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啦,真好
游上面的山,玩下面的水。
***
本來今天計劃是要出游的,可是用完早膳後,隋君清就被國君急诏去皇宮,看樣子事态很是嚴重,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麽事情。
等隋君清穿好官袍去到皇宮大殿時,大殿內沉默無言,氣氛一如既往的壓抑肅穆,讓人情緒不由得跟着積壓沉悶。
楊知一見他來了,便悄悄往他身邊靠了一個方向,盡力壓低聲音道,“你的婚後假估計泡湯了。”
隋君清不以為意,“發生了什麽事?”
楊知一聳了聳肩頭,“誰知道呢,神神秘秘的。”
話音剛落,這時,厲凜初忽然從隊列中出來,一身寒衣,面無表情,整個人冷酷得活似六月飛雪般。他朝上位者拱手行禮,不卑不亢道,“今日理應是西涼王子與我國的和親之事,可王子因西涼發生了事情,所不得已便回國中去了。”
衆大臣目光不解的看着厲凜初,似乎不懂他為什麽要講這句話。
繼而,見他回頭睨了一眼隋君清,眼神不知意味。
別過頭,他繼續說道,“西涼突生急事,看似自然平常,可,在經臣與尚書大人的多次配合調查,再之細細剖解後,倒發現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此話一落,楊知一曲肘推了推隋君清,好奇道,“這家夥可是提到了你诶,你知道啥事莫?”
隋君清眉頭一攢,“不知。”
不知他講的哪件事,也不知他提這件事要關聯上自己是有何用意。
“早前說過柳白門與平王交易不淺,一個抽財,一個藏財,出了事,各自受罪。堂堂平王,地位不凡,卻淪到親自抽財斂財,貪污受賄,最後還給一個十二曲峰的匪首藏好金財。當時只知用途不軌,卻并不知這巨額是會用在何處。”厲凜初嘴角一勾,笑容譏诮。
經過宮宴一事,大臣對于他的膽大敢說已經不再起什麽不良反應,雖然還是會忍不住提心吊膽一下,畢竟如果國君一怒,受害挨罵的還是他們。
厲凜初不以為意,接着沒說完的話而繼續說道,“靈西縣離紫蘇城不遠,且兩區都是與西涼所隔遙遙多裏荒漠。西涼國除了是美女如雲,還有一項,不知在座的各位可還記得?”
丞相李朝權嗤鼻一笑,“軍事完備。”
“對。”厲凜初說道,“西涼國在軍事方面确實做的比我們問安國好,弓/弩/炸/藥,堅船利炮。”
“可惜西涼國也唯有此點先進優勢。再好的一把劍,若是被一個連劍都拿不起的人擁有,就等于是個裝飾,是個冷冰冰的工藝品。”
國君面上無多大的表情,只是耐人一問,“那麽厲大人是想表達什麽?”
厲凜初在殿中踱了一步,眸光幽然,“倘若,有人看上了西涼的先進優勢呢。”
這句話一出,大臣們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厲大人可真是個狠角,畢竟這句話的意思可不比指認瓊雯公主為兇手的輕。
這句話,分明是在說平王通敵叛國!
國君握住扶手的左手一緊,青筋凸顯,表情也出現了一絲裂縫,輕微扭曲。
“厲大人,你可知道你說的什麽話嗎?!”他說話的聲音壓的極低,似乎是咬着牙說出的,目光寒冷如冰。
厲凜初不知恃的什麽自信,他毫不畏懼且不卑不亢的推手謙身,直言道,“臣的意思,是平王斂財之後轉到柳白門身處幫忙管理,再與西涼進行軍火交易。”
國君聞言,怒極反笑,“厲大人此話說的輕巧,證據呢?”
隋君清明顯的看到厲凜初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下,見狀,眉心不禁攏起,尋思着厲凜初該是沒找到證據吧。
殿內沉默了須臾,隋君清還在心裏捋着靈西縣的那條線,說起軍火交易,其實他也猜測過,不過也是沒找到證據,如果平王要與西涼進行軍火交易,那麽這罪證應是指向死罪。畢竟軍火交易,往重的方向去看,就是平王要發動戰争,這可不比私養軍兵輕。
這些,都赤/裸/裸的威脅到國君的皇位與生命。
在厲凜初沉默無言的時候,隊列驀地走出一位紅衣青年。
“父皇想知道證據嗎,孩兒找到了。”楊知言輕輕轉動手中的白玉戒,目光寫意從容。
☆、橫笛碎诏千機轉
楊知一看着他的身影,眼睛一眯,心道這幾天三哥這麽低調,原來是去調查十二曲峰的事情了嗎?
聞言,國君将眼神分過去,目光不冷不熱,“哦?那靖王可得好好講講才是了,畢竟事關重大。”
楊知言點頭,“自然。”
說完後,他忽然也偏頭睨了一眼隋君清,很是莫名其妙的動作。
隋君清唇線緊抿,兩人都是同一動作,舉止奇怪,不知是要做些甚麽。
楊知言收回目光後,倒像沒事人般,開始講述道,“靈西縣一事,大家都有在互相配合調查,隋大人查出了柳白門身份連着十二曲峰之間的勾結聯系,厲大人查出了平王恐是與西涼有軍火交易一事,可惜,少于證據。不才的是,本王的雲儀史找到了。”
雲儀史,明悅。上回揭示柳白門是匪首一事,還是他用特殊藥水将柳白門臉上的僞裝給揭下來,此次連軍火交易的證據他都給找到了?這人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
國君顯然也察到這點,心事重重的握了握那扶手,打算靜觀其變。
得到召喚,謝明悅閑庭信步的走進了大殿內,無視掉衆人打量探究他的目光,他雙掌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音,繼而進來了兩位玄衣男子,手裏正端着托盤,而托盤上,分別擺放着兩支竹筒。
“呈給國君一看。”謝明悅漫不經心說道。
玄衣男子應聲,端着托盤就到殿內臺階下,萬公公見之,一揮拂塵,看着玄衣男子與下方的太監交接呈上後,國君目露不解,“這是什麽?”
謝明悅一笑,沒有正面回答,“國君打開便知。”
萬公公很是看不慣他那散漫的态度,聽到這句話當即要呵斥一聲,可見國君将手一擺,制止了他,并說道,“你,去将這兩個竹筒拿過來。”
萬公公這哽氣不上不下,彎身尖細的應了聲“喳”,便走過去将這倆竹筒攥在手中,最後呈交道國君手中。
國君一臉陰沉的将這兩竹筒打開,發現裏面塞的是一張泛黃的布帛,還有些青墨色的筆水滲透出來,他眉頭一蹙,将布帛展開,待看清裏面是什麽時,他表情突變,握住布帛的手也跟着攥緊,似乎十分生氣。
大臣們在下面,也不清楚布帛裏面是什麽內容,可是見國君的臉色不好,瑟縮的同時,又感到好奇。
隋君清不着痕跡的斂起眸子,他直覺這件事不會如此簡單。
看清這布帛的內容,國君攥緊這布帛的力度就好似要将它撕碎開來,胡亂的揉作一團塞回去,繼而将另一個竹筒打開,還是一張布帛,不過裏面的內容,讓國君更加生氣。
壓抑着怒氣,國君将東西完完全全塞進竹筒裏面後,便重重的放到萬公公手中,轉頭便是一句冷硬的話,“現在給朕去燒掉,誰要膽敢看一眼,眼睛就挖了!”
不知道是什麽內容,致使國君火冒三丈,這句話更是威脅,饒是個人再多好奇,也不敢用生命去探究真相了。
謝明悅倒是不甚在意,就像不知道國君心情不好一樣,他接着又說起來,“軍火交易,之前只看到了錢財的藏身之處,若找不到軍火的藏身之處,當真是說不過去了。”
說完這句話後,他倒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往後退了一步,留給靖王楊知言說道。
“父皇可還記得,您從未派人去搜過二哥的府邸。”
衆大臣嘩然,先前發生的事情不算太重,畢竟平王與川陵侯關系親密,若是國君做事過分了,天知道川陵侯又會做出什麽事來。而靖王的這一句……
國君意味不明的冷笑一聲,“查!厲凜初你派人下去查!”
厲凜初直起腰,表情複雜的抱拳道了聲“是。”
散了朝,萬公公走到隋君清面前,語氣恭敬道,“大人,國君有請,跟咱家去無極殿一趟吧。”
隋君清不動聲色的點了點下颌。
去到無極殿,推開門,撲鼻進來的是一股濃郁的藥味,有些難聞,隋君清眉心攏起,正好看到國君一臉疲倦的喝着藥湯,臉色微微泛白。
隋君清眉頭一攢,有些擔憂的看着他,“國君身子怎樣了?”
國君将藥湯一口飲盡,神情還有些痛苦,長舒一口氣,他接過萬公公遞來的帕子輕拭了嘴巴,此時神情已經恢複成素日的樣子。
“尚書也看到了,朕的身子大不如前,感到疲累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估摸着要撐不了多少時候了。”國君說話語氣正常,還能笑一笑,似乎沒為自己的身子感到憂心忡忡。
隋君清卻是輕嘆了一聲,話還未說出口,先是被他截了去,“尚書不必安慰朕,朕的身子朕心中有數。”
“今日之事尚書也看到了,朕……想聽聽你的意思。”國君指尖沾水在桌面上一滑,痕跡流淌,目光起伏。
隋君清拂袖,在國君面前坐下來,“國君今日看的,可是兩張地圖?”
聞言,國君眼簾一擡,似笑非笑,“看來什麽都瞞不過尚書。”
“一張是從十二曲峰到西涼走私軍火的暗下地徑圖,一張是皇宮的明暗地圖。”隋君清聲音平靜的陳述,雖說這是自己的猜測,不過看國君這表情,看來他是猜對了。
國君眸光微黯,嘆了聲氣,“的确如此。”
秋夏交接,雨來的突然。
轟隆一聲,雷聲震耳欲聾,似乎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仿佛要把天穹給踏碎,動靜極大。無極殿的三人同時将目光往窗外看去,風聲漸大,拍着着窗戶不可罷休,萬公公見狀,只好走過去将窗鎖好。
将風雨隔在了外頭。
“雨下得真大。”國君說道。
“天氣似要轉寒,國君也要注意身體才是了。”隋君清關切一句。
國君嗯了一聲,接着想聽隋君清對此事的分析。
接收會意,隋君清低下眼睑,似乎在心中斟酌起話語。
“平王,斂財抽財,與柳白門勾結,最後将財轉到十二曲峰,通過暗下地徑與西涼國達成軍火交易。靖王建議國君派人去徹查平王府,猜測平王府中會藏有一絲走私軍火的痕跡。”隋君清的表情似乎思量了一刻,“首先這個要存疑。平王雖然行事乖張,卻也不是不無原則,倘若他真的将軍火藏在自己府中,……這件事情的後果他不會不知道。”
國君撐着下颌,微阖雙眼,聲音辨不出喜怒,“若是他深谙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道理呢?”
隋君清搖搖頭,“平王不敢賭。”
國君不可置否,沒應答。
“柳白門将小小的瓊雯公主生拐到自己身邊當女兒,此前臣曾見過瓊雯公主一面,柳白門對瓊雯公主倒是挺好,算是有求必應。既然柳白門與平王有這一層關系在,那麽若想法大膽,平王是不是早就知道瓊雯公主就在他身邊了,只是平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打算理睬。而那日将瓊雯公主正式接回宮中,恐是為了自己的計劃而作出的鋪墊。”
“平王所做的事情,時而高調,時而隐晦,讓人難以捉摸。”隋君清眉頭蹙得極深。
黑雲壓城,急雨勢猛,狂風跟着不時落下的驚雷,營造出一種令人發指的陰怖氣氛。
國王長嘆了一聲,面容無奈,但要評價自己的兒子,他在心裏不斷的斟酌着話語,可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才合适,幹脆握拳,深吸了一口氣。
隋君清見他表情如此掙紮,自己不由得跟着輕聲嘆息,伴君多年,其實國君有時候複雜的心情,他也能略懂。撇開國君這個身份,他也是個平凡的父親。
“沒事,你接着說。”國君無礙的擺手,心情卻是沉重無比。
隋君清收斂起自己的不該有的心緒,沉默了須臾才道,“白石溪垂釣,以靖王的名義開展,期間卻發生了百蛇浮水,被毒蛇咬到致死的臣子公子略有幾個,其中包括丞相之子,事态嚴重。由于靖王負責這一塊的事情,所以在出了這樣的事情後,只會讓人懷疑他的辦事能力,對他只有害無利。”
“調查出真相,引來毒蛇的是特制魚餌——白因,而此物,是由丞相府一管事肖銘添加所致。大殿中,肖銘承認自己是平王的人。再到瓊雯公主,有了柳白門這層關系,瓊雯公主幫着平王做事,這不足為奇。那麽瓊雯公主是不是那蛇棚的主人,這個暫且存疑,沒有正面證據。宮宴慘事,川陵侯千金被毒蛇所咬致死,死後還遭毀容。”
說到這,隋君清忽然頓了頓,想到那張紙條的事情,其實直到今日,他還是不解那張紙條是什麽意思。
國君見他停住話聲,擡眸看了一眼,似乎詢問為何不繼續講下去。
斂起心思,隋君清唇一抿,語氣染上一絲凝重,“死者是川陵侯千金,川陵侯與平王的關系十分親密,平王母妃乃川陵侯的嫡親妹妹。所以,如果說白石溪的那件事,瓊雯公主跟平王是‘盟友’的關系的話,那麽宮宴這一件事發生後,瓊雯公主與平王的關系,就是亦敵非友,甚至有些針鋒相對的意味。但兩人中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不知。”
“……”
國君眉頭一緊,聽完這敘述,眼神變得幾分落寞。
似乎沒想到這一天會那麽快到。
最是無情帝王家,生來便活在明争暗鬥當中,每一天都不是在算計。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城陽秋寒何來泣
天色更暗更壓抑,國君十分疲累的揉起了額角,“萬公公,把窗開開,裏頭有些悶。”
萬公公應了聲“喳”,便将拂塵夾在肘間,走幾步将窗費力推開,冷風瞬間灌進,混着幾縷冰涼的雨絲,冷得人身子不由得一抖擻。
轉過身,他将拂塵擱在岸上,走回去替國君揉起了額頭。
隋君清看着這阖起雙眼的龍袍男人,“國君近日可是常犯頭疼?”
國君輕嗯了一聲,聲音低微不可聞,似乎真的是累極了,開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沙啞拉長,“……最近很累。”
隋君清指尖輕撚在一起,目光掃過那還餘留有棕色湯漬的白瓷碗底,煞有其事道,“國君還是以龍體為重,多注意身子吧。”
過了會,國君才懶懶應了聲,緩緩睜開雙眼後,目光越過隋君清而看向窗外,“雨很大,萬公公送送隋大人吧。”
萬公公正要應聲,這時國君忽然出聲叫住了他,“等一下。”
萬公公動作一頓,只好低眸不解的看着國君,就在下一秒,門外突兀響起了一道清脆的女聲,并着雨聲,顯得有些缥缈。
“隋公子還在裏頭麽?”
聲如貫珠,清脆悠揚。
聞言,國君便将眼尾一揚,語氣有些歉意,“今早急匆匆诏你入宮,倒是對不起你倆了。”
隋君清微動薄唇,還沒發出字音,倒聽到國君朗聲對着外面道,“讓溪兒進來。”
此時國君模樣,倒看起來精神多了,可是看着他微彎的背脊,隋君清心中還是有些複雜。
門‘咯吱’一響,應聲而開,鄧筠溪禮數周到的對開門的侍衛道了聲謝,便跨步進來了。
小姑娘已成為了別人的妻子,以往散在胸前肩後的青絲盡數盤在腦後,梳了個好看的鬓,發間別有簪子銀釵,垂落下來的銀貝鏈珠相互撞擊時,總會發出的清脆的聲音,在一片風雨聲當中,依稀朦胧,如夢。
隋君清回頭見她,似乎是來的步子有些快,她現在還在微喘着氣,一張悄臉白裏透紅的,怪惹人疼憐,隋君清朝她招攬了下手,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時的神色是有多柔和。
見她手裏還攥了把傘,衣擺處還有明顯的被雨水濺濕的痕跡,他忽然眉宇一凝。
“溪兒見過國君。”鄧筠溪福了福身子,說完後,眼神又不由自主的黏到了隋君清身上。
見狀,國君揚聲一笑,有些促狹的口吻,“常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才一會兒不見呢。”
遭到調侃,鄧筠溪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走到隋君清身邊,在他旁邊的椅子坐下,繼而她聽到他問,“你怎麽來了,這麽大雨。”
聽罷,鄧筠溪揚了揚自己手中的傘,得意道,“自然是來接你回家啦,我知道裴絕沒傘,所以我看着外邊下雨,便叫沉姜駕起馬車送我入宮,則裴絕我已經讓他先回去了。”
隋君清無奈失笑,有些不知要怎麽說她才是了。
忽然手上傳來微涼的溫度,他低下眼睑,看到鄧筠溪緊緊的牽住他的手,還惡趣味的撓了撓手心。
兩人這樣明目張膽的對聊,國君也不介意,只是看着鄧筠溪這張臉,目光恍惚,似乎是透過這張臉而想起記憶深處的女子。
一颦一笑,一舉一動。
“溪兒如今真像你母親。”國君溫聲言道,神色柔情。
多次聽到國君提起自己的母親,鄧筠溪忽地便摸起了自己的臉,話聲遲疑道,“在國君印象中,溪兒的母親是個怎樣的人?”
聽到這句問話,國君微愣了一會兒,随即才長嘆了一聲,陷入回憶:
“你母親……是個很要強的女子,做事有自己的原則,只要認定了一件事,就會固執的走下去,不撞南牆不回頭,讓人十分頭疼。”
頓了聲,他眼眸忽然變得柔和起來,“同時,她也是個溫柔細膩的女子,總是為別人着想,顧忌別人的感受,很照顧人……”
鄧筠溪若有所悟的長哦一聲,其實自己對于生母葉如筠的印象真的很淺顯,其一是母親在生出他們後就撒手人寰,其二就是鄧筠溪本人又是換了個芯的。但聽到別人提起自己的生母時,心裏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期待一下,而國君的這一番話,讓鄧筠溪感到奇異。
這般好的女子,難怪父親會如此長情從一了。
眼看着雨下了這麽久,要有變小的趨勢,國君善解人意的說道,“你們先回去吧,不然待會兒雨又下大。”
“好。”鄧筠溪點頭一笑。
門外寒風不止,鄧筠溪被冷到身子都不禁瑟縮了下,抱着隋君清的一條手臂,她悶聲道,“我看這雨估計要下很久。”
“嗯。”隋君清淡聲應話,目光看着外面的雨幕,詢問道,“餓了嗎?”
同樣的問題,鄧筠溪嘴角一揚,用額頭輕輕蹭了他的臂膀,“我允許你吃我。”
聞言,隋君清倒是冷靜的抽出了自己的手,這讓鄧筠溪圈了個空,後者眼巴巴的看着他環起雙臂,不由得委屈起來,“你不是說愛我愛到無可自拔嗎?”
“……”
雨聲淅淅瀝瀝,深淺不一,聽久倒是會讓人不由得入眠。
回了尚書府,鄧筠溪親眼看着他研墨書寫,過了陣子,還将寫出的八字挂在了大堂中間。
筆鋒剛勁,入木三分。
鄧筠溪欣賞着這八個字的時候,同時心情又很複雜。
大堂布置古韻有致,但有人來往,首先注意的總會是這八個字——
“謹言慎行,修身養性。”
……
翌日。
雨還在下,從未有歇。院前落英缤紛,五色斑斓,經一夜的風吹雨打,早是零落成泥碾作塵。
天幕暗壓壓一片,今天隋君清又換上官袍上朝去了,起身時小心翼翼,怕驚擾到枕邊人。
窸窸窣窣的穿衣聲被外頭的雨聲蓋住,過了會兒,鄧筠溪迷迷糊糊的将手一伸,沒有攬到熟悉的人,她略有所覺的想要睜開眼睛。
這時隋君清早已穿戴洗漱好了,見她悠悠醒來,雪頸上還有惹眼的嗳/昧痕跡,走過去,微微低下身就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乖,再睡會兒。”伸手繞到她背後輕輕拍着,他聲音誘哄道。
實在太累了,連動動手指都是費力的事情,聽清他的話,鄧筠溪只是迷糊的嘟囔了聲。
等隋君清走了後不久,鄧筠溪才微微睜開了眼睛,目光一片清明。
昨日國君談起原主的母親,也就是葉如筠時,那副神情以及說話的語氣,她現在都仍然記得。神情柔意百般,語氣溫和親昵,目光……充滿着深深的迷戀
這樣的表情,分明是對着心尖人才有的。
喜歡一個人是怎樣都掩飾不了,感情可以是說不出口,但會藏在眼裏,藏在嘴角,藏在每一個細膩的地方。
國君深愛葉如筠,這點,她不會看錯。
可是,他心愛的女人,已經嫁給了別的男人啊,那個男人,是一國将軍。
葉如筠誕下龍鳳便撒手人寰,可是國君卻待那對龍鳳如親生子女般好。
鄧筠溪神色古怪,甚至想法變得荒誕,莫非這麽多年鄧即遠都在幫別的男人養孩子!?
想法一出,她渾身一激靈,神智瞬間清醒過來,并把那荒誕的想法給掐滅在腦中,她和鄧如衡的長相都跟鄧即遠有三分之像,所以又怎麽可能會是國君的……親生子女。
犯愁了,沒理由自己心愛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搶”走了,他還毫無做派并且這麽大度的去對情敵好。
國君這是在幹嘛?
想不通。
被子一拉,鄧筠溪緩緩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看去窗外,打算去一趟桃苑。
與此同時,皇宮大殿。
國君昨日吩咐厲凜初帶人去排查平王府,這一查,還當真在一個地下密室查出了東西。
只不過裏面的東西,真心讓人目不忍視,耳不忍聞。
國君聽厲凜初将情況報完,臉色挺難看的。
昨夜大雨滂沱,雷聲動境,厲凜初帶隊進平王府,一聲令下便是不放過任何一處去搜查,最後在書房裏,發現了一個巧妙的機關。
推動機關,屹立不動的書架在衆人眼前頃刻間就發生變化。秉燭入內,下屬見牆壁兩邊都設有燭臺,便去摩挲機關。
“咔噠”清脆音,随之便是光明将至,厲凜初将眼一眯,不得不暗嘆平王大手筆,這一路下,照明的都是顆顆飽滿的夜明珠。
走下臺階,往右拐去,倒沒幾步路,便出現一堵石門。厲凜初将其推開後,一股濃郁的腐臭味混着血腥味瞬間撲鼻而來,直叫人腹胃排山倒海,耐不住作嘔。
味道飄散,衆人迅速将自己的口鼻捂住,沒忍住幹嘔了好幾下,随即才借着壁上夜明珠的微光,以及厲凜初手中的燭光,索性将裏頭看了個大概。
只是沒想到……裏頭當真新鮮。
衆人臉色大變,甚至有些微妙,唯有厲凜初面色生寒,渾身散發的冷意讓人不敢稍多靠近。
石門後的空間不大不小,全封閉,地上滿是散亂的碎屍,斷肢殘腿,沒有一具是完整的。則牆上全是已經幹了的大片血跡,胭脂般濃稠的血,紅的刺眼。
平王今天又弄死了一妾,看河裏飄的女屍,脖子全是青紫的指痕。
平王的房間今天又傳來了女子凄厲的慘叫聲。
平王府的丫鬟又失蹤了一個。
……
厲凜初将自己看到的情形全都一五一十的同國君而言,不過,軍火藏處,尚未找到。
國君不語,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楊知言。
楊知言倒不慌不忙,氣定神閑的樣子,只管說,“平王府如此大,厲大人需上心才是了。”
靖王這句話,似是篤定了平王府一定藏有軍火。國君眼睛一眯,倒是留了個心眼。
“二哥從來不做毫無意義的事情,他既然會收入這麽多金財,肯定大有用處,我不是肯定,而是猜測,是大賭。”楊知言微微一笑,口吻完美得沒有一絲破綻。
可這句話,隋君清聽了卻是在心裏搖了搖頭,倘若平王府內會有軍火,那麽一定就是……那個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 回家太晚了差點忘了更新!!!
☆、三楓故園此聲斷
和親時期,西涼國發生政變,剛好又是這會兒,平王被指控為與西涼國私下有軍火交易來往。
沉思着回了府,隋君清聽裴堯說鄧筠溪跑去找沈将離了,……這兩人最近總是湊一塊聊天。應了聲,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便去書房準備去批今天的公文。
鄧筠溪去找沈将離時,見她一個人在屋裏頭,正對着那盞國君賜予的琉璃飛蛾燈而發神。
鄧筠溪心道奇了,近來頻繁見她将這盞燈拿出,每次都是像現在這般發着呆,難道這盞燈有什麽奇異之處不成?
“你來了。”聽見動靜,沈将離才緩緩回過神,并打了個招呼過去。
“這燈可是有什麽神奇之處嗎?”鄧筠溪走進來,一副好奇的口吻。
沈将離神情恍惚了一下,輕搖搖頭,她平靜的說了一句“沒有”。
鄧筠溪颔首,拉開椅子在她面前坐下,“那你有試着将它點亮過嗎?我倒覺得這燈盞蠻漂亮的。”
燈形瑰麗,镂空精巧,飛蛾栩栩如生,精雕細琢得如此細膩。
沈将離打量着,說起,她還真是從未将這燈點亮過,出于舍不得的心态吧畢竟。
“這盞燈要是發光發亮,該是怎樣的絢麗景象?”
鄧筠溪這問,問得沈将離心下念頭都有一絲被勾起,垂着眼眸去看燈盞,對此的好奇與躍躍欲試跟更濃郁了。
“那……我去将它點亮,到時候就知道它怎樣絢麗了。”沈将離把話說完後,就離開座位去到櫃臺翻找着東西。
眼看着她拿了個火柴盒回來,手指輕撚,火柴一擦,“嗤”的一聲,便有小火冒出,配合着沈将離的動作,她小心翼翼的将火送到燭芯上。
火苗輕顫,鄧筠溪将燈蓋回去,在有了火光後,燈盞渾身都變了個顏色,通體瑩潤而又是別樣生動、鮮明。
鄧筠溪瞧着這燈盞,笑容凝固在嘴角,連心思都變得幾分微妙。
镂空的飛蛾雕刻活靈,個個姿态不同,有個撲朔翅膀,有的用翅膀将自己包裹起來,但大家都同時向着中心的那團火光而去。
寓意十分不好。
橘光柔和,暖意盎然,襯在臉上時仿佛泛了一層玉色,沈将離垂着眼睑去看那盞镂空飛蛾燈,火焰在她眼裏跳躍袅袅,所有的情緒都被掩得看不出。
飛蛾撲火。
這盞燈,一旦點亮,就是依附在燈壁上飛蛾,向着中心那團火而撲去,毫無保留。
沈将離想起雅賦會後,她在無極殿見到國君,以及他将這盞燈贈予自己的那時場景。
“此燈名喚涅槃。是朕年少到冬憐國做客時,去尋了當地的一位大師而打造所成,大師手藝精巧,雕刻細致,朕觀成品上乘,模樣也深入人心,便将它收藏至今。”國君将蓋在燈上的紅布撩開,說話間,亦是語氣悵然,滿目過懷,似乎透過這盞燈而想起自己年少風生時。
“自打知曉你便是這雅賦會的女子魁首,朕就思忖着該送你什麽禮物才好,左思右想,偶然看到房間燈盞,這一剎那,朕就想好了。”說到這,國君忽然笑了笑。
他擡手虛觸這燈盞,目光深遠。
“明燈不誤,同比日月。”
回想期間,沈将離下意識的将那八個字跟着說出口,腦內重疊着國君說出這句話的聲線,她思緒開始有點迷惑了。
“明燈不誤,同比日月?”鄧筠溪聽她說完,自己也跟着念了起來。
“什麽意思?”她皺了皺眉頭,面色頗為糾結。
沈将離手指一僵,先是在心裏深吸了一口氣,随即才語氣平穩的說道,“明燈不誤人,光彩同日月。”
燈塔。
大放光彩。
褒義。
鄧筠溪眨巴眨巴眼,若雕刻之物換了其他的象征玩意,這該是美譽無疑,可這飛蛾,擱在燈盞上乃十分煞風景。
“國君這是什麽意思?”沈将離伸出手,虛虛觸碰了一下那炙熱的燈壁,眼神深邃如古潭。
鄧筠溪接觸過國君,在她印象裏,國君是個慈和大度,當斷既斷毫不拖泥帶水的人。但此次送燈一事,她還真搞不懂了。
沉默了好幾回兒,鄧筠溪抿着唇而不停地觀察期這燈,似乎看到了什麽苗頭,忽然她一個起身,沈将離下意識擡眸看過去。
“你看,這燈的火燃得如此旺,但燈上飛蛾還是毫不畏懼的向前撲去,且還毫發無傷。我覺得國君應該是想告訴你,‘明燈不誤,同比日月;飛蛾撲火,何不是一場鳳凰涅槃的重生’?”鄧筠溪手指燈盞,纖細食指在沒觸碰到燈壁時,一邊又照着飛蛾的輪廓而描繪起來。
描繪出一只大展雙翅的飛蛾,她手一停,收回來後,便反問了沈将離一句,“你說,會不會是因為國君知道了你跟楊知一的事情?”
沈将離一愣,覺得自己的思緒有些跟不上來。
對于這句反問,她自己都不确定。
輕輕搖頭,至于為什麽送這盞燈,歸根到底,只有送的人才是最清楚的。
出了門外,發現已經雨停了。鄧筠溪仰頭看天,卻見着天依舊烏雲密布,沒有一絲要放晴的意思。
将燈盞熄滅後,沈将離将它擱置在了一個櫃門後面。稍稍整理了東西,她才跟在鄧筠溪後面而出門。
“走吧。”見鄧筠溪在門前仰頭望天,沈将離出來後也跟着看了一眼天幕,這一看,直接叫心下多了些煩意。
“真是不喜下雨。”
鄧筠溪輕微的啊了一聲,不知想到什麽,嘴角忽然一彎,說道,“我倒是喜歡下雨天。”
出門前,特意通知了裴堯一聲,讓他轉告隋公子自己出門了。
兩人上街,倒也沒帶丫鬟,沈将離呢是不習慣被人服侍,所以也沒有什麽貼身丫鬟,則鄧筠溪純粹是因為想輕輕松松的。
這一趟出門,兩人先是去茶館聽了會兒說書,聽到一半時鄧筠溪閑來無事便環顧了一眼周圍,沒成想這一眼環顧,倒是在這裏看見了熟人。
相貌清秀,花青錦衣,此刻正在角落的座位上漫不經心的品着茶,看起來當着慵懶散漫。鄧筠溪即便拉了拉沈将離,示意自己先過去一趟。
沈将離順着視線往那邊看,因在宮宴上見過,所以知曉這人的身份也不難,所以鄧筠溪說自己要過去時,她也便輕輕颔首了一下。
鄧筠溪離開座位,往那人所在的方向而去。
帶有目的性前來,意味明顯容易察覺,那人搖勺挑茶葉的動作忽地一頓,緩緩擡起眼簾看上來,神情在一霎那變得微妙,“你怎麽在這!?”
他眉頭一皺,神情寫滿“沒有想到”。
鄧筠溪不請自來,還老神在在就拉開他對面的椅子而坐下,“我就不能在這了嗎?倒是你,在憂思什麽呢,魂不守舍的模樣。”
楊知川眼皮一翻,“我哪有憂思?你沒看出來我這是在思考問題嗎?”
鄧筠溪拉長了“哦”的音節,雙手交叉撐起下颌,“是在想什麽事情呢?姐姐可以幫你捋一捋。”
聞言,楊知川嫌棄的撇了她一眼,“你?就你還能幫我捋,別以為你嫁給了隋大人就有隋大人那樣的邏解決問題的邏輯。”
鄧筠溪低呼一聲,“你居然看不起我?”
楊知川切了一聲,尾指輕勾刮了刮自己的臉皮,态度散漫,嫌棄的意味也十分明顯。
鄧筠溪當做沒看見,繼而又催促起他,“你先說說是什麽事情,或許我真的能幫上忙呢。”
“那你知道最近朝廷都發生了什麽事嗎?”楊知川問她。
這麽直面的問題還真的是問到了鄧筠溪,最近朝廷發生了什麽事她也許還真的不太明白,而且劇情發展到了現在,閱讀過原著的優勢也逐漸減弱散失。這讓她感到一絲絲挫敗。
将她的表情納入眼底,楊知川吐了吐舌頭,“你連朝廷發生了啥事都不知道還想幫我解決問題,呵,我看不起你。”
“?”鄧筠溪無語,毫不客氣的怼他,“說得好像你知道朝廷發生了什麽事情就一定能就解決一樣。”
楊知川一噎,随即垂眸繼續挑茶杯裏的茶葉,一張嘴巴嘟囔道,“果然古人誠不我欺,這世上唯小人與女人難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