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告發

皇城中的昭仁殿,是當今聖上周文帝朱瑄開小型朝會的所在,此時文武要臣、王公貴族共五十多人均聚集于此。

周文帝年過四旬,身材保養得很好,完全沒有走形,眉目俊雅,蓄着長須,頗有幾分文人雅士之風。

此時他面容肅穆,面前擺着一摞禦史上奏的折子,沉聲道:“吳愛卿,朕還真不知道吳家子弟做了這麽多貪贓枉法之事?”

吳常傑站在殿中,心裏也很納悶,最近一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走背運,神醫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找不到人。

朝廷上,禦史也是吃飽了撐的,屢屢找吳家的事,不是參吳家子弟強搶民女,就是霸占人田,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小事。

禦史不同于其他人,都是一幫油鹽不進的老古板,誰的面子也不給。

以往,吳常傑自然不在意小小言官的微詞,但是最近番邦使節仗着打了幾場勝仗,在京言辭、舉止多有不遜,周文帝心裏正不舒服,即使是他也不願觸這個黴頭。

他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言辭懇切地道:“吳家深受皇室恩澤,子孫綿延,臣無能,疏于管教家中子弟。臣愧對陛下,懇請陛下責罰!”

內閣大學士溫泊簡在一旁暗中冷笑,好一個“深受皇室恩澤,子孫綿延”這明顯就是說吳家子弟多,旁支多,他照顧不來情有可原。

此外,吳家與皇室素有聯姻,太皇太後、皇後均出自吳家不說,吳家也娶過皇女,所以子弟多與皇族沾親帶故。

周文帝向來寬厚待人,他看吳常傑姿态擺得極低,那些子弟又多少是皇室血脈,便說道:“吳家興盛本就是好事,榮國公還是要多上心,教導子孫成材。

此次,朕便罰你半年俸祿,回去務必督促子弟不光要把霸占的農田還給原主,還要多加賠償,至于那些女子,已然納了,不要苛待就是了。”

吳常傑躬身行禮:“陛下仁厚,實為大周之福、萬民之澤。臣謹遵皇上囑托,必盡心竭力約束家中子弟。”

說完周文帝擡了擡手,讓吳常傑起了身。

果然又是如此,文武官員不禁心下暗道,皇上待吳家就是不一樣。

“皇上,臣有要事請奏。”雷中正邁出一步。

周文帝欣賞雷中正的正直忠義,對他很是信賴,點頭道:“準奏。”

雷中正開門見山,直接便将羌軍進犯大周邊境,大同鎮新平堡出兵鎮壓,吳景睿瞞報軍情、自私貪功,造成主力傷亡慘重等事逐一秉明。

最後,他單膝跪地:“陛下,邊疆安防事關江山穩固,此事非同小可,臣懇請陛下聖裁!”

周文帝聽完倒抽一口氣,大為震驚:“吳愛卿,可有此事?睿兒回府原來另有隐情?”

“陛下明鑒,絕對沒有此事!”

吳常傑這幾天一直顧着兒子的病,和與那些言官周旋,萬萬沒想到陸柒那邊竟然找到了雷中正!

他又有爵位又是實職,是吳家一直想暗中拉攏的朝臣之一,可他出了名的剛正不阿,拒絕了幾次吳家的示好。

今日,他竟然在大殿之上直言不諱,吳常傑實在措手不及,只不停否認:“陛下莫信,定是有人栽贓陷害。”心中盤算說辭。

“栽贓陷害?”雷中正不等吳常傑再度開口,雙手抱拳,“皇上,微臣有重要人證,還望皇上準許觐見。”

吳常傑本能想阻止,但是轉念一想不行,若是開了口,反而容易引起皇上的疑心,他悄悄向中軍都督遞了個眼色。

宮內侍衛都歸中軍都督府管轄,對方微微搖搖頭,說明沒有發現陸柒的蹤跡,吳常傑不免有些疑惑。

周文帝颔首同意。

一個太監打扮的人從外殿走了進來,将帽子一摘,露出微卷的青絲,衣袍利落地一撩,單膝跪地,朗聲行禮道:“臣大同鎮新平堡游擊陸柒,參見陛下。因事出有因,只得喬裝入宮,望陛下贖罪。”

說完,奉上自己的令牌和路引,由內侍省總管張齊接過,呈交給皇上。

在這期間,陸柒對着吳常傑那副震驚不已的表情,回以一笑。

雷中正原本準備正大光明地帶着陸柒入宮,諒榮國公也不敢直接攔他的人。但陸柒将金吾衛在城門攔查之事一告知雷中正,金吾衛隸屬宮中十二衛之一,自然也是歸中軍都督所管。

中軍都督如果與吳常傑沆瀣一氣,那就有些不好辦。為了不打草驚蛇,陸柒決定喬裝打扮。

她先是把侍衛的衣服卷成團,扮做一個大肚子車夫,跟着雷中正出府到了皇城。再将肚子裏的衣服拿出來換上,還特意在靴子裏墊了東西,讓身高不一樣,扮做雷中正的随行侍衛。

等從東華門穿過景運門,所有侍衛必須留在門外,她又脫掉侍衛的衣服,裏面是太監服,将帽子戴好,靴子一換,體型、身高次次都有變化,就這樣人不知、鬼不覺地順利過了乾清門,在昭仁殿外伺候。

周文帝拿過令牌,擡眼看向陸柒:“你便是人證?此事究竟如何,你細細道來。”

陸柒一抱拳:“啓禀陛下,此事最早是四月初二,吳景睿截獲敵軍密報,

.......

等臣帶兵趕往山谷,竟然發現吳景睿的人在封堵谷口,立時将人拿下,沖進去營救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

裏面屍身遍野,慘不忍睹。主帥英勇殉國,将士無不憤慨,立誓要為主帥報仇雪恨,不顧幾身,奮勇殺敵,終于撐到了蔣總兵的增援。

陛下,吾等鎮守邊疆,本當誓死保家衛國,可如今四萬精兵銳将,卻因吳景睿一己之私,幾乎全軍覆滅。臣肯請陛下作主,還新平堡将士們一個公道!”

一道重重的磕頭聲砸在每一個聽完這件事的人心頭,聽着陸柒的敘述,他們仿佛看見,為了拖住敵人,陸雲果斷下令将多與己方近三倍的敵軍引至山谷中,最終壯烈犧牲的場景。

也能感受衆将士又是如何孤立無援得遲遲等不到左路支援,絕望又英勇地奮戰着。可他們不知道左路的盟軍故意繞遠不說,即使找了回來,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封住谷口。

可悲可嘆,可恥可惡!

一時間,輕蔑、鄙視、仇恨、懷疑、幸災樂禍等等不懷好意的目光紛紛投向吳常傑。

吳常傑一口銀牙差點咬碎,這事情偏偏在番邦使節在京城耀武揚威的時候提出,實在是太紮皇上的心。

果然皇上的臉色越聽越難看,吳常傑連忙強自争辯:“皇上,依臣看,此事全憑陸将軍一口所言,算不得數。

焉知不是主帥貪功冒進,不等睿兒從左路包抄支援,便自作主張。睿兒帶兵決定封閉谷口,實則是壯士斷腕,确保殲滅敵軍的大義之舉。”

陸柒聽他如此颠倒黑白,氣得胸口直疼,憤慨道:“陛下,臣有給吳景睿帶路的向導,以及被吳景睿下令封閉谷口的将士簽字畫押的口供,請陛下明鑒!”

陸柒雙手将證詞呈上:“臣也将向導帶來京中,在宮外等候,陛下若需,随時可召喚此人進殿,與吳大人對峙。”

張齊又将供詞、信件轉呈給皇上。

“啪!”周文帝不待看完,一掌扣了證詞,沉着臉,高聲說道,“把那個向導給朕帶進來!”

“是。”

向導烏金一直在宮外的馬車裏等候,雷中正親自派了親信将他帶了進來。

烏金戰戰兢兢地向周文帝行了禮,他漢語甚是流利,清楚地述說了吳景睿如何不聽勸阻,堅持繞遠路,最終走錯了路。但是烏金非常有能耐,通過小路又将他們帶了回來,結果吳景睿卻沒有着急趕去山谷救援,反而下令封谷口,

周文帝一掌重重拍在書案上,掀翻了茶碗,龍顏大怒。

衆人齊齊下跪:“陛下息怒。”

周文帝眉毛都立了起來,臉色通紅:“榮國公,人證、口供俱在,你還有何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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