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4)
秋梧回頭,掃了眼趙悅胸前被三角帶固定的胳膊, 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反應有些過了。
“沒事吧。”她伸手攙扶趙悅的胳膊,眼皮微微垂下打量,緊張地問:“是不是又疼了?jsg”
趙悅看着她, “要是沒在門口看到你, 可能真的會散架。”
看樣子是沒事, 江秋梧撒開手,插回口袋裏,“我說了在外面等你。”
“我沒加。”趙悅突然說。
肩後骨折影響走路速度, 江秋梧沒走太快, 順着趙悅的節奏來, “這是你的私事,不用告訴我。”
趙悅像沒聽見,自顧自地說:“我這條褲子買太久了, 都忘記是在哪兒買的了,沒有購買鏈接。”
“可能要鏈接只是個噱頭, 她真想加你微信。”江秋梧淡聲說。
“是嗎?”趙悅愣了愣,突然停下,回頭往醫院門口看了眼,“那我回去找她問清楚。”
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江秋梧怔住。
趙悅偷偷觀察江秋梧的反應,見她沒什麽反應,嘆了口氣,惆悵道:“你真是宰相肚裏能撐船。”
“不用陰陽怪氣。”江秋梧眉心微蹙,看着她,“加不加她是你的自由,跟我沒關系。”
趙悅點點頭,臉上藏不住的失落,“我知道。”
江秋梧掏出手機叫車,“直接去金老師那?”
“今天太晚了,我姥姥估計已經睡下,明天再去。”趙悅說。
“好。”
Advertisement
江秋梧點了租房的地址,系統提示司機八分鐘後到達指定位置,兩人站在公交站臺上等,都沒出聲,江秋梧不時打開手機看司機到哪兒了。
很快,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在路旁,江秋梧走近核對完車牌號,沖趙悅說:“車來了,我送你回去。”
然後很貼心地打開車門。
趙悅一只手扶着車門上面,身子坐進去一半,突然回頭問:“真的一點都沒吃醋嗎?”
江秋梧被問懵住,怔怔看着趙悅。
前面的大叔從後視鏡瞟了眼,為難開口:“那個姑娘,要不咱先上車再說,這兒不能停太久。”
“哦,好。”江秋梧回過神,用眼神示意趙悅,趙悅坐進去,往裏面挪了挪,“東西我來拿。”
“不用。”江秋梧坐好,把藥擺開放在片子上,一一拍照發給趙悅,告訴她哪個是口服的,哪個是外敷的,以及用藥時間和注意事項。
“吃的時候,別弄混了。”
“嗯。”趙悅欲開口再說什麽,注意到司機八卦打量的眼神,猶豫了下掏出手機。
以前覺得膩人說不出口的情話,說給江秋梧聽時總嫌不夠,怕詞不達意,怕她不信。
“知道你不想聽,但我還是要說,我心裏只有你。”
手機響了聲,江秋梧淡淡瞟了眼,若無其事擡頭看向窗外。
“江秋梧。”
“你在看什麽呢。”
震動聲連綿不斷。
“窗外有那麽好看嗎。”
“能不能回下頭。”
“不是逼你回答那個問題,就單純聊聊天。”
“聊天也不行?”
“不聊感情。”
“司機一直在吃瓜,你說他猜得出來我們的關系嗎。”
......
看得出來是真的很無聊,又不敢太越界。
江秋梧被吵得不行,直接把手機調成靜音,歪着頭閉上眼睛休息。
見狀,趙悅這才消停下來,扭頭看另外一邊車窗外的風景。
·
把人送上樓,江秋梧沒過多打量曾經短暫住過的地方,找到燒水壺燒了熱水,催促趙悅喝藥,“水有點燙,慢點。”
“嗯。”趙悅低頭吹了吹,沒有揪着剛才那個問題不放,她知道江秋梧現在對她态度良好是因為自己擋那一下,不摻雜別的,所以有些東西也要适可而止。
江秋梧靠在桌邊,看着趙悅把藥喝完才說:“你現在這樣也不方便去上學,要不先跟學校請個假?”
“是要請個假,我等會兒跟輔導員說。”趙悅把杯子放桌上,問:“智思那邊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了?”
江秋梧愣了愣,站直身子,“你放心,這件事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不是,你誤會我的意思了。”藥片剛吞下去,嘴巴裏有些苦澀,趙悅抓起杯子又喝了口熱水,“我沒要你給我交代,我是怕她們煩你,你要懶得應付就讓她們聯系我。”
江秋梧說:“你該追究的。”
“追究也是我跟砸我那人之間的事。”趙悅停頓了下,擡頭說:“你太愛往自己身上攬責任了,這件事和你沒關系,你安心上班。”
隔天快下班的時候,許林溪找到江秋梧,說公司讓她去找了趙悅,趙悅同意私了,不追究陳爸爸刑事責任,賠償醫藥費就行。
“其實這樣對大家都好,趙悅真要追究起來,陳爸爸若轉頭再來找公司茬兒,到時候鬧起來肯定不得安寧,你的工作也會受影響。”
公司說不動江秋梧,但能說動許林溪,她和趙悅沒有過密交往,作為智思的員工,在不傷及個人利益的基礎上,知道怎麽做對公司更有好處。
而趙悅因為這其中牽扯到江秋梧,不想影響她工作,自然會同意對公司更有利的解決方式——私了。
環環相扣,一切都很順理成章,有人得了利,就有人要做出一點犧牲維持均衡。
至于誰犧牲,就要看誰被拿捏住軟肋。
江秋梧安靜聽完,并沒有太驚訝:“陳經理讓你去,是不是以為你和趙悅也很熟?”
許林溪在江秋梧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對,我介紹你進公司,她自然認為我們仨都很熟。”
“但我覺得光醫藥賠償不夠。”江秋梧說。
許林溪抿抿唇,看向江秋梧:“姐姐,私了真的是對誰都好的解決辦法,走法律途徑太消耗精力和時間,有這點時間明明可以做其他更有意義的事情,更何況趙悅傷得不是太重,不論報警還是起訴都是要先做調解,最後的解決辦法無非就是回到賠償上,嚴重點刑拘幾天,這對我們來說沒意義,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浪費時間去胡攪蠻纏。”
“其實你心裏也明白哪種解決辦法更合理,只是因為那個人是趙悅,你咽不下那個口氣,對不對?如果昨天受傷的是你,你肯定會同意私了,顧全大局。”
江秋梧中間沒有打斷,等許林溪說完才出聲:“沒有咽不下那口氣,只是覺得光賠償太輕了,他把人打傷,上門去和趙悅道個歉不過分吧。”
她尊重趙悅的決定,只是事發到現在,陳安琪的爸爸都沒有露面,有什麽話也都是通過公司傳達,看不到一點誠意。
許林溪愣了愣,低下頭,“對不起......姐姐,我誤會你的意思了。”
“沒事。”
每個人站的立場不同,豈能完全感同身受,江秋梧扯扯唇角:“趙悅同意私了,我沒意見,僅是尊重她的決定,和公司沒關系,和顧全大局更沒關系。”
許林溪抿抿唇:“我今天去看趙悅,她吃飯全靠點外賣,行動很不方便,如果不是陳安琪爸爸,她也不用遭這罪,要個道歉确實不過分,我會跟陳姐說的。”
江秋梧眉心微皺:“她還沒去她姥姥家?”
“應該沒去吧。”許林溪起身,走之前看了江秋梧一眼:“家裏就她一個人。”
68
下班後一刻也沒敢耽誤, 骨頭湯熬好,打車到趙悅住的樓下,離九點還差三分鐘, 江秋梧進電梯看着跳躍上升的數字,心裏突然七上八下的。
湯什麽時候都能喝,何況她明天休息,不管是中午還是傍晚五六點鐘送來, 都比這個時間來更合适。
有點沖動了。
而電梯徐徐打開的聲音提醒她, 都走到這兒了,總不能再原路返回。
江秋梧呼了口氣,走出電梯,敲門。
“來了。”
屋內應得很幹脆, 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門被半拉開,趙悅探身, 手剛伸出去整個人忽然愣住。
“在等外賣?”江秋梧問。
趙悅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讪讪放下手, 把門全部打開,“你怎麽來了?”
“給你送點湯。”江秋梧把手中的保溫桶往上舉了舉,趙悅忙讓開, 江秋梧邊往屋裏走邊問:“你沒去金老師家?”
趙悅把門關上, 跟着江秋梧:“嗯, 她年紀大了,又剛出院,怕她擔心就沒去。”
“一個人也不能總吃外賣。”江秋梧把餐桌上的東西收拾到一旁, 騰出位置放保溫桶,“醫生說的話, 你忘了,口味清淡才有助于恢複。”
趙悅繞到桌對面,跟江秋梧面對面站着,看她盛湯,“沒有總吃,就吃了一頓,晚上的還沒拿到,你就來了。”
“嗯。”江秋梧把湯遞給趙悅,頓了頓說jsg:“我明後兩天休息,正好有空給你送飯。”
趙悅眼眸微垂,沒有直視江秋梧,喝了口湯,“其實也有口味清淡的外賣,不用這麽麻煩。”
“周末有空,不麻煩。”江秋梧看了趙悅一眼,“你是因為我才受傷,送兩天飯沒什麽。”
湯有點燙嘴,趙悅沒有硬喝,輕輕吹了幾下,擡眼說:“那麻煩你了。”
江秋梧沒接,岔開問:“味道怎麽樣,還可以嗎?”
“很好喝。”
“那就好。”江秋梧點點頭,往陽臺看了眼,“聽許林溪說,你同意私了。”
趙悅拿勺子的手頓了頓,擡頭看了眼江秋梧又低下去,“嗯,傷的輕,沒必要追究。”
“打人犯法,追究他責任是你的合理訴求,不用管許林溪跟你說了什麽。”江秋梧看向趙悅,“你堅持你的想法就行,別被影響。”
趙悅勺子停在碗沿上,擡頭和江秋梧對視,“追究起來太麻煩了,我還在上學沒那麽多精力,算了。”
江秋梧低下頭,“既然你執意要私了,我也不好說什麽,但我希望這是你的真實想法,而不是因為誰去做出退讓和犧牲。”
“我知道。”趙悅喝了口湯,說:“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
江秋梧盯着趙悅看了會兒,別開臉,沒再說其他的,畢竟追不追究都是趙悅的自由,她無權幹涉。
骨頭湯熬的多,滿滿一大桶,趙悅喝了兩碗還剩許多,家裏只有一個保溫桶,明天送飯還要用,江秋梧到廚房找了個幹淨的湯碗把剩餘的湯倒進去。
“還剩不少,你明天早上醒了,把它熱熱喝了。”湯還是熱的,江秋梧沒着急往冰箱裏放,轉頭說:“我早上就不來了。”
“好。”趙悅看着江秋梧,不确定地問:“你明天真的還來?”
江秋梧愣了愣,“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趙悅臉色變了變,眼神躲閃:“那我等你。”
“早點休息。”江秋梧把蓋子合上,收拾完正要走突然想起什麽,回頭問:“你那個外賣?”
趙悅知道江秋梧在擔心什麽,忙說:“我給外賣員發消息,讓他拿去吃了。”
“嗯。”江秋梧走到門口,看了趙悅一眼,“別送了,記得按時吃藥,好好休息。”
趙悅執意送到電梯口,看着江秋梧進去,在電梯快要合上的一瞬,突然又說了遍:“我明天等你來。”
江秋梧來不及說話,只點了下頭。
·
江秋梧沒有睡懶覺的習慣,即使在周末也是到點就醒,生物鐘格外的準,腦子剛清醒過來,就聽見外面有動靜。
她醒的早,楊金鳳比她還早。
江秋梧打了個哈欠,套上睡衣出去,看見楊金鳳在廚房做早餐,“奶奶,我來吧。”
“不用不用。”楊金鳳用身體擋了下江秋梧,不讓她沾手:“你今天過生日,壽星什麽都不用做,奶奶給你煮雞蛋吃,過生日要吃雞蛋的。”
江秋梧愣住,“今天嗎?”她不怎麽過生日,也從未很刻意的去記這個日子,所以忘記是家常便飯。
“就知道你會忘記。”楊金鳳轉頭瞅了眼江秋梧,笑着問:“過幾歲生日,還記得嗎?”
江秋梧笑笑,“這個記得。”
“時間過得可真快,我孫女都三十三了。”楊金鳳看着江秋梧,高興又欣慰:“當年的小丫頭一晃就成大人了。”
時間這東西不能仔細算,一算就只剩感慨,江秋梧摟住楊金鳳肩膀,調侃:“都當大人十幾年了,哪裏來的一晃。”
高興的日子裏不想提傷心事,楊金鳳握了握江秋梧的手,“雞蛋熟了,奶奶給你剝,今天要吃兩個才行。”
“好。”
早上吃了雞蛋,中午楊金鳳又親自下廚非要給江秋梧慶祝,奶奶難得這麽高興,江秋梧全都順着她。
飯快做好的時候,李欣提了個蛋糕過來,“姐姐,生日快樂。”
“你最近不是在忙着準備複試,怎麽還跑過來。”江秋梧嘴上是責備,但臉上一直挂着笑。
沒有誰會不期待被放在心尖上惦記,以前刻意不過,是怕自己對這天抱太大期望,然後沒人記得,最後淪成失望,可真要有人記得,高興都來不及。
“再忙也要來給姐姐過生日啊。”李欣把蛋糕放在桌上,跟在廚房做飯的楊金鳳打了聲招呼,禮貌中夾着生分。
說來也奇怪,明明都是親人,但比起楊金鳳,江波這些長輩,李欣對江秋梧莫名更親切些。
之前李欣問過江秋梧這個問題,為什麽比起他們,我更喜歡你一點?
江秋梧笑着說,大概是因為我們沒有代溝,更好相處些。
也許吧。
沒有從小養在身邊,生疏是難免的,所以中午吃飯時,江秋梧沒有去刻意拉攏李欣和這個家的關系,給她劃分歸屬關系,就當成親密的朋友真誠對待。
三個人高高興興吃了頓飯,李欣忙着考研複試,吃完沒待一會兒就走了,今天自己是壽星,江秋梧等把李欣送走才去給趙悅送飯,時間本來就有點晚,沒想到還在樓下碰到馮媛。
馮媛看見江秋梧有些很意外,但還是笑着上前打招呼,“好久不見啊,來看悅悅嗎?”
從語氣到神态都格外的坦誠和大方,仿佛不曾發生過之前的事,不過那事也确實怪不到馮媛頭上,告知事情真相并沒有錯。
反倒還要謝謝她,不然江秋梧都不知道自己會蒙在鼓裏多久。
“嗯。”江秋梧扯唇淺笑了下,并沒有打算隐瞞:“趙悅因為我受傷,我來給她送飯。”
馮媛看向江秋梧手裏的保溫桶,眼神複雜:“悅悅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麻煩說不上,反而這次還是我連累了她。”江秋梧說。
馮媛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抱歉,我不知道她會這麽喜歡你,不然我不會跟你說那些話。”
“不,你應該告訴我的。”江秋梧看向馮媛,“不然我會一直被蒙在鼓裏,這對我來說不公平。”
馮媛抿抿唇,說:“其實我并不反對你們在一起,我只是覺得前途要比愛情更重要,怕悅悅選錯路耽誤了未來,如果你心裏還有她,我是可以送你們兩個一起出國的,這樣就不用分開了。”
現在聽到這些,江秋梧覺得挺可笑,“不用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馮媛為難地看着江秋梧,“可悅悅真的挺喜歡你。”
到這個時候,江秋梧已經不想糾結趙悅是喜歡她,還是喜歡像宋玉婉的她,或是愛她們誰更多一點,這些問題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泥潭,困在其中痛苦不堪,當江秋梧決定走出去的那刻,這些已經變得沒有意義。
她想過得輕松點。
“趙悅是不是已經吃過飯了?”馮媛來了,總不能還餓着她,江秋梧說:“要是吃過,我就不上去了。”
馮媛忙說:“別,你還是上去吧,悅悅還沒吃。”
江秋梧皺眉,不解地看了眼馮媛:“你來沒給她做飯?”
“我想,但她不肯。”馮媛臉上難掩失落,“她應該挺恨我的,你去看看她吧,拜托了。”
江秋梧點頭,“嗯,是我的責任我會負責到底。”
話裏話外已經把關系劃分的很清楚,馮媛不好再勸什麽,“這樣也好,讓悅悅看清楚什麽才是自己現在該做的事。”
江秋梧沒多言,上樓敲門。
屋裏的腳步聲比昨晚要急匆些,趙悅看到江秋梧,臉上立馬露出笑意,“還以為你不來了。”
“有點事耽誤了,餓了吧?”江秋梧進屋把保溫桶放在餐桌上,“快來吃。”
趙悅走到對面坐下,剛碰到椅子又突然站起來,江秋梧被她這舉動吓一跳,忙擡頭問:“怎麽了?”
“......沒,沒事。”趙悅重新坐下,手裏攥着筷子看了眼江秋梧,飯沒吃一口,似乎是還覺得不妥,又再次站起來。
江秋梧眉心微皺,“你到底怎麽了?”
“生日快樂。”趙悅說。
江秋梧愣了愣,眼皮微微垂下,“謝謝。”
趙悅推開椅子,走到客廳把藏在茶幾後面的蛋糕提出來,神情有些不自在,“我第一次給人準備驚喜,在腦子裏排練了很多次,什麽時機把蛋糕拿出來跟你說生日快樂比較合适,才能給你驚喜,但......貌似還是搞砸了。”
因為江秋梧聽到她那聲生日祝福,并沒有太高興。
也對,生日蛋糕都沒擺出來,就先急着說生日快樂,儀式感都沒有了,顯得匆忙又粗糙。
“是不是有點爛?”趙悅把蛋糕打開,一邊插蠟燭一邊自我反省,“太沒創意了,但下次肯定會更好。”
江秋梧看着趙悅,“我已經許過願了,不用點jsg。”
趙悅手頓住,擡眸看了眼江秋梧,又垂下去,“沒人規定過生日只能吹一次蠟燭,誰給你過的,奶奶嗎?所以中午來得晚是因為在過生日,怎麽不提早說一聲,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趙悅。”江秋梧叫了聲名字。
趙悅正專心點另外一邊蠟燭,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嗯?”
“我不怨你了。”江秋梧突然說。
趙悅整個人都愣住,詫異擡眼,還沒來得及弄清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就聽江秋梧又說:“也不再刻意躲着你,糾纏這麽久其實挺累的,我們都先做好自己該做的事,行嗎?”
69
趙悅遲遲沒說話。
蠟燭眼看就要燃到尾, 燒上蛋糕,江秋梧探身把火燭吹滅,“謝謝你給我過生日。”
“我們約定好的, 今年給你過生日。”趙悅擡眼,說:“我一直記着。”
“小趙。”江秋梧看着趙悅,“我其實挺謝謝你的,真的, 不管你是出于什麽原因借給我那筆錢, 它都幫我解決了很大的麻煩,并且......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我特別開心。”
趙悅鼻子莫名有些酸,忙低下頭, 從鼻腔裏發出很輕的聲音,“真的嗎?”
“真的。”江秋梧扯了扯嘴角,“我沒有特別正式的談過戀愛, 也不知道戀愛應該是什麽樣子, 但和你相處那段時間, 我是發自內心覺得快樂和幸福。”
趙悅吸吸鼻子,笑起來,“我也是。”
“但那種感覺。”江秋梧停頓了下, 說;“現在沒有了。”
心情宛若坐過山車, 忽上忽下, 趙悅愣愣看着江秋梧,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笑不合适, 哭又太丢人,最後扯出比哭還難看的笑, 要多勉強有多勉強。
“除夕那晚,你到鄉下找我跨年,看見你的那一刻,我心裏特別感動,擔心影響我工作,你不追究陳安琪爸爸的責任,我也很感激,但也僅此而已,說實話,我找不到之前那種小鹿亂撞的心情了。”
其實她們早該好好談談了,江秋梧沒去看趙悅的反應,繼續說:“你的好讓我很矛盾,我一面覺得自己喜歡你,心想要不就和好吧,就像你說的那樣,再試一次,可真到做決定那步,我又忍不住難過,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想象中那麽大度,沒辦法若無其事的繼續和你在一起,這兩種情緒每天都在打架,得不出答案只能不停消耗自己,導致我一想到你就焦慮,害怕面對,害怕做決定,更害怕你對我好。”
“我是個一談戀愛忍不住把我們到七老八十時的生活都幻想出來的人,但我們目前的情況,什麽都趕得很不湊巧,你九月份就要出國了,而我也有其他事情要做,就算和好......我想也不會長久。”
江秋梧說的每個字都像磚頭一樣,又冷又硬,砸的人喘不上氣,趙悅嘴角抖了抖,沒有勇氣去直視江秋梧,聲如蚊讷:“你不信我是對的。”
有個詞叫自食其果,還有個詞叫活該,用她身上都再合适不過。
“不是不相信你,是我不相信我自己。”江秋梧盯着桌上精致的蛋糕,“我喜歡把事情往壞處想,即使你做的很好,我依舊會懷疑自己,懷疑這段感情,越來越不自信,所以和你沒關系,這是我自身的問題。”
趙悅自嘲輕笑,“你看你總是這麽好,什麽問題都往自己身上攬,明明是我的錯。”
“現在糾結是誰的錯已經沒有意義。”江秋梧說:“小趙,就算我們分手了,我也希望你過得好,我不想看你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你這麽年輕,有沒完成的夢想,有對未來的美好憧憬,淩雲壯志,這些不該被一段已經走進死胡同的感情所耽誤。”
“既然沒有答案,不如都先冷靜一段時間,頭腦清醒的時候才能做出正确決定。”
趙悅聽得出來,江秋梧已經徹底放下,不怨是真,不愛也是真,她要往前走了,還貼心拉自己也向前看。
“其實我也不喜歡現在的自己,為什麽這麽令人讨厭,我都不敢照鏡子,怕看到那張讨人厭的臉。”趙悅苦笑了下,“也許,你說得對,我們是該給彼此一點空間。”
她喜歡江秋梧,喜歡的初衷是想給她快樂和幸福,但沒想到江秋梧會因此産生壓力,當事情走向開始違背最初的願望,确實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
江秋梧嘴唇動了下,沒發出聲音,她不知道說什麽,有時候她覺得自己這人挺犯賤的,明明是自己要推開趙悅,可見她這幅模樣,又忍不住心疼。
說直白點,就是舍不得這個人,又跨不過那道坎,什麽冷靜、理智、果斷全是放屁,只有江秋梧自己心裏清楚,自己有多婆婆媽媽,矯情又做作。
“吃完蛋糕再走吧,我都買了。”趙悅說。
江秋梧點了點頭,“好。”
趙悅站起身,把蠟燭抽掉扔到桌上,切了一塊先遞給壽星,“生日快樂。”
“謝謝。”江秋梧用叉子挑了一小口,“你快吃飯,要涼了。”
趙悅吃一口飯就擡下頭,眼睛沒有直視江秋梧,飄忽不定的,“我媽出差回來了,這次有挺長時間的假期,我讓她來給我做飯。”
“行,你在家好好休息,早點康複,課程落下太多就趕不上了。”江秋梧說:“我會把每次上課的課件發給你。”
趙悅笑了下,“其實我雅思早就過了,報智思的班就是為了接近你。”
江秋梧愣了愣,也笑起來,“我就知道。”
“我交錢了,你沒辦法趕我。”趙悅說話更加放肆。
江秋梧無奈笑笑,揶揄道:“聰明勁都用在這地方了。”
“可作用不大。”趙悅筷子搭在碗沿上,沉默了會兒,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盯着江秋梧,問:“你知道你剛說那些話的時候,我在想什麽嗎?”
江秋梧看她一眼:“什麽?”
“我在想家裏有沒有繩子。”趙悅語氣淡然。
江秋梧愣住。
趙悅看向江秋梧,“你不喜歡我,我就把你綁在我身邊,不放你出去,天天守着你,反正我喜歡你就行了。”
江秋梧眼皮微垂,特別肯定地說:“你不會那樣做。”
“對,我不會。”趙悅笑了笑,低下頭繼續吃飯:“因為我舍不得。”
·
輕微骨折,趙悅在家休息了一個星期就回去上課,雅思課和學校專業課沖突時,她就請假不來,即使這樣,在五月中旬的雅思考試裏,仍舊取得不錯的成績。
江秋梧登記完分數,給趙悅發了條微信,“周末有空嗎?”
“有。”
江波的賠償款從五月初陸續到賬,欠趙悅的錢也該還了,等這筆錢還清後,她們應該不會再有什麽交集,江秋梧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當面給。
“方便見個面嗎?”
趙悅回複:“方便,雅思過了,正好請你吃個飯。”
小半月沒見,江秋梧從沒主動聯系過她,主動了那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而她們之間貌似也只剩那一件事了。
所以趙悅拿到卡的時候沒有太意外,只感覺心又空了一截,她和江秋梧這下真的是要越走越遠了。
甚至連句客套逢迎的話都想不出來,“其實......不用這麽着急還。”
江秋梧說:“江波的補償款下來了,手裏有錢哪有不還的道理。”
趙悅沒推讓,胳膊從桌上滑下來,垂在身側,手裏緊攥着那張薄薄的卡,“那行,我收下。”
“嗯。”菜已經上齊,江秋梧催促:“吃吧。”
“好。”
兩人都不再說話,沉默地吃起飯,過了會兒,趙悅擡眼,主動提起:“快暑假了,我打算到趙經年的劇組待一段時間。”
江秋梧笑:“挺好的,你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
“從劇組回來,我大概就要出國了。”趙悅每句話都說得及其艱難,反複醞釀:“走之前,你能不能陪我過個生日?”
江秋梧依舊在笑,點頭說:“好啊。”
趙悅松了口氣,嘴角勾起弧度,“我過陽歷的,八月六號,要記得啊。”
“記得,去年就知道了。”
“那你還記得嗎,我去年的生日願望是今年生日你給我點蠟燭。”趙悅問。
江秋梧點頭,“都記得。”
趙悅笑笑,“看來願望說出來也還是靈。”
·
生日那天依舊只有她們兩個,趙悅在劇組待了近兩個月,人曬黑了瘦了,笑容也變少了,江秋梧看jsg着她,恍惚回到剛認識那會兒。
她坐在店裏,一坐就是半天,不說話也不笑,只有自己問她話,她才會擡頭應一聲,表情發生微妙變化,江秋梧那時候還在想,這小孩兒臉這麽臭,沒想到人還挺禮貌。
時間一晃,已經過去這麽久。
趙悅拆開蛋糕,在江秋梧對面坐下,把打火機遞過去,“用這個。”
江秋梧回過神,接過打火機,插了兩根蠟燭,沒着急去點而是看着趙悅,“今天生日,不該笑一笑嗎?”
趙悅下意識扯開嘴角,“好。”
“這樣多好。”江秋梧把蠟燭點着,笑着說:“生日快樂,許個願吧。”
趙悅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湊近到蛋糕前面,江秋梧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睜開眼睛,把蠟燭吹滅。
“這麽快就許好了?”江秋梧驚訝道。
趙悅說:“願望是提前想好的,許起來快。”
江秋梧沒問許了什麽願,站起來把刀叉拿出來,“我給你切蛋糕。”
趙悅沒應聲,手撐着腦袋,嘴角微揚,直勾勾盯着江秋梧,好奇地問:“等我走了,你會把我的聯系方式拉黑嗎?”
江秋梧手停頓住,擡頭看趙悅。
趙悅笑了笑,“你之前一直不拉黑,是因為沒還我錢,現在兩清了,你是不是要把我删了?”
“我像那麽狠心人?”江秋梧若無其事繼續切蛋糕。
趙悅鄭重地點頭,“像,非常像。”
江秋梧笑而不語。
趙悅換個方向繼續打量江秋梧,商量道:“別拉黑我,我不騷擾你,就算真的沒忍住給你發了微信,打了電話,你可以不接,但別拉黑,讓我有個念想。”
江秋梧擡頭想說什麽,看到趙悅臉頰上的淚水,忽然愣住,忘記要說什麽。
明明說話聲音很正常,沒帶一點哭腔,可眼淚就是止不住,趙悅擡頭抹了把,反倒越抹越多,她手足無措,端起桌上的紅酒喝了一大口。
“不好意思,沒忍住。”
江秋梧眼中閃着淚光,抓起紅酒瓶,給趙悅杯中倒上,又給自己也少倒了點,“還是第一次見你哭。”
“怎麽可能。”趙悅抽了兩張紙巾狠狠擦了把,“我沒在你跟前哭過嗎?”
“貌似沒有吧。”江秋梧手拖着下巴,望着對面,搖搖頭,“好像沒這樣哭過。”
“很傻吧。”趙悅邊擦邊笑,“早知道談戀愛這麽傷人,我就不談了,還不如出家當尼姑。”
江秋梧眼眶裏又酸又熱,手指擦了下眼角,笑着跟趙悅打诨:“六根不淨,當不成尼姑。”
“當個尼姑講究還這麽多。”趙悅握住酒杯,仰頭又喝了口,“算了,不當了,我舍不得你。”
江秋梧看着趙悅,“今天再喝醉,我可不管你了。”
“放心,我酒量沒那麽差。”趙悅說:“要是真喝醉了,你就把我丢這裏,然後鎖門走人,這是我家。”
江秋梧斂去笑,突然認真起來,問:“在酒吧的那天,你喝多了嗎?”
“......”
趙悅愣了愣,搖頭:“沒有,我到現在都還能想起你當時有多美,那種從視覺到心靈的震撼。”
江秋梧低頭笑了笑:“那......我們到酒店,你親我的時候,脫我衣服的時候,腦子裏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