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等楚岚想明白，門外就傳來了戚和的聲音, “蹊兒, 岚兒, 你們好了嗎？”
楚岚忙收回目光，走過去打開房門：“師公，我們好了。”
戚和笑道：“我已讓人準備了晚飯, 你林師叔祖也來了, 這頓飯算是為你們師傅接風洗塵, 也算是慶祝。”
楚岚嗯了一聲, 回頭對段離道：“師傅, 我們走吧。”
一路跟戚和過去，楚岚很快将青棗的事抛到了腦後。
戚和讓人準備了豐盛的晚餐, 不過天昭門不許弟子飲酒, 桌上就沒準備，只能以茶代替。
即便是這樣，這頓飯的氛圍也十分好。戚和十分開懷, 拉着段離和楚岚說了許多話, 大有說上一夜的架勢。
最後還是林素然勸說道：“師兄，看你, 這天也不早了。你忘了, 明日岚兒還要測試呢。”
戚和這才道：“對對，看我, 光顧着高興，都忘了這件事了。岚兒, 明日是測試的日子，你準備好了嗎？”
不等楚岚回答，又道：“不必緊張，平常心對待就好。”
楚岚點頭：“是，師公。”
戚和欣慰道：“好，好孩子。那今天就到這裏吧，你們早點休息。”
柳成蹊的房間，戚和一直為他留着，現在已經收拾幹淨了。
不過段離沒睡在那裏，而是跑去跟楚岚擠在一起。楚岚自然沒有異議。
第二天，楚岚用完早飯，就和段離去了一線天。
到了地方後，他發現一線天的空地上除了那些新招收的孩子外，門內弟子也全部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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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些弟子不像那日一般站在一旁看熱鬧，而是穿着門派校服，排着整齊的隊伍站在那裏。
楚岚心裏有些疑惑，這是要做什麽？
正想着，就見一名修士走了過來，說是魏長老請段離過去。
楚岚下意識轉頭看向魏平的位置，就見魏平坐在桌後，神色冷肅，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倒是戚和，沖他溫和的笑了笑。
段離神色如常，跟楚岚說了一句，就跟那修士走了。楚岚目送段離走到隊伍前頭，心裏倒也不覺得擔心。
他站到了那些新招收弟子後面，就聽他們在小聲議論着峰上的情況。不僅是這些孩子不解，那些被叫來的弟子也很是疑惑。
“不是測試嗎？怎麽把我們都叫來了？”
“對呀。這到底是要做什麽？”
“太奇怪了。”
“噓，魏長老起身了，別說話了。”
楚岚擡眸，果然就見魏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魏平神色冷峻，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峰上衆人，那些小聲交談的聲音漸漸消失了，峰上安靜到了落針可聞的地步。
魏平道：“我知道你們很多人心中肯定不解，今日是測試的日子，為何要把你們全都召集來此。是因為在測試之前，我另有兩件事要處理。柳成蹊，你過來。”
聽到師傅的名字，楚岚忙探頭往前方看去，卻未見那人上前，等了一會兒，就聽段離帶着半分笑意半分懶散的聲音響起：“你在叫我？”
随着段離聲音落下，楚岚覺得峰上氣溫驟降。他有些擔憂又有些無奈的攥緊了拳頭。
他知道，這人跟碧靈仙君相識，身份自然不低，他不喜別人對他呼來喝去也很正常。
只是他現在用的是柳成蹊的身體，魏平又是柳成蹊的師伯，那他這種态度就很不合适了。
不過楚岚心裏也清楚，按段離的性子，他從沒把自己當成柳成蹊，他就是他，行事作風完全按照自己的性子來，完全沒有要隐藏的意思。
現在他肯配合天昭門的調查，自願被關進禁閉室，不過是為了……他。
好在魏平并沒有計較段離的無禮，他道：“我想你們很多人也多少聽說了一些。六年前柳成蹊從天昭門離開後，遇碧靈仙君指點，靈脈已經修複，并非是修習了邪術。
“另外，六年前的那件事，在仙君的授意下，明光宗會重新審理，到時我希望你們所有人都能夠配合調查。”
有弟子舉手道：“長老，您的意思是，六年前那件事，柳成……不，大師兄是被冤枉的？”
魏然道：“此事還要等明光宗調查之後才能知道。柳成蹊，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你不許離開天昭門。”
魏然雖這樣說，但在場的人都知道，碧靈仙君既肯助柳成蹊修複經脈，又讓明光宗重新調查這件事，柳成蹊多半是被冤枉的。
“至于另一件事。”魏平行事雷厲風行，說完柳成蹊的事情後，也不給大家消化的時間，繼續道：“想必你們也已聽說，此次招新，天昭門內出了天大的醜聞。”
峰上再次一靜，很快楚岚就聽到鎖鏈碰撞的聲音，他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兩名天昭門弟子壓着魏然走了過來。
在他們的身後，魏然的幾名跟班也被押了上來，落在最後的則是那只被關在籠子裏的兇惡的魔寵。
魏然等人跪倒在地，不過短短幾天，他們就憔悴了很多。
尤其是魏然，他的臉色煞白，眼底滿是驚恐，身體都在細細的顫抖，顯然是驚懼到了極點，哪裏還有前幾日那般意氣風發的模樣。
魏平冷聲道：“魏然，你借門內招新之機，騙取百姓錢財，不僅豢養魔寵，私自篡改名冊，還殘害同門，視門規于無物，你可知錯！”
魏然抖着嗓子道：“弟，弟子知錯。”
魏平道：“好，你既知錯，我按門規罰你，你可有怨言？”
魏然道：“弟子不敢。”
“好。”魏平點點頭，“主犯魏然，數罪并罰，罰一百鞭，奪去招新之職，在禁閉室靜思悔過，五年內不得踏出天昭門……”
“魏師兄！”雷凱終于坐不住了，他道：“一百鞭抽下去，會把然兒打死的。而且五年，這處罰也太……”
“雷師弟。”魏平冷冷地打斷雷凱：“魏然是你的弟子，他做出此等惡事，你這個做師傅的也有責任。希望你能自省，而不是在這裏替他求情。”
雷凱欲言又止，魏平卻不再理會他，“其他從犯，每人三十鞭，待能行動後，去後山幫廚兩年。那些騙取的錢財你們也要還給他們，不僅如此，還要登門道歉。至于那只魔寵，殺！”
魏然猛地擡頭，“舅舅……”
魏平好像早已料到他會說什麽，冷冷道：“食了人肉的畜生留不得，更遑論魔寵。魏然，你做的錯事已經夠多了。”
對上魏平冰冷的滿含失望的目光，魏然再不敢說什麽了。
行刑的弟子很快上前，鞭子落到肉/體上的聲音，伴随着魏然等人的痛叫聲，在一線天上久久回蕩。
當行刑結束後，跪在地上的幾個人背上早已是遍布血痕，尤其是魏然，他的後背早已被抽的血肉模糊，撐到最後一下，身體一晃，整個人向前撲去。
“然兒！”雷凱臉色大變，當即起身沖了過去，他滿臉心疼地蹲在魏然身邊，卻不敢伸手去扶他，只好叫道：“林師妹，你快來看看，然兒怎麽樣了。”
林素然依言走了過去。
魏平雖在原地未動，但緊繃地面部肌肉和緊握的拳頭已暴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魏然縱使再頑劣，再不堪，說到底也是他的外甥，說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只是正因為魏然是他的外甥，他才不能放任他做錯事。
林素然查看了魏然的情況，起身道：“沒有性命之憂，只是昏過去了。”
魏平幾不可見的松了口氣，他道：“把他們帶下去吧。”
天昭門下的弟子親眼目睹了這場堪稱慘烈的刑罰，都吓得臉色煞白，魏平道：“希望你們能引以為戒，不要做出這等錯事。”
門下弟子哪裏敢說半個不字，全都戰戰兢兢地點點頭。
魏平滿意地點點頭：“請試靈石。”
上次已經測了部分新招收的弟子，餘下的人并不太多。很快，就叫到了楚岚。
楚岚是柳成蹊的徒弟，又得碧靈仙君青睐，這幾日他可是成了天昭門的“風雲人物”，天昭門的人沒有對他不好奇的。
是以當楚岚上前後，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羨慕，當然也不乏惡意。
這幾日，楚岚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注視，他不怕這些人看他的目光，只怕會讓那個人失望。
他終于來到試靈石前。
似是察覺到楚岚的緊張，站在試靈石前的弟子沖他笑了笑，溫聲道：“別怕，将手放在上面就好。”
楚岚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将手按在試靈石上。
手掌接觸試靈石的瞬間，楚岚就感覺到一股力量湧入體內，他閉上眼睛，任由那股力量游走全身，很快他聽到人群發出倒吸冷氣的聲音。
楚岚下意識睜眼，擡頭，就見試靈石上顯示出三個大字——天字，甲。
人群瞬間炸鍋。
“竟然是天字甲等？”
“真的假的！”
“在柳成蹊之後，已經十多年沒出過天字甲等的弟子了，最好的也不過是天字乙，這……”
魏平也面露詫異之色，随後輕輕點頭。戚和面上更是難掩喜色，開懷的笑起來。
楚岚将那些人的話聽在耳中，并沒有多激動，他轉頭去找段離，當看見段離沖他露出贊賞的笑容的時候，他才跟着彎起嘴唇，笑起來。
測試很快結束了，接下來這些孩子将要花半年的時間系統的學習仙門知識，并開始修煉。
只是前兩年都是由魏然和幾名弟子負責教導新入門的弟子，現在魏然被罰，柳成蹊雖是天昭門的大師兄，但他少年時便離開了天昭門，很多知識只怕他自己都沒學完，更不要說教導這些孩子了。
戚和便道：“魏師兄，我看教導這些孩子的事，就交給我和林師妹吧。以前魏然他們沒長大的時候，教導新弟子的事也都是由我們做的。”
恰好送魏然他們離開的林素然和雷凱回來了。
林素然笑道：“好，還和以前一樣，女童交給我，男孩子就交給戚師兄。”
魏平正想點頭，就聽雷凱對戚和道：“戚師兄，現在門內事務繁忙，掌門師兄又閉關了，魏師兄一人只怕忙不過來。我一個粗人，笨手笨腳的，也幫不上魏師兄什麽忙，我看不如這樣，教導這些孩子的事，交給我和林師妹，你幫着魏師兄處理門內事務，如何？”
戚和怔了一下，轉頭看向雷凱，就見他眼眶發紅，眼底布滿紅色的血絲，不過精神看起來還好，臉上也帶着笑意。
雷凱見戚和只看着自己卻不說話，便道：“怎麽，難道戚師兄擔心我教不好這些孩子？”
戚和道：“雷師弟說的這是什麽話，你的能力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
“那不就是了。”雷凱打斷他：“事情就這麽定了。”
戚和還想說什麽，就聽魏平道：“戚師弟，雷凱說的有道理，如今天昭門內事務繁忙，過幾日只怕明光宗的人也會來此，我一人只怕忙不過來，需要你幫我。”
戚和輕嘆口氣，他知道魏平說的有道理，便點點頭：“那好吧。”
雷凱臉上不由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看向面前站的整齊的孩子，道：“你們待會兒收拾一下，到鷹泣峰找我。我讓人給你們安排住處。”
孩子們應了聲是。
雷凱離開前走到楚岚面前，低下頭笑着看他：“我方才不在，但也聽說你資質不錯。天字甲等，天昭門多年沒出過這等資質的孩子了，你放心，我會好好教導你的，絕不會埋沒了你的資質。”
楚岚不傻，他看的出雷凱對魏然有多疼愛，自然也能感覺到雷凱隐藏在笑容之下的惡意，但他裝作沒有發現，乖巧地點點頭，道：“謝謝師叔祖，我會好好學的。”
雷凱咧嘴一笑，那模樣，活像一只醜陋的兇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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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線天上的人很快散了，峰上只剩下戚和，林素然，段離和楚岚四人。
戚和自小就認識雷凱，自然清楚他的為人.如今他的徒弟遭到這樣的重罰，柳成蹊他動不了，肯定會将怒火轉嫁到楚岚身上。
見戚和眉頭緊鎖，林素然道：“我看要不這樣，岚兒，你跟着師叔祖去落櫻峰如何？”
戚和苦笑道：“師妹，你就別亂來了，落櫻峰上都是女子。”
林素然道：“岚兒才多大，就是一個小孩子，沒關系的。”
戚和道：“哪也不行，會壞了規矩，到時你讓那些人怎麽看岚兒。”
段離則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目光落在鷹泣峰的方向，也不知在想些什麽，一直沒有出聲。
楚岚聽着戚和跟林素然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心底十分溫暖，他自然知道他們是在擔心他。
楚岚道：“師公，師叔祖，你們是擔心雷師叔祖會因為魏然師叔的事生我的氣，對我不好嗎？”
楚岚雖早慧，但在戚和跟林素然眼中，他就是一個小孩子。人性的醜陋，他們并不想讓楚岚知道。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戚和上前道：“沒有，就是擔心你換了環境，會不習慣。”
楚岚搖頭道：“不會的，我會跟着雷師叔祖好好學的，一定不會讓師公，師叔祖還有師傅失望。”
戚和跟林素然欣慰的笑起來，但事已至此，他們也沒有辦法。
戚和蹲下身摸摸楚岚的頭發，有些愧疚地道：“岚兒，你先過去，過幾日師公去看你，如果你在那邊不習慣，師公就帶你回來。”
楚岚乖巧的點頭：“好，謝謝師公。”
林素然和戚和很快被魏平差人來叫走了，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下段離和楚岚兩人。
楚岚見段離想事情想的出神，便拉拉他的衣袖，道：“師傅，我們回去吧。”
段離收回目光，嗯了一聲，跟在楚岚身後往清秀峰走去。
段離這麽安靜，楚岚倒是有些不習慣了，他悄悄轉頭看了一眼走在身旁的人，就見段離忽地停下了腳步。
楚岚也跟着停了下來，他道：“師傅，怎麽了？”
段離一手蹭着下巴，輕聲道：“徒弟，我想了又想，覺得不如去将雷凱暴揍一頓，打的他爬不起來，他們自然會換人教導你了。”
楚岚：“……”
楚岚哭笑不得，他拉住轉身欲走的段離，“師傅，雷師叔祖還什麽都沒做呢，你怎麽能去打他呢。”
段離道：“這叫防患于未然。你松手，為師去去就回。”
楚岚拉着他不放：“不行，師傅，你不能去。”
兩人僵持半晌，段離道：“你不怕他為了魏然的事，記恨于你，欺負你，為難你？”
楚岚想了想，道：“就算他對我不好，也一定不敢明目張膽的做。只要我好好學，足夠優秀，他出再多難題，我也是不怕的。”
段離眉頭一挑，道：“聽聞半年後新入門的弟子會有比試，你……”
楚岚十分自然地接過去：“我知道，師傅。您放心，我一定把第一拿回來。”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段離說他的徒弟只能是第一，拿不了第一就要斷絕師徒關系。
段離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楚岚趁機拉着他往清秀峰的方向走，“師傅，我知道您擔心我，也知道您很厲害，但雷師叔祖他們怎麽說都是長輩，您不能跟他們動手，更不能打他們。”
段離任由楚岚拖着，語調輕松道：“你放心，我偷偷地，不會讓人發現是我幹的。”
楚岚嘴角一抽，他堅決道：“不，我不放心，你就算是偷偷地也不行。絕對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