。

她手攥着一副畫卷,在這句話說完後,她便将畫卷徐徐展開,纖指如玉雕,動作優雅。随着畫卷的展開,一副驚絕美人圖便躍然見世了。

“國君可知隋府那位沈姓表小姐?”女子唇角輕揚,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長之色。

“這位表小姐才貌出衆,比起那人傳清安城第一才女的阮衿樂也不遜色。”

國君饒有興致的摸了摸胡子,他盯看這美人圖,越看越熟悉,雖未見過這女子,卻覺她眉眼與那位有幾分相似。

壓下疑問,他拂了拂寬大的袖子,出聲無奈道,“即便如此,可人家自願參加否?”

此話一出,那女子似乎遲疑了一下,她神色微斂,試探道,“我與這表小姐有一面之緣,她此前一直猶豫不決這雅賦會。可國君您也曉得,報名雅賦會的過程繁瑣至極,溪兒……”

“你是想叫朕給她開特權?”國君挑眉,打斷道。

女子連忙搖起頭,發上的細墜步搖随着這動作而發出‘嘩啦啦’的清脆音。她聲音冷靜道,“國君此言差矣,溪兒曾有幸睹得這位表小姐的風采,只是覺得若雅賦會無她,當真遺憾的……”

後來她說了什麽,國君沒得心思去聽,他眉頭攢起,越看這畫上美人,就越覺得她十分眼熟。

随即,他擡了擡手,“你同萬公公知會一聲罷,他懂如何處理。”

女子眼睛一亮,知道國君是答應了。壓下心裏的愉悅,她禮數周到的對着國君恭敬行禮道謝,便慢慢後退至大門,出了去。

……

“小姐,小姐,到驿站了。”沉姜掀簾入內,在她面前半蹲下身子輕聲說道。

鄧筠溪隐隐約約聽到有人喊她,可意識尚且還是模糊着,但随着屬于沉姜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她似有所覺,意識也逐漸清醒了。

她揉着眼睛,聲線低啞的回了話,“曉得了,你先出去。”

沉姜應了聲是,便從容有紊的退了出去。

鄧筠溪慣例在裏面發了一會呆,……那個夢,應該是屬于原主的記憶。

關于雅賦會名單,唔……原來原主就是通過這種途徑去安排沈将離參賽。

收回心緒,她這才慢悠悠的下了馬車。

松了松微酸的脖子,她分出心神注意四周的景象。竹林密布,荒草叢生,在兩條分叉的黃沙路近處,設有一驿站,搭着白蓬,樣式簡陋。

驿站占地面積不大,擺桌有八。她虛掃了一眼過去,第一個入眼的就是隋君清所坐的那桌,沒辦法,畢竟這厮實在太引人注目了。

第二眼過去時,她就覺得很不對勁了,心裏也不由得不踏實起來。按理說,這荒涼之地的驿站,不該這麽多人出現。

她神情微斂,不動聲色的走到隋君清旁邊的木椅坐下,指尖微僵。

整整八桌都坐滿人,她眼角餘光掃向周圍各一不同的男人,心思忽的一沉。

她模糊記得…在小說裏關于靈西縣一途的內容——

隋君清去靈西縣,沈将離知道後就偷偷跟上,跟了三天才暴露身影。這會快到靈西縣,所故隋君清也不計較,便随了她,後來關于查賬赈災扶貧的事情都很成功,直到返途……

遇上了靖王派過來的殺手,雖然得以逃出,可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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