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随着時間的流逝,餘浣脖子上的印記已經完全消失,但那日顧衍溫柔的舉動卻在她心裏留下深深印記,使她一見他便忍不住臉紅心跳,覺得空氣逼仄。

好在自那以後顧衍并未再對她有過分親呢的舉動,他對她态度自然,仿佛一切如常,也使得餘浣緊張的心漸漸平靜下來,與他相處也自然不少,但她知道到底有什麽與過去不同了。

但兩人都未提及,相處照常,仿佛什麽都未發生。直到一天顧衍剛下朝回來就被顧夫人叫去了前廳,事情才又有了轉變。

此時時節已至初秋,府中綠樹已碧染微黃,天氣漸涼,但午後陽光溫暖,讓人心生愉悅。

餘浣午飯沒吃飽,便又去廚房找了點吃的。她手中拿着幾塊糕點,慢悠悠的走在石子小路上,迎着清爽的秋風,不禁舒服的眯了眯眼,但轉眸卻突然頓住。

不遠處的清亭間立着一男一女,一身錦袍身姿修長的顧衍和一個身穿鵝黃衣裙的窈窕女子。

兩人迎湖而站,距離不遠不近,湖風輕蕩卻也能吹起兩人衣擺與墨發輕纏。餘浣停住腳步,微眯了眼。從她這個角度看不見顧衍的臉,卻能看見那女子秀美的側顏和對着顧衍羞澀含情的淺笑。

剛被顧夫人叫去前廳,回來就讓她撞見這一幕,餘浣嘴唇輕抿,似是明白了什麽。

公子也到了該議親的年齡了吧。

心裏像是被人塞進密密的雜草,悶的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恨恨的咬了口糕點,想要驅散這突如其來的沉悶感。

沒有再看下去,她撇開眼轉身大步離開,似是多看一眼便多難受一分。

清亭間顧衍負手而立,目光飄渺的看了會兒微波蕩漾的湖面,而後突然轉頭看向女子羞澀的面容。

他神色波瀾不驚,聲音溫潤如玉:“李姑娘。”

“嗯,顧公子。”李蓉蓉聲音輕輕柔柔的應了聲,然後微擡眼眸略含期待的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話。

“家母今日目的顧某自明了,但很抱歉,顧某如今尚無娶妻之意。”

他看向湖面,話音一轉:“今日秋色正好,清亭很适合觀景,顧某還有公務在身,就不陪李姑娘欣賞湖景了,姑娘請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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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蓉蓉神情一變,見他要走,急促道:“我可以等。”

顧衍停下,轉眸。

李蓉蓉握了握拳頭,像是下定決心:“顧公子,你說如今無願娶妻,不要緊,我可以等的。”

說完,她神情緊張的等待着他的反應,只見顧衍清淡一笑,不知想到了什麽,眸光輕染柔色。

她見他轉身,聲音自風中飄來:“不用了,顧某已有心悅之人。”

李蓉蓉身形一晃,臉色瞬間變白,看着男子清隽高瘦的背影,卻失了再次喚住他的勇氣。

……

顧浣回到院後,一直到晚上也未見到餘浣。

餘浣作為他的貼身侍女,雖說他并未讓她真正做過什麽,但無論如何她自己都會主動在他身邊候着,像今日這般一整天未見人倒是少見。

顧衍疑惑,喚來雅一問道:“餘浣呢?”

雅一吞吞吐吐:“餘姑娘…她,她今日可能不太舒服。”說完她立馬低下頭,不敢直視顧衍的眼睛。

沒注意雅一的不自然,顧衍皺眉:“不舒服?”他站起身來:“我去看看。”

“哎,公子。”雅一無奈的跟上去,

顧衍來到餘浣門口,以為餘浣是着涼了或是真的哪裏不舒服,推開門後卻呆住了。

“姑娘,你快下來。”雅二扯住餘浣的腿,害怕她摔下來。

“不要。”餘浣站在桌子上,烏黑的頭發披着,她不知從哪裏翻出顧衍不再用的朝帽歪歪扭扭的戴在頭上,明明是左右平行的帽翅生生讓她歪成了一前一後,更甚的是她兩手還抱着個大掃帚。

“嘻嘻,小美人,我們一起去快活呀。”她醉眼迷離的對着掃帚,細白的手指輕觸着它,笑得一臉蕩漾。

顧衍臉色微黑:以後再也不讓她偷跑去青樓了。他多好一姑娘,怎麽突然笑成這樣?

餘浣抱着大掃帚,卻忽然揉了揉眼睛,喃喃道:“美人你怎麽變醜了,而且怎麽這麽瘦,跟根竹竿似的。”

看清手中抱的是個什麽後,她面露驚色,突然将掃帚扔到地上,刷的一下伸出手指:“呔,妖怪,快現出原形!”

站在門口的顧衍:……

守在桌邊的雅二:……

躺在地上的掃帚君:……

雅二扯住餘浣的裙擺,欲哭無淚的看向顧衍:“……公子。”

顧衍擺擺手:“你先出去吧。”

“是。”得了許可,雅二飛快地出去,順手帶上了門。出門長舒口氣,她拍了拍胸口:“喝醉了的姑娘太可怕了。”

“咦?那個圓臉小美人怎麽不見了。”餘浣站在圓桌上,歪着頭,神情有些迷蒙。

顧衍走近,輕喚一聲:“阿浣,乖,快下來。”

餘浣蹲下身子,湊近了顧衍的臉,細瞅了瞅,然後還用手指輕戳戳,接着吃吃的笑了:“你長得真好看,就是有點眼熟。”

她頭上官帽的帽翅怼上了顧衍的臉,他無奈的将她的帽子摘下扔到一邊,然後任她戳着。

她輕輕将手指放在嘴邊,歪着腦袋看着他:“你看着有點像顧衍耶。”

“顧衍?”他笑了,很少聽見餘浣叫自己的名字。

餘浣點點頭,似是肯定:“沒錯,就是顧衍,我的公子。”她突然将腿懸空,坐在了桌上:“是個壞蛋。”

顧衍與她平視,深深的看着她的臉,笑問:“為什麽?”

她突然垂下腦袋,将腦袋垂到了胸口,歡快的聲音變得悶悶的:“他和別的姑娘在一起。”

“難道是因為他和別的姑娘在一起,所以阿浣不開心了?”

“嗯。”餘浣點頭:“他是我的。”似想到什麽,她的聲音突然有了委屈:“可是他是不是不要阿浣了,要和別的姑娘在一起成親生寶寶,那…阿浣怎麽辦?”

顧衍沒答她的醉言,問着自己的問題:“阿浣不想他和別的姑娘成親嗎?”他循循善誘:“為什麽呢?”

“因為……”餘浣終于給出了顧衍想要的答案:“阿浣喜歡他。”她有些害羞:“阿浣也想要和他在一起,成親生寶寶。”

顧衍終于笑了,桃花眼如綴溫柔星光,看着面前那顆黑黑的小腦袋,他終于将他的小姑娘攬入懷中,并溫柔的親了親她的發頂。

“好。”他攬着她,聲音低沉,如釀好的美酒,香醇醉人:“公子也只喜歡阿浣。”

爬在他胸口上的餘浣下意識的甜甜的笑了。

餘浣喝醉了,神智恍惚,并未聽出他溫柔話語中的細微差別。

公子也只喜歡阿浣,他回答的是前一句,卻并未承諾後半句——公子只與阿浣在一起,成親生寶寶。

醉倒的餘浣腦子遲鈍聽不出,顧衍也下意識的避開。因為他的道路注定不可能允他有一生一世一雙人。

……

清晨,宿醉的餘浣從床上醒來,日光透過窗戶照在她的臉上,她輕輕用手擋了擋,動作做到一半,忽然頓住。

“公子也只喜歡阿浣。”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句話,仿佛依舊在耳邊輕輕呢喃。想起昨夜她幹了什麽,說過些什麽,餘浣騰地一下坐起身來,臉瞬間紅了。

她昨晚到底都說了些什麽瘋話啊,餘浣羞的捂着臉,接下來該怎麽面對顧衍啊?!

事實證明,餘浣的臉皮還有些厚度的,洗漱後她若無其事的去了顧衍的書房為他磨墨,即便顧衍被一直盯着,即便她的臉紅的如霞,有如火燒,但她卻連手都沒抖一下。

見她強裝鎮定,顧衍這次不打算放過她了。

他伸出手輕握住餘浣磨墨的手。

餘浣頓住,卻沒敢偏頭看他。

“阿換還記得……”

“不記得,我什麽都不記得了。”餘浣語氣急促的打斷他,怕他說出什麽讓自己羞窘的話。

“哦?”顧衍深深看她一眼,笑容莫名:“阿浣說喜歡我,要嫁給我。”

“才沒有!我什麽時候說要嫁給你了。”餘浣霍然擡頭,卻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阿浣不是什麽都不記得了嗎?又如何知道自己沒說過這話?”

“呃……”餘浣懊惱,沮喪道:“好吧,我沒有忘記。”

顧衍沒再讓她為難,他輕拉住她向自己一側,便讓她坐在了自己的懷裏。

餘浣沒有拒絕,只是身子有些僵硬。

顧衍輕拍了下她的背,示意她放松,而後輕擺弄着她細白的手指。

“阿浣既然沒忘,那該也記着我說喜歡你吧。”

餘浣害羞點頭。

顧衍讓她擡頭,他低頭認真的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聲音低沉:“那阿浣願意和公子一直在一起嗎?無論發生什麽。”

餘浣一怔,一直在一起嗎?她咬了咬唇,而後重重點頭:“好。”

然後她亦認真看向顧衍:“但是公子你不能負阿浣,公子若負我,阿浣必當遠離,再不與你相見。”

這話有些重了,顧衍的笑容淡了些,但他還是溫柔的親了親她的額頭,輕聲道:“好。”

自那以後,兩人之間像是做了個約定,互相将自己交付給對方,兩人間的感情漸漸深厚,相處也越來越輕松和諧。

這樣美好而輕松的生活度過了整個秋季,終于天氣漸涼,京城又迎來了一場紛飛的大雪。

這場大雪傾然而至,紛紛揚揚,飄飄灑灑的持續了半月之久,似是要将這幾年未下的雪攢在這個寒冬落個夠。

這一年是元貞三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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