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溫染,不會再有聲音了,你可以出來了

謝雲禮慢慢走過去,看到她整個人蜷縮在沙發後面,雙手捂着自己的耳朵。

謝雲禮把手機放在桌子上,彎下身體,剛想伸手過去安撫一下她,但頓了一下,他不知想到了什麽,手又停在了半空中,沒去碰她。

“……我已經把手機關掉了,不用怕。”

祝阿姨一路狂催司機,險些沒把自己催的再次高血壓病發,終于在半小時後趕回來了。

司機看她那着急的模樣,打趣道:“哎呦,阿姨這是趕着回家給你家小祖宗做飯吧。”

“可不是麽,我家那小祖宗可是一天都離不開我啊。”

祝阿姨說:“師傅您再開快點,大不了我給您加錢!”

“害,加錢不加錢的,咱也得遵守交通規則不是,我盡量啊,您也別太着急,小孩子餓一會兒沒大事兒的。”

“那可不行啊……”

祝阿姨說:“這可不是餓不餓的事兒,我家這小祖宗啊,哎……”

她嘆了口氣,沒說下去,有些事情,跟外人是沒法說的。

客廳裏,謝雲禮一言不發的坐在沙發上,祝阿姨一進門就慌慌張張的問:“謝先生,染染呢?你見到染染了嗎?”

謝雲禮說:“在餐廳。”

祝阿姨顧不得他,連忙往餐廳方向走,果然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懷裏抱着抱枕的溫染。

“哎呦我可憐的孩子……”

祝阿姨登時心疼的無以複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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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染就像是一只受了驚吓的蘑菇,雙手不停捏着懷裏的抱枕,連呼吸都是發着顫的,祝阿姨立刻走過去安撫她,“染染,阿姨回來了,你還好嗎?肚子餓不餓?阿姨馬上給你做飯吃啊。”

溫染說:“祝阿姨……你生病了嗎?”

“我沒事,老毛病而已,都是被我家那不聽話的臭小子給氣得,沒事啊,別害怕。”

聽到祝阿姨說自己沒事,溫染這才松了口氣,緊繃的身體也放松下來。

祝阿姨知道她自己在家待了一天,又聯系不到自己,肯定是害怕了,而且還餓了一天沒吃飯,肯定精神和身體上都有些扛不住。

她從櫃子裏拿了點零食給溫染,然後急慌慌的就撸起袖子開始做飯,一忙就忘了謝雲禮也在的事情了。

謝雲禮倒是中途自己過來看了一眼。

溫染坐在椅子上,淩亂的長發被祝阿姨用一個皮筋紮在了腦後,額前只剩下幾縷碎發。

她微微皺着眉頭,把放在盤子裏的小餅幹,一個個擺放着位置,直到把它們都擺放到了滿意的位置,眉頭才稍稍舒展開一些,然後拿起一個放在了嘴裏。

“任何一個人見了她,都只會覺得她看上去美好又單純,誰也不會把她和自閉症、傻瓜,智力遲鈍這樣的詞跟這樣一個看上去這麽漂亮的女孩兒聯系到一起,她的外表看起來跟一個正常的女孩兒沒有什麽差別。但當他們真正接觸到她,就能知道她與正常的女孩兒是完全不一樣的,她連與人最基礎的交流都很難做到。想要接近她的人會很多,但沒有幾個人會真的願意拿出足夠的耐心和時間去了解她。”

這些被人警告過的話,他早就明白是什麽意思。

謝雲禮看了她一會兒,直到她意識到什麽,擡起頭。

只看到他離開的背影。

祝阿姨做好飯才想起來謝雲禮還在,連忙出去招呼他:“謝先生,跟溫小姐一起吃飯吧?您想吃什麽?”

“我還有事,不吃了。”

謝雲禮拿起西裝外套穿上,說:“辛苦你了,祝阿姨,有事再聯系我吧。”

“好的,這次真的麻煩您了,耽誤您工作了吧。”

祝阿姨的态度非常懇切。

謝雲禮說:“沒事,這也是我的責任。”

“是是是,沒耽誤您就好。”

祝阿姨絲毫都并不意外他會走,但仍覺得可惜,她還是希望他能陪溫染吃頓飯的。

誰說自閉症患者不需要社交,不需要親密關系?

他們只是天生不擅長,也不會去主動尋求,但并不是不需要。

除了早期需要專業的治療和幹預之外,他們同樣也需要親人的陪伴和耐心的引導。

當初溫染的父母花了那麽多的時間和精力,帶她去看了無數個專家進行早期的幹預和治療,就是希望她能像每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過正常人的生活。

只可惜……

這一切都在溫染母親去世的那一年,半途而廢了。

祝阿姨也早就看出來了,謝雲禮雖然并沒有在生活上虧待了溫染,但他畢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他需要的,也是一個與他心意相通,能與他正常交流的女人。

溫染顯然不是那樣的女人。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還會與溫染保持着婚姻關系,就連祝阿姨自己也各種猜測,但謝雲禮除了工作很忙之外,性子也是真的冷,除了必要的事情,從來沒多說過半個字。

也許不知道哪一天,他就會解除和溫染的婚姻關系,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了。

真到了這一天,她并不感到意外,也不會覺得過分。

祝阿姨嘆了口氣,回到廚房,看到溫染對着面前的食物在發呆。

她總是在發呆,從很小的時候開始。

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對光、聲音,和四周的環境都非常敏感,而且直到兩三歲的時候,她仍無法與父母有正常的眼神交流,無法回應父母的呼喚。

那個被一家人當成小公主一般最驕傲最漂亮的小女孩兒,也成為了溫家最特殊也最讓人失望的一個孩子。

溫染的母親在溫染八歲的時候确診了抑郁症。

也是那一年,她被送到一個專門治療特殊兒童的機構進行幹預治療。

當時專家就跟溫染的父母說,要做好長期治療的準備,因為自閉症是終身無法治愈的,只能盡量在早期做幹預治療。

他們也花了很長時間去接受這件事情,當治療師無數次的詢問溫染,她想不想念媽媽的時候,溫染都沒有給出肯定的回答。

但是當某一天,溫染的母親時隔很久再次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第一次哭着喊出了媽媽。

專業的治療還是很有用的,而且這也說明在溫染的心裏,是有媽媽的存在的。

只是想要與她建立這種親密關系,讓她表達出來感情,依舊是很艱難的一件事。

祝阿姨是從溫染十幾歲的時候就到溫家照顧她,到現在已經将近十年了,幾乎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女兒一樣照顧。

“染染,謝先生已經走了哦。”

祝阿姨對她說。

溫染沒有開口,眼神也沒動一下。

事實上,她就算一直注視着一個東西,眼神也并不顯得呆板。

因為她的眼睛生的很漂亮,是那種哪怕她坐在那裏不說話,也讓人難以忽視的漂亮,這也是當年她出生後十分受到寵愛的原因。

正當祝阿姨以為她不會再有什麽反應的時候,溫染忽然開口說:“我不明白。”

祝阿姨愣了一下,“什麽?”

“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娶我當他的妻子。”

溫染輕輕地開口道:“沒有人會喜歡跟一個自閉症患者共度一生,結婚,不就是要共度一生的事情嗎?”

她從很小的時候就被确診患有譜系自閉症障礙,很多跟她類似的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智力缺陷,她也跟他們一樣,有很多的缺陷。

但她也不是一個傻子。

很多事情上,祝阿姨覺得她什麽都懂。

祝阿姨還沒回答她,溫染又斷斷續續的說:“我感覺……

自己很對不起他,祝阿姨,他……

謝雲禮,不應該娶我當妻子……

我做不了一個妻子,我應該一直都是一個人的,我應該……”

那麽長的兩句話,她說的吐字不清又斷斷續續,但祝阿姨明白她的意思。

“我應該……

一直都是一個人的。”

她低低的重複道。

“傻孩子。”

祝阿姨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頭發。

在這之前,溫染也曾經說過,她做不了一個正常的女兒。

可沒人比祝阿姨更明白,溫染有多愛自己的母親,當她第一次表達出對母親的依戀的那一刻,同樣也是她第一次與這個世界有了情感聯系的時候。

而那一點聯系,也随着溫染母親的離世徹底熄滅了。

謝雲禮,本該是她重新建立這種情感聯系的那個人,祝阿姨曾經這麽認為。

否則,為什麽溫染的媽媽會在臨終前做這個決定呢?

祝阿姨說:“誰說自閉症患者就不能成為別人的妻子了?

你是個好女孩兒,總有一天,一定會有人發現你是多麽好的一個孩子,你也一定能夠成為一個好妻子的。”

溫染咬了咬嘴唇,沒有再說話。

她連清晰的表達自己都做不到,也永遠無法與他人建立正常的情感關系。

除了她的父母和祝阿姨之外……

不會有人有那麽多的耐心去等待她了。

祝阿姨說:“謝先生還是很關心你的。”

這句話倒是不假。

在她看來,謝雲禮的确是很少來看溫染,并且兩人一直都是處于分居狀态,但至少在生活上謝雲禮從來沒有虧待了溫染。

一開始她把家裏每個月的花銷都記錄的非常細致,大到每個月的吃穿用度,小到物業費電費,她都事無巨細的記錄下來,然而謝雲禮卻看也不看,只對她說,每個月的花銷随意,無論溫染需要什麽,都直接劃卡就可以,不用特地告訴他。

除了那個讓她保管的銀行卡之外,每個月謝雲禮也會打過來一筆不小的數目,無論家裏任何花銷,他都從來不管。

而且只要祝阿姨開口說需要什麽,他也一直都是直接讓人買了送過來。

就像這次,謝雲禮也是立刻就來了。

更重要的一點是,祝阿姨特地托人打聽過,謝雲禮身邊似乎從來沒有過什麽類似‘花邊新聞’之類的東西,公司秘書也是男的,就一個周維,晚上也是在公司旁邊的公寓住,要麽就是出差。

只是……

這種照顧再怎麽周到,也不是夫妻之間的照顧。

祝阿姨嘆了口氣。

她不了解謝雲禮,沒人比她更了解溫染。

她總覺得,無論這個婚姻是否合适,兩個人都不該一直這樣。

至少,他們連接觸和彼此了解的機會都沒有。

但是能怎麽辦呢,除了今天這樣的意外情況,謝雲禮是不會主動來這兒的,而讓溫染出門,又幾乎是不可能達成的事情。

正想着,祝阿姨突然聽到溫染說:“祝阿姨,我……

今天出門了。”

“?”

祝阿姨險些再一次高血壓飙升,半晌才鎮靜下來溫和的問:“阿姨耳朵好像不好使了,染染,你剛剛說什麽?”

第4章 就在祝阿姨在醫院裏昏迷不醒,醒來之後又吵着要立刻出院被護士七手八腳的攔下的這段時間裏,溫染獨自出門了,出門時間長達一個小時。

也就在謝雲禮到來前不久,她其實也剛回來不久。

她對一切突然響起的噪音都有恐懼症,因為對環境的極度敏感和嚴重的社交障礙,她也無法一個人到空曠或者人多的地方去。

這也代表着如果家裏沒人陪伴,她有任何意外都很難去尋找外人的幫助,連電話都沒有辦法正常使用,因為她沒有屬于自己的手機。

她對那東西有心理障礙。

能讓她主動願意出門的事情,從她母親離世後就再也沒有過,到目前為止,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很多年了。

所以在祝阿姨聽到她說的這句話之後,她整個人都懵了,有一瞬間甚至很想打自己一巴掌看看自己是不是還在醫院昏迷着做夢呢。

“染染,快告訴我,你出去去哪裏了?”

溫染擡起手,做了個動作。

祝阿姨瞬間就明白過來了,原來溫染是出去找小貓了。

這個小區環境非常好,保潔和保安設施也都十分到位,以前是幾乎看不到流浪動物的。

不過大概是小區裏的一些業主主動喂養過一些流浪過來的小貓小狗,巡邏的保安對那些小動物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再驅趕的那麽厲害了,偶爾她們會看到外面有一兩只路過的流浪貓。

祝阿姨總是會拿一些食物去喂它們。

雖然溫染只是出門在小區裏喂了一下流浪貓,但祝阿姨依然覺得十分高興,因為至少,她願意踏出第一步了。

她高興的差點跳起來:“這真是一件大喜事,真的是太好了!

我們今天烤曲奇慶祝一下好不好?

順便給你做你最愛喝的南瓜湯。”

溫染看着她高興的面容,忽然拉住她的手,說:“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祝阿姨你,雖然,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件好事……”

“當然,你有任何想說的事情,阿姨都願意聽,慢慢說,謝先生已經走了,咱們有大把時間,不着急……”

當天晚上,謝雲禮應酬到了半夜,第二天九點半準時到了公司開會。

除了當年從父親手中接手過來的幾乎瀕臨破産的工廠之外,謝雲禮能有今天的成就,其實完全是自己一手打拼出來的。

他從大學畢業就孤身一人去了南方創業,兩年後回來,家裏的資産已經所剩無幾,他卻已經是一家百人公司的創始人了。

放眼整個濱海,他創建的公司不能說規模多麽大,但這些年來無論是公司的的規模、利潤、員工數量都在持續增長。

去年謝雲禮又大刀闊斧,把他父親留下的舊工廠花了大價錢全部進行改造,再利用自己公司的核心技術聯合工廠開發新産品,僅僅一年時間就将工廠轉虧為盈,再加上剛剛擴張了幾千平米的新公司,以他目前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已經算的上是相當成功的年輕精英人士了。

所以,謝雲禮究竟結婚沒有,也是很多人好奇的話題。

聽說,也只是聽說,謝雲禮曾經說過自己已婚,可為什麽從來沒見過他的妻子來過公司呢?

“白經理,要不你側面問一問?”

“是啊,白經理,咱們公司那麽多人都好奇這件事,您又是最能和謝總說得上話的,要不你親自去問一問,也滿足一下我們的好奇心嘛。”

作為剛升任部門經理的白琳,也的确是很好奇這件事情。

也不只是她自己好奇,公司裏不少未婚的年輕女孩兒都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倒不是都對謝雲禮本人有什麽想法,也有些是單純好奇而已。

當然,有想法的也不是沒有,比如白琳自己。

她打聽許久,公司裏有人說謝雲禮已經結婚很久了,但似乎是家庭關系不好,所以一直處于分居狀态,有說他早年結婚又離婚的,也有說他是單身未婚的。

更離譜的是還有說他厭惡女人所以一直都是不婚主義的,這怎麽想都不可能。

在她看來,謝雲禮要麽是未婚,要麽,就是跟家裏那位關系不好,見不得人。

她一直都想找個機會,正巧今天謝雲禮的合作夥伴,也是他多年好友梁澤奇來公司了,也恰巧她也認識這個梁澤奇。

當她端着咖啡走向謝雲禮的辦公室的時候,很多人都非常期待她帶來的結果。

這也将是他們公司內部最讓人好奇的頭條八卦,沒有之一。

白琳敲門進來,剛笑吟吟的踏進辦公室第一步,就聽見坐在沙發上背對着她的梁澤奇說:“說起來,你家夫人最近還好吧?”

白琳剛剛洋溢起來的燦爛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謝雲禮擡頭看向她,“白經理,有事嗎?”

“……

啊,沒事,這不是好久沒見梁總了,特地過來給他送個咖啡。”白琳狀若無事扥把兩杯咖啡放在桌上,梁澤奇沖她笑了笑:“恭喜升職呦,白經理,什麽時候請客?”

“我随時啊,就看你什麽時候能賞臉來了。”

白琳擡手捋了一下頭發,笑着說:“剛剛聽說你說什麽誰家夫人……

該不會是謝總的夫人吧?

來公司那麽久了,我們還從來沒有見過呢……”

“不如就今晚吧,我定地方,你請客。”

梁澤奇打斷她說:“至于你們謝總來不來嘛,就看我一會兒能不能讨他高興了。”

白琳說:“哎呦,那真是我的榮幸,謝總如果有時間的話,要不跟您太太一起過來?”

以她剛剛升職請客的借口,請老板來捧場也是正常的事情。

然而梁澤奇一聽這話臉色都變了,急忙想要打斷她,就聽到謝雲禮淡淡道:“今晚不是跟尚品的沈總約好了嗎?

要放他鴿子?”

白琳頓時一愣,“啊我差點忘了,确實是這樣,那……

那就得改天了。”

梁澤奇松了口氣,“改天就改天,以後機會多得是。”

白琳也反應過來梁澤奇是在給她找臺階,趕緊應和了兩句就出去了。

她一走,梁澤奇就說:“這姑娘平時談客戶的時候情商高的很,這會兒怎麽就犯傻了,哎,果然女人吶,一旦喜歡上了某個人就容易變傻……”少數知道溫染存在的人,沒有一個敢把這個名字在他的面前堂而皇之的說出口,即便是有,也必須得是小心翼翼的詢問。

剛才梁澤奇突然提起這個話題,其實就是暗示給白琳聽的,他哪裏看不出白琳那點心思?

只可惜,他還是低估了白琳這方面的心思,她好不容易逮住這個機會,恨不得立刻就套出謝雲禮的家庭情況。

還是太急了。

不過想來也能理解,畢竟謝雲禮的家庭情況實在是特殊,外人還真沒什麽機會能打聽到,哪怕白琳明裏暗裏問了梁澤奇無數次,他也從來沒松過口說過什麽。

謝雲禮瞥了他一眼,說:“你想說什麽?”

“你可別誤會我。”

梁澤奇舉起手來,示意自己是無辜的,“我只是想提點一下她而已,畢竟剛剛升職,好好工作多賺錢多好,你說是不是?”謝雲禮放下手中的筆,靠在椅背上,說:“前幾天我回去了一趟。”

梁澤奇立刻反應過來,“去看她了?”

梁澤奇是少數知道溫染存在的人之一,而且他也知道溫染患有譜系自閉症障礙,只是沒有親眼見過她。

“怎麽樣?”

梁澤奇問。

“還跟以前一樣。”

謝雲禮頓了一下,說:“不過……”

他腦子裏忽然閃過她從地下室跑上來的時候,她的目光跟以前一樣,都是回避的,躲閃的,但卻出乎意外的開口說話了。

“不過什麽?”

“沒什麽,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應該再去給她找一個專業的治療師。”

“那溫染自己願意嗎?

我記得你之前不是說過,她曾經在治療過程中受到過傷害?

我還特地找人問過,之前國內對這方面的研究還是太少了,沒有幾家正規的治療機構的,十幾年前更是亂的很,他們家病急亂投醫也能理解。”

梁澤奇想了想,說:“或許,她更需要的是一個心理醫生?

既然她從小就被家裏強迫治療自閉障礙,那或許心理方面應該也需要疏導一下吧?”

謝雲禮說:“我會考慮,不過還是得咨詢一下專業人士。”

梁澤奇點點頭,果然,不管怎麽說謝雲禮對他這個妻子還是比較負責的,雖然沒什麽感情就是了。

即便是作為好友的他對謝雲禮的這段婚姻一直都不看好,但是也不好開口說什麽,畢竟他很了解謝雲禮的性子,一旦他做出決定,那就很難被人改變。

……

“染染,你準備好了嗎?”

祝阿姨看着眼前的溫染,再一次溫柔的詢問:“如果你感覺到不舒服,要立刻告訴我,阿姨會立刻帶你回家的。”

溫染點點頭,“放心吧,祝阿姨,我以前不也經常跟着媽媽出門嗎?

我可以的,我已經……

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祝阿姨仔細看了看她。

是啊,從外表上看,溫染的确不是個小女孩兒了,她現在二十四歲,再過幾個月,就二十五歲了。

然而只要你仔細看她的眼睛,就可以發現她那雙眼眸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既清澈又純淨,像是被保護在溫室裏沒有經過風吹雨打的的小花骨朵,實在是不适合去外面的世界生活。

但她其實一點也不傻。

智力障礙是人們對于自閉症患兒的刻板印象,很多人都以為自閉症患者就是腦子發育不良,天生缺陷,所以看上去呆呆的,笨笨的,但其實,不是每一個自閉症譜系障礙的孩子都會顯現出相同的症狀,就比如有些自閉症的孩子特別喜歡各種聲響,而一些自閉症的孩子無法忍受任何程度的噪音。

他們身上有共同點,也有很多不同點,他們每一個都有着獨特的自我,他們也會有自己的愛好,也跟每一個普通人一樣,擁有屬于自己的一套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只是他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和正常人不同而已。

所有普通女孩子想做的事情,只要溫染想,她都可以去做。

畢竟她身邊還有祝阿姨這個‘保镖’呢。

祝阿姨滿是責任心的牽起溫染的手,推開門,帶她走出了這座溫暖而封閉的別墅。

第5章 溫染上一次來商場還是很多年前,她媽媽還在世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媽媽寸步不離的牽着她的手,遇到人流量大的地方,就帶着她小心翼翼的避開,如果有人總是盯着她看,她媽媽也會把她護在身邊,擋住那些異樣的目光。

在那之前她上的都是特殊學校,學校裏有太多跟她一樣特殊的孩子,還有不少比她還要嚴重許多的重度自閉症患者,就連最簡單的吃飯和散步這種事情都需要人引領着去做。

那些對普通人而言非常簡單的,比如說把零食放在嘴裏,回應父母的呼喚這種事情,他們都需要每天重複重複再重複的去學習和訓練才能夠适應。

而她經過長時間的幹預治療,也早已經跟普通的女孩子看上去沒有太多不同了。

但某些時候,人們還是能夠發現她的不尋常。

比如她不能與人進行視線上的對接,無法清晰的回答陌生人的問話,無法一個人在有很多人的地方呆着,無法承受突如其來的噪音和撞擊聲,這些事情都會讓她敏感的神經處于極度緊繃的狀态。

緊張的時候她的雙手會不自覺地攥在一起,身體會微微發抖,甚至會情緒崩潰。

根據研究表明,對于環境的過度敏感是很多自閉症兒童都有的現象,對于高度敏感的自閉症患者,他們對于環境所産生的反應也更加強烈,而一旦他們承載不了環境的突然改變和某種突發狀況,他們就會陷入極度的恐慌之中,無法正常的調解自己的情緒,也會讓他們感覺到更多的生理上的不适。

自閉症沒有病因,也無法治愈,只能提早幹預,溫染從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與他人的不同,那個時候,她身邊還有對她永遠都耐心十足的媽媽在。

而現在,她的身邊只有祝阿姨了。

溫染是無法長時間乘坐移動的交通工具的,所以祝阿姨帶她來的是附近的商場,走路只需要二十多分鐘。

一路上祝阿姨都小心翼翼的護着她,還好,今天人不是很多,溫染也不算太緊張。

遇到汽車鳴笛聲太刺耳的時候,祝阿姨會立刻用耳機捂住她的耳朵。

“你看看,想買什麽就拿。”

溫染這次,是來買寵物用品的,她要把這些送給一個小動物救助機構。

貓糧狗糧,各種零食營養品,還有小毛毯,全都被溫染手忙腳亂又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了推車裏。

祝阿姨在旁邊只能幹瞪眼,因為擺東西這個活,溫染得自己來。

在旁人看來是一種強迫症,但對她而言,那只是屬于她自己的一套規則而已。

因為害怕讓別人排隊太久,所以溫染顯得很急迫,祝阿姨只能不停地安慰她,幫助她整理好東西,好在溫染最終還是完成了這項工作,整個人才從緊繃的狀态舒緩下來。

結賬的時候,祝阿姨拿出兩張卡,示意的問了一下溫染,溫染指了指其中一張卡,“用這個。”

這是她自己的卡,裏面除了有以前家裏給她的存款之外,還有她自己工作的收入。

當然,這份工作是外人不知情的,就連謝雲禮也不知道她還有一份工作,并且收入還不低。

另一張卡,是謝雲禮交給祝阿姨的銀行卡,也就是那張他說過随便消費的卡。

他每個月都會往裏面定期打一筆錢,從來不問她們花了多少,或者花在哪裏。

祝阿姨說:“要給他們送過去嗎?

距離可能有點遠。”

溫染:“小智,小智會來拿的,我們在電腦上,說好了。”

“小智?

你那個好朋友?”

溫染點點頭。

同樣是自閉症譜系障礙,小智的程度比溫染要嚴重一些,祝阿姨曾經見過他,所以一看到馬路對面從貨車上下來的胖小子,就一下子認出來了,他身上背着一個兒童書包,褲子上還挂着一只毛絨小貓玩具。

跟溫染的外表不同的是,小智的外表很接近一些人對于自閉症兒童的印象了,他在走路和說話的時候,雙手都會手舞足蹈,口齒不清,無法跟人有正常的交流,更不可能有正常的社交。

然而他和溫染是彼此的好朋友。

也許正是因為無法與正常人建立正常的社交關系,對于同樣是自閉症的兩人,反而建立了一種超乎尋常的友情。

等他小心翼翼的過了馬路,看見溫染的時候,臉上立馬洋溢出孩子一般開心的笑容,“染染,染染,染染!

見到你很開心!

我很開心!”

溫染也跟着他笑了起來,“小智,我也很開心,你還好嗎?”

祝阿姨欣慰的看着他們兩個人。

雖然同樣都無法跟普通人一樣正常的交流,但他們有自己交流方式,而且絲毫不會害怕對方不耐煩。

就像小智在興奮的手舞足蹈的時候,溫染都可以耐心的附和着他,而溫染說話偶爾磕磕絆絆不知道該怎麽表達的時候,小智也能神奇的懂得她想表達的意思。

直到說到某個話題,祝阿姨見他們兩個人的表情都嚴肅起來,就連小智那張憨厚的小胖臉上都沒了笑容。

直到小智把東西搬上貨車依依不舍的離開了,祝阿姨才問溫染:“剛剛你們在說什麽?

好像不太高興?”

“卡卡。”

溫染說:“我們在說卡卡。”

“哦,是那只可憐的小狗啊。”

卡卡是一只在一周前被救助的流浪狗,被人發現的時候,它的牙齒被拔掉了好幾顆,身上插着兩枚釘子,渾身上下全是血,很難想象在被丢棄前它究竟經歷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雖然命被救回來了,但它的狀況仍然很不好,到目前為止還在每天輸液維持着生命。

從知道這件事情開始,溫染當天就讓祝阿姨給救助站打了一萬塊錢用于高昂的治療費用,然後就一直關注着,偶爾小智會在電腦上發來一些卡卡的視頻和照片給她看。

很久以前,溫染的家裏曾經養過一只狗,也叫卡卡。

因為溫染的父母聽說養小動物對于自閉兒童的治療有所幫助,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減輕自閉症患者的孤獨感,緩解焦慮。

同時也可以防止和制止自閉症兒童的自殘行為、在他們情緒爆發時給予安慰,所以他們決定養一只溫順的狗。

事實證明,那只狗對于小時候溫染的情緒的确有很大的安撫作用,在溫染對別人甚至于父母的逗弄都沒有任何回應的時候,她與那只狗已經建立起了類似于友情的感情關系,很多時候溫染因為生活上一些事情情緒失控,那只金毛犬總是能第一時間安慰她,阻止她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就像曾經她的父母因為她的治療問題總是會吵架,卡卡會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在她情緒崩潰尖叫的時候,卡卡會努力用自己毛茸茸的身體護着她,不讓她敲打自己的身體。

有一次溫染的爸爸帶他們外出時,讓卡卡陪着溫染在公園椅子上自己離開了一會兒,回來就發現溫染和卡卡都不見了,其實是溫染被嘈雜的聲音吓得跑開,結果不到一會兒就被卡卡帶回到了父親身邊。

卡卡曾經是她最好的朋友,也像她的哥哥一樣守護着她。

但不幸的是,卡卡在陪伴了她四年之後就因為車禍而去世了。

而卡卡去世的時候,是溫染親眼看着的,那件事情對她也産生了很嚴重的心理創傷,導致很長一段時間她都無法走出來。

被救助的那只叫卡卡的狗雖然是一只小土狗,但外表有些像卡卡還小的時候,而且名字還一模一樣。

祝阿姨瞬間就明白過來,溫染突然間想要自己出來購物,昨天又自己出了家門,其實就是在鍛煉自己,她想要去看看那只可憐的小狗。

“你想要去看卡卡,是嗎?”

溫染點點頭,眼睛微微紅了,“我很想它,我也,也很擔心它的情況,祝阿姨,我好害怕……”

祝阿姨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想什麽時候去?”

救助機構離這裏有一段距離,坐車也至少得四五十分鐘。

溫染深吸一口氣,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

想明天就去,所以……

今天我們就坐車回家吧。”

祝阿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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