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處理完那兩個丫頭,餘微蘭散步的好心情也已經煙消雲散了。她沉着一張臉,神情不虞的快步往回走。
眼神随意一瞥,餘微蘭突然看見另一岔道一女子兩手平端着一個紅漆托盤正疾步向着餘浣的風閣而去。
她停住腳步,微擡了下巴,問道:“那是誰?”
玉芷擡頭望了一眼:“回二姑娘,那是京城軟雲坊的繡娘,大府中夫人姑娘們的新衣大多是由她們做的,因為她家的衣裙制作最為精美。”
“繡娘?”餘微蘭擡步:“走,過去看看。”
主仆二人走到繡娘面前,截住她的道。
繡娘疑惑擡頭,打量一眼,似是想起什麽,連忙行禮:“二姑娘安好。”
餘微蘭沒理她,她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手中捧着的衣裙,然後緩緩擡頭,語氣不明:“往風閣的方向,你這是要去給姐姐送衣服?”
繡娘沒聽出她語氣中的不對,諾諾的點點頭:“是的,貴府讓我們趕制了兩件新衣,說是為明天皇上的壽辰做準備。”
“我想,應該是為兩位姑娘做的吧。”
“哦,是嗎?”餘微蘭笑容奇怪,她緩緩伸手撩起繡娘手中的衣服,那是一件紫染煙羅裙,淺色衣裙,如雲煙般輕盈飄渺,柔軟精致。
這軟雲芳倒是會讨餘浣的好,她們怕是忘了…誰才是餘府的主子!
餘微蘭心裏更不舒服了,但她臉上還是強行擠出一個笑來:“怎麽辦?這裙子太漂亮了,我也挺喜歡的。”
“啊?”繡娘瞬間惶惑不安。
“玉芷。”
“是。”玉芷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她上前直接從繡娘手中将托盤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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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衣服我就先拿走了,你不是說為府裏的兩位姑娘做的嗎?那我喜歡這件,就不用你再送了。”
“玉芷,我們回去。”截了給餘浣的東西,餘微蘭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她對着已經呆住的繡娘盈盈一笑,轉身便帶着玉芷離開。
看着空蕩蕩的手,小繡娘欲哭無淚。
算了,還是趕快去通知姐姐,讓她将另一件本該送給二姑娘的衣服送來風閣吧。
……
“姑娘,事情就是這樣。”阿落将繡娘送來的衣服捧在手裏,神情不岔。
“二姑娘真是太過分了!”
聽完阿落陳述完經過,餘浣并沒太大反應,她擡手撫了撫那件衣裙,神情自若的笑言:“這顏色倒是沒怎麽穿過。”
“姑娘,你不生氣嗎?”阿落疑惑道。
餘浣收回手,轉身坐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有何可氣?”
“姑娘,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在宜州時,向是有人犯你,你當絕不退讓的。”
“是嗎?”她喝了口水,茶杯輕觸間,嘴角笑容透過霧氣若隐若現:“因為那時我還是餘家唯一真正的姑娘,我不退讓自有不退讓的資本。”
“如今,寄人籬下,現實面前,不退讓不是骨氣,是愚蠢。阿落,人貴在自知,我如今的一切都是餘家的,他們給的我可接受也可拒絕,但卻沒理由索取。”
她話題突然一轉:“軟雲坊的衣裙嘛…自是精美,無論哪一件皆是上品。”餘浣将手肘放在桌上,茶杯握在手中輕輕轉動着,接着偏頭調皮眨眼一笑:“況且…你覺得你家姑娘我需要挑裙子嗎?”
阿落堅定的搖頭,自然不用挑,姑娘生得這般美,當然是穿什麽都好看!
主仆二人相視一笑,都不再将那事放在心上。
……
這日京城,春日陽光正好,車如流水馬如龍,各家大臣攜妻帶子紛紛來到皇宮。
皇宮很熱鬧,宮人于各殿穿梭,忙忙碌碌的籌備着皇帝的壽宴。
大殿中已賓客滿座,帝後雲臺高坐,俯視衆人。
餘浣,餘微蘭随餘夫人一同安坐于一襲女眷之中。紅木方形矮桌上玉酒佳釀,蔬食瓜果,珍馐美馔,另有鮮花置于細頸白瓷瓶,清香撲鼻,賞心悅目。
大殿裏金碧輝煌,雕梁畫棟,殿中央有舞女濃妝豔抹,素手翻飛,絲綢薄帶随動作輕盈舞動,舞動時有琴師奏樂,樂隊鳴笛,絲竹之音靡靡之樂萦繞着整個殿堂,熱鬧奢靡。
不一會兒,舞女們婉婉而去,皇子妃嫔以及各家大臣,紛紛上前獻禮助壽。
助壽的時間有些長,餘浣跪坐在軟墊上,身子放松的靠着桌案,百無聊賴的輕扣着桌案,眼神有些放空。
餘微蘭坐在她身旁,見她身穿着另一件衣裙,薄施粉黛卻依舊容色驚人。即便她只是随意的坐在,卻自有一種高貴慵懶的氣質,風情萬種。她看着心裏便越發嫉妒。
餘微蘭擡頭看了看殿中,助壽繼續在進行中。她再看了看餘浣,轉眸間有什麽一閃而過。
“姐姐。”她喚道。
餘浣剛扭過頭,就見餘微蘭對她古怪一笑,而後突然加大聲音:“你不是說為陛下的壽辰精心準備了才藝嗎?”
她的聲音很大,甚至蓋過了助壽人的祝詞,回蕩在整個大殿,傳到每個人的耳中。包括皇帝慕貫丘。
浔國皇帝慕貫丘,在位已有二十餘年,今日是他五十三歲的壽辰。年年過壽,年年獻禮,禮品大同小異,祝詞耳熟能詳。
以往是這樣的,如果誰想表演才藝會提前報備,然後等獻禮結束後再依次表演。但慕貫丘已然有些乏味,突然聽見有人表演才藝,便立馬來了興致。
他傾身向着臺下掃過,笑道:“是哪家的姑娘啊?也不用等到獻禮結束了,現在就上來吧。”
“回陛下,好像是餘府的大姑娘。”近侍悄悄提醒。
“哦。哪位是餘府的大姑娘?先站起來讓朕瞧瞧。”
餘浣調正坐姿,自餘微蘭說話時她便一直保持側頭的姿勢,對上她惡意的笑,餘浣神情莫名。
她沒想與餘微蘭糾纏,一直不争不搶,但似乎她的忍讓使得餘微蘭愈發得寸進尺呢。
餘浣心中有些生氣,但她面上卻笑意淺淺,依言緩緩站起身子,剪水明眸拂過衆人,衆人只覺得被她眼波淡淡一掃,卻莫名渾身酥麻。
好美的姑娘,見她自女眷中起身,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一陣驚嘆。
五彩琉璃燈集她一身,她滿身光華立于明輝大殿之中,如鶴立雞群一般,瑤瑤奪目。
餘浣很少穿顏色豔麗的衣裙,她很少穿,卻不代表不适合,相反适合極了。煙霞色千水裙粉飾她一身清冷,霞色襯得她肌膚勝雪,玉骨冰肌。玉帶輕束,便顯得纖腰愈發盈盈一握。
朱唇皓齒,蛾眉曼睩,雲容月貌,烏珠顧盼間波光流轉,似有皎月星輝盈于其中。
天姿國色道不盡她萬千風華,她如日月既灼灼逼人又琅琅生溫,衆人看的呆了,太子慕斯漓也驚掉了手中的酒杯,酒水灑落一身,沾濕衣袍,他卻只是呆呆的癡迷的看着那風華絕代的美人,喃喃:“美人。”
“臣女餘浣參加陛下。”直到她似百靈鳥般婉轉清脆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殿內響起時,才喚回了衆人的神智。
皇帝也從她驚人的容色中回過神來,有美如此,他對餘浣所要呈現的才藝便愈發心生期待。
“餘姑娘,不必多禮。”
“聽說餘姑娘為朕準備了才藝,朕倒真想看看,餘姑娘可願現在為朕展示一番。”皇帝坐直身子,笑看着那臺下的姑娘。
餘浣一怔,她自是未準備什麽才藝,不過是餘微蘭想見她出醜罷了。
餘微蘭知道餘浣不學無術,琴棋書畫女工雖有涉及卻樣樣不精,她挑釁的看着餘浣,就等着看她的笑話。
餘浣微微眯眼,而後她神情淡淡的看向殿門外,目光緩緩的落在一個侍衛身上,突然勾唇一笑。
衆人順着她目光看去,心生疑惑時就見她再行一禮道:“當然願意,只是…陛下可否允許我去殿後稍作準備。”
皇帝點頭:“自然。”
餘浣謝過後,便去了殿後。
等待片刻,衆人便見一白衣寬袖的女子款款而來,她白衣曳地,水袖落于腕中,渾身素淨,青絲只餘一根發帶半束半散,散落的墨發宛如流水散落肩頭,仙姿佚貌,另一種攝人眼球的秀麗風姿。
這身裝扮,所有人都以為她要跳舞,心中不覺得有些無趣,浔國女子幾乎人人善舞,上有玉貴妃婉若游龍,下有落晨苑的麗兒姑娘舞姿卓越,翩若驚鴻,其她女子的舞姿無論多優美,都讓人覺得不過如此,難再生出新奇驚豔之感。
餘微蘭心中暗嗤:嘩衆取寵,看你等會兒怎麽出醜。
餘浣未起舞,她蓮步輕移緩緩走到殿外,對着侍衛淺淺一笑,笑得那侍衛眼都直了,連忙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然後衆人就見她手提長劍走到殿中,看到劍,內侍欲要出聲制止,卻被皇帝擡手打斷了。
皇帝滿眼興味的看向殿中。
殿中女子手持長劍,廣袖輕揚,緩緩動了。她的确是在跳舞,卻跳的劍舞,輕風送雲,飛星傳月,劍芒麟光波動,折射出她一雙黑亮雙瞳。
起初,白色的倩影如梁上燕,風中柳,輕盈婉轉,飄逸絕塵。伴随着幽幽的琴聲,她的皓腕輕輕旋轉,長劍随着她的動作緩緩游移,劍光微閃,卻與女子那抹白色柔弱的身影相融合。
青色的劍光在空中畫成一弧,突然女子的腰肢順着劍光倒去,卻又在着地那一刻随機扯出水袖,勾上房梁,繞着大殿如天仙般的環繞在青色的劍光中,空中白影,手持長劍旋轉,她似仙娥踏月而來,美如秋水,清如河山。
那一刻,全場無聲,被這美所深深震動着,這時突然她收回水袖,借着收回的力道身姿在空中繼續旋轉,剎那間人們眼前一閃,便見一件白衫随風落地,一道紅影手持長劍,一個回旋單手利落的用木簪盤起三千墨發,矯捷幹脆的落在殿中央。
全場一驚,她竟穿了兩件,白色的寬紗落地,只見殿中女子身着一件窄口緊袖的紅衣,纖腰一握,裙擺微動,墨發高束,幹淨利落,兩種完全相反的風情,瞬間讓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