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3)
說話難聽,你們別搭理他。”陳媽媽接過江秋梧手裏的果籃,“謝謝你們能來看琪琪。”
“沒關系,安琪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也都很難過,能理解你們的心情。”江秋梧說。
陳爸爸冷哼了聲,“漂亮話誰不會說啊,當初報名的時候,機構可是跟我們保證說百分之九十能過,結果呢?要我看你們機構也有責任,到你們那學習,一分沒提升,還掉了十七分,你們老師教的都是什麽,有沒有教書憑證。”
“叔叔,你這麽說可不對了。”許亞妮說:“機構保證的百分之九十能過,那不是還有百分之十。”
這話一出,陳爸爸和陳媽媽都愣住。
“亞妮,說什麽呢。”江秋梧連忙阻攔,“不好意思啊,她不是那個——”
“你別說話,讓她說!”陳爸爸拍了下床尾的桌子,站起身,食指指着許亞妮:“你剛那話是什麽意思?我花錢報了你們機構,分數沒提反倒還降了,怎麽?這還怪我們啊?”
許亞妮皺眉解釋:“叔叔,我不是怪你們,我的意思是考試本就是個說不準的事,每年的題目也不一樣,發揮失常很正常,你不能把責任都怪到老師頭上,機構的老師都很負責的,不信等安琪醒了,你問她,李老師找她談過很多次話,讓她不要太緊張,可安琪聽不進去,她壓力太大了。”
“別說了,亞妮!別說了。”江秋梧扯許亞妮胳膊,讓她趕緊閉嘴,又轉身跟陳安琪的父母道歉,可學生遇到自己覺得沒理的事情,總想要辯解幾句:“秋梧姐,你別攔我,我是實話實話。”
江秋梧沒想到許亞妮口中的‘我清楚,都交給我’會弄成現在這個局面,她急的都快要出汗了,擋住許亞妮小聲提醒:“可現在不是實話實說的時候,我們來是幹什麽的,你忘了?”
許亞妮心裏雖然不平,可也分得清輕重,眼下只能先服軟,往前走了步,“對不起,叔叔,我——”
話還沒說完,陳爸爸突然抓起床頭的果籃朝她扔過來,“給我滾!都給我滾!等老子有時間了,絕對要你們機構給個說法!我女兒之所以會抑郁,都是你們這些狗屁老師的責任!話都不會說,還教個屁書!”
“秋梧姐!”
許亞妮被吓得尖叫了聲,連忙往後躲,果籃砸在江秋梧手臂處,疼的她皺了下眉,眼下事情已經失控,避免出現更嚴重的事故,只能先帶許亞妮離開。
陳媽媽也擔心陳爸爸情緒失控會做出什麽事來,把兩人往外推,态度沒有剛才那麽和氣:“你們快走吧,別再來了。”
“真是對不起,阿姨。”江秋梧顧不得胳膊上的疼痛,愧疚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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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媽媽冷着臉把病房門關上,“別來了。”
許亞妮和江秋梧被趕出病房,落魄的站在走廊裏,沒想到這麽簡單的事也能讓她們辦砸了。
“對不起啊,秋梧姐,是我太沖動了。”
江秋梧抿抿唇,事情已經成這樣,道歉也沒什麽用,“你先回去吧。”
“你別太擔心,我會跟陳姐好好說明情況的,不會連累你。”許亞妮想起剛才江秋梧胳膊被砸了下,連忙問:“秋梧姐,你胳膊沒事吧?要不要去急診上看看?”
江秋梧搖搖頭,“不要緊。”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我只是想和他解釋清楚,陳姐交代了,如果他們想把責任推到我們頭上,一定要解釋清楚的。”
許亞妮說完先回公司報備情況,江秋梧到洗手間挽起袖子看了眼,胳膊沒事,但手jsg腕被果籃裏的蘋果砸到,有點發青,剛沒什麽感覺,現在稍微動一下就酸疼的厲害。
正猶豫要不要去拿點藥,背後傳來詢問聲,“你手怎麽了?”
身後來了人,還神出鬼沒的,江秋梧被吓得不輕,轉身看到是趙悅,驚吓和意外混在一起,怔半天才想起問:“你怎麽在這?”
“我來上洗手間。”
江秋梧把袖子放下去,表情很無語:“我是問你怎麽在醫院?”
“我姥姥生病了。”趙悅說。
江秋梧愣了愣,“所以,你是真的有事才請假?”
“不然呢。”
趙悅一邊瞅江秋梧,一邊抓住她胳膊把袖子重新撸上去,看見手腕處淤青的那片,眉心皺了下,擡眼問:“怎麽回事,誰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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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磕了下, 沒事。”
江秋梧欲把胳膊往回收,趙悅緊抓不放,皺眉說:“都青了, 還沒事,疼不疼?”
“不要緊,回去擦點紅花油就好了。”江秋梧手掙開插到兜裏,頓了下, 問:“金老師怎麽樣?沒大礙吧。”
趙悅微愣, 擡眼看着江秋梧,“她有哮喘,老毛病了,送來的及時現在已經沒事。”
江秋梧點點頭, “那就好。”
“你......要不要去看看她?”趙悅問。
江秋梧怔住,神情有些猶豫,她和趙悅已經分手, 頂着前女友的身份去探望, 有種說不出的尴尬, 可抛開這層來說,金書禾确實待自己不錯。
趙悅等了會兒,見江秋梧不吭聲, 也沒有強求:“不去也行, 反正沒什麽大事, 明天就出院了。”
江秋梧有預感現在不去,後面至少一周時間裏,這件事會時不時跳出來撩撥她, 索性不再糾結。
“金老師住在哪間病房?”
“302章 。”趙悅臉上藏不住的喜悅,“你要去嗎?”
“嗯。”江秋梧往外走, “我下樓買點水果。”
趙悅側身拉住江秋梧,“你能去看她,她已經很高興,不用再買水果了。”
禮節這東西任何時候都不能少,江秋梧回頭看趙悅一眼,“你去忙你的,我買完就過去。”
病房裏。
氣氛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尴尬,金書禾熱情招呼江秋梧快坐,臉上笑眯眯,像招待老友一樣,親切詢問:“好久沒見了,秋梧,最近過得還好嗎?”
“我挺好的。”江秋梧把水果放在床頭櫃子上,關心:“氣溫還沒回升,金老師,你要多注意身體。”
金書禾笑着點頭,“是啊,确實要注意,這次把小悅那孩子吓得不輕。”
江秋梧不太想提趙悅,目光轉向櫃子上的水果,很自然的将話題轉開,“金老師,我給你剝個橘子吃吧,橘子助消化,還能潤肺。”
“好。”金書禾盯着江秋梧看了會兒,問:“小悅最近沒去煩你吧?”
江秋梧愣了愣,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為煩沒煩這個還真不太好定義。
到智思學習算煩嗎,貌似算不上,趙悅出國确實需要雅思成績,而報哪個機構是她的自由,大老遠跑到鄉下找她過年算煩嗎?如果算,那自己跑出去和她待到零點,又算什麽。
“分手”二字,字面意思簡單,一刀兩斷不相往來,可真正實踐起來,不拖拖拉拉些日子,好像很難分幹淨。
所以就挺亂的,答不上來。
“做錯事就需要承擔責任,付出代價,年紀小也不是借口,你又不欠她的,所以沒必要忍讓。”金書禾說:“以後,小悅要是再去煩你,你就給我打電話,我的話她還是聽的,別讓她影響到你生活。”
這話不管是出自真心還是故意說給她聽,江秋梧聽完心情莫名舒暢,把剝好的橘子遞給金書禾,笑了笑:“沒那麽嚴重,她現在已經冷靜不少,等時間長了慢慢就放下了。”
“那你現在是已經放下了?”金書禾饒有興致問。
江秋梧眼皮微垂,沒出聲。
金書禾嘆了口氣,“明明是小悅不占理,還弄得跟她是受害者一樣,秋梧,真的很抱歉,給你添這麽多麻煩。”
“金老師,我和趙悅的事,不牽扯第三人,你不用覺得過意不去,這不是你的錯。”江秋梧說。
金書禾開玩笑說:“那你以後不理小悅就行了,可別不理我,我不想被她牽連。”
江秋梧被逗笑,“不會的,金老師。”
還在上班時間,江秋梧沒在病房逗留太久,離開等電梯時碰到趙悅,她從裏面走出來,語氣有點着急:“你要走了?”
“嗯。”江秋梧應了聲,“我得回公司。”
“走嗎?不走我們下去了。”電梯裏有人問。
“走。”
“不走。”
兩人異口同聲,電梯裏的人驚訝地看着她們,趙悅回頭沖裏面的人說了聲抱歉,然後把江秋梧拉到一旁坐下,“等會兒。”
江秋梧皺眉,剛坐下又站起來,“什麽事?”
“你手腕都腫了,我剛買了藥。”趙悅把藥盒拆開,掃了眼使用說明書又塞回去,朝江秋梧伸手,問:“站着擦還是坐着擦?”
江秋梧愣住,心底的不爽悄無聲息散去,甚至連趙悅握住她手時都忘記要抽回,直到藥膏塗上來,冰冰涼涼,江秋梧驀地擡眼,手指輕顫。
“疼嗎?”趙悅抹藥的指腹立馬停住,站起來,“我再輕點,你忍一下。”
江秋梧輕呼了口氣,擡起另只手,說:“我自己來吧。”
趙悅拿藥膏的手躲了下,眼睛一直垂着,神情很認真,“我都沾手了。”
江秋梧擡頭看向窗外,安靜等趙悅塗完,才把手收回去,“謝謝。”
“回去再冰敷下,能消腫,盡量別碰水。”趙悅把藥裝回去,遞給江秋梧,“你今天來醫院不是拿藥?”
趙悅沒去上課,不知道陳安琪的事,江秋梧挑重要的說:“有個學生身體不舒服,我代表公司來探望。”
“這樣啊。”趙悅頭轉向一旁,盯着跳躍的數字,電梯已經到六樓,藥也擦完了,江秋梧這次肯定要走了。
“那我——”
“抱歉。”江秋梧突然說。
趙悅愣住。
“我那天語氣不太好。”江秋梧說。
“啊?”趙悅臉上很茫然。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江秋梧看了眼,往那兒走,“回去吧,金老師一個人在病房。”
趙悅轉頭,嘴唇動了動,“下次能不能不說那三個字。”她現在聽到江秋梧說回去吧,就莫名心慌。
電梯裏擠滿人,江秋梧眉心揚了下,不知道聽懂沒有,門已經合上。
回到病房,金書禾正靠在病床上剝橘子吃,聽到開門聲,眼皮掀了下,問趙悅:“吃不吃?特別甜。”
趙悅坐在椅子上,眉眼耷拉着,興趣缺缺。
“你前女友買的。”金書禾補充。
趙悅擡頭,盯着袋子裏的橘子看了會兒,伸長手去拿。
金書禾笑,“不是不吃嗎。”
趙悅邊剝橘子邊說:“沒分手,不是前女友。”
“別自欺欺人了,有這糊弄自己的功夫,還不如操心下補考。”金書禾往嘴裏塞了個橘子瓣,問:“能過嗎?”
“能。”趙悅說。
金書禾高興道:“這才差不多。”
趙悅沉默了會兒,問:“你跟她說什麽了?”
“等你補考過了,就告訴你。”
趙悅皺眉:“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講條件。”
金書禾呵呵笑起來,“在姥姥心裏你就是小孩子,不管你做什麽,姥姥都覺得可愛,心裏稀罕的不行,但愛情不一樣,愛情裏講究平等,她沒那個義務慣着你的臭毛病,要學會将心比心,懂嗎?”
“嗯。”趙悅聲音悶悶的,“懂。”
金書禾抽了張紙巾擦擦手,“懂就行,我眯會兒,你去玩吧。”
“都中午了,還玩什麽,該吃飯了。”
金書禾看向趙悅,眼神耐人尋味,“知道中午了,也不留人吃個飯。”
“......”趙悅愣了愣,神情很糾結,“她肯定會拒絕。”
金書禾嘆口氣,“你不張嘴,怎麽知道人家要拒絕。”
趙悅低着頭,不言。
“算了,下次也一樣,學生請老師吃頓飯,不過分。”金書禾躺下,說:“你餓了就先去吃,不用等我。”
趙悅哪裏還吃得下,心裏揪成一團,猶豫要不要打電話問問江秋梧走哪兒。
·
把簡單的工作辦砸了,江秋梧懷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公司,辦公區一片祥和,大家都在忙自己工作,快到吃飯時間,熟識的幾位同事已經開始小聲商量中午吃什麽。
“秋梧姐,我和翠姐中午打算點新疆炒米粉,它家有個滿減活動jsg,你要不要一起拼單?”旁邊的女生湊過來悄聲問。
江秋梧放下包,往經理辦公室看了眼,“你們點吧,我還有點工作沒忙完。”
“好吧,那我們點了。”
許亞妮工位上沒人,江秋梧掏出手機打算問問情況,文字打完還沒來得及發出來,經理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許亞妮蔫兒吧唧地朝辦公區看了眼,公司人多,她給江秋梧使眼色。
兩人一前一後到洗手間,江秋梧見她這樣,“挨批了?”
許亞妮胳膊搭在門把手上,長嘆一口氣:“我們剛走,陳安琪的爸爸就打電話投訴我們了,哦不對,主要投訴的是我。”
江秋梧抿抿唇,“女兒還在病床上躺着,作為父親,他心情肯定不好,你不該說那些話的。”
許亞妮又嘆了口氣,低下頭:“我也知道自己有點沖動,可他說話也太難聽了,什麽叫都是我們老師的責任啊,陳安琪比我還大,又不是小學生了,考試是她自己的事,要是考不上都來賴老師,這公司還開不開了。”
“就算心裏有意見,也不能當他們面說。”
許亞妮皺眉,“算了,管他的,反正我也要辭職了,這伺候人的活我是幹不來。”
“你要辭職?因為這件事嗎?”江秋梧忙問。
許亞妮說:“不全是,我快畢業了,事情一大堆,忙不過來。”
大學畢業後,确實會有比做助教更好的出路,所以江秋梧也沒勸許亞妮留下。
“秋梧姐,這件事都是我的責任,我已經跟陳姐說了,不賴你,你別擔心會影響到工作。”
江秋梧扯扯唇角,“我沒事,倒是你,以後不管做什麽工作,千萬別沖動。”
“工作不行就再換個,我是不受那氣,反正也沒指望給人打工來發財,餓不死就行了,但就那幾個錢,想讓我當牛做馬,沒門。”
江秋梧笑笑,心中頗感慨,年輕大概就是這樣子的吧,沒有後顧之憂,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可以随心所欲。
“走吧,秋梧姐,吃飯,別被工作影響心情。”許亞妮挽住江秋梧胳膊,還反過來安慰她了。
江秋梧哭笑不得,“好,中午這頓我來請。”
過完元宵節,這邊已經安頓妥當,江秋梧抽了天時間把楊金鳳接到城裏,帶她到周邊轉了轉,熟悉環境,“等天暖和了,你多來公園裏溜達溜達。”
“超市小區門口就有,不用過馬路。”
楊金鳳狀态看着不錯,不僅聽江秋梧說,還問了許多問題,“我都記下了,你安心上班。”
才來那兩天,江秋梧不是很放心,一到中午就給楊金鳳打電話,詢問吃飯沒有,後來次數多了,楊金鳳到點後,自覺給江秋梧報備,給她發中午吃了什麽,發自己在看電視,下樓遛彎,公園裏的環境。
時間久了,還和小區裏的老太太們唠上嗑,大家互不相識,聊的都是愛聽愛說的話題,不像村裏那樣,專門戳人脊梁骨,笑話人。
江秋梧這才放心不少。
許亞妮月初辦完離職手續,離開公司,陳爸爸接連投訴了好幾次,領導告知他那位老師已經被開除,這才消停下來,本以為這事已經過去,沒想到陳安琪再次尋短見,陳爸爸氣不過鬧到公司裏,執意說是老師不負責任,才造成如今的局面,非要領導給個說法。
當天還有學生在上課,怕學生因此受到影響,幾位領導輪番去安撫陳爸爸,商量解決辦法。
會議室裏不時傳來威脅聲,不知是談崩了還是怎麽,陳爸爸揚言要打電話叫人。
課後休息時間,趙悅跟到茶水間,正好堵着門,扭頭看眼會議室,問:“裏面什麽情況?”
江秋梧瞅她一眼,“上你的課,和你沒關系。”
“是不是想要錢?”趙悅猜測。
江秋梧抿唇:“你是不是很閑?”
趙悅摸了摸鼻子:“現在是下課時間。”
江秋梧想起許林溪說現在孩子壓力都很大,為了份工作擠破腦袋去考研,考公,趙悅家境優渥,但到底也還是學生,逃不過考試,也不可能完全沒有壓力。
杯中接滿水,江秋梧端起來,轉身往外走時,不經意問了句:“怎麽樣,能跟上嗎?”
趙悅愣住:“什麽?”
“雅思課。”江秋梧停頓住,扭頭看她:“你耽誤了不少。”
趙悅嘴角勾起弧度,“你在關心我。”
“助教關心學生,不是很正常。”江秋梧淡淡道。
趙悅一直笑,定定望着江秋梧:“我補考都過了。”
江秋梧點點頭,“嗯,挺好。”
“那你有沒有稍微高興點?因為我。”
“趙悅。”
兩人面對面站着,江秋梧眼眸微垂,她想說學習是你自己的事,不論旁人高不高興,都要認真對待,她還想說,她們之間的問題,不是補考過了就能解決,也不是高興了就會原諒,現在之所以能心平氣和交流,只是因為你是這裏的學生。
但現在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江秋梧看眼時間,“快上課了,回——”
餘光不經意掃去,會議室裏的談話不知何時已經結束,領導奉承在陳爸爸左右,又是端茶遞水,又是賠笑安撫。
而陳爸爸正好和她們形成兩個極端,臉紅脖子粗,滿臉兇相,撥開幾位領導快速往茶水間這邊走來,嘴一張一合罵罵咧咧。
趙悅見江秋梧表情古怪,扭頭去看。
“不是辭退了嗎!她怎麽還在這裏,我女兒就是被你們這種不負責的老師害的。”
江秋梧心顫了下,手剛碰到趙悅衣服:“你快回教......”
最後一個字還沒發出來,眼前突然一黑,人被摁到懷中,與此同時,玻璃水杯的炸裂聲和痛苦的悶哼聲一起在耳邊響起。
嗡嗡嗡——
像是耳鳴了般,江秋梧瞪圓眼睛,直直站立着,剛才還有力攥住她胳膊的那條手突然松開,手的主人往前跌了步,身體全部重量集中在她肩膀上,往下掉。
聽不到聲音,只能看見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豐富,面露驚恐,手忙腳亂,還有原地跳腳打轉的。
宛如磁帶卡帶,吱吱嗡嗡半晌,嘹亮哄亂的聲音終于爆發。
“啊啊啊打人了,快去叫保安!”
“那是我們的學生,先打120!”
“報警!快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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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區的同事一湧而來, 圍住二人,欲上手幫忙又怕幫倒忙,急切地問:“砸到哪兒了?”
“沒事吧, 我已經打120了。”
“這人怎麽這樣啊,丢東西砸人。”
“沒砸到腦袋吧。”
“不會吧......”
“我剛沒看見杯子砸到頭。”
“那就好那就好。”
衆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吵的江秋梧腦子嗡嗡直叫, 她沒看見玻璃杯砸到什麽部位, 但力道絕對不輕。
“砸......砸到頭了嗎?”
江秋梧不敢亂動,聲音控制不住的抖,“趙悅?”
肩後像是被硬生生給撕裂開,連帶整個後背, 疼得趙悅腦袋發懵,好一會兒才提上來口氣,有氣無力說:“......沒, 我緩緩。”
“好, 好。”江秋梧頓時松了口氣, 出聲提醒擠湊過來的同事,“大家不要圍這裏。”
“對對。”有人反應過來,指揮道:“不要圍在這裏, 不然空氣不流通。”
救護車來的很快, 護士在路上了解完情況, 到醫院就給安排做檢查,趙悅吃了止痛藥,疼的沒那麽厲害, 可額頭上一直出汗,臉色也慘白慘白的。
江秋梧蹲在趙悅身前, 擡手給她擦汗,将額前的碎發撥到一旁,滿臉擔憂:“是不是還疼?”
“沒事。”趙悅扯扯嘴角,抓住江秋梧胳膊想把她提起來,“坐這兒,別蹲着。”
江秋梧順她力道站起來,回頭看了眼排號,“下個就是我們。”
“已經沒那麽疼了。”趙悅用手指碰了下江秋梧手指,“你坐下歇會兒。”
江秋梧回頭,愁眉不展,“我不累。”
說完又繼續盯着磁共振檢查室旁的叫號屏幕。
趙悅看着她,揚唇笑了下,視線下移瞅江秋梧垂在身側的手,這個時候去牽她手,她肯定不會拒絕。
但......
算了。
還是算了吧。
趙悅擡擡手又放下,別開眼正要看向別處,江秋梧突然彎下腰握住她手,趙悅愣了愣,看她,“怎麽了?”
“到我們了。”江秋梧攙住趙悅沒受傷的那邊胳膊,說:“我扶你過去。”
趙悅搭了下手,如願牽住江秋梧,神情有些許不自在:“其實,我自己能走。”
“我扶你。”江秋梧根本沒想那麽多,緊jsg張道:“那邊別亂動,我怕更嚴重。”
趙悅乖乖應道:“好,我不亂動。”
做完檢查又等了快一個小時才出結果,江秋梧拿上片子去找醫生,被告知病人右肩胛骨處位移骨折,好在是輕度的,保守治療即可。
護士用三角帶給趙悅固定包紮完,叮囑回去要注意休息,不要做劇烈運動。
“真的不用住院嗎?”江秋梧放心不下,“她肩膀後面都腫了,剛疼的一直出汗。”
護士笑笑,安撫說:“輕微骨折不用住院,紅腫是因為軟組織挫傷,回去噴點藥再冰敷一下就好了。”
“靜養這段時間,讓妹妹多吃蔬菜,雞蛋,牛奶,有利于恢複,這是醫生開的藥,你等會兒到一樓去拿。”
江秋梧接過來,“好的,謝謝。”
“不客氣。”護士往簾子裏看了眼,“還疼的話,可以休息會兒再走。”
“好。”
護士說完去忙別的,江秋梧原地站了會兒,推開簾子走到床邊,問:“感覺好點了嗎?”
趙悅半靠在床上,一條胳膊被三角帶固定在胸前,擡着眼看江秋梧,“好多了,你來坐會兒。”
“嗯。”
江秋梧過去坐了個邊兒,眼眸微垂,沉默了會兒,擡頭看向趙悅,說:“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趙悅因為她才受傷,她沒辦法裝傻,也沒辦法當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覺得只帶她看完病就萬事大吉。
為什麽要替她擋那一下,大家心知肚明,如果這個時候趙悅說什麽話,或者提什麽要求,江秋梧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會答應嗎,她也不知道。
心底柔軟的時候容易喪失理智,所以她期望趙悅現在什麽都不要說,能給她點時間,好好想想。
“對不起什麽,我自願的,和你沒關系。”趙悅說。
江秋梧抿了抿唇,醞釀措辭:“不管怎麽說,你都是因為我才成現在這樣。”
“我成哪樣,又不是癱瘓了。”趙悅定定望着江秋梧,問:“你現在很緊張嗎?”
江秋梧眼皮跳了下:“啊?”
趙悅笑了,“不用緊張,我不會因為今天的事,逼你跟我談戀愛,我要的是你心甘情願愛我,道德綁架來的感情,我不要。”
江秋梧愣住。
“別害怕,我沒那麽壞。”趙悅說。
江秋梧現在也沒頭緒,索性不再提,“嗯,你餓不餓?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我想吃你做的飯。”趙悅這次沒客氣,問:“行嗎?”
江秋梧拒絕不了,邊掏手機邊說:“可以,但今天有點晚了,要不——”
“明天,後天都行,只要是你做的。”她已經太久沒吃到江秋梧做的飯。
“好。”江秋梧輕應了聲,低下頭,手裏攥着手機,摁亮屏幕看眼時間,發現有兩通未接電話,公司領導打來的,應該是要詢問趙悅受傷的事。
江秋梧擡頭沖趙悅說:“我出去回個電話。”
“好。”
電話裏,陳經理詢問趙悅的傷勢如何,江秋梧回頭往急診室裏看了眼,如實說:“肩胛骨被打骨折了,剛處理完。”
“什麽?這麽嚴重!都骨折了。”陳經理驚道。
“嗯。”江秋梧提醒:“那是玻璃杯。”
電話那邊沉默了會兒,說:“剛忙着把趙悅往醫院送,沒注意到,陳安琪爸爸估計是看事大,自己偷溜回去了。”
“然後呢?”江秋梧預感到陳經理要說什麽。
果不其然。
“你跟趙悅是不是挺熟的?能不能和她說說,要不這事......就算了,陳媽媽剛打電話來,說他們不會再因為陳安琪的事來公司追究責任,看我們能不能也別追究陳爸爸的責任。”
江秋梧淡聲問:“趙悅是我們的學生,發生這樣的事,公司難道不該給她個交代?”
“是,是該給她個交代,可這事鬧大對誰都沒好處啊,況且陳爸爸之所以會來公司鬧事,還不是因為你那天去醫院沒處理好。”
江秋梧笑了聲:“陳經理,你是不是把邏輯弄錯了,陳爸爸追究公司責任,公司追究我的工作失誤,這都是我們之間要解決的問題,和趙悅沒有關系,她沒有任何錯,沒有義務要因為公司放棄追究責任,反過來她作為學生在公司受傷,真要追究起來,公司也有責任。”
“你要這麽說,那追到底還是你的責任,要不是你和許亞妮辦事不力,根本不會發生這麽多事。”
江秋梧不去争辯,“嗯,我有責任,公司可以處罰也可以辭退,但趙悅受傷的事,總要有個說法。”
“你......”陳經理被氣到語結,“你到底是站在哪邊啊,別忘了你可是智思的員工。”
“我沒忘,并且時刻都記得。”江秋梧心平氣和地說:“可公司沒有,陳經理,趙悅是受害者,我是公司員工,今天如果不是趙悅替我擋那一下,進醫院的人就是我,按理說老師和學生都是公司的人,可出了事,你們也沒有要替我們着想的意思。”
只想着息事寧人,而始作俑者甚至連個臉都不敢露。
“......”
那邊沉默了會兒,直接挂斷電話。
江秋梧垂下手,輕呼了口氣,見已經到飯點,回急診室問趙悅:“晚飯你想吃什麽?我去買。”
“還不是太餓。”趙悅猶豫了下,“要不吃兩個雞蛋,護士不是讓多吃雞蛋。”
江秋梧被逗笑,“行,你休息會兒,我去買。”
“等下。”趙悅抓住江秋梧胳膊。
江秋梧詫異回頭,“怎麽了?”
“累不累?”趙悅盯着她問。
江秋梧愣了愣,笑笑搖頭:“不累啊。”
“可你都跑一天了。”趙悅伸手夠床頭櫃子上放的藥和片子,“已經沒那麽疼了,我們回家吧,樓下随便吃點就行。”
“慢點。”江秋梧見趙悅要起來,連忙伸手去扶,“我真的不累,你可以再休息會兒。”
“我想回去了,醫院裏味道不好。”趙悅手搭着江秋梧的胳膊,小心翼翼坐起來。
江秋梧見她這樣,有些擔憂,“你現在住哪兒?”
“老地方。”趙悅說。
“那你一個人——”話說一半,江秋梧發現不合适,就把後半截給咽回去了。
一個人住又如何,難道她要去伺候嗎。
趙悅眉頭輕挑,幫她說完:“我是一個人,你陪我?”
江秋梧不說話。
“跟你開玩笑的。”趙悅慢慢站起來,把衣服往下拉了拉,說:“一開始确實挺疼的,現在好多了,我這條胳膊還能動,不要緊。”
江秋梧喉嚨處咽了下,“要不我給你找個護工。”她白天還要上班,沒辦法二十四小時都顧到趙悅。
“不要不要。”趙悅強烈拒絕,說:“我回姥姥家住,她那有廚師,你安心上班,我剛逗你的。”
江秋梧心裏很不是滋味,看看趙悅,欲言又止。
“道歉的話就別說了。”趙悅說:“太見外,我們之間不需要。”
江秋梧嗯了聲,接過趙悅手裏的片子,“做飯的時候,我會多做點你愛吃的。”
“你做什麽我都愛吃。”
趙悅以前除了在床上,很少說甜言蜜語,江秋梧一時間有些招架不住,“好了,看路。”
“你害羞了嗎?”趙悅問。
江秋梧撩了下頭發,故作輕松:“沒有。”
“那耳朵為什麽紅了?”
江秋梧扭頭看了趙悅一眼,面色很平靜:“我是那麽好撩的嗎。”
趙悅勾唇笑起來,正要說什麽,身後突然有人小步跑過來,聲音很甜,“抱歉,打擾一下。”
兩人同時回頭,江秋梧目光在來人身上停頓了下,才反應過來,她是剛才給趙悅包紮的護士,這會兒估計是下班了,換上自己的衣服,所以猛地沒認出來。
“現在是下班時間。”女生掏出手機,看向趙悅,“那個,能加個微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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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也不是沒被要過微信, 可今天情況不同,趙悅神情微怔,下意識去看江秋梧的反應, 江秋梧視線立馬回避開,不知是覺得尴尬還是什麽,擡手攏了下頭發。
“我到外面等你。”
說完頭也不回往綠箭頭指的方向快步離開。
夜裏涼氣重,江秋梧雙手插在兜裏, 背對門口沒站多久, 趙悅就跟出來,“走那麽快幹嘛,肩膀要追散架了。”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