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早上醒來柳橙就後悔了。
自己到底在做什麽？自己太混蛋了！
然而，白天還能占上風的理智，每當黑夜來襲，每當她擁到顏青的身體，理智便被黑暗驅逐，她頭腦中章楚成那張臉一遍遍跳出來，那張充滿輕蔑的臉，譏諷的臉，要奪走她一切的臉。
畫面一點點扭曲，放大，讓她沒法相信眼前擁有的一切。她只有不斷地要，不斷地向顏青索取，去感受，才覺得顏青在身邊，才能抓住這随時流走的真實。
顏青不知道柳橙發生了什麽，她試圖白天和柳橙談談，但是天明時柳橙完全不想直視她的眼睛，更不想和她坦誠。
于是顏青從抵抗到沉默，再到抵抗，直到連續幾天後的夜晚，顏青哭的很大聲，她狠狠把柳橙攆下床，背過身，再也不想看她。
柳橙看着顏青發出陣陣嗚咽，肩膀一下下的抽動着，想擡手安慰，卻又放了下來。
在沙發上躺了一晚，顏青的背影讓柳橙心裏止不住的疼。早上一醒，柳橙便去向顏青道歉。顏青不想說什麽，只是很用力的想推開柳橙，卻被柳橙反過來使勁抱住。
“對不起，對不起，我……給我點時間好嗎？給我點時間，我會解決好的……會好的……”柳橙把下巴放在顏青的頸窩，輕輕貼着她的耳朵，說着，懇求着。
顏青覺得一陣酸楚：“你遇到什麽事了？你遇到問題能不能給我說，我們一起解決好嗎？”
柳橙勉強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這些只能我自己解決，你給我一些時間，我會處理好的，我會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顏青看着柳橙的眼，那雙真誠的眼睛，布滿血絲，充滿懊悔和歉意。顏青還想再說什麽卻被柳橙堵住了嘴。
這天柳橙承包了家裏的做飯任務，午飯做了顏青愛吃的菜。
顏青看着做好的排骨，道：“嗯，真香~以後還是你做飯吧，我真是不擅長。”
柳橙笑起來，說：“老師你做的也好吃，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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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青：“你這是以後不想做飯，忽悠我做？該不會下一句你還會說我做飯天賦異禀，給我畫餅吧？”
柳橙咯咯笑着：“我做我做，以後都我做。”
顏青：“這還差不多。對了，我下周可能得去舊金山一趟。”
柳橙：“嗯？那邊的事沒忙完？”
顏青：“完是肯定沒完，雖然一年只推進了一點兒，但是這一點兒卻是很大的突破。本來打算前段弄完後面就交給他們，但是曼寧先生還希望我把一些事再收收尾，畢竟時間太短了，太倉促了。”
柳橙問道：“那這塊如果想有實際結果，需要多久呢？”
顏青：“兩年？或者三年？這是最快了。但也不好說，也許某個環節有了更大的突破，會更快。”
柳橙點頭。“那，老師，你這一年就回來了，你舍得嗎？也許突破了就是別人做的了。”
“這有什麽不舍得的，誰做出成果都是造福人類，又不是只為了标榜自己。”顏青夾了口菜。“再說了，我更舍不得你。”
柳橙抿抿嘴，滿心歡喜地笑起來。
柳橙心情好，顏青心情也好了很多。在柳橙去幫顏青盛第二碗湯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
不是熟悉的號碼，柳橙把湯遞給顏青，接起了電話。
柳橙：“你好。”
電話：“你好，請問是柳橙嗎？”
柳橙：“是的，我是。”
電話：“你好，我是佰龍科技人力資源部。”
”嗯，你好。”柳橙聽到對方語氣相當嚴肅，拿起電話走進陽臺。
電話：“是這樣，之前你投遞了我公司簡歷，并通過了面試，當時我公司給你發放了入職通知書，現在因為我公司的一些原因，你那個崗位已經不進行招聘了，所以非常抱歉的通知你，你不能入職了。非常不好意思，給你帶來的不便請你理解，但這是公司的決定。”
柳橙靜靜地聽完對方說的話，甚至沒有再問一句，便挂了電話。
柳橙在陽臺上站了一會，看着窗外的鳥從一個樹枝跳到另一個樹枝，每一個鳥都有自己的樹枝。
“怎麽了？誰的電話？”顏青走過來扶在陽臺門邊。
“沒事，打錯了。”柳橙回過身朝顏青硬擠出了個笑。
“那快吃飯吧。”
“嗯。”
剩下的飯柳橙吃的噎的難受，但即使這樣她也硬吃了下去，那一粒粒米，一下下吞咽，她都在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直到洗碗的時候，柳橙說服自己放松下來，也沒什麽，佰龍的職位本來就比較一般，佰龍的産品和柳橙的課題有相關，但是偏差大于相關。
最近午飯後顏青都會睡一會，柳橙回到屋裏的時候，顏青已經打起了瞌睡。
柳橙躺在顏青身邊，從身後抱住她，便在她耳後一頓亂啄，啄着啄着柳橙微微睜眼，看着顏青的粉透的耳垂，一口含在嘴裏吸了吸。
顏青騰的翻過身來，本已惺忪的睡眼更是深婉迷離。
兩個情緒滿溢的身體都沒讓對方等待，沒有擦槍走火的繁瑣流程，只有瞬間迸射的簡單投入。
鈴——
鈴——
“電，話，你……你的……”顏青把臉側向一邊，喘了幾口氣說。
“不管它……”
鈴聲在兩個人的聲音中漸漸消失。
鈴——
鈴——
鈴——
柳橙煩躁地皺了皺眉，但依舊換了氣繼續戰鬥。
“呼……呵……接，接電話……”顏青咬了下柳橙的舌頭，然後退了回來。
柳橙很不情願地起了身，在顏青眉角留了個吻。
柳橙：“喂！”
電話：“你好，請問是柳橙嗎？”
柳橙：“嗯，我是柳橙，請問你是？”
電話：“你好，我是德美尚志人力資源部，之前通知你入職我公司算法工程師一職，現在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通知你不能被錄用。”
柳橙閉上眼睛，聽着話筒裏很形式化的聲音，說：“能請問是什麽原因不能錄用嗎？”
電話：“不好意思，這個我就不了解了。哦……對，我們也看到你也獲得了凡科的程序開發工程師的offer，這是我們集團下屬公司，也很抱歉，這個職位也不能入職。非常抱歉，希望你有更好的選擇。再見。”
柳橙握着電話，靜靜地聽着聽筒中電話挂斷的嘟嘟聲，每一個嘟聲仿佛都在重複那個人的那句話——有我在人工智能這個領域，你就別想找到工作！
柳橙覺得自己的心髒中了一顆冰子彈，心很疼，而冰子彈從心往周邊輻射，把她渾身都凍住了，冷的她手抖心顫。
柳橙像個凍僵的人，一步十艱辛，緩緩回到床邊，坐下。
“誰啊打電話這麽堅持？”顏青從身後抱了抱柳橙，“你怎麽這麽涼？這麽冷嗎？”
柳橙回過身，二話沒說便把顏青摟到懷裏。
“怎麽了？是不是冷了？我給你暖暖……唔”
柳橙不想讓顏青說話。
顏青的睡衣被揉的亂七八糟，滿是褶皺。
身上處處是柳橙的牙印，手腳被壓制，氣氛變得歇斯底裏，變得毫無快樂。
此刻，柳橙的腦袋裏只有一句話：顏青到底喜歡我什麽，顏青怎麽會喜歡上我？
血腥味。
柳橙從舌下感覺到了血腥味，那不是她的血，但是她留下的痕。
柳橙把顏青放倒在床上，雙手撐在顏青的耳側，她們彼此望着，而她從顏青的眼裏看到了恐懼和失望，而顏青卻看不懂她的表情。
柳橙狠狠地笑了一聲，眼淚即可流了下來，這是道情緒的閘門，開了就無法關上。
“你……”柳橙使勁仰了下頭，癱坐在一邊，眉頭因為情緒的波動一下下的抽動。
“你……你為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前夫，是章楚成……”
“章楚成”三個字柳橙說的格外重。
血在顏青的唇邊殷殷流下，而柳橙從顏青的眼裏看到了驚愕和不知所措。
“那，那都是過去的事……和我們……完全沒有關系……”
“和你沒關系！但是和我有！”柳橙喊了出來。
“和你也沒有關系，橙橙，我們……我們是咱倆，我們不在意那些言語眼光，我們克服那麽多困難，就是要抛開那些，抛開以前的一切，只是我們……往前走下去……”
“可是他是章楚成！你曾經的那個人，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章楚成！”
“你說，你說過你不介意……”
“對，我不介意，我可以接受他是其他任何人，但是為什麽是章楚成？為什麽偏偏是他！”
“是他又能怎麽樣呢？橙橙，他已經是過去式，現在是我們，是我們啊！”
“呵呵，是我們，是我們。可是你到底喜歡我什麽？我有什麽他沒有的？我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他你都可以不要，卻偏偏選中我？為什麽是我？又怎麽可能是我！我不相信！”
“你怎麽……怎麽這麽不自信，我為什麽喜歡你，我眼裏的你，愛你的家鄉，你會為他們擔憂，為他們着急。你關心每一個人，你考慮所有人的感受，你委屈自己讓其他人都覺得舒服。你真誠，你純粹，你有異想天開的想法，當發現可以成真的時候你會為了夢想奮不顧身地學習拼搏，你和我一起進步，一起成長，你會為了理想努力，而不是變得迎合這個社會，去走那些彎路去投機取巧，你有一個奮鬥者應該有的潛質。你有我喜歡的一切，我怎麽能不喜歡你？我怎麽能不愛你？”
“不，這些都沒有用！都沒有用！我，我什麽都沒有……我什麽都沒有！我有什麽資格和你談愛！我根本不配！”
柳橙站在地上，随後抱着頭蹲下，任憑眼淚往下流。顏青靠過去，想拉過柳橙抱住她，卻被柳橙一把推開。
柳橙癱靠在牆上，雙手空洞的攥着抓不住的空氣，眼中是悲傷的谷底。她低着頭看着地板，好久，她又擡起頭看着顏青，再低下頭，閉上眼睛。眼淚沒有被眼睛的閉合阻止，從眼角傾瀉而出。
柳橙再一次對上顏青的眼睛，那雙漂亮的眼睛，那個曾經帶給她所有光明和力量的眼睛，那個深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睛，現在在她的面前卻充滿了無力和惶恐，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柳橙緊緊閉上眼，眉心，鼻翼，因為傷感而擰在了一起。情緒裂成一塊一塊，聚不起，抓不住，帶着她跌進深淵。
柳橙背靠着牆，牆壁冰涼的溫度從背後襲來，把她的心凍住。
顏青聽到她用輕如銀針掉落的聲音，說——
“老師，我們……分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