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顧衍看出了餘浣的躲閃,他的心中愈發覺得古怪,但面上不顯分毫,仿佛依舊是那溫潤如玉的公子。

“姑娘是不願說嗎?還是與家人鬧了矛盾?”

聽出顧衍沒有相信她,餘浣将臉側回來,思忖片刻,還是下定決心擡起眸子直視着顧衍的眼睛道:“我叫餘浣。”

說完,她行了個禮:“抱歉公子,我有些累了,想再去休息會兒。”轉身欲走,卻因為身體未愈,一時無力,腿突然一軟向旁邊倒去。

顧衍離得近,眼疾手快的将她摟住。

他恰到好處的避開了她身體的其它部位,只輕扶着她的手臂避免她摔倒。但離得近,鼻尖依然能聞到他衣服上淡淡的清香,混合着他身上清爽幹淨的氣息,好聞極了。

餘浣下意識的擡頭卻恰好對上顧衍低垂下看她的眸子。他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卷翹又長又密,低垂時在眼下投下兩道淺淺的陰影。

對上她的目光,他緩緩露出一個笑容,花瓣似的桃花眸霎時彎成兩只月牙兒,仿佛盈滿了夜空無數璀璨的星光,目光流轉間,勾人心魂。

“讓雅一扶餘姑娘回房吧,餘姑娘,好好休息。”他松開手,雅一立馬将餘浣的身子扶住。

看着餘浣離開的身影,顧衍緩緩收了笑,眼神幽深,似嘲非嘲,神情莫名。

被雅一扶着進了卧房的餘浣在心裏暗道:顧家大公子果真如傳聞一般是位疏風朗月的君子。

這位“君子”出了房門,卻對身邊突然出現的人淡淡吩咐道:“查下餘浣,看京城是不是有這麽一個人。”

“是,公子。”清一躬身領命。

……

餘浣在顧府修養了将近三日,身體基本上已經大好了。

這日她照例在院外站着曬太陽,活動活動身體,就見一位錦衣公子從院外走進來,面容清秀俊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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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她,他先是驚訝,眼睛盯了餘浣半晌,然後似是想起什麽,突然對餘浣露出一個爽朗友善的笑容,他走過來道:“最近一直在聽府中談論,我哥從外面帶回個姑娘,漂亮的跟個仙女似的。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餘浣一怔,接着有着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行了個禮後道:“二公子好。”

顧子錄眼睛一亮,咧開嘴露出大白牙:“你認得我?”

餘浣輕笑,指了指他:“剛你有稱大公子為哥,我聽侍女提過顧府中有兩位公子,一母同胞,關系極好,大公子顧衍溫文爾雅,而二公子顧子錄活潑爽朗,所以不難猜出公子你的身份。”

顧子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繼續笑道:“好吧,你當我沒問。”

“我先去找我哥了,姑娘你自便,就把顧府當自己家一樣,有什麽事叫下人,不用拘束。”說完,他對餘浣笑了笑,然後轉身向顧衍的書房走去,一邊走一邊嘀咕:“怎麽覺得這姑娘看着這麽眼熟呢?”

此時,顧衍正在書房看書。

“哥,我就知道你在這兒。”顧子錄撩開門簾,笑容滿面的走進去,調侃道:“我剛在門口見到一個姑娘,之前我聽下人說大公子帶回個漂亮姑娘我還不信。”

“我說你整天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那麽多女子對你示愛你都無動于衷,怎麽可能主動帶姑娘回來。”

“不過,還別說,這姑娘的容貌是我見過這麽女子中長得最好看的。就是……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顧子錄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突然腦子裏有什麽一閃而過。

顧衍淡淡擡眸,薄唇輕啓:“有事嗎?”

“停,你先別說話……!”顧子錄激閉着眼苦想,然後豁然擡頭,激動的拍了拍桌子:“我想起來了!”

見顧衍疑惑的看着他,顧子錄繼續道:“我想起這姑娘是誰了,我就說怎麽這麽眼熟。”

顧衍早就讓清一查了餘浣的身份,但他還是放下書,看着顧子錄挑挑眉,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哥,你還記得餘明淵嗎?就是三個月前剛回京城的,然後被皇上冊封為殿前都指揮使的那個餘明淵。”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那姑娘應該是叫餘浣,是餘明淵的女兒,之前在接風宴上我見過她一面。不過,好笑的是一個月前餘明淵突然又冒出一個女兒,而且聽說這個才是餘府真正的千金,院外那姑娘不過是個外人。”

說完,他不自覺的搖頭嘆氣:“這麽說起來,餘姑娘還挺可憐,一夜之間自己的家人都不是自己的了,突然失去一切,要是我怕都有些難以接受。”

這些顧衍都知道,所以他只是身子微向後靠着椅背,漠然笑道:“嗯,然後呢?還有什麽事嗎?”

“怎麽啦?沒事我就不能過來找你嗎?”顧子錄對着顧衍撇撇嘴,而後不死心的試探道:“你聽我剛說的那些就沒有什麽想法嗎?比如,心疼,同情什麽的?”

顧衍唇角微勾,聲音溫潤:“為何心疼,這與我有關系嗎?”

顧子錄驚訝:“你将人帶回來,我還以為你對人姑娘有意思。”

顧衍重新拿起書,輕垂着眸子,聲音透着幾分漫不經心:“只是見她昏倒在路上,順手救回來而已,對我而言,與順手救一只貓貓狗狗并無差別。”

“哥,你…”顧子錄伸出一根手指對他比了比,接着有着無奈的放下:“好吧,我還以為你鐵樹開花了,結果竟然将人那麽漂亮的姑娘當成了貓貓狗狗。”

顧衍将注意力放回到書上,沒有回他。

見顧衍不理他,顧子錄也識趣的閉嘴,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走到書架前,随便的翻了翻,瞅了瞅。

然後還是忍不住又回到顧衍身邊,靠着桌子随口說道:“哥,說起餘明淵,其實有件事我還挺想不明白的。”

他自顧自的繼續說着:“你說餘明淵他之前戍守邊陲,皇帝突然把人召回來,我有猜到皇帝可能想把餘明淵手中的兵權給收回來,但他收就收了,怎麽又給餘明淵封個那麽大的官,殿前都指揮使啊,那可是掌管着禁軍,權力也不小呀。”

顧衍終于又擡起頭,随手端起書桌上的杯盞,緩緩遞至唇邊輕飲一口,動作自在而優雅:“不一樣的。”

他輕笑:“餘明淵之前在宜州時的那只軍隊人數衆多,訓練有素,軍事力量強大,所以才能守護邊陲,屢戰不敗。最主要的是……”他偏頭,看張顧子錄,玉面上笑意更甚:“那支軍隊十分忠誠,只聽任符印的主人。”

“也就是說!之前的那支軍隊只有餘明淵能召喚,連皇帝都用不了嗎?”顧子錄滿目驚訝:“怪不得老皇帝這麽緊張,戰事結束不久,邊陲才剛剛安寧,他就馬不停蹄的讓人往京城趕。”

“沒錯。”顧笙放下杯盞:“殿前都指揮使官職雖大,名字上統領皇城禁軍,但實際上禁軍依舊是屬于皇城,聽命皇帝的。”

“皇帝不過是想餘明淵的心罷了,打一棒子再給一顆棗,收了兵權也不至于将人逼急,讓餘明淵寒了心。順便還可以堵天下人之口,彰顯皇帝對有功之臣是多麽仁慈。”

“即得了兵權又收了民心,還穩了功臣。”

顧子錄點點頭,他本來就是随口一說,但見顧衍耐心的給他解釋,他立馬繼續問道:“那他是怎麽讓餘明淵心甘情願的交出兵權的呢?聽說餘明淵脾氣很倔的,而且此次交出兵權就等于不能再上戰場,他戎馬半生,打仗已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怎麽會如此輕易割舍?”

顧衍搖頭,似乎對他的問題有些無奈,但還是聲音溫和的解釋道:“那是因為……餘明淵忠啊。”

“自古忠臣忠國忠君,以君國為先。皇帝大概也看出來了,所以他有和餘明淵密談,先動之以情,言自己心中憂慮、內心苦楚,擁天下而心難安;後曉之以理,直言利益要害。”

“餘明淵衷心,且吃軟不吃硬,自然同意。與其說今日之事一方獲利,倒不如說這只是一個君臣相保,彼此共榮的協定。”

顧子錄聽得目瞪口呆,奇道:“哥你怎麽知道的這般清楚?”

顧衍笑而不答。

那是因為密談之日,他也在當場啊。

親眼所見,豈能不知。

他再次端起杯盞,一飲而盡。

……

“顧公子,謝謝你這幾日的照顧,我如今身體也痊愈了,所以就不再打擾了。”顧子錄走後不久,餘浣就來到顧衍的書房,輕言道別。

顧衍有些意外:“餘姑娘是想通了,打算回去了嗎?”他站起身來,将手中的書放回到書架,手指沿着書本滑過,而後抽出另外一本書。

自從讓清一查過她之後,顧衍就有些明白她為何說自己沒有家人且不願回去,他原本以為她還要猶豫許久,沒想到這麽快就下定了決心。

“也好,餘姑娘早些回去也能讓餘大人放心。”他選好了書後,重新走到書桌前:“聽說餘大人這幾日一直在找什麽人,想必也就是姑娘了。”

聽出他已知曉自己的身份,餘浣并不驚訝。她之前将名字告訴顧衍,就知道他會讓人查探,之所以不直接将身份告訴他,是因為她還未做好回去的準備。

她總是要回去面對現實的,只是想多給自己一點緩沖的時間罷了。

現在,也該回去了。

“顧公子,我就先離開了。”餘浣轉身欲走,卻突然被顧衍叫住。

“餘姑娘。”顧衍将剛拿的書放下,對着她溫柔一笑:“我讓清一送你回去,順便讓他幫姑娘解釋一下。”

他沒說解釋什麽,餘浣卻猜到了。她不禁莞爾一笑,感嘆顧衍的細心與體貼。

一個女子失蹤三日,如果不解釋清楚确實會引起很大誤會,讓人産生許多不好的猜測與聯想,如果有人能替她解釋,倒是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餘浣發自內心的燦爛一笑,兩個小小的酒窩浮現在白皙的臉頰上,明媚動人。

“謝謝你!”她的聲音清清脆脆。

顧衍一怔,知道她懂了自己的心意,便也再次回了個溫潤的笑,然後召來清一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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